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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盛雪向外面看了一眼。
流萤和画屏都已经自觉地退了出去, 只有火炉中木炭噼里啪啦燃着的声音。
玉攸容为他解围,“要不”
梅盛雪起身,脱去僧衣外袍,褪去中衣, 只余隐隐透出肤色的里衣, 肤色雪白, 几乎与里衣融为一体。
玉攸容挪开眼,躺回床上。
身边的床榻一重,被子被掀起随后盖下, 浓郁的梅花香味包围上来。
“太夫睡吧, 我守着你。”梅盛雪轻声说道。
玉攸容闭上眼,“好。”
除家中兄弟外, 他还未与旁人同睡过。
倒也并不排斥。
“嘤嘤嘤”两只小狐狸挤到他们中间,想往枕头上拱, 但刚往被子外探出个头, 就打了个哆嗦, 缩了回去,互相抱着瑟瑟发抖。
梅盛雪撑起身, 拿起放在一旁的僧衣给它们做了个窝, 把它们提溜了出去。
它们一出被子就不停挣扎,碰到僧衣的时候就往里面钻, 不肯出来了。
梅盛雪吹熄烛火, 重新躺回床上。
耳边是太夫平缓而轻柔的呼吸声, 鼻尖是淡雅的梅香,他闭上眼。
梅盛雪醒来的时候屋中还是一片昏暗,恍惚以为是半夜,他看向坐在窗边烛火前垂首翻书的玉攸容, “太夫睡不着吗”
玉攸容抬起头,“已经辰时810点了。冯太医说哀家不能见风,不能开窗,因此屋中有些昏暗。”
“太夫长期生活在阴暗的环境中,易消沉。”梅盛雪起身,路过睡得正香的小狐狸,未忙着穿衣,而是走到窗前,想为他开窗。
玉攸容握住他的手腕,“冯太医住在对面,她的门对着哀家的窗。”
太夫的意思是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玉攸容松开手。
梅盛雪走到门前,轻轻推开一个缝,见对面的房门果然开着。
“他是皇夫的人。”玉攸容侧头,隔着窗户看着压根看不到的人,“院外的护卫也是皇夫的人。”
“玉家不管您吗”梅盛雪知道太夫和皇帝的关系恶劣,但未想到恶劣到了如此地步。
他以为最坏不过是太夫要在这寺中待一辈子。
将一个健康的人长期困在昏暗的屋中,皇夫这是想逼死太夫。而皇夫的意思,往往就是皇帝的意思。
“所以哀家还没死。”玉攸容看向他,“不过哀家还没死,最大的功臣是你。”
“我”
“你若未哀家从火中将我救出,哀家就死了。”
梅盛雪睫毛剧烈颤了两下,“火灾也是”
“是。”
“太夫”
“平安是被皇夫送来的。”
梅盛雪垂眸,“您说平安是病死的。”
玉攸容笑了一声,“怕了哀家说过,要教你,如今刚教了一半,你可还想继续学下去”
梅盛雪抬眸看向太夫,太夫脸上仍是温柔的笑意,他却觉得太夫威严得吓人。
他顶着太夫的威压向前一步步走到太夫面前,“要学。”
就如当初他攥着太夫的手坚定地说“我要出家”时一样。
一样斩钉截铁。
坚定到没有丝毫犹豫。
“嘤嘤”两只小狐狸被吵醒,活波地争先恐后探出头来,跟着“嘤嘤”了两声。
玉攸容含笑看了它们一眼,看向它们身下的皱巴巴的衣服,“你的衣服皱了,哀家柜里有新的,自己去拿。”
流萤和画屏都被他支出去取斋饭了。
“是。”
玉攸容低头继续看书。
这是他随身唯一携带的书籍,尽管已经翻阅过无数次了,但处境不同,得到的体会亦不同。
梅盛雪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太夫的里衣、中衣、外衣依次叠放,里衣在最上面,让他忍不住面上一赫。随即他便看到了太夫所说的新衣。
实在是柜中只有两叠衣物,虽样式一样,但旧衣略微有些褶皱,新衣则是光亮如新,十分好区分。
但也就是说,太夫的衣物,加上身上穿的,一共只有三套。他取走后,便只有两套了。
他想起太夫来时,日日不同的华贵衣裳,再看向柜中朴素的两套僧袍,低垂下眸子。
半响,他还是取出了一套僧袍。
太夫的个子比他高出一截,因此在太夫身上刚到脚背的僧袍,穿在他身上时便微微堆在了地上。
“太夫。”长了。梅盛雪轻声唤道。
要不他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吧。
玉攸容抬眸,见他一袭似雪僧衣盖过脚背,逶迤拖在地上,越发显得他清冷出尘。
只是熟悉他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是哀家考虑不周。”玉攸容看穿他的窘迫,走到床前将他衣物上的两只小狐狸提溜了起来,将衣物递给他。
“太夫身材颀长,我不及。”梅盛雪已经将太夫的衣服褪去,此刻接过自己的衣服便往身上套,皱皱巴巴的衣服并未损伤他清冷的气质,反而让他更多了一丝人气。
他转身看向被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床榻,俯身整理着。
玉攸容重新坐回书桌前,笑道,“还会长的。”
梅盛雪的手一顿,“我先回房洗漱。”
“好。”
玉攸容再抬头时,只看到他步履大到匆忙的背影。
“主子,今日要换这件吗”流萤提着食盒走入房中,看见崭新的僧衣被从柜子拿出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榻上。
玉攸容笑着抬眸,“对。”
“主子我为您更衣。”流萤拿起僧衣,惊讶道,“主子这衣袍上好浓的梅花香。”
“许是被这满室的梅花熏的。”玉攸容笑道。
“嘤嘤嘤”小狐狸举着爪子反对。
“也是。”流萤看向屋中四处摆放着的梅花枝,没有多想。
待梅盛雪换过衣物、用过早膳、做过早功、摘了梅花枝后,再来找太夫时,便看见了太夫身上崭新的僧衣。
他脚步一顿。
“来了。”玉攸容低着头轻声道。
“是。”梅盛雪熟练地将梅花枝递给流萤,自己只拿过开得最盛梅花最多的那一枝走到太夫身边,换下他身旁书桌上的竹瓶里的那支,再将换下的那只插到一旁的窗上,然后走回太夫身边,按上他的头。
“哀家无”
“太夫。”
玉攸容翻书的手微顿,感受着头上的疼痛微微好转,他不再掩饰,亦不再推辞,“多亏有你。”
头痛不再剧烈,玉攸容拉着梅盛雪的手,让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将手中书递给他,“陪哀家看会儿书。”
梅盛雪仔细打量着太夫的神色,见他确实无恙后,才应道,“是。”
他接过史书,自第一页翻看起来。
玉攸容拿了一卷佛经,低头抄写。
不管外面天色如何,房中始终都是昏暗着摇曳着烛火的光。
用过午膳、用过晚膳、又到了入睡的时候,玉攸容看向房中的梅盛雪,笑道,“你是赖上哀家了。”
“太夫让我跟在您身边。”梅盛雪垂眸。
玉攸容失笑,握着梅盛雪的手,走到床边,“以后都和哀家睡吧。”
这便是默许了。
“是。”
梅盛雪抬手,为太夫宽衣。
画屏看见太夫要入睡,正要起身为太夫宽衣,便见梅盛雪上手了。
他顿了一下,悄然退出内室。
“画屏,主子睡下了吗”
“还未。”
“那你不在里面伺候着。”流萤说着就往内室走,被画屏拉了回来,“里面有圣僧。”
听着里面传来的熟悉的衣物摩擦声,流萤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圣僧在为太夫宽衣”
画屏点头。
流萤抱住画屏的胳膊,“好哥哥,他真的不会成为太夫的侍子吗”
画屏也有些不确定了。
夜里,玉攸容被痛醒好几次,又在梅盛雪的按摩中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屋内仍然昏暗一片。
他抬眸问道,“几时了”
身边无人了,他便知道天已经亮了。
“已经正午了。”梅盛雪从炉上端下一碗热粥,放在床边,“太夫直到天明才睡着,用点东西再睡会儿。”
“不睡了,为哀家穿衣。”玉攸容撑起身,看向屋中摇曳的灯火,“不能乱了时辰。”
“是。”梅盛雪伸出手,将太夫扶了起来,一件件为他披上白色的僧衣。
他只待了一天,便感受到了沉重的压抑感。
这个房间似一个笼子,将太夫死死框住。
灯火摇曳,人心消沉。
玉攸容侧头,看向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窗。
快了。
十日后。
新帝暴毙。
罗佛寺钟声悠扬,响了整整三万下。
玉攸容站在窗前,面对紧闭的窗,倒下一杯茶水。
走好。
不送。
五日后。
流萤兴奋地冲进来,“主子,家主来接您回去。”
“不去。”玉攸容坐在摇曳的烛火前,翻过一页书,“就说哀家已看破红尘,想要出家。”
“是。”流萤换上看破红尘的神态,退了出去。
“太夫”梅盛雪唤道。
“盛雪。”玉攸容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温柔,“哀家说过,你只需要好好看着哀家如何争。”
梅盛雪微怔。
一日后。
冯太医和那些看押他的护卫在屋外一一被斩杀,哀嚎声穿透紧闭的窗门传入房中,血腥气盖过了梅香。
“哀家见不得风,不能出门。”玉攸容轻嗅梅花枝。
三日后。
皇夫跪在院中,磕头请罪。
跪了一天一夜,磕得头破血流,直至昏迷才被人抬走。
“新帝刚立又崩,是哀家之过。他继位之时,哀家想着他已及冠,便未多加管教,以至他不修功德而崩,哀家这太夫不做也罢。”
当夜。
百官便送来了尚且年幼、最大不过十岁的皇帝旁系子孙,让太夫管教。
玉攸容自她们中,选中了悯亲王次子邬瑕。
她是系统话本中的叶月松效忠的皇帝,亦是最后的赢家。
七日后。
百官齐上罗浮寺。
玉攸容张开手,任梅盛雪为他一件件着衣。
明黄色绣金凤的中衣盖住似雪的里衣,藏住清瘦了许多的身体,似金子磨碎而织就的金纱使展翅昂首的金凤愈加灼眼。
他转过身来,头上三层金风发冠将乌发束起,两侧的珍珠垂珠衬着他如玉的容颜愈发雍容华贵。
雍容低靡的紫檀香取代了梅香,再次弥漫。
他朝未来的小皇帝伸出了手。
邬暇怯生生地看着他,看见他眼中温柔的笑意时,还是将手伸了出去,按着玉攸容刚刚教的,脆生生地叫了声,“君后。”
“乖。”
玉攸容握住她的手,一步步,牵着她走出房门。
金色的衣袍逶迤在地上,似凤凰绚丽尊贵的凤尾。
“太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臣的声音响起。
缠绵数月的大雪终于停了。
初升的旭日跳出大地,为玉攸容披上金纱。
目之所及,尽皆跪伏。
梅盛雪站在他身后,观群臣跪拜,见万人臣服。
他终于明了。
太夫争的是
大权在握,垂帘听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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