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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这样啊。”阮云荔有些委屈。
他面前, 站着同样动怒的易朝。
易朝手中拿着他的谱子,虽然他的年纪也没有比阮云荔大到哪里,但三岁的差距卡得刚刚好, 他总是会比阮云荔看着要大一些, 要更像个大人。
明明十八岁, 气势却很迫人。
他道“你这段时间,就是因为这些东西耽误了学习”
每当易朝摆出这种要“说正事”的态度时, 阮云荔都会开始犯怂,尽管平时他还挺嚣张的。
阮云荔心虚道“这种事情怎么了这种事情也很好啊。”
易朝顿住, 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瞧着阮云荔的表情,像是丝毫意识不到初三开班的考试意味着什么,也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错。
“反正咱们两个肯定不能在一个学校的,”阮云荔嘟囔道, “等我考上高中的时候, 你都走了。”
他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吗
易朝道“你知不知道,初三是个很关键的时期, 假如你中考没考好, 去了一所不怎么样的高中, 将会面临差了别人一大截的教育,间接的会影响到你高考的成绩”
“啊。”阮云荔一愣, “可是, 我成绩还挺好的啊。”
易朝点了点他的成绩单, “这叫挺好”
阮云荔摸摸鼻子, 觉得他实在是小题大做, 毕竟连他妈妈都没怎么训他呢, 他只是暑假玩太疯了而已。
他道“只是一次考试而已嘛, 我后面还会进步起来的。”
易朝一顿, 又道“你不要满不在乎的。”
阮云荔确实是满不在乎,然而他也不想听易朝的唠叨,干脆捂住了耳朵,“好了嘛,你不要这么啰嗦”
易朝见状,知道他烦了,于是闭上了嘴。
尽管已经步入青春期开始变声,个子也在抽高,但阮云荔还是小孩子心性,而且由于青春期比较躁动的缘故,他没有小时候听话了,叛逆期不对着父母来,全展现给了易朝。
易朝也没有教孩子的经验,对此其实也是小马过河,边摸索边前进。
他一顿,换了个话题,“我看看你的错题,有什么不会的需要我讲吗”
阮云荔被训了一顿,有些不高兴,闷闷不乐的,“没有。”
易朝皱眉,“错了这么多,你整理错题没有”
阮云荔继续道“没有。”
易朝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弧度能夹死苍蝇。
正好,这时楼下保姆叫两人下去吃饭,两人之间紧绷绷的气氛才稍微缓解一点,各自退开一步,下楼吃饭。
吃饭时,保姆就发现两个孩子之间的气氛不对。
刚巧的是,这段时间周青笠和阮父不在,两人都去了外地,要是家长在的话,还能调和调和,保姆的话,毕竟是个外人,不敢轻易说话。
但当着保姆的面,两人倒是收敛了不少。
他们各自吃着各自的饭,反正是没再吵架,毕竟吵架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
吃着饭时,阮云荔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他没动。
以前这个时候,易朝肯定就帮他捡起来了,但是今天易朝也没动,好像根本没发现筷子掉地上这件事,可是阮云荔明明看见,他的余光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搭理他算了
阮云荔的气一下子升了上来,对着保姆道“阿姨,重新给我拿双筷子。”
易朝一顿,说了
句“阿姨,不用了。”
然后低下头,把筷子捡了起来。
阮云荔见他到底没那么心狠,拿到筷子后,咬了咬唇其实他知道今天是自己做错了,可到底年轻气盛,听见易朝教训他时,面子拉不下去。
现在看见易朝帮他捡筷子,他心中的愧疚感就占据了上风。
然而,就在他准备妥协道歉时,又听见易朝道“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尽量不要麻烦别人。”
否则等以后出了社会,能有几个人这么惯着他
原本易朝也是出于好心。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直接把阮云荔想要道歉的心给堵了回去,再次只剩下了赌气。
阮云荔道“哦。”
接下来吃饭时,他再也没弄出来一丁点的声响。
易朝原以为他听进去了,还有些欣慰和松了口气,哪里知道阮云荔根本就是在跟他赌气。
等吃完饭,两人上楼。
易朝想着把他的错题给解决一下。
然而,就在他准备同阮云荔说话时,阮云荔却忽然转过身,对着他道“这是我家,你这么晚还不回去,是不是有些太麻烦我了”
易朝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似曾相似吗这不就是把他刚刚说的话给搬了回来吗这人小心眼和记仇的程度,简直令人惊叹。
易朝道“阮云荔,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阮云荔瞬间更生气了,他看着易朝不顺眼极了,气到要死,“谁让你忍了你完全可以不忍嘛,你忍的辛苦,我忍着也挺辛苦的呢”
易朝的脸沉了下来。
“你觉得我只是爱训人,才要训你的是吗”他问。
阮云荔正在气头上,说话也有些没分寸,“不然呢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亲弟弟你闲着没事来训我。”
易朝道“这些年,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阮云荔气道“你觉得呢”
“阮云荔,”易朝道,“我今天说你,是为了我的未来,为了我们以后能上同一所大学,可是你有想过这些吗在学校里玩的时候,你想没想过我们的将来”
“我”阮云荔一时卡住,半晌后才道,“我想过啊,我想过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所学校,你的成绩我够不上,而且我费心考过去你的学校,我们也顶多在学校里待一年,这样我还考过去干什么”
实际上,连那一年都不会有的,因为大四要实习。
易朝道“你是这样想的所以你玩物丧志,连尝试都不尝试,直接放弃,去弄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的声音也逐渐可怕起来。
阮云荔现在是一把不能靠近烈火的干菜,易朝的话也一直在刺激他的神经,他一下子被点燃,高声道“这些才不是没用的东西”
易朝沉默了下来。
沉默分为很多种,有一种沉默,是带着怒火,需要克制才不得已的沉默。
否则,话出口就是恶言。
易朝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学。”
这是个陈述句。
其实阮云荔是想过的,而且在此之前,易朝也同他说过,他未来对什么专业有兴趣,未来可以挑选一个有这个专业的学校。
再不济,他们也要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大学街上。
阮云荔想反驳,可是又拉不下脸来,只能僵硬着。
然后看着易朝把给他准备好的练习册给收好,慢慢整理起来,对着他道“如你所愿,我再也不管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摔门而出。
摔门的声音太大,直接把愣神状态的阮云荔给砸懵了。
他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恍然回神,又慌张又无措,连忙走向窗边,正好看见易朝离开的背影。
完了,他心想。
彻底把易朝给惹生气了。
易朝不是经常生气,他平时的那种生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不耐烦。
不耐烦和生气之间,还是不太一样的。
一连好几天,易朝都没去过阮云荔家,也没骑着车接送他放学。
这在两人之间,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阮云荔呢,对着被易朝给弄坏的谱子生气和无措,至于易朝,不知道在家里干什么。
阮云荔觉得易朝这次好过分,怎么能说他的爱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呢
而且在易朝的嘴里,他弄这些东西,就是“玩物丧志”。
虽然他的成绩是下滑了吧
可是这才开学的第一场考试而已,他以后追一追,成绩肯定能追上去的,不是吗
他还是觉得易朝小题大做。
自从易朝高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被学校里的老师灌输了太多的鸡汤思想,危机意识拔高,什么都能上升到未来。
阮云荔不认为危机意识是什么好事。
在他思想还简单的脑瓜里,日子过一日算一日,干什么操心那么久之后的事情这不杞人忧天吗
他这几天都是坐公交去的学校。
第一天由于没有易朝叫他,他还迟到了十分钟,他头一次知道公交车这么挤、走起来这么慢,害他到了学校已经来不及了,跑的满头大汗。
当然,他认为这一切易朝都是不知道的。
他也不想让易朝知道,他离开易朝之后,就像是不会生活了一样他对着易朝说过那样的话,要是让易朝知道的话,好丢人。
到了学校后,他的同学也调侃他,“你哥今天怎么没接送你啊娇气鬼。”
娇气鬼这个称呼,是某天某个同学,在易朝那里听来的。
这个称号是易朝给起的,也一直都是他在叫,易朝送阮云荔来上学时,总会在校门口和他说会儿话。
那次,易朝递给他书包,让他上楼。
阮云荔不想背,嫌累,于是提出,让易朝跟着他上去,把他送到教室门口再走。
易朝就没见过这么懒的人。
不仅懒,还格外的娇气,而且这么大的人了,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的照顾,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
易朝道“娇气鬼。”
就这么被同学给听了过去,自此成了阮云荔在班级里的绰号。
想到这里,阮云荔原本已经软化下去的心,瞬间又对易朝生起几分恼怒。
该死的易朝
弄坏他的乐谱,说他是玩物丧志,还让同学听见了他的绰号。
他才不要道歉。
就在阮云荔发愣时,他的前桌一个膀大腰圆、横行霸道的胖子,踢了踢他的桌子。
胖子道“哎,写作业了没借我抄抄。”
胖子的成绩不错,但就是不喜欢写作业,性格也比较霸道,对着阮云荔时,总是带着一种颐指气使的态度。
阮云荔的性格,在高中之前都有点窝里横。
等高中后才好了不少,窝里横,窝外喜欢扎人软绵绵的刀子。
现如今,他还不会软绵绵的扎人刀子,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把作业拿了出来,递了给胖子。
胖子拿过去,还是高高在上道“谢了啊。”
他转过头去。
阮云荔继续对着窗外发呆,思考着该怎么才能和易朝
不,他才不想和易朝和好,明明是易朝该找他来道歉才对,他为什么要和着易朝和好
他才不要对着易朝道歉,易朝那么过分。
想东西想得太入神,前边胖子是什么时候回过头来,表情不善的盯着他的,他都不知道。
等阮云荔回神时,差点被吓一跳。
与此同时,他的凳子发出了咯吱一下的声响。
胖子把练习册“啪”一声拍在了他的桌子上,惹得晨读的众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们,晨读的声音缓缓小了下去。
“妈的,你也没写,给老子干什么”胖子怒声道。
阮云荔一愣,这才想起来,他这几天作业完成情况都不是很好,但是他记得他写了啊
这可真是个惊天大新闻,阮云荔赶紧把练习册拿起来,核对道“对啊,昨天老师布置的就是这一章,我写完了啊。”
胖子道“你傻了吧,不愧是娇气鬼,这章早就布置过了,昨天布置的是下一章,怎么着,你哥这几天不在,你连作业都搞不清楚了”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调侃,也可以理解为嘲讽。
但阮云荔从他的语气中,只读到了嘲讽。
他一下子就怒了。
阮云荔盯着胖子,鲜少有除了发呆之后第二个表情的脸上,明显带了点怒容,他缓缓道“我不欠你的,作业也没有给你抄的义务。”
胖子闻言,也怒了,霍然起身,“你说什么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
其实这个年纪的小孩,说话大都外强中干,不一定真的有闯祸的本事。
阮云荔还小,被吓了一跳,但又咽不下这口气,胸膛止不住起伏。
他的眼眶红了。
胖子见状,加倍嘲讽,“娇气鬼不愧是娇气鬼,你怎么和个小姑娘似的没那个本事就别和老子吵架”
阮云荔终于忍无可忍,他也想学着胖子的样子,从位置上直接起来。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起的方式不对。
就在他站起来的刹那,人还没站稳,凳子率先崩塌他膝盖被挡了一下,控制不住又坐了回去。
凳子不结实,他一坐,腿先散了架。
在即将往后仰,摔倒的刹那,阮云荔还记着仇,坏心眼地拉住了胖子的衣服。
本来只是塌个凳子。
以胖子的吨位,瞬间变成了桌子椅子一块塌。
一个凳子散架、加上阮云荔的身体,加上他和胖子之间隔着的桌子,加上胖子本身。
四样东西,在教室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瞬间,不止是教室,整个楼层的班级,都寂静了下来。
良久后,才有女生发出尖叫,大声道“快去叫老师赶紧把阮云荔给拉起来他快被胖子给压死了”
胖子被硌得够呛,闻言更是想吐血。
他妈的,是阮云荔生生把他拽下来的
易朝这些天在等阮云荔的消息。
他知道阮云荔轻易不会向他低头,可是他这次确实是气的厉害,不想先低头,助长阮云荔的
气焰。
这是他们闹别扭冷战最长的一段时间。
起先易朝还能坐住,可是时间一长,他忍不住就会想,阮云荔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上学有没有反思一下。
阮云荔确实是个娇气包。
他被家里和自己给惯坏了,这些年根本没吃过什么苦头,家里的保姆估计应付不来他,吃饭肯定是不会好好吃的。
而且他讨厌写作业,没人盯着不行。
除了周青笠之外,这世界上能管住阮云荔的,只有易朝。
甚至有时候周青笠都不是很好使,易朝出面才行。
这大概就是,多年来他享受着管教阮云荔的便利,结果到了叛逆期,直接被阮云荔的叛逆期给反噬了吧。
易朝叹了口气。
这口气没叹完,他们班的班主任就进来了。
班主任道“易朝,你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周围都是寂静的、学着习的同学,易朝无意打扰他们,在几道装作漫不经心看向他的目光中,他缓缓站起来,朝着教室外走去。
他的身形高挑,背永远是挺直的,看着比明星还好看。
因此,班级里有不少的女生喜欢他,不过碍于他们都在高三,心思只能用在学习上,加上易朝之前拒绝人拒绝的太坚决,很多人都只敢看看他,并不敢招惹他。
易朝出去后,听见班主任的话,立刻僵住。
不等班主任走,他已经急匆匆往校外赶,远远的还能听见班主任嘱咐他“慢点,不要着急,有难处跟我说。”
医院里。
医生给阮云荔上好了药,叮嘱道“这两天不要吃刺激性食物,以免刺激到伤口,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个情况,没三个月是好不彻底了。”
阮云荔乖乖点头。
看着他乖巧的脸,谁能相信,刚刚就是他拉着一个大胖子摔了一跤呢
不过那个胖子的情况比他好,皮糙肉厚的,稍微有些擦伤,擦个药就能走。
阮云荔这种情况,属于自损一万,伤敌一千了。
门外,阮云荔的班主任还在训斥胖子。
“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许欺负同学,要是今天不把你妈叫来,我就去你家家访”
胖子冤枉死了,还有些不服气,“明明就是他拽我,你们怎么就是没人信就是他拽得我”
班主任道“哦,他拽着他压他还差点把骨头压断他傻吗”
阮云荔“”
好了,不要再说了,他真的很惆怅。
不过,胖子都被叫家长了,他呢他爸妈都不在家,保姆肯定不能来吧
很快,阮云荔就有了答案。
班主任和胖子还在门外站着,就见易朝一阵风似的过来,他是认识阮云荔班主任的,不过这次,他十分没有礼貌的无视了班主任,直接进了病房。
病房外的两人同时一愣。
班主任倒是能理解易朝的着急,胖子的话,看见易朝高挑的个子,这时候才想起来怂。
可他看着易朝好像也不是特别壮,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再瞧了瞧自己一身的肥膘,又挺起胸脯。
连阮云荔都有些发愣,盯着粗重地喘息着的易朝,不自在道“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易朝上前,“伤哪里了”
阮云荔道“胳膊、手,被桌子给压了。”
看着阮云荔被抱起来的胳膊和腿,易
朝眉头又皱起来,眸光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怒火,“和外边那人打的架”
阮云荔莫名犯怂,“不是打架”
不等他说完,易朝已经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他气势惊人,连班主任都忍不住躲避了一下。
胖子更是被吓了一跳,狡辩道“我没打他,是他拽我啊”
易朝直接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带着他的心疼和这些天的憋屈,他的手臂肌肉紧绷,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瘦,浑身都是力气。
力气大到,可以拎着胖子的领口,把他像只死猪一样拖来拽去。
“他把我气成那样,我都没动他一根手指头,”易朝道,“你算什么东西。”
他的语气平静,根本不像在生气。
要是放在别的情境下,甚至可以当成平平常常的说话。
可胖子却从中感觉出来几分森森的戾气。
胖子傻住了。
易朝拽着他,不顾班主任的阻拦,直接把胖子拽到了阮云荔的病床前,冷声道“道歉。”
胖子梗着脖子,没出声。
班主任见状,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过来分开两人然而尴尬的是,他再加上一个胖子,都没能弄动易朝的胳膊半分。
他只好改成规劝,“小朝啊,现在不提倡暴力解决问题哈,我已经把这位同学的家长给叫来了,肯定是要他和阮云荔同学道歉的,但是你不能动手啊”
易朝没搭理他,继续道“道歉。”
与此同时,他狠狠踹了胖子的膝盖,由于肉太多,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胖子顿时感觉剧痛,差点跪下,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阮云荔同学。”
他也才十几岁,直接被易朝给吓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易朝这才松开他。
但是这样还不够,易朝松开手后,对着尴尬的班主任道“我要他写一千字检讨,周一升旗时当着全校师生朗读。”
这种事情,实在是摧毁一个初中生的自信心,让他当着全校师生念检讨,还不如让他去死。
胖子抹着泪,“我不要”
易朝都没看他,“或者背个留校察看的处分,你自己选。”
班主任虽然知道胖子不对,可和处分比起来,肯定还是检讨的处罚比较轻,胖子毕竟是他的学生,他不能不护着,
他也清楚易朝和阮云荔的家庭不简单,尤其是易朝。
班主任连忙道“念检讨,念检讨。”
他戳了戳胖子,“正好给你长个教训,还不赶紧跟阮云荔同学再道个歉”
胖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哭着哭着,自尊心也不要了,直接哽咽出声。
阮云荔就静静地看着,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
班主任道“那阮同学你好好休养,我这边给你批假条。”
待两人出去,阮云荔才垂眸。
易朝站在他的床边。
他刚刚替自己出了头,可阮云荔还是忍不住别扭,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你们班主任找不到你家长,就找到我了。”易朝扯唇,有点讽刺道,“毕竟不是你的亲哥哥,你可以当我多管闲事。”
他说完后,转身出门。
阮云荔见他要走,有些急了,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满头大汗地从床上起来。
就在这时,医生去而复返,对着他道“哎呦,你怎么从床上下来了
腿还想不想好了赶紧回去,这次是没骨折,但是你走几次就不一定了。”
阮云荔被劝回头,只能眼巴巴瞧着门口。
医生不知道他在瞧什么,把药递给他,又嘱咐了下他药该怎么吃。
还没嘱咐完,易朝就回来了。
易朝端着水杯,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正好听见医生说“短期内一定不能再用这个腿走路了,听见没这次只是骨裂,要是你再用它,它骨折给你看你信不信”
这医生说话比较幽默,阮云荔见易朝没走,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易朝道“还好意思笑。”
阮云荔的笑意僵住,腮帮子气得鼓起来。
医生道“哦,原来你刚刚下床,是找你哥哥去了小帅哥,你记得看好你弟弟,实在不行给他找个轮椅来,刚刚他的举动太危险了。”
易朝道“好。”
等医生也走了,易朝把杯子放在了病床床头上。
清脆的一声。
很奇怪,明明几天前,两人吵架吵那么凶,可是因为这次的事情重新见面后,那种生气的感觉竟然烟消云散了。
易朝道“我刚刚是去给你接水了。”
“嗯,”阮云荔应了一声,又觉得奇怪,倔强道,“哦,关我什么事。”
易朝见状,作势又要走。
阮云荔又急了,连忙道“哎”
易朝回头,眸色暗沉,“你叫我什么”
阮云荔连忙道“易朝哥哥。”
易朝抿唇,这些天的失落被这声哥哥给打碎,剩下的只有心疼,但他没回去,而是道“我给你推个轮椅。”
“啊,我不要,”阮云荔立刻抗议,“我才不要轮椅太难看了,而且我也没残废。”
易朝道“不要任性。”
他说任性,阮云荔又想起来同学们叫他的那声娇气包,又有点生气了,委屈道“我才没任性,而且要不是你叫我娇气包,我今天也不会气到和那个胖子动手。”
关他什么事
易朝这倒是有些意外了。
他转过身,接着,就听见了阮云荔的抱怨,还有今天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听着听着,开始后悔没多给那胖子几拳。
阮云荔越说越委屈,最后直接哭了出来,易朝连忙上前,抱住了他。
“谁想给他抄作业啊,他还骂我,”阮云荔道,“我骂人都会被你训的,可是他骂我什么后果都没有,凭什么。”
易朝深吸气,“是他不对。”
他道“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不过你刚刚打了他,还让他周一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人,我觉得也可以了,”阮云荔抱着易朝的腰,把眼泪都蹭到了他的身上,“反正都怪你,我觉得你才该罚。”
易朝没出声,只是抱紧了他。
两人抱在一起时,他才能感觉到,空虚了好几天的怀抱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连莫名不安的躁动,也平缓了不少。
阮云荔哭完,有些后悔,觉得他这样很软弱。
他很少这样哭。
哭完后,就到了该走的时候。骨裂不需要住院,医生只帮阮云荔夹了板子,等他缓过来,就不能再占用公共资源了,得从医院出去。
阮云荔不愿意坐轮椅,易朝背对着他,蹲下身来,道“上来吧。”
他有些发愣,介于他对着易朝说过那么过分的话,他对于易朝,也后知后觉到一种愧疚感。
“要不,我还是坐轮椅吧”他小声道。
易朝不耐烦“啧”了声,“哪那么多废话。”
阮云荔听见他这么说,愧疚感瞬间灰飞烟灭,笨拙地爬了上去,中间还被易朝托着掂了掂。
两个半大的男生,往医院外走。
所过之处,不少人都往他们的身上看毕竟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养眼了,跟电视里走出来的明星似的,又是一个背着一个的姿势。
还有人偷偷拍他们的照。
阮云荔趴在易朝的颈边,冲着他咬耳朵,“哥哥,有人拿手机偷拍,我看见了。”
易朝颠了他一下,沉声道“别乱动。”
阮云荔顿时撇了撇嘴。
回到阮家时,保姆看见阮云荔的样子,差点吓得魂儿都飞了,连忙道“你们两个打架了”
阮云荔偷笑起来,易朝也难得带了点笑意,“没有,阿姨,是他和同学有点小摩擦,您先别告诉阮叔叔和周阿姨。”
阿姨满口答应着。
结果扭头还是告诉了阮家夫妇。
晚上,易朝还是留在了阮家吃饭,以方便照顾阮云荔,吃完饭后,阮家夫妇就来了电话。
两人正窝在沙发上,阮云荔的腿搭在易朝的腿上,易朝给他查看伤势。
电话打过来,周青笠担心的要死,甚至想直接请假回来,被易朝给安抚了一顿,才作罢。
后来又嘱咐了两人,然后道“那荔荔这几个月该怎么上学啊”
阮爸倒是心大,“拄拐不行吗”
周青笠道“哎呦你要死啊,那个容易摔倒的好不好,根本没法上楼梯。”
阮云荔一向没心没肺,被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忧。
易朝道“叔叔阿姨放心,我扶着他去上学就好。”
对于他,阮家夫妇是肯定放心的。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等挂断电话后,阮云荔的小脸就贴了上去,小心问道“你真要扶着我去上学啊。”
易朝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帮阮云荔教训的那个胖子,难保不会事后报复,阮云荔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不,连路都走不稳,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呢
再者,就像周青笠说的那样,要是摔到了,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二次伤害可比第一次还要严重。
但易朝没轻易承认,冷笑道“安抚他们罢了,毕竟我不是你的亲哥哥,不配管你的事。”
阮云荔“”
这个人怎么和他一样,记仇呢。
易朝睡在了阮家的客房,隔天是他叫阮云荔起床的。
说是扶着阮云荔去上学,实则都是背,这样比起两个人配合的那种“扶”要轻松多了。
阮云荔第一天被易朝背进学校时,全校同学都往他们的身上看。
尤其是同班同学。
在他们进教室的刹那,教室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胖子也在,不过已经被班主任给调开了,调到了一个距离阮云荔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原本他确实有报复的想法,但是看见易朝也来后,那种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实在是易朝太可怕了。
可怕到令他打寒战的地步。
他想着那天要不是班主任使劲拦着,易朝把他揍成什么样都不一定,事后他还从别的哥们儿那里知道,易朝的爸爸这些年一直资助他们市里
的学校,这就是个富二代。
阮云荔被放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乖乖巧巧的,脸白嫩的像棉花糖一样,易朝说“擦擦手。”他就把手伸给易朝。
擦完手和脸后,易朝又去给他接热水,放在了他的位置上,又给了他手机。
“想上厕所的话,让同学帮你,”易朝道,“或者给我打电话,我会过来的。”
他把手机给阮云荔,没藏着掖着,很多人都看见了。
包括胖子。
这下,他更是一点报复的心都生不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易朝接送阮云荔上学放学,也一直没回自己的家,他和阮云荔仿佛一对连体婴,比502还黏糊,分都分不开。
很快到了星期一升旗仪式。
这天易朝没回自己的学校上课,而是在下边扶着阮云荔,他们一起看胖子在国旗下念检讨。
“由于我想抄作业,可是阮同学没写,于是我对阮同学出言不逊,导致阮同学过于生气,起身时凳子翻了过去,导致阮同学受伤严重,我做出诚恳的检讨”
阮云荔听得津津有味。
但很快,他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易朝正眯着眼看他。
易朝道“你没写作业”
阮云荔立刻僵住。
该死的胖子,念检讨就念检讨,说他没写作业干什么
他顿时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了,只知道沉默,好在,易朝放过了他,没再深究这件事。
胖子念检讨念得度秒如年。
台下的目光,像是一根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他原本以为他可以满不在乎,上台前甚至还和几个同学吹牛,说他随便念念就下来了。
可是其实根本没那么轻松。
这才多长的时间,他额头上已经流了一层的冷汗,声音也越来越颤抖,最后有些接近于哭腔。
自尊心都在这种场合被粉碎掉了。
他这时候才感觉到十分的后悔,不该招惹阮云荔。
阮云荔在下边也如坐针毡,等胖子下了演讲台,升旗仪式结束,易朝在他面前蹲下,要他爬上自己的背时,阮云荔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
看易朝的样子,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易朝弄坏了他的乐谱,他都不生气了,易朝还会生气吗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阮云荔很想劝自己宽心,但他实在做不到心安理得。
他这个时候,确实是觉得自己那句“不是亲哥哥”,说得过分了点。
但是,等不久后,他就会意识到,不是亲哥哥,才遂了易朝的意。
要真是亲的,反而麻烦大了。
真令易朝在乎的,是阮云荔的未来规划里,没有自己。
不过现在的阮云荔并不知道这一点,还暗暗忧心,直到易朝一切如常,他才放下心来。
就这样,易朝背着他上下学,背了有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别说是阮云荔自己,就连他的同学,都习惯了天天早上有这么个大哥哥来他们教室里,目光由一开始的稀奇,到慢慢习惯,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这三个月内,阮家夫妇也回来了。
原本是因为阮云荔在家没人陪,易朝偶尔会住在阮家,后来是阮云荔受伤,他干脆在阮家长住下,现在既然阮云荔的爸妈都回来了,他也没有继续住下去的道理。
于是他提出要走。
阮云荔忽闻噩耗,起先死活拽住易朝不让他走。
搞得周青笠都看不下去了,皱眉道“荔荔,你干什么,你秋姨也想你哥哥了,总不能不让哥哥回家吧。”
阮云荔委屈巴巴,盯着易朝的眼神,神仙都抵抗不住。
可偏偏易朝抵抗住了,不仅如此,还拽下了他的手,道“你腿好得差不多了。”
阮云荔没有挽留他的理由。
他这时候,才有些憧憬要是易朝是他的亲哥哥该多好这样的话,就能天天陪着他了。
不过,之后易朝也是天天陪着他。
之前易朝本来就天天接送他上学放学,这次只是不在家里叫他了而已,但已经体会到了更方便的距离,这种距离瞬间变得遥远了起来。
由于发生了吵架和受伤的事情,阮云荔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给吸引走,音乐虽然也会玩,可再也没发生过耽误学习的情况。
时间很快来到了他中考。
他中考,易朝是高考,同样处在人生的节点,两家的长辈都不知道该紧张哪一个好。
不过还在,这两个人都挺争气。
易朝最终以极高的分数,被国内级别的学院给录取,而阮云荔以高分上了重点高中,也就是易朝之前待过的高中。
同时,他们面临着一个问题。
他们要彻底分开了。
在此之前,阮云荔从来没想象过分离是什么样的滋味,他得过且过,思想不够长远,没有心理准备,或者说,他自认为自己有心理准备。
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却是如此的摧心剖肝。
就连易朝,也都免不了低沉。
他选的是个离他们很近的城市,近到几个小时就能到达,可这样的距离,他和阮云荔也是没有过的。
阮云荔抱着易朝在飞机场哭。
他哭得周青笠都替他尴尬了,周青笠虽然没觉得男生必须阳刚,但看着儿子丢人,还是忍不住撇过头去,拽了拽他,“你差不多得了。”
易朝道“没事的,阿姨。”
周青笠就没再说什么。
阮云荔从他怀中抬起头,一张白嫩的脸,已经哭得通红,易朝抬起手,修长的指尖碰到了他的眼泪,微微一顿。
他问“这下,你想和我去一个城市了吗”
吵架时阮云荔说的话,他还记得。
阮云荔缓缓点头,不舍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小羊,也像一只小狗。
易朝抿唇,“那你得好好学习。”
阮云荔点点头,又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哭得身体都在颤抖。
易朝忍住极度的不舍,搂紧了他,在他的耳边轻轻道“我查过了,我选的那个城市,刚好有你喜欢的音乐专业,名牌大学,咱们可能还是读不成一个学校,但能在一个城市里。”
阮云荔怔住。
易朝又道“可是得非常努力,才能被录取。”
阮云荔没想到,他为了自己去查了这些东西。
他其实能感觉到,易朝因为那次吵架,十分的不开心,他说过的话,就像根刺,时不时出来刺两下。
他甚至已经在想,就把玩音乐当成兴趣爱好算了。
这样的话,他拼拼命,也是能考上易朝的学校的反正高中还有三年呢。
可是易朝说“高中之后,你就跟老师说想当音乐特长生,他要是不答应,让周阿姨去沟通。”
阮云荔心中的不舍,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抱着易朝,像个小孩子一样,“我不想你走,我不要你走
”
提示登机的广播出来了,里面有易朝的航班。
他想狠狠心,拽下阮云荔的手,可是到底狠不下心去,还是周青笠看不下去了,连忙抱住儿子,哄道“行了行了,放手,让易朝哥哥走,乖啊。”
阮云荔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易朝。
周青笠推了易朝一把,易朝这才回神,深吸口气,往登机口走。
他边走,边忍不住回头看阮云荔,体会到了一种心被剜下来块肉的感觉,等坐上飞机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颤。
而阮云荔呢,由于不懂事,回去被周青笠给训了一顿。
“十五了小朋友,”周青笠调侃道,“马上就十六了,真行啊你,怎么你妈我走的时候,不见你哭成这样过”
阮云荔低着头,蔫巴巴的。
他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上了高中后,学习压力骤增,课业也在瞬间繁重起来,他没很快没工夫想易朝了。
他像易朝说的那样,报了音乐特长生。
特长生也并不怎么轻松,相当于有学习、特长两个任务压在身上。
要是他想考普通的艺校的话倒还好,学习成绩可以次点,但他想报考的是所好学校,那么学习和特长哪个都不能差。
一个学期像做梦一样过去了。
等阮云荔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寒假,也就是易朝回来的时候。
可能是第一学期,去了之后又要军训又要适应新环境,那种两天三天的小假,易朝都没回来过,趁着寒假的时间才回来。
阮云荔去机场接的他。
由于太久没见三四个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说真的很久很久了,哪怕是经常通电话,可他还是产生了一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见到易朝的刹那,那种情绪才消退。
尽管易朝晒黑了点,但照样很帅,也是他熟悉的那张脸,阮云荔看见的瞬间,就扑了上去。
易朝接住了他。
阮云荔像开了闸的洪水,絮叨起来没完了,一路上都没停过,“哥哥,你们军训好玩吗”
易朝分心打了个车,又把他拽到身边安全的距离,也开始有了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听着阮云荔的声音,眉目松缓,语气温柔,“不好玩,很累。”
阮云荔一哽。
易朝都觉得累救命啊,他还以为大学的军训能轻松点呢。
易朝反客为主,又开始询问他,“最近的成绩怎么样”
阮云荔“啊”了一声,“还好啦。”
“还好是多好”易朝又道,“班级排第几名全市排第几名分数够上什么学校的,最近有算吗”
阮云荔“”
是这熟悉的感觉没错了。
他道“电话里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再重新确定一遍而已,”易朝道,“回去把成绩单拿给我看看。”
阮云荔“”
救命啊
他道“你好讨厌哦。”
易朝斜睨了他一眼,道“讨厌还来接我”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了辆车,随着车子的合上,声音也渐渐模糊起来。
但透过后车玻璃,能看见两个亲亲蜜蜜挨在一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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