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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渡一夜都没有回来。
瑜珠在家中枯坐了一整晚, 连床也没有沾。
云袅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过来握她的手,只惊叹居然这么凉。她为她披上毯子, 陪她在厅中一道坐着。
周渡这座新宅, 与当初给她的那座差不多大,正厅不算狭小, 也容得下十来人, 瑜珠却只点了两根蜡烛, 照亮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望着它不断跳动,昏黄幽长。
或许她心底里也是知道,今晚是等不回来周渡的,但她还是要固执地坐在这里,等一个结果。
终于, 她撑着脑袋,从天黑坐到天亮, 远处有公鸡打鸣的声音传来,寻常这个时候, 京中的官员们都该准备晨起去上朝了。
瑜珠睁眼,却见因圣命一夜未归的周渡正好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来。
他的玄色衣袍上看不清有没有血迹, 但瑜珠只要稍稍一闻,便能嗅到那洗也洗不掉的血腥。
“你受伤了没有是不是沈家出什么事了”她急切地起身,焦灼的目光和语气,都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关心。
周渡冲进厅中,一把将她抱住,情绪中尽是不可言说的庆幸与失而复得。
“我没事,我没有受伤。”他回答着瑜珠, 将她摁在自己身前,紧紧不放。
可是后面那个问题却没有答案,瑜珠被他勒到窒息的同时,渐渐也明白了所谓的答案。
等周渡终于肯将她松开,她才边喘着气边问“真的是沈家出事了,是吗”
周渡神色复杂,揣度着究竟该如何描述,才能叫她少些痛苦。
昨夜陛下临时用密召召他进宫,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沈淮安,当真选择了出手。
他趁着夜闭城门与宫门,两处守卫都正值换人的空当,带了三千精锐从西南方向杀进玄武门,发动了宫变。
一切都只在刹那之间。
入夜之后的皇城守卫处于十分被动的形态,沈淮安带的骑兵又甚是骁勇善战,皇帝若非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叫人从狗洞出去,给他和另一位赵将军送密召,叫他们带着早准备好的后手闯进宫,只怕真的活不过昨日的夜。
对于这样的结局,认真思考了一夜的瑜珠其实已经并不感觉到意外,只是还是忍不住落泪,她只是不想与沈淮安再过多接触下去,并不想让他真的去死。
“那沈夫人呢”她涕泪横流道,“沈夫人不会做这种事的,是不是这种逼宫弑君之事,她不会参与的,是不是”
可周渡告诉她“昨夜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了,沈淮安调的兵,就是北威侯府与鲁国公府半年前一道支去西南军营的那批,沈夫人与此事,估计也脱不了干系。”
“怎么可能”瑜珠不信道,“蔡褚之明明同我说过,沈夫人他们根本就不同意他做这种事情,千方百计不想叫他拿到兵权,你真的查清楚了没有是鲁国公府的兵吗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如今不愿意相信,但瑜珠,事实就是如此,被逼到绝路上的人,想要赌一把实在太正常不过。”
瑜珠定定地看着他,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所以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了,是吗你早就知道皇帝有后手,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往火坑里跳了。”
周渡蹙眉“瑜珠,我不是圣人,陛下对于沈家的忌惮,也不是一日而起,有些事情根本不用我去沈家说,他们都早就明白,只是他们仍旧选择了赌一把”
“我不想听”瑜珠捂住耳朵,痛苦地摇起头。
她知道,她这个时候最不该发脾气的人就是周渡,弑君逼宫本就是天理不容的事,沈家错了就是错了。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事情失败了,要承担后果的只是他们家把他们逼到这条路上的皇帝就不用受一点惩罚吗如若不是他成日猜疑,害怕沈家一日一日更加强大,他们又何至于走上这样一条路
周渡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边哭边颤抖的样子,一下便被带回到了初与她相见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的她正没了爹娘,也是又愤怒又可怜的红眼兔子样。
只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对姑娘家该说何种软话,在她难受的同时,又刺了一遍她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瑜珠。”思及此处,他再难袖手旁观,看她一直这样痛苦下去。
他蛮横地将人打横抱起,带去后院“你是不是为了等消息一夜没睡我恰好也是,我们去休息休息,再谈论此事。”
是嫌她一夜没睡,现在脑子已经不够清楚了吗
瑜珠奋力挣扎,想要从他的怀里下去,却不想,不小心碰到周渡后背上的伤口,听到他当即难耐的一声倒吸冷气。
她怔住,又气又恼地看着周渡“快放我下去,我替你看看伤口。”
“没事。”周渡紧绷着脸,脚下生风,不仅没停下半点走路的步伐,反倒更加加快了速度。
瑜珠被他扔到榻上,褪去鞋袜,还想再据理力争,却又被他紧摁着,开始松外衣。
“你”
“衣裳脏了,穿着不好。”
周渡一句话打破她以为的荒唐,一瞬怔愣的功夫,她便被他推倒,平躺在松软的床榻上。
“陛下吩咐我回来休息片刻,午时过后还要再进宫一趟,乖,让我睡一觉,好不好”他褪去两人身上多少都沾了点血迹的衣裳裤子,却仍旧褪不去身上浓重的血腥,被他拥入怀中的那一刻,瑜珠不必想便知道,昨夜的皇宫是怎样的一场人间炼狱。
她缩在周渡怀里,突然便有些自责,摸着他仍旧无法轻易动弹的后背,轻声细语道“周渡,你能跟我说一些平日里沈家做的不好的事情吗”
只有知道他们家真的做了很多很多的恶事,才会觉得今日他们家的这一切都是应得的,不然,她究竟要如何才能甘心,才能劝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她源源不断的泪水打湿周渡仅剩的一件里衣,周渡沉默着,任她哭够了才道“瑜珠,你做生意这些年,早该明白,世上的许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沈家的罪状,你若是想要,我立马便能给你列出来,甚至陛下手里还有许多我也不知道的。但我不想你知道,你没有必要因为这一件事,就抹去他们家对你的好,抹去你该有的遗憾,沈家纵使对不起天下人,但独独没有对不起过你,是不是”
纵使对不起过天下人,但独独没有对不起过她。
瑜珠因为这一句话,再次在周渡怀里崩溃大哭。
但凡他们家待她没有那么好,她都不会痛苦成这样。他们连冒险的前一刻都知道提醒她,去找周渡,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她实在找不出一点点能随着百姓站在高地上去指责他们的理由。
“我能去见见沈夫人吗”她含泪祈求着周渡。
周渡吻了吻她的额间“可以,但要等陛下对他们的处罚出来之后。”
听到“处罚”一字,瑜珠直接打了个寒颤“会流放吗还是直接斩首”
周渡又沉默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沈淮安的斩首必定是逃不了,至于沈家蔡家的其他人,获罪流放,也已经是最好的路了。
他没有告诉瑜珠,这次宫变,看似只是沈淮安一个人的发疯,鲁国公府和北威侯府做后盾,但其实,却是这两家与皇帝的一场博弈。
若是沈家不倒,皇帝始终忌惮外戚干政,不会真正放心将大统交给太子;而沈家一旦倒了,皇帝便再没有顾忌,斩首、流放、三代不得再入朝为官,一串的重罚下来,即便将来太子继承了大统,要助沈家兴旺,他们也终究回不到朝堂,不会再有外戚干政的风险。
这是蔡家同沈家,在拿命保一个太子。
他们在动手前,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听他一直不说话,瑜珠心下也猜到了七八分,闭眼默默地淌着泪,这日竟然是在他怀中哭累了睡过去的。
午后周渡果然又去了宫中,这次仍旧很晚才回来,估计是对于沈家蔡家的处罚一事,一直叫众大臣们不能有个统一的结论。
又过去三日,处罚才终于彻底下达。
此次宫变被定性为北威侯父子意在自己夺权,谋朝篡位。
皇后和太子毕竟不曾亲自参与到此事当中,只是约束亲眷不力,在各自宫中反省;而身为主犯的北威侯父子,则是被判斩首;沈家和蔡家其余诸人,年长与年幼者流放,年纪恰好者,充作劳工。
而瑜珠刚得知这些不过一个时辰,便又有消息传来,说沈淮安在牢里自尽了。
那样高傲的人,怎么会任由别人当众砍下自己的头颅,当街示众。
瑜珠差点哭瞎了一双眼。
她一连几日没有去自己的铺子、布庄,黎容锦和五公主都找上周渡这里来看过她,但也无法挡住她的泪水,她成日成日地以泪洗面,终于在这一日,周渡说要带她去见沈夫人的时候,收拾好了自己的容貌,强逼着自己不许哭。
“夫人”她哑声站在铁牢门外。
“哭什么。”沈夫人隔着铁栏瞧见她眼角又要溢出来的一滴泪,“走这条路之前,我早想好了各种可能,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瑜珠点点头,使劲将泪水憋回去。
“如今周明觉待你好吧”她又问。
瑜珠说不出话来,只能又点点头。
“也是,他待你是真心的,我也算是看出来了。”沈何云道,“瑜珠,没必要为我们哭泣,我这一生,也实在算不得清白,朝廷要论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也论不到我的头上,如今这样,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人嘛,不逼一逼自己,总归是要遗憾的,如今倒好,有了结果,再遗憾也遗憾不到哪里去。”
她说的倒是云淡风轻,但瑜珠已经在铁栏外哭成了一个泪人。
“好好同周明觉过日子吧,他会对你好的。”她道,“顺便替我谢谢他,虽然我们没有听他的话,及时收手,但他还愿意帮我们保全孩子,实在多谢。”
“孩子”
瑜珠后知后觉。是了,年初蔡家长兄和长嫂刚生育了一个孩子,她这几日一直听人说,孩子在鲁国公府被抄家的前几日正巧夭折了,原来是提前被周渡带走了。
她想起那日,周渡问她鲁国公府在她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
她长篇大论,说他们是她的亲人。
“对了,还有淮安那孩子,临走前说在你那里做了套衣裳,可惜没福气穿,还请你能烧给他,钱,他估计是给不了了。”
说到自家侄子的时候,沈何云再爽朗的神情,终究也露出了藏不住的遗憾。
瑜珠捂住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不住点着头,任泪水汹涌澎湃,将自己淹没。
离开地牢的一路上,她一直浑浑噩噩,直至乍见光明的那一刻,看见周渡就站在天光尽头等她的那一刻,她终于克制不住所有情绪,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嘶吼。,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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