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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种感觉让人有些不舒服, 南叙顿了一瞬,抬头又看赵迟暄的脸色。
可等她再看,赵迟暄却是往日凌冽雍容模样, 大抵是在尸山血海里浸染久了, 他瞧谁都是一样, 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会说会笑的人,而是冷冰冰的死物。
这就是他为人诟病的是暴戾嗜杀,言官嘴里的不把人当人。
是她刚才晃了眼,看错了赵迟暄眼里的神色
可那种如猎物一般被盯上的感觉太强烈, 让人想忽视都难,那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南叙蹙了下眉。
与此同时, 对面响起李公公的声音, “哎呦呦,您瞧咱家这张嘴,连话都不会说了。”
“该打该打。”
李公公拍着自己的嘴,向南叙赔礼, “阙阳侯是姑娘的舅舅,哪能跟姑娘是一对璧人呢”
“那些小宫人惯会嚼舌根, 连咱家都被带偏了。”
“公公知道就好。”
这种感觉太怪了,南叙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似今日这样的话,公公以后万不可再说了, 若是叫有心人听到了, 舅舅成了什么人了”
赵迟暄嘴角抿成一条线。
李公公忙不迭点头,“这是自然,叙姑娘放心, 今日咱家什么都没说,姑娘也什么都不曾听到。”
“倒是姑娘方才所言甚是,阙阳侯功勋卓越,姑娘怎好是白身呢”
没有的事情被他说的暧昧,又有纠察百官的谢明瑜在旁边,若是借题发挥,赵迟暄再怎样高的战功都要吃挂落,偏赵迟暄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遭人诽谤后必会报回去,他这种去了势的小身板,如何遭得住赵迟暄的雷霆手段
李公公当下不再推脱打太极了,十分殷勤向南叙道,“姑娘放心,咱家回宫之后必会向圣人美言,叫姑娘得偿所愿。”
这倒是意外之喜,南叙心思被转移,一时间门不再纠结舅舅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我便多谢李公公了。”
“应该的,应该的。”
李公公一边答话,一边小心翼翼去瞧赵迟暄。
怪事,向来喜怒不定的赵迟暄居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此时端正坐着,有一搭没一搭饮着茶,面上虽没甚表情,可眼底也没甚寒意,是他再正常不过的表情。
是的,对于赵迟暄来讲,没有表情已经是他心情最好时的表情了。
李公公很是意外。
心里虽纳闷,可李公公却不敢再看第二眼,要知道,这位阙阳侯是出了名的不喜欢难以相处,更不喜旁人的窥视,若叫他抓到他偷偷打量他,怕是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公公连忙收回视线。
此行虽未完成圣人的交代,但也试探出了赵迟暄的态度,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所收获的,又见金乌西坠,霞光满天,他便起身请辞,“天色渐晚,咱家也该告辞了。”
南叙站起身,象征性送了一下,“李公公慢走。”
“哪日公公得了闲,再邀公公去府上小坐。”
“一定一定。”
李公公笑眯眯说着话,准备离开。
李公公虽准备离开,可石凳上的谢明瑜却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仍是坐在南叙对面,眼睛若无其事盯着南叙瞧,薄薄的唇微抿着,但却不说话,好像是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一般。
“谢大人,您不准备随咱家一道走吗”
李公公忍不住问道。
他可不想一个人回宫复命。
要知道,问责赵迟暄的事情因谢明瑜而起,谢明瑜倒好,圣人面前舌灿莲花,赵迟暄面前哑口无言,反倒让他险些得罪赵迟暄。
幸好他反应足够快,这才不曾把赵迟暄彻底得罪,若不然,乱葬岗便会多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可绕是如此,圣人的嘱托他也不曾全部完成,只做了一般,试探出了赵迟暄的心思,可这样的结果是以他帮南叙请封作为代价的,这种情况下,他独自一人回宫复命怎么可能不会遭到圣人的斥责还是拉上谢明瑜一起去更为稳妥。
心里这般想着,李公公又补上一句,“谢大人,咱们一道走吧。”
“趁这会儿宫门尚未落锁,咱们赶紧回去复命。”
“李公公,我有话要与叙姑娘说,你先行回去吧。”
谢明瑜答得很快。
李公公“”
感情他今日冒着险些得罪赵迟暄的风险帮了一个白眼狼
有那么一瞬间门,李公公想去揪着谢明瑜衣领把谢明瑜揪起来。
“打住,我可没话与你说。”
南叙想不想便一口回绝,“你的话,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李公公心里舒服了。
该
“叙姑娘,你我虽已和离,可之间门误会良多,我实不想你这般误解我。”
谢明瑜声音无奈。
经过之前的事情,他已不再把南叙唤作叙儿,只用了一个稍显见外的叙姑娘的称呼,“叙姑娘,你可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开你我之间门的误会”
“我不愿意。”
南叙看到谢明瑜这幅模样便生气。
谢明瑜永远都是这样。
他永远是委屈的,清高的,哪怕做错了事,也都是情非得已被逼无奈的。
骗鬼呢
二十有一的人了,难道没有自己拿主意的能力
南叙拽了拽赵迟暄的衣袖,“舅舅,我们走吧,我不想看到他。”
谢明瑜面上一白。
赵迟暄眉梢轻挑,“走,回家。”
说完话他起身离座,身披傍晚霞光走在广场小道,南叙点点头,跟着站起身,亦步亦趋走在赵迟暄身后,与他一道回家,而身后试图叫住她的谢明瑜,她却是半点眼神不曾给,只瞧着前方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很快。
谢明瑜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叙姑娘。”
可南叙却像听不到一般,莫说回头瞧他了,连走路的姿势都不曾变过。
谢明瑜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谢大人,叙姑娘不想与您说什么,您呐,还是得跟咱家回宫。”
李公公一扫拂尘,幸灾乐祸得很。
谢明瑜眸光骤冷。
但那只是短短一瞬,转瞬之间门,他还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收回看向南叙的视线,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也罢,我就陪公公走一遭。”
南叙对他的误解太深,急不得。
他只有先在朝堂站稳跟脚,才有法子解开他与南叙的误会。
谢明瑜与李公公回宫,南叙与赵迟暄回府。
赵迟暄以军功封侯,自然是骑马出行,这个时代风气较为保守,南叙刚出校场,便带上帷帽上了马车。因为是要来校场,她是轻装简行过来的,马车上的东西并不多,显得有些空荡荡,她便秋练燃了檀香,羽人座的博山炉吞云吐雾,她看着袅袅熏香,不由自主想起赵迟暄看她时的目光。
那种眼神怪怪的,不像是长辈看晚辈,更像是猎人在看自己的猎物,而那个猎人显然也极有耐心,饶有兴致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这种感觉让南叙不舒服极了。
她自幼没了父母,虽与赵迟暄算不得特别亲密,可心里对他也是颇为依赖的,被他这种目光瞧着,总有一种连最后一个亲人都要与她生分甚至要弃她而去的错觉。
南叙莫名心烦。
心里烦,她便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
秋实秋练看出她情绪不好,俩人不约而同保持沉默,一个轻手轻脚给南叙捏肩,一个小心翼翼调弄着熏香。
往日热闹的马车此时静谧如夜。
时有清风拂面而过,轿帘的一角被悄悄掀开,赵迟暄的马哒哒走在马车旁边,轿帘有了缝隙,马车里的少女模样便陷入他眼眸,少女秀眉微微蹙着,细白如玉的小手捏着描金团扇,但却不曾摇,只是放在衣袖处随意搁着。
显然是有着心事。
赵迟暄的眼眯了起来。
很快到了侯府,马车停在垂花门,南叙揉了把脸,让自己的脸色不那么烦闷,然后扶着秋练的手下马车,她的脚刚踏在青石台阶,身后突然响起赵迟暄的声音,“阿叙。”
南叙便回了头,“舅舅”
赵迟暄挥手遣退周围丫鬟。
垂花门下只剩他与南叙,他看着南叙的眼,毫不迟疑开口,“阿叙有心事”
南叙心里咯噔一下。
赵迟暄永远都是这么敏锐,她自以为的掩饰得很好的情绪,他一眼便能看透。
在他面前,她就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小孩,什么都瞒不过他。
“没有。”
南叙抿了下唇。
她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问,舅舅,你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我
还是问,舅舅,你的目光怎么怪怪的
都不合适。
南叙垂了下眼,“舅舅,我没心事。”
“是么”
赵迟暄向前半步,“阿叙学会骗人了,连舅舅的话都不肯回答。”
南叙与找赵迟暄的距离原本不远不近,可当赵迟暄走了半步时,距离便有些近了,偏赵迟暄又生得极高,离得近了,压迫感便极强,几乎是下意识间门,南叙向后退了一步,“没有,我没有欺骗舅舅。”
“没有欺骗”
赵迟暄一声轻笑,又向前走了半步。
距离拉不开,那种熟悉又叫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南叙的背几乎贴到了身后的垂花门,整个人不自在极了,“真的,舅舅,我怎么会骗你呢”
“阿叙骗我的次数太多了。”
赵迟暄幽幽叹息。
身后便是垂花门,南叙退无可退,身前是赵迟暄,态度叫人摸不着头脑,因离得太近,她甚至能够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水沉香,这种熏香最是安神凝神,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可今日不知怎地,这种熏香却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种莫名的,不安的,甚至惶恐的情绪在她心头蔓延。
她与赵迟暄相依为命近十年的关系,似乎要被某种情绪打破了。
这种预感让她心里越来越慌,乃至肩膀都跟着轻颤起来,这种情况下的她更不敢看赵迟暄的眼睛,“舅舅,我什么时候能够骗过你”
她的声音明显没有底气。
在面对谢明瑜时,她可以咄咄逼人歇斯底里,可当对面的人是赵迟暄时,她敏感而尖锐的攻击性尽皆消散,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等待着家长的审判。
“阿叙现在就在骗我。”
赵迟暄声音清冽。
垂花门前穿堂风,赵迟暄呼吸间门的热气吹落在南叙脸颊,微烫的气息落在肌肤,南叙身体一僵,头皮麻到近乎炸裂。
太怪了。
怪到她连呼吸都颤了起来。
尽管赵迟暄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她逼到墙角。
她受不了这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感觉。
虽然那个人是赵迟暄。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舅舅才对。”
半息后,南叙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眉看着赵迟暄的眼,“舅舅,你不觉得近日的你似乎太怪了些么”,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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