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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小少爷”
“小少爷好啊, 恭喜恭喜。”
等等,为什么是个小少爷,这裘太医号脉还准不准
众人脸迅速垮起, 遗憾宁晏没能生个女儿。
最高兴的非国公爷莫属, 他立在台阶下,豪爽挥手, 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气势,
“摆三日流水席”
至于那些意图缔结婚约的人, 都被国公爷给赶走了,
“婚姻是大事, 父母之命固然重要,也得看孩子的心意,咱们家无论姑娘少爷,都得十五岁后再论婚姻。”
今夜之盛况前所未有,可见朝中盯着燕翎夫妇的人不在少数,是时候由他这个父亲挡在前面做恶人。
消息传到东宫, 太子妃唯有苦笑, 往后也不再提议婚的事。戚无忌回府将经过告诉淳安,淳安倒没有预想中的失望。
“也好,我并非执意要跟燕家结亲,只不过见东宫盯着燕家, 与他们打打擂台便罢, 除了我谁还敢跟东宫较劲, 燕国公趁此机会拒了议亲,以后大家都自在,晏儿也不必苦恼。”
“言之有理。”
比起外面的喧闹,明熙堂气氛便井然许多。
如霜和如月护着乳娘, 将小少爷抱去西次间照料,荣嬷嬷则带着稳婆收拾宁晏。
宁晏浑身汗淋淋的,如同被浸在水中,人已昏睡过去,燕翎擦了下额头的汗,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十分凝重,他母亲便是在他出生数日后出的事,接下来几日最为关键。
他趁着嬷嬷们收拾宁晏的空档,去到浴室将汗湿的衣裳脱下来,冲了个凉,狠狠洗了一把脸看了一眼天色,水珠顺着他面颊淌下来,月华如练,映出他灼灼的目色,若夏日夜里一撮烈火。
燕翎深吸一口气,又回到东厢房,宁晏已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小脸煞白毫无血色,眉目倒是平静安然,燕翎上前将宁晏连同薄衾一起抱在怀里,顺着打通的明间回了内寝,屋子里熏了艾叶,有一股干净又舒爽的气息。
荣嬷嬷跟在他身后进来,眼角缀着泪,心疼她的姑娘遭了罪,进去时她给宁晏捎了一杯人参水,见燕翎将人搁在塌上便要来服侍,燕翎坐在塌侧,替宁晏盖好薄衾后,回眸看到荣嬷嬷,
“嬷嬷去歇一会儿,我来照顾她。”
荣嬷嬷心头一软,眼底的泪又溢了出来,她拭了拭泪花摇头道,“该您去歇着,老奴来伺候姑娘。”
燕翎语气疲惫,“我睡不着,就在这里陪着她。”
荣嬷嬷笑着劝道,“不如您去瞧瞧小少爷,小少爷眉眼很像您呢。”
燕翎抚了抚额,孩子刚生出来稳婆便抱给他瞧过,小脸极其饱满,红彤彤的,也皱巴巴的,一时还看不出像谁,也没什么好看的,二人合力给宁晏喂了些参汤,燕翎便躺在她身侧阖眼睡下。
第二日天亮,燕翎被孩子啼哭声给吵醒,他顿时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去到西次间,也不知孩子怎么了,卯时刚喂过奶,半刻钟前又尿湿过,刚换了一身小衣,莫名就哭了起来,乳娘急得满头大汗,如霜拿着拨浪鼓试图引起孩子注意,孩子眼神紧闭,只纵声大哭。
燕翎脸色不好看,径直从乳娘手里把孩子接过来,往手肘一放,坐在摇篮边,板着脸捏了捏儿子的面颊,小家伙睁开水濛濛的雾眼看了一眼亲爹,父子俩四目相对,仿佛是意识到面前这人不好惹,孩子小嘴瘪了瘪,不哭了。
但他也不肯睡觉,就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燕翎。
燕翎很无语,却也只能继续哄,哄他睡着才好让宁晏休息。
内室这厢,宁晏果然被孩子哭声吵醒,初为人母,对孩子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牵挂,心灵感应似的便睁开了眼。
荣嬷嬷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正给她捎了一碗燕窝粥,一面伺候着她吃一面与她说道,
“姑爷是真好,昨日生产一刻不离,虽说姑娘没有亲娘陪着,但有一位好夫君何尝不是福气”
都说患难见真情,女人最难的时候可不就是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么,男人是驴是马,这个时候基本就现了原形。
宁晏软软地靠在引枕,舒适地躺着,虽是疲惫虚弱,眼梢里的笑意却掩饰不住,“他人呢,歇息去了”
“没呢。”荣嬷嬷将最后一勺燕窝喂到她嘴里,低声与宁晏使眼色,“在哄小少爷呢,世子一去,小少爷便不哭了。”
“那是吓得”宁晏笑了起来,有些岔气便咳了两声。
片刻,珠帘一掀,一道挺拔的身影快步过来,顷刻到了她眼前,“怎么样可有哪儿不舒服”
他眼眸还有些许未褪去的血丝,眼神又深又柔,流露出浓浓的担忧和忐忑。
宁晏身子虚,一颦一笑皆有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我没事。”
荣嬷嬷给宁晏喂了一口温水适时退了出去,燕翎退鞋上榻,将宁晏搁在自己胸膛,二人依偎许久不言,谁也没刻意去提生了个儿子的事。
女人生完孩子,身下有恶露,直到第八天后,恶露除干净了,燕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想必是无大碍了。
嫡长子出生,换做哪一家都要热热闹闹办酒,燕翎和宁晏却商议把这一项给省了,国公爷已经豪气地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席,无需格外铺张。
孩子满月酒没有办,整整头一年,宁晏也没提生女儿的事。
燕翎为了杜绝宁晏生二胎的想法,将筹办市舶司的事提上日程。
户部拨了二十万两银子到通州,不仅要把市舶司建起来,还要在津口建造一座海港,额外还需将京畿附近的水域给打通,疏浚从京城至通州再到津口的航道。为此,皇帝将调回通州任镇守太监,与工部侍郎和宁晏三人共襄此事。
宁晏又换回了男装,以七品御史的身份,都建市舶司,她舍不得孩子,自然是将孩儿一道带去通州,燕翎自是两地奔波。
四年光景过去,市舶司建成了,原先荒凉的渔村,成了人来人往的边城,这四年内,燕翎组织水军对倭寇进行好几次毁灭性地打击,肃清了从辽东到山东一带的海患。随着津口建港这些年,倭国与高丽每年都有不少商人打津口登陆大晋,由此前往京城朝贡。
依照惯例,大晋给各国下发国书,邀请各国使臣携海商来通州会宴,日子定在四月初三,开市前一日,燕翎悄悄将皇太后接入一辆低调的宫车,由羽林卫护送赶往通州。
随行的还有太子妃与皇太孙裴樾。皇后自太子出事后,身心大为受挫,于两年前病故,现后宫庶务均由太子妃打理,这是裴樾第一次出远门,沿途对什么都很好奇,八岁的少年个子生得高瘦,性情倒是沉稳温和。
到了通州别苑,广阔的白玉丹樨下,站着一行人。站在最前的身着海棠红薄褙,带着一对南珠耳环的便是宁晏,另一人靠台阶里头站着,穿着一身银红长裙的则是淳安,她手边牵着两个孩子。
个高的小家伙,身形笔直,一双眼眸黑漆漆的如同葡萄似的,瞧见父亲打马而来,浑身绷着一股劲,兴奋地要跳起来,另一个模样生得白白净净,性子也文静,只静静望着马车,神色略带几分怯意。
燕少衡左手被淳安公主牵着,右手便要去够戚鸣玉,
“鸣鸣,瞧见没,打头骑马那位,便是我爹,我爹神明威武吧等会儿,便要我爹带我们去狩猎,咱们捉个兔儿回来烤肉吃。”
衡哥儿下手没个轻重,一下便把鸣玉的手腕给抓红了。
淳安公主看着那条红红的印子,只觉深深乏力,她只不过来通州七日,仿佛耗尽了一辈子的耐心与精力。
衡哥儿自小被放养,风里来雨里去,两岁后便把这附近的山头都跑了个遍,四岁的身量比旁人家五六岁的孩子还要高,相较之下,鸣哥儿却生得憨瘦一些。
这不打紧,打紧的是衡哥儿是个闯祸精,闯完祸便由鸣哥儿来背锅,鸣哥儿每每站在长辈跟前,乖巧温顺地颔首,“是我做的,与衡哥儿无关。”
到头来,好处让衡哥儿占了,鸣哥儿受了一身伤回来,脸上手指缝里全是泥,还笑嘻嘻地说好玩,淳安晓得他身子弱一些,不让他上山下船,鸣哥儿不听,非要闹着跟衡哥儿去玩耍,还跟衡哥儿睡一处,吃了亏挨了骂,乐此不疲。
淳安一颗心都被儿子揉碎了。
别看衡哥儿才四岁,颇有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着淳安的面,乖乖巧巧把小手递到她跟前让她牵着,背着淳安,怂恿着鸣哥儿一到出去疯。
儿子这德性,宁晏也很头疼。
孩儿在肚子里时格外沉得住气,她以为会像燕翎,结果不仅不像,犹如脱缰的野马,燕国公笑着说,衡哥儿脾性与已故的明阳长公主略有几分像,荣嬷嬷却在一旁悄悄嘀咕,
“小少爷怕是像了您,您两三岁时,爬树赖皮的事可没少干。”
宁晏扶额。
燕翎下来马,先看了一眼一月不见的妻子,二人眼神轻轻碰撞,霞光染在她面颊,她眼底的水色变得生动,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没说什么,只走过去将儿子单手给拧了起来,
又重了些。
衡哥儿仰慕高大的父亲,抱着燕翎狠狠啵了一口。
燕翎有些嫌弃,抬袖将他口水擦掉。
衡哥儿不服气,逮着另一面又亲了一口,“爹爹,儿子想您。”
燕翎“”
想他是假,想他捎他去狩猎出船是真。
调皮好动,桀骜不驯,嘴甜爱糊弄人,这一身的毛病让燕翎嫌得够够的。
若不是那张脸,他真心怀疑衡哥儿被抱错了。
将太后一行迎了进去,衡哥儿拉着鸣哥儿来到裴樾跟前,他率先拽住了裴樾的袖口,又朝鸣哥儿使了个眼色,鸣哥儿也温吞地牵上裴樾的衣角,
二人不约而同道,“殿下哥哥,带我们出去玩吧,我们可闷坏了。”
裴樾看着面前两位弟弟,一个双眼骨碌碌转,眼神明净透彻,浑身架势如同一头小猎豹,另一个憨憨地笑着,腼腆又乖巧。
裴樾摆起长兄的姿态,一手牵住一个,“你们想去哪里玩”
“上山下海”二人异口同声。
裴樾深吸一口气,他从来没有上过山,更没下过海,但本着不能在两位弟弟面前露怯的原则,他郑重点头,“我带你们去。”
裴樾在奉天殿养了四年,小小年纪养就一身储君气派,出了门,点来二十名护卫,一行人风风火火出了门。
待天黑回来,裴樾和鸣玉浑身湿漉漉的,手里各拧着一只野兔,而那衡哥儿早已不知去处,太后等人瞧见这等场面,哭笑不得,太子妃自然少不得斥责一番裴樾,裴樾不以为然,反而十分高兴,这是他玩得最尽兴的一次。衡哥儿虽调皮,但他极有脑子,跟个生机勃勃的小太阳似的,让人不自觉想靠近他,裴樾很喜欢。
翌日开市,燕翎与代表朝廷出席开市仪式,淳安带着几个男孩子去市舶司玩,宁晏和太子妃则陪着太后立在别苑顶层的阁楼张望海面。
宁晏弄来一西洋玩意儿,架在木架上,可将数里之外的景象窥得清清楚楚,太后将双眼凑过去,火红的一轮圆日自海面蓬勃而出,不远处千帆竞渡,百舸争流,无数旌旗铺在海面,如云蒸霞蔚,气象万千。
号角一吹,飞燕盘旋,天高海阔,蔚为壮观。
大约是半个时辰后,陆陆续续有巨轮靠近港内,太后透过西洋镜清晰地看到一些身着异服的男子在甲板上谈笑风生,有人金发碧眼面庞白净,有人头上裹着厚厚的白巾,眉目深邃。
都是些奇形怪状的装扮,看得太后十分惊奇,夙愿得了。
这一场盛宴史无前例地成功。
三日后,太后一行回京,朝中不少官员前来通州一堵壮观场面,燕国公也在其中。恰恰燕翎没空,便让燕国公护送太后与太子妃回京。
裴樾带着两位弟弟玩了三日意犹未尽,淳安实在是经受不住衡哥儿的闹腾,利索带着儿子与宁晏道别,衡哥儿眼巴巴看着两位兄长离开,小嘴瘪起,要哭不哭。
国公爷瞧在眼里,心疼不已,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朝孙儿招手,衡哥儿一个激灵奔到他跟前,燕国公将孙儿抱在怀里,
“衡哥儿,想不想跟祖父回京”
所有小辈中,国公爷最疼衡哥儿,私心也舍不得离开孙儿,衡哥儿重重点头,“孙儿想跟祖父回去。”
“很好。”
国公爷悄悄把孙儿捎回了京城。
宁晏已见怪不怪,国公爷视衡哥儿为心头肉,隔三差五把孩子拐回京城住,直到闯了祸,国公爷兜不住了,又被燕翎提溜回通州。
走了也好,她好跟燕翎过几日清静日子。
她一面吩咐云卓去打听燕翎何时回别苑,一面进了浴室,焚香沐浴,浴桶里铺了一层玫瑰花瓣,她踏入浴桶,将身子没入水中,为了筹备今日开市,她与燕翎已有整整月余未见,不仅是未见,二人都甚少有机会睡在一个被窝,上一回亲热犹在二月中旬。
自生了衡哥儿后,燕翎每每与她亲热,都要带上当年从泉州捎来的肠膜套,那个时候,她一心筹办市舶司,无暇他顾,如今大功造成,不免又想给衡哥儿添个妹妹。
淳安在年初诞下一名闺女,燕家这三年添了四五名小辈,瞧见那些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她就特别馋,她与燕翎模样都不差,衡哥儿长得就极好,若是生个闺女,指不定美成什么样,宁晏期待极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悄悄地把燕翎预备的羊肠套用银针戳了几个洞。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四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温度最是怡人。
别苑依山而筑,宽敞华丽,形同乌堡,正院便建在第二层,前是敞轩,后是寝室,四处帷幔飘飘,锦绣添香,宁晏将秀发挽成一个随云髻,露出雪白的天鹅颈,穿着一条海棠粉的抹胸襦裙,外罩薄薄的杏色披衫,她还未踏出浴室,只见珠帘响动,修长的手臂一撩,一道挺拔身影从外头阔步而入。
他一步一步从外头走来,帘幔浮动,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
晕黄的灯光撑开一室烟煴,腾腾的水汽缭绕,被光线交织成一片雾影。
他的眉目被这片水雾晕染,显得深邃又迷离。
沧海桑田,岁月轮转,时光对他格外宽厚,他容貌依然冷隽明致,经年过去,玄色的长衫干脆利落勾勒出他精壮挺拔的身形。
视线相交,吐息紊乱。
燕翎深幽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宁晏,胸口闪过一线窒息。
面前哪是位寻常少妇,明明是九天下凡的仙子,是一朵只堪采摘的娇花。
这是有备而来
无妨,他也有准备。,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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