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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唤做平一, 不是平彦啊,严若南思忖。
他暗地里哂笑了一下。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听到平彦这个名字, 自己竟然还如此不争气,看来,他需要修行的地方还多着呢。
严若南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跟在江先生半步远的地方, 宽袖盈风, 微微笑了笑,做了个先生先行的动作。
江先生抚了抚须, 瞧着这对自己处处恭敬的弟子,嘴上没有说什么, 心里却十分的受用。
两人一道往书房方向走去,从背影上看,这一人清癯, 一人颀长,俱是穿着儒服,行进间宽袖摆摆, 清风徐来,衣袍股荡, 自有读书人不凡的气度。
风将两人的声音吹来。
“若南,说起平彦,我记得你和卫平彦好像还是同窗”
“是,先生好记性。”严若南轻轻笑了一声, 笑声清越,犹如山涧间流淌过的清泉,不急不缓。
“以前时候, 先生还说过他有才气又才思敏捷,行文自有一股灵动,是魁星青睐之人,关键是性子还静,坐得住,假以时日,定然会有大出息,若南不如他多矣。”
江先生诧异“是吗”
“是。”严若南点头,“若南年幼时顽劣,按家里人说的话来讲,我那就是个跳豆,整日到处蹦跶,屁股都不着凳,就像下头有钉子一样,呵呵,坐不住啊,有点小聪明也无甚用处,没出息着呢”
“哎,怎可这样说”江先生不赞成了。
“妄自菲薄了不是若南你可是县试,府试,院试的案首,你要是没出息,谁还能有出息”
“再说了,哪里有小娃娃不顽劣贪耍的改了便好。”
说起顽劣的小子,江先生难免想到方才课堂上,答得一塌糊涂的谷平一,当下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说起顽劣,这五象街谷家米行家的小子谷平一,他才真是顽劣若南你瞧瞧他方才答的话,就一句简简单单的知止而后有定,他给我解成什么样子了”
江先生将谷平一的解答说了说,引得严若南低低一笑。
“师弟许是紧张了。”
江先生一摔袖子,气不平顺。
“哪里是紧张,我瞧就是顽劣贪耍,囫囵的背了功课就想来糊弄我你听听,他末了还结巴一句,就是那个意思喽当真是风马牛不相及”
严若南嘴角含笑,“先生莫急,谷师弟这是还未开窍。”
江先生瞧了严若南一眼,叹息了一声。
时光真是快,转眼间,当初那小少爷样的少年郎都这般大了,还如此有出息又温文尔雅,浑然没有当初那小霸王横冲直撞的肆意模样。
江先生摇了摇头,“但愿如此。”
“那孩子心不静,镇日只知道贪耍,招猫逗狗的,上次书院里进了只狸花猫,我瞧就是他带来的,寻他说理,他还不认”
那狸花猫也灵醒,不过是眨眼间就不见踪迹了。
物证都没了,他也不好和谷平一计较,后来,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末了,江先生不忘交代老妻,让她将灶房看紧一些,别让家里的吃食被野猫嚯嚯了。
严若南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平一,平彦,名儿这般像,还都是住郡城城西的五象街还爱猫。
金秋艳阳下,严若南的眸光晦涩了一瞬。
今日私塾走这一趟,当真是不愉快的体验。
那厢,江先生坐在案桌后头,从宽袖中将严若南的卷子拿了出来,细细的看着,时不时的有一声叫好的声音传来。
遇到精彩的地方,他目光留连,拿了书架上的小管狼毫,蘸了朱砂,勾描批阅。
阳光明艳的落下,西斜的日头正好透过窗棂照进,光落在案桌上的卷子中,反射得明亮耀眼。
江先生坐在案桌后头,案桌前头站着的严若南直身长立,风姿不凡。
只是不知道是否因为那道光线落在案桌上,日头明艳又晃眼,两厢一比,反倒衬得他那一处的光亮有些黯淡。
明明寐寐,到底失了几分颜色。
良久,江先生搁下卷子,喟叹道。
“若南大才,若无意外,这次的乡试必定无忧。”他顿了顿,抚着须,微微皱眉,又看了看案桌上的卷子,添上一句猖狂话。
“便是那解元,要是保持这卷子上的水准,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严若南大喜,“先生”
“不急着欢喜,戒骄戒躁”江先生抬手。
“若南你是学子,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试无数场,你也应该知道,这考场之事向来是无定数的。”
他语重心长,“每一次都应竭尽所能,多思多想,斟酌数次,腹中有数了方能下笔。”
“有先生这句话,学生心中也有了底气。”严若南欢喜,长长的作揖,“学生必定勤奋向学,不骄不躁,不辜负先生的期许。”
“好。”江先生将他搀扶起来。
“好,先生信你,来,我给你讲讲文章,不说指点,只做切磋,说的有理,若南你听了记在心里,要是觉得无理,姑且一笑置之,莫要与我这老头子多计较。”
“先生谦虚了”严若南笑道。
很快,这一处便只有江先生略带哑意的声音,严若南时不时的点头,皱眉,亦或是做恍然大悟状。
窗棂外头是私塾的院子,院子里头种了一棵白玉兰树,高数丈,金秋的八月,叶子仍然葱郁繁茂,宽卵状的叶子细细密密的遮掩了树梢间的小东西。
倏忽的,树的高处有道影子掠过,速度极快,就好像错眼一般。
那道影子很灵活,四脚错过,树上的叶子只轻轻的动了动,就像一阵清风吹过,无波无痕。
不过,若是有人将目光注意在地面上,眼尖的也许能察觉到端倪。
只见斑驳的树影中,突兀的出现了根长棍一样的影子,它摆动的速度极快,好似又有两条,再一晃眼却又不见踪迹。
让人不禁心生怀疑,是不是金秋的日头明亮晃眼,一时让人瞧花了眼罢了。
夜一点点的深了,天色暗的好似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幕布,秋风从远处吹来,带着萧瑟的呼啸,卷起地上的枯枝往前。
枝叶贴着地面刮过,发出簌簌噗噗的声响。
夜,静谧得有几分吓人。
祈北郡城城南,轩石桥街。
三更天的梆子刚刚敲过,秋日夜里天冷,家家户户吹了灯烛歇下,街道尾部倒数第二户的宅子里,有一间屋舍却还是亮着的。
屋里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光团充盈了不大的屋舍,一道颀长的身影投在窗棂上。
只见他捧着书卷,许是困了,晃了晃脑袋,单手撑着额头,眯眼打盹。
下一瞬,只听门口处有动静声传来。
严若南撑着额头的手一滑,瞬间惊醒。
“谁”他皱着眉头,有些沙哑的问道。
“儿啊,是娘啊。”外头传来妇人慈爱的声音。
严若南起身,几步走了过去。
他双手打开木门,瞧着外头言笑晏晏的妇人,视线一转,落在她手中捧着的白盅,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
“娘,不用这么麻烦,你早点歇下吧,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夜里不吃东西”
严夫人嗔了严若南一眼,端着白盅,腰肢一摆,“不吃怎么有力气读书好了,让开”
严若南见她坚持,无法,只能长叹一声,放开撑住门的手。
他回头就看见严夫人步履款款的走进了屋,微微矮身,将托盘中的白盅摆到了桌上。
“好了,南儿快吃,一会儿该凉了。”
严夫人打开白盅的瓷盖,汤匙搅拌了搅拌,这才回头招呼严若南。
严若南叹了口气,对上严夫人期许的目光,几步走了过去,拖开圆凳坐下,拿着汤匙吃了起来。
“好了,今儿我吃,下回不用准备了,我真不饿。”
白盅里搁的是一碗肉汤,纯正的瘦肉,严夫人一早吩咐婆子阿布婶上街买的,是猪背上最嫩的那一块,末了用淀粉和蛋清包裹调制,滚水一烫,鲜嫩得很
想着自家小子爱洁,严夫人酸笋都搁得不多,也就调个味儿。
因此,这肉汤闻起来鲜香中带着一股酸,尤其的开胃。
严夫人瞧着严若南眼下的青翼,眼里漫上心疼,她伸出手将他鬓边的碎发往后拨了拨,怜惜道。
“我儿辛苦了。”
“还行,过些日子便是乡试了,我再多看看书,就是不看,心里也是不安,也睡不好觉。”
严若南继续吃汤肉,笑了笑,没有说旁的话。
“哪里是还行你看你,眼珠子都熬红了”严夫人嗔言,“我儿这般努力,旁人不知道,我这做阿娘的还不知道吗这些年,你那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地里的老黄牛都没我儿这般劳心又劳力。”
末了,她眼神闪了闪,神情恨恨。
“要不是卫家小子那事,咱们家如今还在城东住着呢,家里富贵又有余粮,没有家道中落,也不用我儿这般辛苦,还要拼了命的去搏前程。”
严若南“娘”
祁北郡城向来有一句话,叫做东贵西贱,南富北贫,轩石桥街虽不错,却万万比不上当初落座在城东平湖街的宅子。
严夫人恨声“我说的又没错,要不是为了那事散了大半家财,又要给他们几户银子,又要在府衙活动,明明南儿你又没有动手,说说又怎么了谁让他们真干那事了好了,这下闹出人命了,要不是为了这事,我儿还跟以前一般肆意”
“你说够了没有”还不待她说完,只听严若南重重的将白盅搁到桌上,厉声喝道。
杯盏和桌子相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夜里静,这突兀的声音有些吓人。
严夫人的心猛地一跳。
“好好好,娘不说这烦心事,待我儿考中举人,考中状元,区区一个平湖街的宅子算什么东西我们可是得去皇城落户的人呢”
她转过头,瞧着汤汁溅得到处都是,心里一急,略显丰腴的手一下便朝严若南的手抓起,焦急不已。
“烫伤了没给娘瞧瞧,哎哟哟,都烫红了一片了,这可怎生是好啊,过几日还得乡试呢,可别耽搁事了”
严夫人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当下自责不已。
“都怪娘不好,这汤盅应该晾晾再端来你面前的。”
“我没事。”严若南将手抽回,“娘,我吃饱了,不吃了,你把它端走吧。”
严夫人还待说什么,那厢,严若南已经重新拿起了书卷,她欲言又止了一番,末了拿帕子擦了擦桌上沁出的汤汁,叹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阖门之前,她轻声道。
“早点歇着,明儿还得早些起来呢。”
“嗯。”严若南轻轻的应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被阖上。
少了严夫人的唠叨,屋里一下就静了下来,一盏油灯点着,豆大的光团散发出柔柔的橘光,外头秋风呼啸,屋里却暖和又温馨。
严若南的心却静不下来了,他的视线盯着手中的书卷,心思却全然没有在上头。
第二次了
短短的一日,他已经第二次想起卫平彦了
第一次是日间在江家私塾,因为一声平一,少年郎的声音拔高而略显失真,他错听成了平彦,还有一次便是今晚,他阿娘口中害他们严家破了大财的卫家。
为何,为何还要再提那事
严若南摔了手中的书卷,只听“刺啦”一声,书卷破了一页,他全然不觉,只双手插进发间,苦恼又愤恨的扯了扯。
卫平彦
卫家
为何还要提这件事,为何还要如此阴阳不散,他这辈子,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卫家事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又被打开了。
心烦意燥的严若南拧了拧眉,压抑着怒火,声音犹如从喉咙间挤出来一样。
“娘,我说了,我吃饱了,再看一会儿书就歇下了”你不要再来
他转过身,声音戛然而止。
原先预料的严夫人没有在门口,只见大门敞开,望出去外头黑黢黢的一片,夜色浓郁得好似那许久未铲锅灰的锅底,秋风呼啸而过,有簌簌噗噗的声音伴随,远远的地方,有几声犬吠声传来,声音有点凶,有些突然。
严若南惊了一下。
半晌后,他犹豫了一瞬,手撑着梨花木的案桌,慢慢起身,抬脚走到门口。
左右看了看,只见外头空无一人,倒是有秋风卷着落叶的动静。
“原来是风啊。”严若南松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心里暗暗责怪一声阿娘做事不利索,走了也不把他的门阖好。
正待他阖上门时,倏忽的,变动乍起。
只见此地突兀的起了一阵飓风,风很大,也很强劲,它以凛然的姿态冲开了木门,只听“砰的”一声闷沉声,严若南被刮到半空中,继而重重的砸进了墙壁。
这一下的力道不轻,疼得他倒抽凉气,呼哧呼哧的喘着。
严若南惊魂未定的抬起头。
下一瞬,桌上的油灯熄灭,一缕青烟腾空,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人都是惧怕黑暗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黑暗中,我们瞧不清里头隐藏着什么。
说到底,人惧怕的不是黑暗本身,而是那一份未知。
而人的想象,它更是会无限的扩大这一份未知。
严若南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剧烈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耳朵鼓涨,好似有人在他耳边擂着巨鼓。
半晌,他找回了些许心神,瞪圆了眼睛,惊疑不定的探究,黑暗中到底藏的是何物。
“谁,是谁咳咳”严若南厉声喝了一声。
这一声太急,带动胸腔处的伤口疼痛,他当即捂着胸口,狼狈又徒劳的看着前方。
倏忽地,他瞧到黑暗中有两只幽寐的眼睛,圆圆的,闪着幽冷的青光,就像兽类一样。
还不待他揪心,下一瞬,那有着幽寐眼睛的影子自黑暗中朝他扑来。
与此同时,鲜血四溅
严若南捂着自己手哀嚎不已。
“手,我的手指,啊啊啊,痛痛痛我的脚啊”
清风徐徐吹来,吹散了天上层层堆积的厚云,月色倾泻而下,将这一处照得很明亮。
严若南这一声惨叫太过剧烈,终于惊动了沉睡的人们。
严宅里有了人走动的声音,还有妇人惊惶的呼叫声。
“少爷,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办,怎么办”
严夫人猛地惊醒,推了推旁边的严老爷,“当家的,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
“哪呢”严老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哈欠打了一半含在嘴里,惊疑不定,“这”
“好像是有人在惨叫”
两人侧耳听了听,同时从床上跳起来,“坏了坏了,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像咱们家南儿啊。”
严家夫妇二人急急起身,抓了件外裳,趿拉一双软鞋,慌手慌脚的往严若南的屋舍跑去。
那儿,严家仅有的一个婆子阿布婶打着灯笼,站在屋门口正六神无主,听到脚步身,她连忙回过头,像是寻到了主心骨一般,急急道。
“老爷,夫人,你们可算来了,少爷他,少爷他”
婆子一拍大腿,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转过头,目光看向严若南那一间屋舍。
严家夫妇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看,两人顿时心神大恸。
“我的儿啊”
只见微黄的窗纸上沾了大片的血迹,鲜血如泼墨一般,触目惊心极了,屋里,穿一身常服的严若南也一身的鲜血,此时,他蜷缩在地上,脸色煞白,豆大的冷汗一粒粒的落下,与此同时,他双手交握,不住的哀嚎。
“我的手,手我的脚,脚痛,痛,好痛”
严夫人和严老爷急急看去,就着熹微的烛光和月光,两人瞧见严若南的手上血肉模糊,仔细一看,右手光秃秃的,只剩手掌,不见手指头,视线往下,他着软鞋的脚掌也一样,上头的趾头不翼而飞了。
十指连心,失了手指和脚趾,又怎么会不痛
严夫人受不住刺激,白眼一翻,整个人软了下去。
“夫人,夫人”严老爷连忙搀住严夫人,惊呼不已。
他的视线扫过愣在原地的阿布婶子,气得脱下脚下的软鞋,用力的砸过去,厉声喝道。
“愣着干嘛没用的东西,还不去请大夫”
“哦哦,老婆子这就去。”阿布婶子回神,忙不迭的应下。
临走前,她忌惮的看了眼窗棂,只见窗棂上的血迹七零八落,仔细看,那些血迹的形状就像是一个个方块的字,歪歪扭扭,犹如小儿的涂鸦。
阿布婶子粗略的懂一些字,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勉强认出,上头写着血债血偿。
咀嚼了下这几个字,阿布婶子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惊骇不已的看了一眼沾满血渍的严若南,目光闪闪,嘟囔了一句造孽。
严老爷怒目瞪来,眼瞅着就要摘另一边的鞋子,她脖子一缩,躬了躬身,胖胖的身子颠颠,打着灯笼,一溜烟的跑进了黑暗之中,寻大夫去了。
又过两日,靖州城,码头边。
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日的日头烈,那也是会晒死人的,江风徐徐的吹来,为码头边忙碌了一整日的力工带来一份沁凉。
夕阳照耀下,一艘大宝船朝岸边驶来。
“咱们到了郡城,先去客栈歇歇脚,你们好好歇着,我去找个中人,看看能不能寻个小院子,咱们赁一处院子,再寻个婆子做饭,到时你们吃一些清淡的,倒是比吃外头的好,回头不会闹肚子。”
顾昭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安排,视线扫过潘寻龙、卫平彦和赵家佑三人,瞪了瞪眼。
“听到没”
“听到了。”三人异口同声。
卫平彦“表弟,你自个儿瞧着办就成。”
“就是”潘寻龙嘿嘿一笑,“顾小昭你忘了吗我爹,还有他娘,他们都特意交代过了,让我们在外头一切都听你的,我们可不敢不听话。”
他扶住顾昭的肩头,推着她往前走,嘴里道,“听你的,都听你的。”
顾昭
她扭了个身,避开潘寻龙,道,“小潘哥,你说话就说话,莫要黏糊,好,既然听我的,一会儿跟着我走就成。”
潘寻龙看着空荡荡的手,皱了皱眉,嘀咕一句小气。
末了,他瞧见旁边的卫平彦,一把揽住卫平彦的肩膀,寻求认可,“是吧,顾小昭小气死了,黏糊一下都不成”
卫平彦皱眉去瞧潘寻龙的手,用力的扒拉掉。
潘寻龙
“欸让我靠一下怎么了”
卫平彦认真,“不行,你太重了。”
潘寻龙悻悻,“小气。”
顾昭去甲板上瞧行程,手诀一翻,控制着风力,不急不快的推着宝船前进。
潘寻龙胳膊肘顶了顶赵家佑,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他的小眼睛瞅了瞅顾昭的背影,又瞅了瞅卫平彦,摇了摇头,唏嘘不已。
“还是家佑好,他们表兄弟两个都小气一个嫌我重,一个嫌我黏糊,亏我们这几年都在一道耍,我和他们啊,大概就是书里写的白首如新,和家佑你嘛,大抵就是倾盖如故了。”
顾昭头也不回的没好气道,“小潘哥,你瞎说啥呢。”
卫平彦声援,“就是就是。”
“成,我不瞎说了。”潘寻龙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赵家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知州家的公子,脾气倒是真的好,人还没架子。
到了祈北郡城,顾昭一行人意外的发现,这一路上倒是萧条,全然不像她们之前来过时瞧到的模样。
此时正是黄昏时刻,秋日日头尚长,落日的余晖还明媚着,路上已经不多人了,就连路两边的店肆也关的关,就是还开着的店肆,掌柜也百无聊赖的支着脑袋,门庭罗雀。
偶尔瞧到几个行人走过,形色匆匆的模样。
“真怪,郡城的人,都这么早就准备歇了吗”潘寻龙诧异。
“没呢,我小时候住这边,夜里也热闹着呢。”
卫平彦跟着四处探看,倏忽的,他好像瞧到了什么,动作利索的往顾昭身后一躲,目视前方,坚决不再瞧那个方向。
这动静其实不小,潘寻龙和赵家佑都注意到了,两人好奇的瞅了过去。
下一瞬,他们也连忙回过头,不敢再多瞧。
顾昭看了过去。
那处是路口的位置,只见有几个妇人正蹲在地上,面前备了几碗小菜,有荤也有果子,烟火点燃,青烟袅袅腾空,嘴里念念有词,手中不断的化着元宝。
明亮的火光中火一簇簇的窜起,好似在干架一般。
灰烬盘旋的腾空,插在地上的香也燃得格外的快,就好像有看不见的影子蹲在旁边,贪婪的吸着烟火的香气。
这是在祭奠孤魂野鬼。
活人祭奠孤魂野鬼,只有不太平的时候才做这事,意为安抚亡魂,就像是上供,让它们别闹了的意思。
顾昭:
这祁北郡城又出事了
瞧着化宝的妇人,还有她们旁边围成一圈,瞧不清面容又相互干仗抢元宝的孤魂野鬼,顾昭都不禁感慨了一句。
祁北城,当真是多灾又多难的一处地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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