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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北汀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顾南华。
他听顾南华讲过曾经的事, 自然也知道悦悦在顾南华心中是和他的继父、母亲不同的。
所以在万念俱灰之际，他依旧留下了自己所有的财产，只为了挽救悦悦岌岌可危的生命。
可现在, 从他们口中得出的猜测是悦悦依旧没有被救回来, 顾南华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他依旧在那一瞬间心如刀割。
沈北汀只能紧紧地贴着顾南华坐在一起, 望着这个无声痛哭的男人, 心中也泛起悲哀。
苍天为何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呢为什么要他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这些事情呢
这个时候, 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沈北汀能给的, 只有陪伴。
不知道过去多久, 顾南华慢慢将手挪开。他双眼通红，脸上是斑驳的泪痕, 怔怔地望着天空。
“走吧, 我们也该回去了。”顾南华语气平静, 站起来朝着小区的方向走去。
语气虽然如常，但顾南华的脊背却佝偻了下来, 他没有精气神去考虑自己的仪态了。
“你还好吗”沈北汀担忧地望向顾南华。
“我没事，走吧。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明天应该会告诉我的。”顾南华发泄过后，头脑重归冷静，想到母亲的欲言又止和继父不舍的眼神，叹了口气。
他拿出那张存着一百万的卡，看着上面被摩擦过的痕迹, 叹了口气。
他们回到那个家的时候，客厅里只留了一盏小灯在等待他们，夫妻两人已经回到了房间。
陆陆续续的谈话声通过并不隔音的门传了出来。
“你的腿我去热敷一下”
“不用，刚刚开门声, 回来了。”
没一会儿，房间门咔嚓一声打开，穿着睡衣的继母有些不适地扯了扯睡衣，看向两人，有些紧张地念叨着“你们回来了啊房间今天打扫干净了的，被子也已经铺好了，睡衣我想你们应该带了，没带的话衣柜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也放到卫生间了，你们进去就能看到。”
“知道了，睡衣我们带了，不用麻烦了，你回去休息吧。”顾南华这一路吹着冷风回来，眼睛已经没有那么红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是看不清楚了。
于是他的母亲只看着他们点了点头，目送两人进入客房后，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南华他们很快洗漱完躺在床上，那头的顾南华母亲和继父聊了一会儿便没了声音，想来是已经陷入睡眠，但沈北汀和顾南华却睡不着了。
“需要我陪你聊聊天吗”沈北汀将顾南华往自己怀里搂去，想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顾南华也没有挣扎，顺从地靠在沈北汀的肩膀上，闻着沈北汀身上浅淡的沐浴露香味，把玩着那张银行卡，渐渐出神
“没关系，你陪着我就好。”慢半拍之后，顾南华才回应了沈北汀开始的话。
其实是顾南华也不知道应该聊什么，悦悦才十几岁，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回忆，又能跟沈北汀聊些什么呢
“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沈北汀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顾南华的脊背抚摸着。
虽然姿态亲密，但两人如今都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一个在出神地回忆着和悦悦并不多的相处，一个在担忧地看着怀里的男人。
“其实，悦悦不止一次跟我提过放弃治疗的事，”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华终于开了口，他声音沙哑，情绪低落，“我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只有我知道悦悦在治疗的时候有多痛苦，他能坚持到手术，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同样的，他也看到了手术后的悦悦有多么的活泼和快乐。他可以跟同龄人一样去学校学习，可以一起玩耍，去兴趣班。
悦悦的父母舍不得他离开，顾南华也舍不得，或许是他们的强迫和不舍让这个小孩多活了几年，可最终小孩还是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彻底解脱，”沈北汀缓缓开口，不断组织着语言，力图不让顾南华再受到刺激，“你们爱他，所以想让他活下去；他也爱你们，所以不忍看你们如此辛劳奔波，还要为他的身体担忧。”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顾南华苦笑，“他从小就不爱哭，哪怕是小时候尿裤子需要换了，他也只是细着嗓子咿呀咿呀的叫人。”
可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自己在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呢尤其是自己还能继续努力的情况下。
“南华，不要多想，具体的情况咱们明天问问叔叔和阿姨不就知道了吗”沈北汀皱着眉看向顾南华，伸手在他眉间缓慢揉捏，“或许情况跟你猜测的不一样呢或许悦悦并不是主动放弃生命的呢”
顾南华没有开口，他虽然有这种想法，但不多。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和继父，如果悦悦是因为别的原因去世，他们不会是这种态度。
但，万一呢
沈北汀不知道顾南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是突然惊醒后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顾南华的头挨着他的头，闭着眼睛正在沉睡。
第一天早上他们起床出门的时候，他的继父和母亲正坐在餐厅闲谈，见他们出来连连招手让他们过去吃早饭。
早饭是经典的包子、油条和豆浆，是他的继父一大早出门买的，现在又热了热。
四人坐在一起安静地吃完了早饭，然后相对无言，彼此沉默，谁也没率先开口。
最终还是顾南华率先有了动作，他将那张一百万的卡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缓缓开口“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继父看着那张卡，再次露出悲伤的回忆之情，顾南华便将视线转移到了神情恍惚的母亲面前。
这也是回来后第一次，顾南华认真看向了他的母亲。
她变化很大，没了幼时的懦弱，没了苦难时期的沧桑，浑身只剩下宁静祥和。
但她其实变化也不大，依旧不爱说话，不愿意出头，永远跟在自己的男人身后。
“悦悦自己放弃了治疗。”谁都看得出来顾南华想问什么，最终是这个一向软弱的女人哽咽着告诉了他这个答案。
在顾南华给出那一百万之前，他们夫妻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无他，他们实在凑不起那么大一笔手术费和后期的医药费。
后来有了那一万，夫妻俩都重新燃起来希望。等不到肾源他们便去验了自己的，很可惜，没有一个人可以。他们只能等，但没等来好消息，先等来了悦悦情况极度恶化以及他自己的放弃。
“悦悦他”顾南华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此时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悦悦他走得很平静，”继父眼眶湿润，望向那张卡，却像是在回忆什么，“悦悦想让我们告诉你，他说他对不起你，因为他的病耽误了你的前途。他还告诉我们不要伤心，他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还有南华哥哥”
继父说到一半也忍不住捂住了脸，哽咽起来。
是顾南华的母亲将剩下的话说完“悦悦让我们好好活着，他说我们是南华哥哥的家人，作为南华哥哥的家人我们必须要好好的，你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外面翱翔。”
“他还说，只是不能见到南华哥哥最后一面了，有些难过。”
不能见悦悦最后一面，顾南华也十分难过。悦悦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顾南华知道。
但或许他要让悦悦失望了，不是这个家不愿意接纳他，是他并不想再回到这个家里，哪怕这个家并没有什么错，哪怕他其实已经不怪曾经的一切。
“南华叔叔知道，你不想拥有我们这个家，叔叔理解你也不怪你。这次辗转联系到你，希望你回来，也只是想把这一百万还给你，以及告诉你悦悦去世的消息，”
提到亲子离世，这个中年男人脸上瞬间苍老了许多，“我和你妈这些年也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你不用担心我们。”
“如果你们没什么别的事的话”顾南华喉结上下滚动，“那我们今天就离开了。”
他坐在椅子上，突兀地将即将离开的消息说出来，四人均沉默不已。
“悦悦的墓在哪儿走之前，我想见见他。”顾南华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两人。
“是，是应该让你见见悦悦的墓。走吧，咱们现在就过去。”继父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多亏母亲在一旁拉住了他。
沈北汀走在顾南华身侧，担忧地望向他怔忪的深情，顺着视线看向前方两人相携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来的时候希望顾南华能顺利解决心理问题，现在他只希望顾南华的问题不会更严重。
继父和母亲的车开在前面，顾南华和沈北汀的车开在后面，怕顾南华的状态影响开车，这段路是沈北汀在开，顾南华就坐在副驾驶发呆。
悦悦葬在本地非常山清水秀的一个墓园，四周都十分安静，是悦悦喜欢的环境。
墓碑上贴着他上学时的照片，墓周围有一层灰和落叶，看得出来他们不是经常过来。
上面写着悦悦的忌日是1月5日。
继父伸手摩擦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将带来的祭品摆放在墓碑前，低声道“悦悦，你哥哥来看你了。”
说完，他拉着妻子的手，冲着顾南华点了点头，离开了墓园，去了大门口等着。
沈北汀本来也想离开，给顾南华一个安静的环境，却被顾南华一把拉住，不得不陪他待在了这里。
沈北汀从未扫过墓，但他知道祭奠故人应当不会这么安静。
顾南华只停留了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他就坐在墓碑旁，看着那张熟悉的照片，没有说一个字。
没有沈北汀以为的回顾往事，也没有沈北汀以为的介绍他，顾南华就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悦悦坐了半个小时，最后留下一句话。
“悦悦，哥哥走了，以后可能会来看你，也可能不会。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不会再遭到病痛的折磨。也希望你能有一个亲密无间的哥哥”
他们离开墓园之后，走到各自的车前，顾南华就站在原地，视线紧紧地看着不远处的他的母亲和继父。
“走吧，别担心我们，我们会把自己照顾好的。”顾南华的母亲眼眶中含泪，说出的却是催促离别的话。
继父也只是跟着点了点头，带着洒脱道“我和你妈未来可能会去旅行，走到哪里算哪里，只是等我们都去世了，可能需要麻烦你把我们和悦悦葬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顾南华远远的看着他们，“我走了，以后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那对夫妻只是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嘴角带着笑，温柔地看向他们，目送他们的车逐渐远去，直到化作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到踪影。,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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