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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一心只想阻止杨钊犯错, 以免天下大乱。
可她却没想到,那最先在这大唐掀起纷争的,却恰恰好就是她要帮忙脱困的那人。
安大将军, 安禄山。
安禄山在外起兵造反的消息传回长安的时候, 美人愣了许久。
她想到安禄山曾经冒犯过自己的每一句话, 想到那日自己叫人将他带进宫来,自己和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越想越心冷。
因为她是直到现在才终于听懂了那日离开前,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 “娘娘, 等我。”
还有一句,他只做了唇语,没有说出声来。
当时,美人还不敢肯定。
但现在, 她终于可以确信, 他彼时没有说出声的那句便是, [玉奴,你会是我的。]
霎时,美人面色苍白。
她几乎立刻便回想起了,当初自己被强抢入宫时的场景。
李隆基没有给她任何选择。
难道经年过去, 那样的经历, 她还得再经历一次
那这次,天下的人又会如何看她
“”
直到安禄山攻入洛阳、兵锋直指长安的时候, 美人都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这盛世让大唐的臣民安逸太久,以至于安禄山反叛的消息传来, 京中所有臣民全都陷入了慌乱。
李隆基派去的好几批将士全都溃败而逃, 反而安禄山的队伍越发壮大。
很快, 李隆基无法, 便只能命人收拾好宫里的贵重物什,然后带着自己的亲眷和禁军军士,一道弃了长安,一路向南逃去。
这一路上,荒唐的事发生了许多。
例如,李隆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君权旁落、皇位不稳的原因,竟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他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守得住那颗“举世明珠”,想着要将美人藏匿起来。
除了杨国忠和随行的宫婢、宦官,他不敢再叫旁人窥见美人的一点音容笑貌。
哪还有当初举办琼花盛宴时,要叫天下人都来瞧瞧他的玉奴的豪气
李隆基开始变得极度不安。
而除此之外,美人许久不曾见过的寿王李琩,也在这次的逃亡当中,重新出现在了美人的面前。
圣驾南逃的途中,禁军将领也时常会来请示李隆基,要求停下行程、休整队伍。
美人便是在队伍第一次停下休整的时候,发现了同样也在队伍当中的寿王李琩。
因为李隆基不许她在人前露面,是以哪怕是在路上休息,她也一直待在那辆明黄的马车里。
马车的车窗上还安了层层帷幔,透过那些轻纱质地的帷幔,美人只能隐隐看见车外的一些人影。
“十八郎。”
还是车外那道轻柔的女声传来,美人方知道外面的人有他。
“怎么样了”
大约是那女子到了,美人绰约看见车外的李琩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妾身没事。”
女子回他,嗓音有些喘,身形也看起来好似有一些重。
美人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不由得有些走神。正要去想那女子是怎么了。
下一秒便又听那女子补充一句,“孩子也很乖,应该没什么大事。”
说着,她将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听她那温柔的嗓音,此时的她,应当是面上含笑、满目柔光的。
原来她是怀了身子。
美人不由得一怔。
原本平放在膝前的双手,也忍不住蓦地攥紧。
时光淡化了很多东西。
比如,她对李隆基没那么恨了。
又比如,她对李琩也没什么爱了。
她惊诧于自己此时内心的平静。
但那种淡淡的愁苦,却是下意识、又自然而然地,在她心里开始流转起来的。
她并不喜欢那种被人争夺的感觉,也并不喜欢那种“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无奈。
所以她忍不住想,要是当初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自己仍旧是那个清清白白的杨氏女,仍旧是那个贵女命妇争相追捧的寿王妃,那现在的她该是怎样
美人看着帷幔外女子的模样,也不自主地松开手,将指尖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
她想,也许现在的她,也会像外面的那个她一样,有一段最平凡的人生,一个体贴的丈夫,还有一个流转着他们二人血脉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转而过,美人自己也未多想。因为早在她决定入宫的那一天,她就已经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长长舒出一口气,美人正打算移开视线,不再关注马车外的二人。
这时,身旁一个小宫婢却是摆置好糕点,对她说道“娘娘,奴婢听外面的将士说,禁军的队伍还要在这休整很久,要不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好。”
美人低低应声,并不知道自己给马车外面的人造成了多大震荡。
“”
几乎是从那小宫婢唤出那声“娘娘”开始,李琩便整个人都有些被震住。
之后那小宫婢又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只“唰”地抬头,直直看向眼前那辆明黄的马车,死死盯着那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帷幔,心里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那个“娘娘”,到底是不是她
“”
“好。”
直到那道轻柔的、犹如珠玉一般的嗓音出来,李琩的心里也终于可以确定。
因为那是他记到了骨子里的声音。
再度听到那样的声音,李琩也不知为何,盯着那处被风吹动的层层帷幔,竟恍然又有种想哭的感觉。
“十八郎十八郎”
身边的妻子推了他好几下,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她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有些担心。
李琩低下眸,轻轻拭了拭眼角,却是摇头说道“没事,我们走吧。”
“”
“纵使相逢应不识”。
美人觉得,这便是自己同李琩眼下最好的状态了。
她没把这次的“碰见”放在心上,只将它当成是自己这次逃亡路上的一个小插曲。
她以为自己和李琩不会再有更多的交集了。
却不想,当晚半夜,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美人正准备入睡。
忽然“哗”地一下,一道人影却是突然蹿了上来。
“你是谁”
美人用锦被裹着身子,被吓得缩在榻上的角落里。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避开外面那些将士和宫人的,只疾言厉色,担心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玉奴,是我。”
直到身前那团黑色人影发出一道沙哑的声音,美人愣了一下,这才稍许变得平静下来。
“”
就如同李琩时隔多年,却也还仍然记得她的声音一样,她和他夫妻那么多年,又如何会忘了他的嗓音
美人身子有些发僵,是沉默了许久以后,这才伸手,找出火折子径自点燃了榻前的灯盏。
盈盈的烛火在黑暗里摇曳,美人透过那一点烛光,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庞。
果然是他。
只是相较于从前,他看起来也似乎成熟、颓丧了许多。
“”
两人四目相望,一阵沉默。
美人能看见他紧握的双拳,和他那隐隐泛红的眼眶。好似一下回到了很多年前,高力士来王府宣旨的那天。
他去宫里跪了整整一天,却仍旧没能改变君主的决定。然后回来,便紧紧抱住了她,在她怀里痛哭不止。
“”
“玉奴”
最终,又是李琩先开的口。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他在迁就着她。
李琩看着榻上形容微乱、却风华依旧不减的灼艳美人,嗓音有些干巴巴的。
但美人看着榻前的他,垂下眼帘,却是轻声说道“你不该来的。”
李琩呼吸一紧,赶忙解释“我避开了那些将士和宫人的,玉奴你”
“我没说这个。”
美人打断了他。
她当然知道他会小心翼翼,不会拖累了她,可是
美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该顾及些你现在的妻子。”
“”
话音落下,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美人问他,“你现在的妻子是怀孕了是吗”
李琩没回话,美人也不在乎,继续往下说道“女子生育,犹如在鬼门关里走过一趟。”
虽然,她不曾体验过那样的感受,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但她想,女人独独是在怀孕的时候,尤其脆弱。
所以
“你不该来找我的,你应该在你妻子身边,寸步不离地守候着她。”
她这样说道。
而至于李琩
他看着美人平淡的面容,其实心里也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概,他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一生只有一次因缘际会的交点。
短暂的相遇过后,他们离别、错过,最后越走越远。
直至今日。
纵然她惊鸿照影,在他生命里留下的影子仍旧不可磨灭。
但她是贵妃,他是寿王。
他们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不同的人生。
“”
李琩直直看着美人,恍然听到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
他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地说着,“我喜欢琵琶,也喜欢赏花。”
因为那是以前她喜欢的。
她喜欢在他们院前的小阁楼上弹琴,喜欢在他们的院子里养花。
她走以后,他便喜欢上了她喜欢的东西。
他在王府里养了好多弹奏琵琶的乐姬,在他们从前的院子里种了好多牡丹。
他总以为这样,就算是她还一直在陪伴着他。
但其实,他只是被他们的回忆给困在了过去。
“”
美人垂眸,没给李琩半点反应。
她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彻底断了他的心思,所以半点念头也不打算给他。
李琩笑了一下,又是沉默许久,然后接着说道“你走以后,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多野心、没有觊觎天下。我就带着你去封地做个闲散王爷,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将你留下
但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到了后来,我也没了想去争抢那个位置的野心,便主动去跟父皇请辞了那些政务。”
“所有人都觉得我傻了,放着太子的位置不要,反而要去做一个纨绔。
他们都说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终于说到这话的时候,美人落下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其实她也想说,他可以不用这样。
毕竟她当时愿意委身帝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去成全他。
然而不等美人开口,李琩便又继续说道“只有我现在的妻子没有怨尤,没有怪我弄丢了她的太子妃的位置。”
这句话落下,马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其实,李琩自己也很难说清他对自己现任妻子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说,“父皇看我辞去政务,大抵是怕我仍旧对你旧情难忘,要同你继续纠缠下去,便开始频繁过问我的子嗣问题。”
所以他现在的这个妻子,一开始本便是他被迫娶的。
到了后来,更是连床笫之事,也开始由不得他。
李隆基派了个宦官到他府里。
不为别的,就为每天记录他和妻子的床笫之事。
一开始,李琩怨极、恨极。
那种怨恨愈深,他便开始愈发思念美人。
他甚至每次同妻子翻云覆雨,都觉得自己是在对不起玉奴。
直到今日。
他看到了今日的玉奴。
才恍然发现,只有他还被他们的回忆,困在了过去。
“”
“你不用为我这样。你现在的寿王妃也是无辜的。”
美人终于抬起头看他。
李琩眼眶微红,笑着应了一声,“我知道。”
以前玉奴总说他好,但他想,他才比不过她。
帝王、百姓,他们何曾善待过她
但她的心却还是那么柔软,她的性格也还是那么温柔。
才不像他
李琩鼻腔有些发酸,他蓦地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妻子。
其实,他现在的妻子也很好。
她很少埋怨些什么,从来不会怪他不思上进。
知道他心里始终挂着一轮明月,她也常常只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回屋里伤心。
倒是他
他只是自己过得不好,又无能为力,所以才只能把怨气发泄到她的身上而已。
“”
有时候执念放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那恨怨交织、日复一日的陪伴下,他也早已对妻子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所以
今天就当他是来向自己的从前告别的吧。
李琩也终于弄清了自己最初来时,听到美人那句话后,心里落下的是什么声音。
那是他心里枷锁落下的声音。
从今以后,他会认认真真的把自己妻子当成“妻子”来看待。
“”
“回去吧。”
听李琩说他要放下自己,美人终于松下口气。
她说,“听闻怀孕的女子觉浅,别让你王妃梦醒了找你。”
说着,面上露出了时隔多年以后,对他露出的第一抹笑容。
李琩蓦地有些发怔。
他恍然地看着美人的笑靥,不知是要将其记住,还是要将其忘却。
只隔了许久以后,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才低声说道“那娘娘珍重。”
“”
说完,就如同刚才来时那般悄悄地来,李琩又想趁着马车外的人没注意,再度悄悄地走。
但这次他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踩断了地上的一根树枝。
树枝发出“嘎吱”一声,惊醒了一旁守在马车外的小宫婢。
小宫婢睁开眼,第一时间就向四周张望。
还好李琩躲得快,小宫婢什么都没发现,就还以为自己刚刚是在做梦,其实是听错了。
“娘娘,你没事吧”
转头看见美人的马车里亮着烛灯,小宫婢愣了一下,试探着询问一声。
很快,马车里传来美人回应的声音,“没事,就是刚刚有些睡不着,就想起来找些安神香来点上。”
小宫婢“啊”了一声,一边回道“奴婢进来帮您找吧。”
一边就急急忙忙地上了马车。
“”
李琩躲在马车后,听见马车里传来的声响,也赶紧抓住机会,往后面自己和妻子的马车走去。
一如美人说的那样,怀孕的女子大多觉浅。
李琩一回来,瞧见的便是妻子扶着肚子,一副颤巍着要下马车的模样。
“这么晚了,你还下来要做什么”
李琩赶紧上前去拦下了她。
寿王妃顿住,抬眼看了他,然后又迅速低下,用一种羞赧怯弱的语气,低声说道“妾身醒来找不见你,心里忽然便有些害怕。”
李琩霎时愣住。
或许,便真像贵妃娘娘方才说的一样吧,女人独独是在怀孕的时候尤其脆弱。
以往总是默默承受一切的妻子,这也是第一次告诉了他,她很需要他。
“”
唉。
李琩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伸手揽住了妻子,也是第一次用那般轻柔的嗓音,在她耳边说道“走吧,我回去陪你。”
“以后都陪着你。”
过往的一切,全都在今天结束。
李琩原以为,等这次叛乱过去,他们所有人便都会开始慢慢变好。
但却没想到,有些人,永远都没机会再等到叛乱“过去”。
“”
安禄山又攻下了长安,可他却没在长安称帝,而是留在了洛阳。
听说,美人自小是在洛阳长大。
听说,美人最爱的便是洛阳的牡丹。
他自称雄武皇帝,让人找来了许多名贵的牡丹花种,还将他“大燕”的都城定在了洛阳。
原是想着,等美人来做了他的女人,或许能因为这回到故土、这满院的牡丹,能稍微欢心一些。
却没想到,这“宫殿”永远也不会迎来它的主人。
“”
安禄山攻入长安,发现李隆基已经带着美人和他的亲信家眷离开时,心中其实并不慌乱。
这天下,难道不是谁有权势,谁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吗
安禄山把李隆基对“权柄的应用”,学了个十成十。
甚至,他还把李隆基的傲慢,也学了个十成十。
就如同李隆基当初举办琼花盛宴,非要叫天下人来看一看自己的掌间明珠一般。
安禄山也不遑多让,直接便让人放出了消息。
他说,毕竟君臣一场。
他可以不派人去对李唐皇室追杀,但他想要一样东西。
他要贵妃。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历史的记载发展。
虞苏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离完成贵妃的遗憾很近很近。
但意外,发生在一个夜晚。
“”
因为是美人的阿兄,君主的宠臣,所以就算杨钊是人人瞧见都想唾弃的奸佞,但也还是跟着李隆基一道从长安里逃了出来。
在逃往蜀中的路上,他从来不曾去探望过美人。
似乎是知道了美人泄密的事情,也似乎是在生着美人的气。
美人想像过去那般,去哄一哄他,但李隆基不允许她随意露面,她要么是被困在途经休整的屋子里,要么是被困在马车里。
让人去把杨钊传来,杨钊也不应召。
她没办法。竟是一路走来,都没能再见到杨钊一面。
“”
按照贵妃的记忆,她再见到杨钊的时候,应当就是杨钊被赐死,她只见到了杨钊尸身的时候。
可记忆在他们到达马嵬驿的那天,出现了偏差。
那个晚上,虞苏苏坐在驿站屋子里的梳妆台前,正按着记忆里贵妃的模样,问着身后的小宫婢,“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蜀中”
一边听小宫婢回答,“怎么也还得二三月吧。”
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这时,屋子外却是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杨钊踹开了门,竟是大步从屋外闯了进来。
“阿兄”虞苏苏瞪大眼,有些被吓到,不明白这时杨钊怎么会突然出现。
她身后的小宫婢,因为记忆里没有这幕,像是突然失去了操控者操控的木偶,陡然愣在一旁。
而杨钊冲上来,却是直接攥住了虞苏苏的双手,用一种殷切恳求的语气对她说道“玉奴,跟阿兄走好不好阿兄现在就带你离开”
虞苏苏闻言有些怔住。
显然,贵妃记忆里的杨钊,是应该要什么都不知道的。
等安禄山的消息,从长安传到马嵬驿来。那些禁军军士,想到这天下就是被他们杨氏兄妹给“搅乱”的,就该直接奏请陛下,赐死他们这对“佞臣妖妃”了。
他在死之前,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眼前这个杨钊,却显然不是。
他像是预知到了什么,甚至脱离了虞苏苏本身对幻境的操控。
虞苏苏蹙眉,回想起此前自己扮作贵妃出嫁时,也是杨钊破天荒地脱离了幻境控制,回了自己一句他本不曾说过的话。
终于可以确定,这个杨钊,绝对存在问题。
[苏苏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呀]
脑海里的系统团子,看着眼前这突发一幕,急得自己也快头都快要秃了。
但虞苏苏诧异只是一会儿功夫。
她听到系统团子的问话,很快反应过来,悄悄往身边那些后世之人所在的地方瞧了一眼。
见他们只是皱着眉,一副怅然揪心的模样,似乎也是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并不奇怪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事情。
当即明白,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一段并不存在的“回忆”。眼前的意外,对他们而言,也没有意义。
虞苏苏松下口气,这才定下心来,抬头去看眼前的杨钊。
“阿兄要带我去哪儿”她用着贵妃的语气问他。
杨钊急切地回答,“去哪儿都行,总之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但虞苏苏笑着摇摇头,却是说道“陛下不会让我离开他的。”
哪怕是到了末路,他也不会。
“”
没关系
杨钊张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哪怕是在幻境,哪怕她不是他真的玉奴。
但就算是自己骗自己一次也好,他也想试着救她一次。
杨钊攥着虞苏苏的手,越攥越紧。
但下一秒,虞苏苏又对他一笑。
眼前的幻境,却又换了另一副场景。
“”
山林寂寂,古柏参天。
当安禄山的信使,将安禄山的话带到的时候,李隆基的禁军统领,正打算重整队伍,带着这些皇室亲眷,重新像蜀中行进。
“等等前面的人等等”
空荡的山林里,信使的声音,显得格外悠远。
他一人一骑,追到统领身边,将李唐的整个队伍全都拦下。
“唐皇现下在哪”他扬声问道。
用的显然是一种不将李隆基放在眼里的语气。
当然,对他来说,现在的天下,是“大燕”的天下,而安禄山才是他的陛下,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也不需要对李隆基去尊敬些什么。
“放肆”
禁军统领抽出了配身长剑,对信使怒目圆瞪。
信使撇撇嘴,这下心里也知道,李隆基肯定是不会出来了。
不过想来也是,要是他让李隆基出来,李隆基就真的出来,那李隆基这个唐皇,就也不用再要什么面子了。
就是有些可惜。
看来他今天是见不到那位既迷惑了唐皇,又迷惑了他们“大燕陛下”的那位绝世美人了。
“好吧,唐皇不出来就不出来吧,我今天追过来,就是为了替我们大燕陛下带一句话的。”
信使出声说道。
禁军统领听到他的话,却是狠狠皱了皱眉。
皇权天授。
那安禄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自命为皇
禁军统领嘴角挂着不屑,但他却并未急于出声。
直到身前那信使,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的口吻说道“想要让你们的唐皇活命,那我劝你们赶紧交出贵妃。”
他知道了安禄山那人想要什么,便不言不语,反手握剑,一剑了结了身前那人。
“你你”
温热的血液从喉间滚出。
信使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整,便直接摔落马下,诧异而死。
他在诧异什么
或者是觉得“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他不该杀他
但一个乱臣贼子的部下,又算什么使臣
禁军统领从铠甲中捞出一块布来,擦了擦他沾满了鲜血的长剑。
“铮”的一声,长剑重新回鞘。
身后最前方、守备最森严的马车里,传来李隆基低沉的嗓音。
“接着走吧。”
若是往常,那统领是应该要听从他的命令,继续率队往蜀中行进的。
但这次,他沉默一会儿,却是陡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了身旁的一个士兵。
然后自己走到李隆基的马车前面,单膝跪下。
“陛下。”
纵然马车里的李隆基看不见,他也还是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
“陈统领这是要做什么”
马车里,李隆基皱着眉没说话。
倒是传来了在李隆基身边侍候着的、高力士的恼怒的声音。
“陛下。”
“佞臣妖妃误国,还望陛下处死二人”
“砰”的一声。
那陈统领单膝跪地转为双膝跪地,以头抢地,磕出重重一声。
“”
佞臣妖妃误国啊
马车里,李隆基抿着唇,目光沉沉。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禁军统领,竟会违背自己的命令,还给自己闹出了这样的难题。
“”
“先去蜀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隆基出声说道。
他不想在这讨论杨国忠和玉奴的事情。
但他话音落下,那陈统领却是没动。
除此之外,马车外还“砰砰砰砰”的,传来了更多人翻身下马、跪落在地的声音。
“还望陛下处置奸臣妖妃”
“”
三千禁军军士一同请命,给李隆基造成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压迫感。
李隆基横眉倒竖,首先感到的便是震怒。
但如今是在逃亡途中,他也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君主。
否则这些人怎敢忤逆逼迫于他
不过是他现在能依靠的,便只有他们这些禁军军士而已
李隆基一双手紧紧攥起,又缓缓松下。
他当然是舍不得美人的。
那是他如今仅剩的珍宝。
他千辛万苦地将“它”占为己有,又怎么舍得让“它”就此陨落。
“”
“去把杨国忠给带过来吧。”
眼里的光明灭难辨,李隆基最终这样对身旁的高力士吩咐。
他舍不得对美人下手,但拿杨国忠来祭旗,他这个抉择便决定得要轻松许多。
李隆基想用杨国忠来平息众怒。
高力士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很平静地应“是”。
因为如果是他,他也只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高力士带人走向了杨国忠的马车。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虞苏苏坐在自己的马车里,也不由得开始跟着变得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杨国忠那边,是否还会再发生些什么别的岔子。
既然他都知道他自己要死了,那他还会像贵妃记忆里的那样,乖乖等在原地,接受死亡吗
虞苏苏几乎把一切最坏的结果都想过了。
也许,杨国忠会早做防范,偷偷逃走。
又也许,他还有别的底牌,会殊死反抗,想要同那些禁军军士两败俱伤。
虞苏苏甚至把自己的解决方案都想好了。
一旦发现有哪不对,就立刻催动幻境,再次转换场景,直接换到杨国忠身死以后。
但出乎她的意料。
高力士来到杨国忠的马车前面,掀开车帘。
杨国忠竟然只是在闭目养神,面容十分的平静。
他一点都没有挣扎地被高力士带走。
哪怕被绑在三千军士面前,他如同一个罪人一般的跪在地上。
周身有千百号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也没有皱眉。
唯有在陈统领持剑走到他的身前,用剑尖抵在他喉管上的那一瞬,他才睁开眼。
嘴唇蠕动几下,无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天下人。
而是对不起玉奴。
阿兄没有保护好你。
这次也没保护好你。
“”
“唰”的一下,鲜血喷洒。
虞苏苏面上一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
或许,那还是贵妃的感情。
她替贵妃听到了她阿兄的那一句,“对不起玉奴。”
“喔噢”
“喔噢”
“铲除奸佞守卫大唐”
“铲除奸佞守卫大唐”
外面的军士在欢呼。
李隆基黑着脸,语气不大好听,“陈统领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陈统领伸手,霎时,三千军士齐齐止声。
“统领”
陈统领身边的副将上前一步,想问自家统领是不是真的要就这样见好就收。
但陈统领抿嘴,却是没有回话。
那副将深知自家统领每个神情的意思,知道他决心已下、势不可挡,便也不再多话,而是又重新退回了自己刚刚的位置。
“”
“怎么你们还不满意”
李隆基忍无可忍,终于伸手撩开了眼前明黄的帷幔。
但帷幔一掀开,外面的场景便让他感到有些震撼。
那三千禁军军士,围着他的马车,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而他的禁军统领,更是直着腰杆,跪在他身前,语气刚正不阿地对他说道“还请陛下处置贵妃。”
“”
方才在马车里见不着,李隆基不知道这些人还是围着他跪的。
所以,这算什么
连装都不愿意装了,直接明晃晃的威胁、胁迫
要是他今天不处置了玉奴,那他们便也不认他这和个大唐的君主了
李隆基因为愤怒,大脑一片眩晕,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他看着陈统领手中那把,刚刚要了杨国忠性命的、还在滴着血滴的长剑。
真想将它夺过来,也一剑了结了这些不知尊卑上下的东西
但不行。
他还得依靠他们抵达蜀中。
李隆基太阳穴突突地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等自己大脑的眩晕稍微好一些了,这才出声说道“国忠乱朝当诛,但贵妃无辜,你们又何苦”
“陛下”
李隆基试图保下自己的明珠。
但陈统领却没有给他机会。
他说,“您知道安禄山的信使方才来说什么
他说,安禄山想要贵妃。
所以,这次叛乱极有可能便是因贵妃而起。贵妃是这次叛乱的祸根。”
这场叛乱死了多少人
朝廷派去抵御安禄山的将士,原本国泰民安、受到战争波及的大唐百姓。
他将这一切的人命,全都算在了“妖妃”的头上。
在他看来,“妖妃”便是万死,也不足惜。
“”
“贵妃必死女祸当诛”
“贵妃必死女祸当诛”
最终,贵妃记忆里的那幕如期到来。
李隆基抵不过那三千禁军的军心。
甚至便连那条白绫,也是他踉踉跄跄,自己送过来的。
“玉奴”
看着他神情抽动,手掌发颤,美人望着他掌心那条白绫,神思突然有些飞远,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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