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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回来啦。”邻居们借纳凉的机会,往年轻人身上瞟。
又笑着恭喜老人家“姚校长,你外孙女婿生得老好额。”
在一茬茬的目光中, 几人回了五楼。
虽然是旧城的老小区, 但前几年改造过,也加装了电梯,不用靠腿走。
“你们先坐坐, 吃点水果, 饭马上好。”一进家里, 姚敏就去张罗饭菜了。
晚嘉进去帮忙, 姚敏叠声说不用不用“你去陪陪你外公, 他相当念着你, 刚刚非要下楼去接。”
过了会儿, 晚嘉端着一碟玉兰饼, 拉开移门,又换了鞋。
她妈妈有洁癖, 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台卫生间厨房,哪里都摆着专用拖鞋。
客厅开着电视,祝遇清正和外公在聊天, 见她来了, 笑问一句“刚刚好像听到, 是叫外公校长”
晚嘉点点头“是以前的村学。”
外公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姚辞树。
九零年左右, 村村都还有办学的风潮,姚老校长就是那时候被推选的,一人带几个班, 语数都教。
到九零年末,连完小也开始撤并,多数孩子都会去师资和硬件相对好的中心学校就读,村学生源越来越少,没多久就闭校了。
祝遇清认真听着,偶尔蹦出个问题问一问外公,点头微笑,给外公剥水果。
他身上有一种松弛感,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和老人相处起来,保持着自然又得体的亲近。
晚嘉回趟房间,出来时见到一条乌漆漆的尾巴在晃,走过去喊了句“芝麻糊。”
尾巴调了个向,沙发旁边冒出一只黑猫的头来。
看见晚嘉,它迈腿走过来,半道上却突然刹车,歪着脑袋,直勾勾打量祝遇清。
盯了好久,突然伸出前爪搭在他脚面,缠绵地喵了一声。
这老色猫。
晚嘉有些失语,找了逗猫棒把它勾过来,站起身提了两下,看行动还很灵活。
“家里养的猫”祝遇清问。
晚嘉点头“朋友送的田园猫,上十岁了。”
祝遇清视线追着看了看“是挺黑的。”怪不得叫芝麻糊。
又问“你喜欢宠物”
宠物范围可太大了,晚嘉想了想,眼皮微拧“猫猫狗狗的挺好,但是冷血动物,我有些怕。”
比如潘逢启养的那些,爬行纲的蜥蜴和乌龟,还有蜘蛛角蝉这种节肢动物,看着就倒起寒栗。
老猫不定性,想跑,晚嘉并起腿逮住它,摸耳朵再看鼻子,状态挺好,生龙活猫。
看完,她拍了拍猫脑袋,松开腿。
老猫对她的造次显然很不满,愤愤地叫一声,溜长的身子往后一压,眨眼就飞到阳台。
不出半小时,饭桌满了。
坐到桌上,祝遇清看了看,其它人都是饭,唯独他是一碗细面。
汤头清亮,码着几块油笋,两个蛋。
老校长笑着同他解释“这是卧蛋面,我们这里的习俗,女婿第一次到家里要准备的。”
老人家笑眉笑眼,祝遇清点头道谢,拿筷子挑面时,衣服下摆被轻轻一扯。
看过去,右边人小声提醒“太满了,吃一点意思意思就好。”
“没事,”祝遇清笑笑“正好饿了。”
“饿了,那多吃点。”姚敏终于找到机会跟这位女婿说话,起身挪动菜碟子,往祝遇清坐的方向。
晚嘉无奈“妈,晚上吃太多不消化。”
姚敏立马喏喏地附和“也对也对,你们刚下飞机,肯定还是累的,那尝两口就行,太撑了影响休息。”
晚饭吃完,姚敏照例包揽了所有的活,快手快脚地收拾东西,到处擦了又擦。
等干完活,她走到客厅,言语拘谨“要在家里住吗还是去酒店”
“住家里,不知道方不方便”祝遇清礼貌发问。
方便当然方便,对这位女婿,姚敏客气得近乎恭谨。她不大好意思地看了眼女儿“就是家里太小了,得委屈下”
其实本来还算宽敞,但这几年她做寄宿老师,带了两个孩子在家里住,多隔了一间房,所以布局看着有些紧凑。
时间不早,客厅略坐一会,都该回房休息了。
怕女婿受冻,姚敏又搬了床被子过来,嘱咐女儿,晚上冷了压一压。
晚嘉嘴里应了,眼睛丈量自己床的长度,再想了想祝遇清的身高。
唔肯定是要缩脚的。
身后响起塑料膜被踩的声音,人影盖过来,晚嘉偏了偏头,是洗完澡的祝遇清。
“在看什么”他问。
“没。”晚嘉摇摇头,拿着衣服出去了。
家里只有一个浴室,还是跟洗手间连着的。
以前多数时候只有她和外公,现在家里四口人,洗头洗澡争分夺秒,擦干净了就得赶紧出来。
她包着头发回到房间,发现祝遇清靠坐床头,两条长腿交叠着,手里拿了本书在看。
土黄色的简装书皮,封面画了个潦草的官老爷。
晚嘉心头一窜“你在看什么”
“儿女英雄传”祝遇清把书名念给她听,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看书挺认真。”
顶门上轰的一声,晚嘉快走两步,抢了回来。
是本明清小说,她中学时候看的。
小说内容还是其次,关键那时候她看书有个坏毛病,喜欢在页面打批注。
水笔荧光笔,一页纸五彩斑斓,又是画圈,又是拿板子打波浪线,再装模作样写下领悟,啰啰嗦嗦,唠唠叨叨。甚至边边角角,还会贴上印有卡通画的便签纸。
现在来看,全是让人想钻地洞的黑历史。
书是抢到手了,但脑袋上的毛巾松散开,发尾的水滴滴答答,激得晚嘉打了下哆嗦。
她拉开最底下的床头柜,把书放回去。
祝遇清下地,顺了顺嗓子“有点撑。”
晚嘉扶了扶头顶的毛巾,一大碗面都吃完了,不撑才怪。
“得找点事做,”在房间佯佯踱了几步,祝遇清回头瞥了晚嘉一眼“吹风机在哪里我帮你吹干吧。再晚,就要吵到邻居了。”
他似乎真的很无聊,也很好心,但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差,不像现在的新楼盘,楼上夫妻吵架,楼下能听到七八成。
嘴角一顿,晚嘉看了眼客厅的方向。
他要是出去,八成她妈又要随时待命,兢兢地听动静,以防没能照顾到这位女婿。
于是片刻思量,从衣柜找出吹风机,把头发挠顺后,乖乖坐去了床尾。
他很有耐心,开的是冷风,手指抓发的力度也很轻,风筒角度控制得刚好,没有莽撞地往她脸上吹。
半途,吹风机停下“全干,还是留一点湿度”
“什么”上下嘴皮子一碰,音调微微上扬,晚嘉发出很轻的,带点儿鼻音的疑问。
“你不是要抹东西”祝遇清问。
主卧的化妆台在浴室外面,进出的时候,他能看到她坐在镜子前的活动,包括往发尾抹精油。
就像她现在的味道,像湿润的野栀子,露水微微,以及青白的花苞质感,闻起来很舒神。
大概是意外,她的眼睫快速扇了两下“我没带那个全干吧。”
“好。”祝遇清把吹风机打开,重新摸上那一头乌发。
缎子一样,吹开渐渐铺满了背,盖住细嫩的后颈,更遮住两个玲珑肩头。
她穿杏色的一套睡衣,宽襟,和尚领。
视线是向下的,眼窝浅,眼皮褶子也不深刻,但鼻形玲珑轻俏,甚至可以说是精雕细琢。这样俯看的角度,有一种不带攻击性的软艳感
冷风持续,发根也干了。
关掉吹风机后,祝遇清找到梳子帮她梳顺,手搭上肩头“好了。”
家里没什么声音,窗外也悄悄的。比起京北,这里的夜安静得更纯粹。
熄了灯,两人先后躺上床。
床垫长度确实不太够,祝遇清更有理由侧睡了。
他曲起一条腿,自然而然地,手臂横出床的另半边,等晚嘉也躺下来,把她收进怀里。
小巧肩头拱在掌心,祝遇清往右动了动,将下巴抵在她头顶“晚安。”
被子很软,有新晒的气息,和着发的浅香,直往他鼻心里送。
周六早上,祝遇清起晚了。
怀里空的,搂的那个人,已经没在房间。
手臂横在眼睛,他醒了醒觉,半分钟后,起来踩鞋下床。
厨房方向传来水声,祝遇清选择窗外的动静,走过去,把帘布掀开一角。
外阳台,有人正在训猫。
她手里拿着梳子,蹲在地上,头发扫着腰,盖住大半个身体。
从语气到体态,是在京北家里没有的松散。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她数落猫“一大把年纪了,还对人家抛猫眼,羞不羞,丢不丢脸”
猫听得不耐烦,抬起前爪,小孩子打架似的,跟她手指一下下对撞。
她不点了,抬手揪一把猫耳朵,说了几句方言。
听不大懂,是跟说普通话时不一样的,发音靠前靠上,声口更细,语速更快,像在唱小调。
猫往后避,这一避,看见藏在窗帘后的他。
存在被暴露,祝遇清直接拉开窗帘,再推开窗户“早。”
“早。”不知他什么时候出现的,晚嘉抓着梳子站起来。
祝遇清支在窗台,好整以暇地问“你们刚才聊什么”
跟猫能聊什么晚嘉支吾了两声,看一眼芝麻糊,没答。
这老猫,早上一开门就跑过来,要不是她及时挡住,它起势子都跃进去了。
发现进房无门,又去咬祝遇清换下来的鞋子,猫性奇怪,痴得让人看不下去。
她走到阳台角落,对着垃圾筒把头发梳顺,反手转了两下,用抓夹固定住,再穿过客厅,回了房。
房门开着,祝遇清已经换好衣服了,可她还穿着睡衣。
洗手间虽然开着门,但有刷子和水的声音,大概是她妈又在洗地。
走到衣柜旁,晚嘉把衣服拿出来放在床上,再望一眼祝遇清。
什么意思很明显了,祝遇清眼里几簇笑意,走出去,顺便帮她带上了门。
晚嘉松了口气,自己把窗帘拉上。
足量的阳光穿过窗帘,把帘布的纹路照透。
她视线停顿住,在窗台粘连片刻。
家里朝向最好的两间房,一个给了外公住,再一个就是她这间,她妈妈则猫在厨房旁边的小客卧,连个窗户都没有。
以前她妈不常在家,房间的安排还好说,后来上大学,早说过这间房给她住,可妈妈嘴里应得好好的,但很明显,并没有住过。
没住,但经常打扫,椅背柜筒,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
轻微失神后,晚嘉扯起衣服换。
客厅传来她妈的声音,普通话,是在跟祝遇清说。
殷切,叠声,不难看出对这个女婿,细心到了讨好的程度。
换好衣服后,姚老校长也回来了。
“外公买了什么”晚嘉走过去。
祝遇清从老人手里接过塑料袋,打开给她看。
新疆杏子,大个西梅,还有黄澄澄的软柿。
“吃完饭先,这时候胃酸。”老校长满目慈笑。
早餐是姚敏自己包的小馄炖,还有现炸的肉盒,酥又香,不比外面买的差。
“阿鸣是不是来吃中饭”吃完,姚敏问晚嘉。
晚嘉点头“他巡完店就过来。”想起来再补一句“他说想吃银鱼蛋和梅干骨。”
“哦哦好,那我再去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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