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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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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

    月光清减, 扶容坐在角落里,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秦骛半跪在他面前, 抬起手, 想帮他擦擦眼泪。

    扶容一把拍开他的手,别过头去。

    他本来就够烦的了,和太子殿下分开了,现在秦骛又来了。

    都怪秦骛

    好吧, 其实扶容自己也知道, 这件事情, 就算秦骛不提,老皇帝心里记着, 也不会不提的。

    他对着秦骛大发脾气,有点没道理。

    可是, 他就是怪秦骛, 谁让他这么早就提醒老皇帝的

    他现在不提,说不定还能再拖一阵子, 他和太子殿下还能在一块儿多待几个月,几天也好。

    反正都怪秦骛。

    扶容抹了把眼泪, 秦骛从怀里拿出一条手帕递给他。

    从前在淮州的时候, 秦骛还因为找不到手帕, 把那块小蓝布送出去了。

    他现在也记得要带手帕了。

    秦骛低声道“扶容,我没有觉得,你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我没有这样想。”

    扶容流着泪“承认吧, 秦骛, 你就是这样想的。”

    秦骛否认“我没有。”

    扶容的声音很轻“扶容这么笨, 这么傻,肯定要别人护着他,要么是我秦骛,要么是太子。”

    他在模仿秦骛的语气,模仿得很像。

    毕竟他这么了解秦骛。

    秦骛喉头哽塞“扶容,不许这样说,我没有这样想。”

    扶容只是静静地流着泪,静静地看着他,继续道“不过,太子这么软弱,肯定是比不过我的,我这么厉害,想杀谁就杀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骛难得慌张,扶着扶容肩膀的手都在发抖“扶容”

    扶容没有理会他,自顾自道“都怪太子把扶容占着了,扶容也笨笨的,不知道太子没用,非要和太子在一起。”

    “我现在把太子赶走,扶容没人庇护,他一个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肯定就会选我。”

    “你就是这样想的吗”

    扶容还在流泪,说完这话,便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秦骛只是否认“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他就是单纯发疯,他看见扶容和太子在一块儿,他就不舒坦。

    把太子换成其他人,他照样要对付,就是这么简单。

    扶容顿了顿“我没有笨笨的,我只是以前被关在家里,跟在扶玉身边,被他欺负,后来在冷宫里,也没见过什么人。”

    “我知道。”

    扶容道“我现在认真念书,和同僚一起,我不笨了。”

    秦骛连声附和“我知道,你不笨,是我蠢。”

    扶容纠正他“太子殿下也不软弱,更不是废物,太子殿下只是宽厚仁慈,不会像你一样随便杀人,他人很好。”

    秦骛哽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嗯。”

    扶容慢吞吞地说“秦骛,你总是贬低别人,你总是觉得,天底下,除了你,其他人都是废物。”

    秦骛上下滚了滚喉结,低声道“扶容,是除了你。”

    扶容道“反正,是你想错了。”

    扶容抿了抿唇角“我已经做官了,我也已经有新的朋友了,我可以认真念书,参加考校,我已经不需要别人护着了,我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的。”

    “我和太子殿下在一块儿,是因为我喜欢殿下,殿下也喜欢我,不是因为他会帮我做官,会保护我。”

    秦骛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很明显,他不是很想听扶容喜欢太子这些话。

    扶容继续道“如果我会因为谁更厉害、谁会保护我,就喜欢谁,那前世在冷宫的时候,你也一样软弱,你也一样是废物,我那时还是很喜欢你。”

    “和这些都无关。”

    秦骛声音哽塞“我知道。”

    扶容最后道“我现在不想同你和好,不是因为你不够厉害,我知道,你随时可以杀掉老皇帝,自己当皇帝,你已经足够厉害了,可是我”

    “就是不喜欢了。”

    不喜欢。

    秦骛不断强调的事情,他比太子强,比太子厉害,扶容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是不喜欢秦骛了。

    秦骛看着扶容坚决的目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扶容脸上都是泪,夜风一吹,冰凉凉的。

    扶容用手背擦了擦,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我和太子殿下分开了,但我明日还要去诩兰台。”

    扶容准备离开,秦骛猛地起身,拉住他的手。

    “扶容,我知道,我再改,我还会再改,别不管我。”

    扶容回过头,推开他的手“我很累,你自己改吧。”

    手里的触感转瞬即逝,秦骛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他连扶容的手都握不住。

    扶容背对着他,吸了吸鼻子,把地上的兔子灯捡起来。

    他在家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怕被别人看见,擦擦眼泪,平复好心情,才推开门回去。

    秦骛就站在巷子口,看着扶容走进家门。

    扶容没有再看他,关上了家门。

    秦骛提起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

    太子,该死的

    他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了,该死的不是太子,该死的是他。

    扶容和太子在一块儿的时候,他看着就想发疯。

    现在扶容和太子分开了,他还是想发疯。

    没有为什么,就是扶容不喜欢他了。

    前世扶容能乖巧地陪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听他说话、任他胡闹,都是因为扶容喜欢他。

    现在扶容不喜欢他了,扶容给他的所有特殊待遇都被收回去了。

    扶容就是不喜欢他,再也不喜欢他了。

    就算天底下只剩下一个男人,扶容也不选他。

    秦骛想想就要发疯。

    秦骛转过头,大步离开。

    他的属下驾着马车,就在附近等候。

    秦骛上了马车,缓了缓神,就开始部署。

    “今日中秋,老皇帝吃药了吗”

    “吃了。”属下回禀,“张天师禀报,老皇帝一早就忍不住吃了红丸,宴席结束后,又匆匆赶回去吃了黑丸。”

    “老皇帝还说了,那丹药十分有效,若是能让炼丹的山人来宫里炼丹就好了。”

    “好。”秦骛面露杀意,“往后每个月,都给他送丹药。三月后,让我们的人带着丹药进宫面圣。”

    他不是爱吃丹药吗干脆就吃死他。

    让他欺负扶容。

    马车辚辚,行驶在黑暗的街道上。

    忽然,秦骛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去探太子准备怎么拒婚。”

    属下应道“是。”他多问了一句“主子,是要向太子施压,让他早日成婚吗”

    秦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帮他,帮他拒婚。”

    属下震惊地回过头“主子”

    秦骛狠狠地砸了一下马车墙壁,厉声道“他娘的,老子还得帮他拒婚,老子把他重新送给扶容”

    真要命,老皇帝做出来的事情,他不过是背后推了一把,结果把扶容给惹哭了。

    秦骛恨不能回到几个月前,掐死自己。

    本来老皇帝就会给太子赐婚,他非要让张天师提醒老皇帝,现在好了,扶容一眼就看出来了,哭着打他,就怪他,就怪他。

    秦骛就想不明白了,扶容和太子两个人在一块儿,一眼就看得到头。

    他不推这一下,老皇帝也会给太子赐婚;老皇帝不赐婚,那些朝臣、那些世家,就不会让太子纳妃吗

    太子扛得住一时,扛不住一世,他和扶容迟早要散。

    秦骛敢打包票,这天底下,除了自己,就根本没有不纳妃不纳妾、身边没有一个活物的皇帝。

    易地而处,让太子面对史官口诛笔伐、面对世家围追堵截、面对敌国虎视眈眈,他绝对扛不住。

    偏偏扶容就喜欢太子。

    就因为他在背后推了太子一把,扶容就怪他,还在他面前哭了。

    扶容一哭,他能怎么办

    那不就只能顺着扶容的意思

    扶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扶容想和太子在一起,就和太子在一起

    他秦骛一路保驾护航,看着扶容和太子卿卿我我,他就在旁边跟条狗似的蹲着、守着、看门

    这总行了吧

    扶容总会喜欢他了吧

    秦骛忽然觉得头疼,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他使劲拍了两下脑袋,嘭嘭地响。

    扶容不喜欢他,扶容还是不喜欢他。

    他原本想着,太子走了,扶容就能喜欢他。

    到了现在,秦骛只能希望,扶容能看在他有出力的份上,从秦昭身上,分一点点喜欢给他。

    分一点点就好了,不要再说不喜欢他这种话了。

    扶容锁上家门。

    所幸家里的人已经睡下了,他谁都没有惊动。

    扶容回了房间,用冷水擦了擦脸,换了衣裳,便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没事,扶容,没事,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扶容这样对自己说。

    明天还要早起去诩兰台,不要紧,他还要去抄书做事,他和太子殿下还是朋友,他还有很多亲近的人。

    扶容拧干巾子,冷敷在眼睛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翌日清晨。

    扶容准时醒来,眼睛还是有些酸涩。

    他站在铜镜前面,用帕子蘸冷水,擦了两三遍,才感觉好多了。

    没多久,兰娘子便在外面喊他“容容,起来了,要来不及了。”

    扶容应了一声,连忙换上官服,提着书箱,走出房间。

    家里蒸了面饼,还煮了甜汤,扶容就抿了一口甜汤,拿起一块饼,就准备走了。

    兰娘子在后面喊他“多拿一点。”

    扶容摇摇头“不用了,我来不及了。”

    扶容吃着饼走在路上,到诩兰台的时候,正好吃完。

    他拍了拍手,提着书箱,若无其事地跨上台阶,和同僚们打招呼。

    “陈大人,早。韩史官,早。”

    这几日,扶容工作格外认真。

    这天正午休息,兰娘子来给扶容送饭,扶容在外面的石阶上吃了午饭,又跑回藏书殿。

    同僚们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闲话,把坐垫摆在一起,准备午睡。

    看见扶容回来了,同僚们都笑着道“回来了回来了,扶容回来了,他又得开始抄书了。”

    扶容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便绕到屏风后面,拿了一条襻带,把自己的衣袖挽起来系上。

    同僚们对他说“程史官让你一个月抄完,你三天就快抄完了,没那么着急吧”

    扶容笑着在自己的桌案前坐下,提笔沾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快点抄完,程史官就能早点用。”

    “你这么勤快,让我们怎么活”

    “扶容,你想升官也没那么快的。”

    扶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认真抄书。

    他这几天长进不少,程史官也不嫌弃他了。

    这时,一位大人推开了门。

    “你们谁,去柳家走一趟,有一份文书要送。”

    同僚们都倒了下去,指着扶容“扶容”

    扶容顿了一下,放下笔,走上前“那我去送吧。”

    这几日,若是遇到太子府的文书,扶容都没有再去送了。

    柳家和太子府是相反的方向,应该没有问题。

    扶容接过文书,一个姓郑的同僚看不过眼,从地上爬了起来“算了算了,我陪你去吧。”

    扶容笑着道谢“好啊,多谢你。”

    扶容和小郑一同走在大街上。

    正午时分,街道上人还有点多。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小郑道“你也别太勤快了,否则他们总是指使你做事。”

    扶容点点头“我知道。”

    正巧这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小郑眼疾手快,抓着扶容的衣袖,把他拉到旁边。

    扶容微微抬起头。

    好熟悉的马车,这是太子府的马车。

    窗户开着,马车里端坐着一个身量小小的姑娘,那小姑娘头戴白纱帷帽,看不清面容。

    风吹过,白纱摇曳。

    没多久,马车便从他面前驶了过去,紧跟着,太子殿下骑着马,从他面前走过。

    扶容愣了一下,有些失神,太子殿下和姜姑娘一同出游吗

    小郑回过神,连忙拉着扶容俯身行礼。

    扶容低下头,秦昭骑在马上,垂眼看他,欲言又止。

    待太子府的队伍从他面前走过,扶容才回过神,若无其事地和同僚去送文书。

    扶容告诫自己,他和太子殿下已经分开了,不要失态,不要给自己和太子殿下带来麻烦。

    可是这天晚上,扶容回到家里,就病倒了。

    他原本已经调整好了,专心抄书,什么都不管。

    可是看到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就这样忽然断掉了。

    扶容发起热来,盖着被子,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

    兰娘子拧干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容容,怎么样啊”

    扶容摇了摇头,小声说“娘亲,没事,就是中午去送东西,跑得急了些,出了汗,又吹了风,睡一晚上就好了,没事的。”

    兰娘子心疼地看着他,吩咐丫鬟婆子去煎药。

    扶容喝了药也不见好,总是断断续续地发着热。

    第二天清晨,他坚持要去诩兰台,兰娘子实在是不放心,便派门房去给扶容告了假。

    扶容每个月有一日假期,他自从上任以来,就没有缺过一天。

    如今是因病告假,程史官也没有说什么,大手一挥,反倒给他多批了几天,让他多休息几天。

    兰娘子温声劝着,扶容吃了点东西,又喝了药,才躺下睡觉。

    与此同时,九华殿。

    秦骛穿着玄色的单衣,架着脚,坐在案前摆弄香炉。

    香炉里积了厚厚一层白灰,想是摆弄了一夜。

    他又一夜未睡。

    这时,属下在外面敲门“五殿下。”

    秦骛应了一声“讲。”

    “太子在兴庆殿外跪着。”

    秦骛摆弄香炉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不改“怎么回事他昨天不是去了姜家”

    “正是去了姜家,太子好像与姜家说定了什么,姜家似乎妥协了。今天一早,宫门刚打开,太子就进宫了,张天师派人来传话,说太子就跪在殿外拒婚。”

    秦骛皱了皱眉,却问“他用什么理由拒婚有没有暴露扶容”

    “太子自然不敢,只说是年岁不相当,君子不行此不义之事,陛下气得够呛。”

    太子一向君子,这样的理由也足够搪塞老皇帝了。

    秦骛嗤笑一声,心说废物果真是废物,只会下跪。

    秦骛淡淡道“不用理他。继续散播太子与姜氏女不配的传言,几个世家继续上疏,必须把这门婚事搅黄了。”

    就当是为了扶容。

    “是。”属下顿了一下,又道,“五殿下,诩兰台传来消息。”

    秦骛一听见“诩兰台”三字,迅速抬起头,提高音量问道“扶容怎么了”

    “扶公子今日告假,没去诩兰台,说是病了”

    属下话音未落,面前的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秦骛站在里面,面色铁青“这样的大事为什么放到现在才说扶容的事情要随时禀报,你不知道规矩”

    属下连忙下跪“臣该死,诩兰台说并不打紧,扶公子只是偶感风寒,所以臣自作主张,五殿下恕罪,五殿下恕罪。”

    秦骛烦躁“备马”

    秦骛刚准备出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单衣,又退了回去,关上了门。

    他就知道,扶容肯定得生病,前几天属下说他好好的,他分明就是在强撑。

    秦骛走回里间,翻出衣裳,准备披上。

    扶容病了,他当然得去看看。

    只是他是为了太子病了,秦骛一想到就烦躁。

    他披上一件衣裳,忽然动作顿了一下,想起前几日分开时,扶容的模样。

    扶容不要他,扶容不喜欢他。

    秦骛抓着衣裳的手紧了紧,转过身,喊了一声“找一件素色的衣裳来。”

    “是。”

    房间里,扶容迷迷糊糊地睡着。

    忽然,他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诩兰台的同僚们听说扶容病了,托我过来看看扶容。”

    兰娘子应道“多谢了,大人要进来看看扶容吗我瞧着他是还没醒。”

    那人应了一声“好”,脚步声响起,朝扶容的房间走来。

    扶容躺在榻上,睁不开眼睛。

    他想提醒娘亲,秦骛怎么会是诩兰台的同僚嘛秦骛明显是混进来的。

    可是他睁不开眼睛,又睡着了。

    房门被推开,秦骛走了进来。

    扶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脸颊烧红了。

    秦骛在榻前坐下,净了手,把扶容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来,重新洗一遍,盖在他的额头上。

    兰娘子在旁边看着,觉着有些不妥,朝老门房使了个眼色,老门房便将秦骛请走了。

    扶容就这样睡了一天。

    兰娘子守了他一整天,喂他喝了鸡丝粥,又喂他喝了药,一直睡到晚上,扶容才渐渐退了热。

    吃完晚饭,扶容有了点精神。

    “娘亲,你快回去睡吧,我已经不烧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兰娘子忙前忙后一整天,也有些疲倦,帮他掖了掖被子,再叮嘱他几句,便吹灭蜡烛离开。

    扶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待所有人都睡着了,院子里传来一声轻轻的落地声。

    扶容睡得沉,竟也没有发现,有人潜进了他的房间,就坐在榻边,时不时给他换一条帕子垫着额头。

    扶容只觉得额头上总是冰凉凉的,舒服得很,睡得更香了。

    秦骛架着脚坐在榻边,瞧着扶容的脸,万般无奈。

    扶容也就这时候乖顺一些,肯乖乖地让他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容咳嗽了两声,把额头上的帕子都碰掉了。

    秦骛转过头看他,轻声问“扶容”

    扶容咳嗽着,从床榻上爬起来,摸索着放在床头的桌案。

    秦骛问“要什么”

    扶容小声道“水,我要喝水”

    秦骛把他按回床上,端起茶壶和杯子。

    扶容还想起来,被秦骛一只手按住了“别乱动,给你倒水。”

    扶容道“我自己能倒”

    “躺着,等会儿又吹风。”

    秦骛顿了一下,他原本想说,太子给扶容找的什么破房子,四面透风的,扶容躺在被窝里也发抖,连冷宫都不如。

    后来想想,扶容最不喜欢他说太子的坏话,听见就要生气,还是算了。

    秦骛倒了水,把扶容连带着被子,整个儿从床上抱起来,把水杯递到他唇边“喝水。”

    扶容抿了两口温水,稍稍清醒一些,蹙了蹙眉,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秦骛顿了一下,没想到他还不认人了。

    秦骛想了想,低声应道“我是太子,你高兴了”

    扶容摇摇头“你不是太子。”

    秦骛只当他认不出来,随口道“看我穿的这身衣裳,太子最爱穿一身素,我是太子。”

    扶容笑了笑,躺回床上“秦骛。”

    秦骛也跟着笑了一声,转过头,把空了的茶杯放回案上。

    他到底在干什么

    半夜潜进扶容房间,就为了喂水给他喝。

    害怕扶容不喜欢秦骛,还要假装自己是太子。

    他到底在干什么

    扶容钻回暖和的被窝里,小声道“秦骛,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这好像不是很好的话。

    秦骛却不介意,坐在榻边,摸摸他的脸“扶容,现在不烧了”

    “嗯。”扶容拽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五殿下快回去吧,若是被我家里人发现了,只怕说不清楚。”

    秦骛笃定道“他们发现不了。”

    扶容一激灵“你”

    秦骛该不会对他们做了什么吧

    “他们忙了一整天,都睡着了。”

    扶容松了口气,躺回榻上“我要睡觉了,五殿下快回去吧。”

    秦骛反问“要是你等会儿还想喝水,谁给你倒”

    “我自己”

    “我知道,你自己能护住你自己了。”秦骛低声道,“我只在床头占一点位置,我很安静,刚才你都没有发现。”

    秦骛声音低沉,像是在蛊惑他“扶容,让我留下,好不好”

    扶容还在生病,困极了,没有力气跟他争论,翻了个身“我要睡觉。”

    秦骛墨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了一下,他坐在榻边,看着扶容,低声道“扶容,我假装太子,好不好我会装得很像的。”

    扶容闭着眼睛,摇摇头“不要。”

    秦骛知道,这时候的扶容最好说话,他可以争取一下。

    “你喜欢太子,我假装太子,好不好我再也不发疯了,我会认真假装的,我今天假装得很像。”

    “不像,一点都不像。秦骛,你改不了的。”

    “我改得了。”

    扶容小声道“你要是再说话,我就不要你了,我要睡觉。”

    “好。”

    秦骛低低地应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这时,扶容已经睡着了。

    他因为生病,鼻子塞着,还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

    秦骛帮扶容掖了掖被子,手搭在他的枕头上,将他整个儿圈起来。

    秦骛低下头,看着扶容的脸,想要碰他的手停在了半空,始终没能落下去。

    他刚才在想什么

    他竟然在想,他可以假装是太子,长久地陪着扶容。

    他好掉价,他在扶容面前变得毫无底线,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秦骛哽了一下,收回手,闭上眼睛,偷偷地和扶容挨在一起,靠在一个枕头上。

    夤夜无声,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

    秦骛挨着扶容,躺着扶容的枕头,鼻尖萦绕着扶容身上独有的温暖香气,让人迷醉。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秦骛警觉地睁开眼睛。

    门外有人靠近。

    老门房拖着步子,在外面叩了叩门,轻声唤道“小公子小公子”

    秦骛捂住扶容的耳朵,想叫外面的人闭嘴,扶容才睡着没多久。

    可是,扶容也被他弄醒了。

    他拍开秦骛的手,朝门外应了一声“怎么了”

    老门房低声道“有贵人来。”

    “贵人”扶容蹙眉,还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什么贵人”

    秦骛好像知道了是谁,按住扶容,想让外面的人走。

    可是他终究是来不及。

    “是”老门房顿了顿,声音愈发低了,“是太子殿下”

    扶容清醒过来“太子殿下”

    门外有人叩了叩门,熟悉的声音“扶容,是孤。”

    “稍稍等”

    扶容来不及思考,太子殿下大晚上的来找他做什么,连忙就要下榻,却被地上的秦骛绊了一下。

    他呆呆地看着秦骛,似乎是迷惑,秦骛怎么还在这里

    不行,不能让太子殿下看见秦骛在这里。

    秦骛坐在地上,一双绿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低声道“扶容,让他走,好不好你们明天再见,现在让他走。”

    扶容捂住他的嘴“不许说话。”

    扶容揪着秦骛的衣领,把他从地上薅起来。

    其实扶容抓不动他,秦骛要是打定主意,坐在地上不动,扶容奈他无法。

    秦骛跟着扶容站起来,扶容打开了房间里放衣裳的柜子,把他塞进去。

    “进去躲着,不许发出声音。”

    秦骛正色道“扶容,让他走,我不躲。”

    “不。”扶容断然拒绝,要关上柜子的门。

    秦骛一把按住柜门,咬牙道“扶容。”

    扶容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正色道“秦骛,你要是敢发出声音,我就我就不要你了。”

    秦骛在他坚定的目光下退下阵来,缓缓地松开按在柜门上的手,躲进了衣柜里。

    这是扶容放衣裳的柜子,兰娘子特意请木匠给他打的,很大一个。

    可是秦骛身材高大,长手长脚的,他躲在里面,还是有点憋屈了。

    扶容把秦骛藏好了,然后点起蜡烛,匆匆跑到房门前,拉开门。

    “殿下”

    秦昭就站在门外,身形挺拔依旧,如同一竿青竹。

    看见扶容的瞬间,秦昭眸光一亮,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扶容手里的蜡烛摔在地上,很快就熄灭了。

    扶容疑惑地喊了一声“殿下”

    秦昭语气狂喜“扶容,成了。”

    扶容同样眼睛一亮“殿下说什么”

    “成了,成了。”

    秦昭进了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

    他温声道“孤同姜家说好了,认姜家姑娘做义妹。孤今日求了父皇一整日,父皇也已经收回了旨意。”

    扶容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真真的吗”

    秦昭笑得像个小孩,不似从前稳重,一把抱住扶容,连声喊他的名字“真的,扶容,扶容。”

    扶容还病着,撑不住他这样忽然抱上来,没站稳,往后退了两三步。

    在扶容即将撞上衣柜的时候,秦昭及时揽住了他的后背,没让他撞上去。

    秦昭抱着他,高兴坏了,看着他的脸,用拇指按了按他的脸颊,温声问道“你病了,孤知道,但是孤今晚孤太高兴了,孤忍不住现在就来找你,告诉你这件事情。”

    秦昭试探地问道“孤能不能,稍微不君子一些只限今晚”

    衣柜里的秦骛猛地抬起头,如遭雷击。

    扶容回过神,双眼撞进秦昭的眼中,不自觉点了点头。

    秦昭欣喜若狂,扶着扶容的后背,将他抵在衣柜上,先低下头,试探着啄了啄他的唇角。

    扶容踮起脚,攀住秦昭的脖子。

    衣柜里,秦骛听着外面的动静,撕扯着衣柜里扶容的小衣,嘴里死死地撕咬着扶容的小衣,鼻尖充斥着扶容的气味。

    他快发疯了,他已经发疯了,可是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否则扶容会不要他的,扶容会不要他的。

    忽然,衣柜晃了一下,扶容靠在衣柜门上,一块衣角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秦骛死死地盯着那块纯白的衣角,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

    在碰到衣角的瞬间,秦骛整个人的表情扭曲又狂乱,像是抓到了什么救赎,可这救赎,和他从前拥有的相比、和现在太子拥有的相比,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这是他的,可他不满足。

    秦骛紧紧地攥着扶容的衣角,如同溺水的死囚一般,无法呼吸。,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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