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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番外·稚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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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过去, 大都好像还是他记忆中熟悉的那个大都,但又好像完全变了模样。

    应苏坊一如既往地热闹, 昔日的丹阳王府已经换了名姓,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新贵,充恒牵着马,买了包点心挂在了马鞍上, 从前他哥和王滇都爱吃这家的点心,他便经常来买, 掌柜已经换成了店家的儿子, 味道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难吃, 呕。

    街上的人熙熙攘然,他正想着去找个客栈落脚,忽然有马蹄声传来, 紧接着就是兴奋的大喊声“华东郡捷报华东郡捷报”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兴奋地开始议论起来, 恰在此时,不知道谁家小孩玩的球滚了出来, 扎着俩小圆髻的娃娃跌跌撞撞朝着球跑了过去。

    “孩子”有人大喊了一声。

    充恒飞身上去便要捞走那小孩,谁知有人比他还要更快一步, 身着铠甲的将军侧身从马上翻落先他一步抱起了小孩,还很不要脸地踩了一脚他的肩膀。

    报喜的官兵已经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充恒神色阴沉地朝着那不长眼的东西看了过去。

    “吁”战马高高扬蹄被缰绳勒住,马上一袭黑衣银甲的将领抱着小孩翻身而下,他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剑眉星目生得英俊,一身得肃杀正气。

    “大娘,看好孩子。”他单手将哇哇大哭的孩子递给了老妇人。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老妇激动地紧紧抱住了孩子。

    “是独臂将军”人群中有人激动地在喊。

    “杨将军班师回朝了,是不是就打完了”

    “废话刚才都说了华东郡捷报”

    “焦帅呢焦炎元帅怎么没回来”

    “对不住啊兄弟, 刚才踩了你肩膀一脚”那独臂将军性格倒是爽朗,笑着跟充恒道歉,鹰隼般的眼睛对上了充恒的目光,微微愣了一下,“你是充恒”

    充恒盯着他半晌,终于从那眉宇间门看出了昔日少年郎的影子,“杨无咎”

    半个时辰后,长运酒楼。

    “咱们得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杨无咎端起酒杯跟他碰杯。

    充恒冷淡道“九年。”

    “嘶。”杨无咎笑着喝了口酒,“还真是有好几年了。”

    充恒只不紧不慢地喝着酒。

    算起来他们之间门的交情也不过寥寥,但大概是因为故人所剩无几,这点淡到可以忽略的交情在许多年之后拿出来,也能让一直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坐下来喝上几杯薄酒。

    “我爹五年前就去世了,明天是他的忌日,我就提前跟大帅告了假赶回来。”杨无咎看上去沉稳了不少,让人很难将他跟九年前那个咋咋呼呼又怂得一批的少年联系起来。

    当然,充恒也变了很多,以致于杨无咎忍不住感慨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充恒扯了扯嘴角。

    酒过三巡,总是免不了提起些旧事,想起些故人。

    杨无咎烧刀子喝多了,这些酒并不足以让他醉,但架不住心里涌上来的遗憾,“要不是王爷和先帝,我跟我爹可能早就死了。”

    充恒沉默地喝着酒。

    “那天我原本是想跟着你们进宫的,但我爹死死拦着我,他都给我跪下了”杨无咎垂下了头拧起眉,抬手捂住了额头,“我不能让我爹跪我,就没跟着去。”

    “你去了也没用。”充恒毫不留情道。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欠揍。”杨无咎使劲磨了磨牙,一脸不爽地瞪着他,终于勉强有了许多年前那个纨绔小公子的影子,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长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和充恒碰了一下,笑道“我其实只想跟王滇再说几句话。”

    充恒没再打击他,当时王滇中箭,他哥死死抱着人谁都不让碰,别说杨无咎就算去了也沾不到边,连他自己都没能多看王滇一眼。

    酒楼外新科举子们正在开怀畅饮,热闹欢笑声不断,朝堂之上又不知道要添多少新面孔,新人来旧人散,一朝天子一朝人,那些轰轰烈烈的往事早就被埋藏进了漫长的时间门里,大都里真正记得他们的不知还有几个。

    再过上几年,或许连他们再想起来,也只会一笑而过。

    酒杯相碰,水波微漾,映照出两张无言沉默的脸。

    “这次回来还走吗”杨无咎问他。

    充恒道“过几日便走。”

    “也好。”杨无咎点了点头,笑道“我今晚要入宫面圣,明日给我爹扫了墓便要回华东郡,哎,说起华东郡,你知道那儿特别多金矿吧”

    “嗯。”充恒点了点头。

    他偶尔听梁烨提起过。

    “这事说起特别有意思,华东郡有好几座金矿所属不明,焦帅派人查了大半天,你猜怎么着”杨无咎笑道“七八座金矿全都是咱们大梁的,里面采出来的金子先是往东辰流,然后拐着弯途径南赵过云水,流进了咱们自家的商队里,那商队你肯定知道。”

    “王氏商队”充恒挑了挑眉。

    杨无咎一拍桌子,“对,就是王爷从前搞出来的那个商队,现在规模甚大,是三国之内数一数二的大商队,他们现在的大当家叫于廊,听说从前只是王府里的一个小厮商队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那就是实打实的皇商要不说咱们国库年年都能塞得满满当当”

    “你知道吕恕不先帝在时给他扔西军去了,结果他嫌西边没仗打,千方百计抓了由头往西域那边揍过去了,咱们西边多了那俩郡全是他打下来的”

    “啊,那些文官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玩心眼我又玩不过他们现在比较有名的就是六杰吧,百里承安、楚庚、刘宾白、荀曜还有前几年那个轰动一时的新科状元还有谁来着反正好几个都是长霖书院出来的都不认识”

    “我也不怎么回来,都是听那些毛头小子们说的”

    “陛下如今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沉稳得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百里大人这个太傅实在当得很有手段摄政王近几年身体也不太好,正慢慢放权,我瞧着那意思是想让陛下早日亲政”

    大都的酒许久未喝,乍一喝还有些醉人,充恒听着杨无咎讲着大都的人和大都的事,竟然也有了三分醉意。

    可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天色将暗,他和杨无咎便也要辞别。

    “有空来华东郡找我”杨无咎笑着拍他的肩膀,“到时候我请你喝最好的酒咱们兄弟定然喝个痛快”

    “好。”充恒抱着剑点了点头,目送着他醉醺醺地上了马。

    “驾”一人一马消失在了应苏坊的大街上。

    充恒牵着马溜达到了皇宫门口,借着月色去看那威严的城门,从皇宫外面看,是金碧辉煌巍峨恢弘,但从里面看,却总是院子里被切割地四四方方的天,狭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还有数不清的尔虞我诈。

    大概宫外的人想方设法地想进来,宫里的人却总想飞出去。

    皇宫议事殿,烛火摇曳。

    白净俊朗的少年端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手中的战报,他看上去不过十四五的模样,帝王威严已经初显,整个议事殿一片寂静。

    崔琦冷淡地坐在轮椅上,拿着帕子抵在嘴边,时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闷咳,原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更淡了几分。

    梁寰闻声看向他,崔琦却只是轻轻地摇头。

    百里承安站在另一边,恢复女子装扮的她看上去更显温雅,但无论朝野都不敢因为女子的身份轻视于她,倘若一个人已经足够强大,那性别将无法成为别人攻讦她的武器,她极力提议建设女子学塾和科举,想让世间门女子不必女扮男装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后来她又恢复女装上朝,盖只想告诉世人,她们身为女子本就如此。

    君子立世,从来都不该分男女。

    马上就要致仕归乡的晏泽再次请辞,却被崔琦给拒了,他们心里都明白,许修德之前为什么会被扔回了安汉郡梁烨不介意,是因为以他的能耐和性格根本不会在乎底下的人结党营私,怕是结得还不如他拆得快,但崔琦向来谨慎,尤其忌惮党锢之争,晏泽和许修德是师生,同在内阁必然不妥,尤其是如今朝中新官许多都是长霖学子,近来他已经开始大刀阔斧地将长霖派系的官员外调,楚庚和刘宾白便首当其冲。

    百里承安虽然不赞同,但因为她曾在河西广远县任职,也不便多说,只能尽力从中斡旋。

    崔运清正刚直了一辈子,最后却因为嫡亲的孙子犯错被牵连,险些晚节不保,最后辞官归乡,好歹是保全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但坊间门说起来,还是觉得摄政王心胸狭隘,大概还是记恨崔家废了他的双腿。

    坊间门传言崔琦并不放在心上,他如今已经时日无多,只想尽快帮梁寰铺好路,好让他往后的路能走得更通畅些。

    梁寰虽然年少,对这些却都已经心知肚明,他从五岁开始,阿叔便领着他进议事殿听事,阿叔死后,十九叔上朝议事也都拽着他,还非要逼他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再后来十九叔驾崩,他爹和百里太傅就更加变本加厉,一刻都容不得他停歇,整个皇宫大概到处都洒满了他哭嚎的眼泪。

    但随着他渐渐长大,他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当初阿叔和十九叔拼尽全力挽大厦于将倾,救回来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梁,十九叔宁愿落了累世骂名,不择手段地替他灭世家剿勋贵肃清了一条通往皇位的路,他爹崔琦和老师百里承安还有晏泽这些安平朝的一干老臣费劲心力让他六岁就坐稳了皇位,在他尚且懵懂只知道哭嚎委屈的时候将大梁的百孔千疮逐一补平,眼看他们也要油尽灯枯,终于下定决心将大梁真正交到他手中。

    他们之间门的大部分人或许也只能陪他走到这里了,比起不及道别的阿叔和十九叔,他起码能目送他们离开。

    梁寰将手中的折子缓缓合上,抬头看向大殿中神色各异的臣子,沉声道“回去告诉焦炎,大梁绝不议和。”

    “朕要华东郡。”

    地上的众臣哗哗跪了一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梁元兴九年,梁寰亲政,同年冬,最后的世家曾家满门抄斩,首辅晏泽因病归乡。

    北梁元兴十年春,吕恕又往西打了三百里,北梁再添一郡。

    北梁元兴十年冬,北梁大帅焦炎率军彻底收复华东郡。

    同年冬,摄政王崔琦薨于大都,百里承安拜相梧桐殿。

    从北梁元兴十年收复华东郡开始,少年帝王终于彻底将庞大的国家攥在了自己的掌心里,拉开了元兴盛世的帷幕,他同他的老师百里承安一起,在北梁上下掀起了浩浩荡荡的改革,此后二十多年的时间门里,先后灭楼烦、东辰、南赵,继大安朝灭亡百余年之后,中原大地上终于再次迎来了久违的大一统。

    而梁寰的名字,则成了北梁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千百年后,世人仍对这位年轻的帝王充满了溢美之词,只可惜他三十余岁便早早驾崩,独留老相百里承安独撑盛世,又不知让文人墨客留下多少惋惜。

    泛黄烧了一半的纸钱绕着岩壁上横出来的棵枝桠横斜的枯树转了几圈,不急不缓地飘向了远处的长天。

    “哥,我打算去西域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看你们,你和王滇保重。”

    夕阳西下,长满了青苔的百年古道上马蹄声哒哒,山壁岩石上爬满了藤蔓,在晚霞中随风摇曳。

    充恒牵着那匹花色极丑但早就瘦到不成样子的老马,单手抱着剑,从兜里掏出来了块点心扔进了嘴里。

    还是难吃,呕。

    一人一马逐渐远去成了两个小黑点,最终在长天古道下消失不见。

    山川历历,江湖路远,便也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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