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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爷爷是做纸活的,也就是丧事扎纸匠。这几年改革开放了,便在镇上经营着一家纸活店。他爷爷有两个儿子,他父亲排行老大,他的父亲和他的叔叔都很厌烦他爷爷的扎纸活手艺,因为纸话都是和白事打交道的,嫌不吉利。所以,兄弟二人尽量躲着爷爷的纸活店,更别说继承扎纸活的衣钵了。
倒是他,在上学的时候,一放学就往爷爷的纸活店里钻。
他钻到爷爷的纸话店并不是喜欢扎纸活,并不是想继承爷爷扎纸活的衣钵,而是想蹭爷爷手里的活便钱买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比如说,学习用具,买放学之后玩的琉璃弹球,买小人书反正等等吧。
他往爷爷的纸活店钻的时间久了,爷爷会让他帮忙干些活儿。
刚开始帮爷爷干活的时候,都是帮忙归整一下杂乱的店铺。时间一长,爷爷便让他帮忙干一些高难度的活儿。比如说,给纸活上色涂彩,给摇钱树上的钱枝串钱。
刚开始给纸活上色涂彩的时候,都是给纸房纸马和铭金楼涂色,时间一长,爷爷就让他试着给纸人描眉画鼻。再时间一长,爷爷就让他给纸人画眼点睛,再时间一长,爷爷就让他给纸活画完整的五官。
他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开始对画画有了兴趣,课余时间也会涂涂沫沫的画着玩。
他上初二那一年,美术课开始学素描,画物体的时候用上了几何中的透视。因为他有画画的基础,再加上初中美术课中的理论和几何透视,他画出来的画,常让同学惊叹不已。
等他上高中的时候,爷爷纸活店里的纸人几乎都是经他的手画眼点睛,画鼻描唇的。他画的纸人,也是栩栩如生。
他上高中那一年的秋天,妈妈难产去世了。
妈妈一去世,他被迫辍学,帮爷爷经营那家纸活店。
他家的纸活店离要不群的饭店不到二十米,又都是同一个队的,纸活店打烊之后,便常那饭店后院看练武,结果,那一天傍晚就撞上了那件事。
他来到南方的城市,进了一家玩偶厂上班。
那玩偶厂是家庭作坊式的,在郊外搭的简易棚,几十名工作在简易棚里手工劳作。丈夫负责生产,妻子负责销售。
他刚那家作坊式玩偶厂的时候,干的是最粗重的活,就是搅拌和匀玩偶的胎泥,就像蒸馍和面一样,是个体力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老板将各种原料按比便配制好,他负责倒进一个容器内进行搅拌和匀。
他心里藏着天大的心事,那就是总担心派出所正在全国通缉他。所以,他平时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干活,好像有劳作病似的,好像中了干活的魔咒一样。
除了干活,很少说话。
他在玩偶厂干了几个月之后,老板忙不过来时,就把胎泥的配方给他,让他全权负责胎泥的配料及胎泥搅拌成形。
如此一来,他便学会胎泥配料了。
有一次,因为胎泥原料的不全,他去上色车间寻老板,老板正在上色车间训斥一名上色工。
这是他第一次来上色车间,说是上色车间,也就是几间简易棚。
一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产颜料,他突然激动起来。因为他从小就在爷爷的纸活店里帮忙,给那些纸人画五官。
玩偶厂的玩偶,都是偏向卡通式的,比画纸人更容易。
于是,他从一个上色工手里要来刚从模型里取出的玩偶,刷刷的上起了色,然后又添了五官,这一神奇的过程正好被老板看到。
老板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他上色的五官,非常流畅曼妙,是厂里那些上色工所达不到的。
于是,老板不再让他去胎泥车间劳作了,而是让他担任设计室的主管,兼上色车间的负责人。
这才是他真正的特长。
因为他的特长得到了真正的发挥,三年之后,那个作坊式的玩偶厂成了当地的明星企业,也是当地的模范纳税企业。
老板的老婆是专门跑销售的,厂子一办大,老板便不想老婆太辛苦,就高新聘请了一位销售经理。
这个销售经理和他来自同一个县,是公家单位的退休人员,退休之前就是专门跑销售的。销售经理来到厂里之后,跟老板娘跑了几个月的销售,老板娘便慢慢的把厂子的销售业务交给了那个销售经理。
他得知销售经理和他是同一个县之后,很是恐惧,还以为那销售经理是便衣警察专门来追缉他的,一直不敢向那销售经理透露自己的身份。直到一年之后,他才对他放下警惕,如实相告说自己和他是同县的老乡。
只是相告是同县的老乡,他却只字不提自己的真实姓名和住址。
两个人都是同吃同住厂里,每逢那销售经理在厂里的时候,他就与销售经理套近乎,向他打听家乡的事情。
“咱县县一中有个叫林青山的老师,一直被一个女生缠着,你听说了没有”他有目的的问。
“咋没听说,人人皆知的事情。”销售经理说。
“最后咋着了”他有目的的问。
“还能咋着,俩人过一块了。”销售经理说。
“俩人过一块儿了”他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一块儿能中,那女生生了他的孩子。”销售经理说。
“生了他的孩子那林青山家里的老婆咋办”他难以置信的问。
“他老婆难产死了。”销售经理说。
“哦。”他心里开始五味杂陈起来。
逃亡的这几年,他虽说无时无刻的担心派出所追捕他,但内心深处,还有对那个女生的深深爱恋。那是他的第一夜,也是那女生的第一夜。逃亡的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忘记她。
可她现在是林青山的老婆了。
“那女生走夜路被欺负的事儿最后咋着了”他有目的的问。
“啊走夜路被欺负谁”销售经理惊问。
“和林青山一块过的那个女生”他说。
“她被欺负了”销售经理还一脸的吃惊。然后又自言自语,“咦,真大的事儿我咋没说”
“那可能我是搞错了。”他心里涌过一阵欣喜,又赶紧自圆其说,“可能是和这里发生的那种事情搞混了。”
于是,他便知道,那女生只是嘴上强硬,口口声声说要去公家单位告他,实际上并没有那样做。大概她认为那样做了,名誉坏了,就不配纠缠林青山了吧。
如果那个女生并没有告发他,那他便平安无事了。因为除了那女生,没人知道他对她干的那件事。他虽说在要不群和李庆民面前扬言要去收拾那个女生。可能在他们眼里他也只是说大话而已。
他隐姓埋名逃亡的这些年,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于他慢长的人生来说,只是一场虚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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