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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九年春,永安帝毒发身亡,于承明殿薨逝,享年二十九岁。同日,北狄大军越过栖山,决定对京城发起总攻。
春雨如雾,带着丝丝凉意,院中梨花经受一夜风吹雨打,而今只剩几瓣残蕊挂于枝头。
凌幼瑶于睡梦中,好像又听见了那浑厚沉闷的号角声,下意识伸手摸向身旁,仍旧是一片冰凉。她忘了,傅明诀此时正在城外御敌。
帘外雨声淅沥,难得的静好,可她心里总是不安。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凌幼瑶顿时清醒,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赤脚踩在地上便出去了。
傅明诀刚取下披风,身上寒气还未散去,忽的腰间一紧,身后贴上来一具娇软的身子,“你回来了”
“嗯,是不是吵醒你了”他握住凌幼瑶的手,看见她光着脚,当下皱了皱眉,“怎么不穿鞋”
“我这不是急着见你嘛。”她说得理所当然。
傅明诀无奈,将人抱回了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这几日天凉,别冻着了。”
“知道了,”凌幼瑶乖巧地点点头,却舍不得松开他,“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等会儿就要走了。”
“这么快啊,”凌幼瑶眼里划过一抹失落,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时,微微一顿,“你去见陛下了”
傅明诀眸色一暗,落在她背脊的手不自觉重了几分,道:“北狄的德亲王顶替了蔡沅的身份,在宫中设下埋伏,意图挟持陛下逼迫我军投降,兵败之际,他逃到了承明殿,最后死在了自己的毒针下。”
尽管只有寥寥几句,但凌幼瑶知道昨晚定是凶险万分。
“没想到北狄藏得如此之深,瞒过了所有人,若不是北狄,蔡家不会家破人亡,馥雅也不会入宫了”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傅明诀,“等这场仗打完,能不能想办法接馥雅出宫”
他垂着眼睑,语气不明:“按照宫规,没有子嗣的妃嫔应当殉葬。”
凌幼瑶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凌空传来一声沉重悠长的钟声,一声未了,一声又起,足足十二声,悲戚的钟鸣在京城上空层层荡开,伴着凄凄雨声,宛如回荡于天地间的哀歌。
凌幼瑶神色凝怔,嗫嚅着唇低语:“陛下驾崩了”
元颢死了,傅修昀也没能撑过这个春天,城外叫嚣着的厮杀越来越近了,那道脆弱的城门又能抵挡多久
冷风穿堂过,吹得帘下银铃叮当作响,可这般悦耳的铃声终是掩不住丧钟哀婉的余音。
傅明诀将她的鬓发拢到耳后,道:“陛下薨逝,北狄决定趁此机会攻城,好在王府离城门较远,战鼓的声音该不会吵到你,你且安心待在府中,等我回来。”
“那你何时回来”凌幼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可临别之际,抓着他衣袖的手却如何也无法松开。
他沉默了很久,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会太久的。”
凌幼瑶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却只能放手让他离开,若是可以,她也想自私一回,自私地将他留在身边,可是她不能。
她仰起脸,吻上他的唇角,眼泪顺势滑落,砸在傅明诀手背上,是滚烫的、沉重的。
“你要回来,我们都会等你的。”她说的“我们”,是她和孩子。
“好”
傅明诀轻颤着指尖捧住她的脸,垂首吻去她的泪水,所有的眷恋与温柔尽在不言中。江山不宁,吾心难安。他离开是必然,亦是天命。
紫兰从外走进来,提醒道:“王爷,江洲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凌幼瑶垂下手,挤出一个违心的笑容,道:“走吧,我送你。”
雨已经停了,偶尔还会吹落几缕雨丝,淡薄的乌云随风划过,就是在这样清寂的雨天,凌幼瑶目送傅明诀离开。
北狄兵临城下,凉州卫被逼退至北明门,烽火连天,直冲云霄的黑烟遮掩住了原本的春色,就连温润的春风里好像多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清脆的马蹄声在幽静的长街回响,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融入无边雨色中,凌幼瑶才收回了目光。
纵是情深,奈何别离,此去危险重重,唯愿君归。
元颢死后,北狄犹如断了一条臂膀,元玉珹也彻底与元玉堂撕破了脸皮,笼罩在蔡家的阴霾也终于散开。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知道,奸臣的罪名从来都不属于蔡沅,只是小人作祟,让清廉一世的忠臣背负了多年的骂名。
沈序淮肃清了京城中元颢留下的余党,藏在京城里那些暗桩被一一拔除。
眼下敌军未退,经朝臣商议,先皇丧仪延后再办,仍由太子监国。
傅修昀死后,太后悲痛欲绝,一病不起,终日浑浑噩噩躺在床榻上,嘴里时而念着“阿昀”,时而念着“阿绰”。她的一双儿女,女儿与她决裂,现在儿子也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所渴求的东西只是曾经拥有,而今她只剩下一具枯败垂老的,膝下寂寞,这或许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
近身伺候的宫女将此事禀报了傅云绰,意思便是:太后快要不行了。
时隔两年,傅云绰再次踏进了延福宫,看到太后苍老憔悴的面容时,有些恍然,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两人争执不休的那天。
太后病得很重了,脑袋昏昏沉沉的,隐约感觉到床边好像站着一人。
“阿绰你回来了”她嚅动着苍白干裂的唇,那双手布满褶皱,只是两年不见而已,她却老了那么多。
傅云绰道不清此时的心情,没有走近,站在床边静静望着她。
太后见她迟迟不动,竟是忍不住哭起来:“阿绰,你已经很久没来看母后了,母后想看看你你走近些,让母后好好瞧瞧你”
她心酸地抽泣着,无助哀求的模样丝毫不像一国太后。其实,她一直都只是一个渴望女儿原谅的母亲而已。
傅云绰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语气略显不自然:“太医说您要好好休息,别再哭了。”
太后没有听进她的话,颤抖着伸出手,抓住她的袖子说:“阿绰,母后知道错了,你原谅母后好不好是母后对不起你母后不该瞒着你薛家的事,不该逼你嫁去安国公府”
大抵是人之将死,总会想起许多往事,也只有到了这一刻,方知悔恨。
她这一生做过太多错事,为了所谓的名誉伤害过太多人,甚至将亲生女儿也推了出去。一时利欲熏心,教人悔不当初,而今只盼能得一句原谅,此生便算圆满。
太后颤抖地伸出手,抓住傅云绰的衣袖,已是泪流满面:“阿绰,你原谅母后好不好”
傅云绰微仰着脸,眼眶里有些热意,似要滚落下来。两年时间,七百多个日夜,她誊抄了无数经书,袅袅檀香取代了清盈的梅花香,只为弥补心中亏欠。如今她终于等来了一句道歉,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心反而愈发沉。她的母后犯了错,可错的人又何止她母后一人
死在落霞谷的那些将士早已化作白骨,徘徊萦绕于梦里的那个名字也消失了。
傅云绰知道,他们都不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渐渐的,耳畔的哭声弱了下来,坠在手上的重量一点点脱落,傅云绰低头望去,她的母后脸上仍挂着泪痕,只是闭上了眼睛,像是因为哭累睡着了,只是这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傅云绰轻轻握住她形如枯槁的手,像儿时一样,依恋地贴着她的手,轻声唤着“母后”,可惜,再没有人应她了
太后直到死,也没能等到傅云绰一句原谅,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间。
陛下和太后先后离世,城外战况激烈,万物复苏的春日却处处透着凄凉之意,也不知这场战火何时才能消散。
傅明诀离开后,凌清晏来了一趟,想将凌幼瑶接回去,免得叫她一人守着空荡荡的王府伤神。
但凌幼瑶拒绝了,理由是:“我认床,突然换了地方会睡不着的。”
凌清晏抽了抽嘴角:“小时候挨着门都能睡着,现在倒是认起床来了。”
他知道凌幼瑶是担心傅明诀,才不愿离开王府,可在城外的是十五万大军,关宁军迟迟未到,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无法及时赶来,想想便觉得心惊。
可凌幼瑶坚持,他不好再劝,只叮嘱她小心,照顾好自己。
送走了凌清晏,王府里又安静下来,不止王府,京城里也静悄悄的,再也听不见人流躁动的声音。
凌幼瑶仰头望着,灰蒙蒙的苍穹有薄云飘过,风里带了几缕细碎的烟尘那是战场上飘来的痕迹。
她挪动步子,穿过庭院,忽然间,视线被阴影遮住。随之,一片沾了血迹的、被烧毁的旗帜乘着风落到她脚边。几乎只是一眼,她便认出了这是玄羽卫的军旗。
“轰”的一下,似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炸开,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凝固,模糊不清的战鼓声愈发清晰,错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重叠在一起,伴着高声嘶喊,下一刻便要破城而来。
这份宁静终于被打破,夏澄带着护卫从门外进来,肃色道:“王妃,城门即将失守,还请您速速撤离”
“你说什么”凌幼瑶身子有些不稳,脸色煞白。
紫兰连忙扶住她,劝道:“王妃,时间紧迫,我们先行离开吧”
她紧紧盯着北明门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问:“王爷呢”
夏澄如实道:“属下不知,但王爷临行前吩咐过,倘若北狄破城,便让属下护送您离开。”
“离开”凌幼瑶声音里带了颤意,原来傅明诀早就料到会有今天了吗可是他明明说过他会回来的,为何又要对夏澄说这样的话
无数道声音从耳畔穿过,是刀剑相撞的铮鸣,是铁骑踏碎城门的凶猛,是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哼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的脑子很乱,努力想要自己平复下来,可城外袭来的冷意让她无法理智。
难道最后的结局依旧无法改变吗
凌幼瑶怔怔望着自空中飘落的玄羽卫军旗,她觉得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傅明诀怎么会败呢可事实却是,他真的死在了北明门下。
风中吹来的烟火气迷乱了她的视线,黑压压的天空沉下来,不知何时起,空中又飘起了雨丝。
正在此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高高矗立于城楼之上的旗帜轰然倒塌,随而升起的是那只巨大的雄鹰。
“北明门失守了”
泪水从眼眶滚落,胸腔中跳动的心随着缓缓坠落的大兖军旗没于尘泥,那场可怕的噩梦终究成了现实,往后不再会有太阳,这样好的春日永远只能掩埋于阴雨中了
秀丽山脉下堆积着浅灰色的云海,斑驳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殿前青砖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檀香,轻柔的木鱼声回荡于山寺中,那颗浮动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凌幼瑶这一觉睡了很久,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暗下去了。
眼前的青色很是陌生,不是兰晖院,也不是伏清园,只是外面的传来的僧人细微的诵经声,便知此地是寺庙。
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存留于脑海里最后的记忆便是:北明门失守了
想到这里,她顿然醒过神来,掀开被子下床,快步往外走去。
可刚踏出门,紫兰正好端着药从回廊另一侧而来,见凌幼瑶醒了,赶紧走了过来:“王妃,您醒了。”
凌幼瑶没有应声,只是愣愣盯着远处被暮色染红的天际,良久,才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紫兰虽疑惑,但还是如实答道:“刚过酉时。”
“那我睡了多久”
紫兰犹豫了片刻,道:“七日。”
凌幼瑶神情恍惚,她想问问傅明诀,可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她离开京城前,北狄已攻入了京城,现已过了七日,京城又会是何等风景傅明诀是否真如她所梦见,死在了漫天箭雨之下她不敢想,甚至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山间的风很轻,柔柔拂过脸颊,就像他还在身边一样。
凌幼瑶张了张唇,声音如风缥缈:“他还好吗”
紫兰知道她会问,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可真正要说出口时,心中还是不忍。
她酝酿了许久,道:“北狄攻城那日,王爷携玄羽卫死守城门,为京中百姓争取逃亡时间,硬撑了一日,终于等来了关宁军。后来,王爷带兵将北狄逼退出境,却在关外中了北狄的陷阱,至今还未有下落。”
说完这番,她又连忙说:“王妃,您别担心,江洲已经带人去找了,很快便会消息的。”
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凌幼瑶,江洲已经带人在傅明诀失踪的那片荒漠找了数十遍,当时跟随而去的玄羽卫全部葬身狼口,哪些手是谁的,哪些腿又是谁的,根本分不清。越到后面,江洲也无法断定傅明诀是否还活着,最终只在那群散乱的残骸中,找到了傅明诀遗失的物件
紫兰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呈到她面前:“王妃,这是江洲送来的,应当是王爷给您的东西。”
不知为何,凌幼瑶在看到那只荷包时,心间莫名有些酸涩。她忍着指尖的颤意,接过荷包,一只小巧精致的银锁滑了出来,周边的云纹刻得十分精细,两朵祥云在底部相聚,那里刻着一个“福”字。
透过这熟悉的字迹,她仿佛能看到在漫漫长夜里,玄衣青年坐在灯下,手执刻刀,认真雕刻着平安锁
凌幼瑶记得那还是在宗正寺的时候。那时,她刚诊出身孕,夜里难以入睡,便会拉着傅明诀说话,说了很多从前的事,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傅明诀对孩子没有太大的想法,只说了句“都行”,但凌幼瑶不愿轻易放过他,又问他有没有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回答她的只有一句“还未想好”。
凌幼瑶当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悄声与他说:“我想让他既像你,又像我,但我很害怕这个孩子不能平安来到这个世上。”
当时傅明诀什么也没说,只拍拍她的背,让她别怕。
凌幼瑶以为他是真的不在意,直到看见这枚平安锁,她才知道,原来在他的心里也是盼望这个孩子能平安的
风吹得眼睛有点干涩,她凝望着静静躺在掌心的平安锁,心渐渐抽痛起来。
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件事,也认真地做到了,可他承诺过要回来,却失言了
温柔的暮色在压抑的哭声中慢慢敛去,悠长、悠长的钟声在山林间回荡,似在诉说着这份离人哀愁。
傅明诀在关外失踪后,裴策带着凉州卫和关宁军一路杀到北狄皇城,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最后,北狄同当年的鞑靼一样,战败之后,在草原销声匿迹了。
经此一役,大兖元气大伤,沈序淮提议降低赋税,让百姓得以减轻负担,朝中无人反对。
先皇和太后的丧仪结束后,众臣上奏请太子登基,可傅允辰却非要等到傅明诀回来,才肯继承皇位。大臣们不懂他的心思,只道是太子惦记景王护国有功,心存感念,便也随着他去了。
京城安定下来后,凌聿为也带着宋氏回京了,凌清晏想把凌幼瑶接回凌家,但她不愿回京,只说待在佛前才能安心。
凌清晏看着她淡然平静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安慰,又让宋氏亲自来了一趟。
不曾想,母女二人一见面,说了两句话,竟是都留在了佛光寺。这下,凌家只剩下凌清晏与凌聿为相看两生厌。
日子到了后面,凌幼瑶已经能感受到身体里另一个心跳了,初时发现这件事时,她觉得稀奇,时常独坐在凉亭里自言自语地说着昔日的点滴。
她望着青翠山川,手里轻轻摩挲着那枚平安锁,眼神悠远,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然间,身后响起一道极轻的声响,凌幼瑶浑身一僵,立即转过身去,在看清来人时,眼里的光骤然散去。
“抱歉,让王妃失望了。”九云双手合十,眉目慈善,立在三尺之外。
她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心里存了一丝念想,不肯甘心罢了。”
九云微微一笑,道:“王妃可还记得贫僧曾在数年前算过的那一卦”
凌幼瑶自然是记得的:“主持二十年前曾因凰星降世之言去过淮州,不过堂姐已故,不知主持今日提起,所为何事”
“凰星临世确实是真,只是贫僧算错了地方,”他含笑望着凌幼瑶,继续道,“不是淮州,而是一个世人所不能及之地,若贫僧没有猜错的话,您便是从那而来。”
埋藏于心底的秘密全在此刻被看穿,她扶着桌角站起来,既紧张又激动,问:“敢问主持我是谁”
九云只静静望着她微笑,许久之后,他才说:“你一直都是你,不过是儿时的一场大病叫你做了一个真实而又长久的梦罢了”
他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化作点点温暖,安抚着那颗于尘世漂浮不定的心。世间真真假假,犹如林间山岚,待晨曦升起,山麓的真容自会显现,原本的记忆也会愈发清晰、深刻。
在这一刻,她终于寻到了真正的自己
人间四月芳菲尽,细细算算日子,凌幼瑶已经在佛光寺待了快三个月了。
期间,凌清晏上来看过她几回,向她说了近来京中发生的许多事,譬如裴策承袭了靖安王的爵位,迎娶了苏家大小姐;譬如季书禹刚成婚便去了北境,听闻夫人的模样与先皇那位瑜妃颇为相似;又譬如传闻中早死的谢渊亭回来了,太子殿下见着他,一心要跟他回鹿山,朝臣们急得不行,本想去找长公主商量,谁想长公主也要跟着谢渊亭回鹿山
凌清晏坐在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凌幼瑶趴在窗边打盹儿,听他说着这些趣事,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真好,所有人都回来了
这一夜,凌幼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王府里那棵桃树开满了粉色的花朵,连空气里都盈满了清甜的香气。周围灯火点点,美得像仙境一样,而在那棵树下,她又看见了那道日思夜念的身影。
傅明诀
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她装作坚强,习惯了微笑,淡然地面对所有事。有时候装得太像了,连她自己也会分不清:她是否真的不在意了
答案当然不是。
她于睡梦中呓语,只敢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思念她所爱之人。桃花已落尽,他却还未回来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清风裹挟着花香吹来,轻柔的花瓣落在凌幼瑶脸颊,她颤了颤羽睫,只一刹那,那抹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所有困意全在此刻消散。
这是梦么
风停了,她就这样定定望着那人朝自己走来,一步一步,世间万物退向远处,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落花时节又逢君,所有的离别、伤心和酸楚皆化作落红埋于尘土,反复吟唱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再是期盼。原来天命可逆,只要你在,便是善终。
他轻轻拂去凌幼瑶发髻上桃花,眼里是沉积了一世的深情:“这一次,我赶在桃花落尽前回来了。”
凌幼瑶笑了,笑中含泪:“嗯,往后都不许离开了。”
傅明诀笑着应她:“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愿此生与子携手共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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