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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正站在一个很熟悉的召唤阵前面。恍惚了一下。这是哪儿自己在干什么
她看着自己抬起一只骨骼细巧的、伤痕遍布的手, 将一把银色的小刀放在了手腕上。随着鲜血迸溅，邪异的法阵幽幽亮起, 史蒂芬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正在干什么召唤异域魔怪。
史蒂芬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她大概最近的确太累了, 竟然会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但那怎么可能呢
至尊法师重新打起警惕，盯着法阵中心那一团扭动的黑暗。
怪物呢她好好一个法阵，说好了是个邪恶的、召唤异域魔怪的法阵。她的怪物呢
眼前这个明显像人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这个场景, 感觉更眼熟了。史蒂芬有些迷茫地想，她大概真的应该休息一阵子了。
“别拿那个东西对着我了，女士。”被召唤出来的人形生物有些无奈地说，伸手摘下了兜帽。
大概是人没错。一个男人长得还很好看, 史蒂芬默默打量着眼前的人, 下了这个结论。
在烛火跳跃中, 一双朦胧的眼睛最先被光芒照亮。于是就像凛冬的黑暗被月亮的光辉填满, 史蒂芬看着那个被召唤出来的人像只猫一样抖了抖头发, 从兜帽中抖落出雪色的头发, 发尾末梢还微微打着卷。
“随意召唤界外生物是很危险的，女士。”那个瘦削高挑的男人微微弯起眼眸, 十分温文尔雅地说, “维山帝的屏障能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维度领主。如果你天啊, 你是至尊法师”
那双弧度上扬的锐利眼眸落在了史蒂芬的胸口，他最好是真的在看阿戈摩托之眼。
史蒂芬把手里那个奇形怪状的法器叫什么来着“百臂者之憎恨”，没错抓得更紧了，直直对准了乖乖地站在法阵中心的黑衣男人。
“站在那儿别动。”她冷冷地说, “只消一刹那, 玛瑙王的咒语就能激发。三十秒内，无论是魔法还是其他能力都会被禁锢，而我的武术棕带可不是开玩笑的。”
听到这话, 那白发男人眨了眨眼睛。他偏了偏头，打量着史蒂芬的脸庞，轻笑着说“不是你把我召唤到这里的吗，至尊法师”
“我没想召唤一个人。”史蒂芬咬着重音说，“你是谁”
他叫密涅瓦。尽管他自称最后的音节不发音，他应该叫“密涅尔”或者别的什么史蒂芬才不管这个。她的全名还叫史蒂芬妮呢。
“所以能把我松开了吗，斯特兰奇小姐”密涅瓦可怜兮兮地坐在纽约圣殿的一把扶手椅上，被赛托拉克的深红束带结结实实地捆在上面，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地支在一边。
他微微歪着头打量着她，雪白的卷发打着绺垂在脸侧，露出脖颈上的喉结。这个自称死灵法师的男人用一种并不设防的姿态表明自己的无害，然而史蒂芬并没有被那无辜的表象骗过去。
越来越有意思了。阿戈摩托之眼竟然看不穿他的身份但至尊法师的行事方式总是会留有余地。
大概。
史蒂芬挥手松开了那个禁锢，弯腰凑近了密涅瓦那张骨相深邃的脸，忽然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喝茶吗”
失策了。
原来是古一法师的故交，维山帝的拥趸。经过验证，这还都不是假话。
史蒂芬有点心虚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茶杯上那袅袅升起的雾气。密涅瓦坐在她对面，双眸明亮如星辰。
她不禁悄悄移开了目光。
第一个周一，史蒂芬和食灵巨怪打了一架。那怪物扯着她的斗篷把她扔到了墙上，然后攀附着几个无辜路人的灵魂逃走了。
史蒂芬怒气冲冲地回到纽约圣殿拿她的大斧头的时候，正巧遇到密涅瓦下楼找她。
在炎热的夏天，这人还穿着全套高领衬衣和黑斗篷，在看见她脸上的伤口时，藏在斗篷下的手指微微一动。
“这是怎么了”密涅瓦低下头，用目光扫过她的脸，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我记得你好像只是出去散步。”
“是啊，是啊。”史蒂芬恼火地抓起她的魔法巨斧，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大声说，“有时候散步的过程比较惊险，你会习惯的”
她并没注意到那个瘦削安静如影子的男人最后是不是回到了她安排的房间门里。毕竟大部分时间门里，他都似乎并没有什么外出活动的念头，而史蒂芬也默许了他能够自由行动。
当史蒂芬再次找到了食灵巨怪的时候，她只看见它在空中发出响亮的嗡鸣朝她低飞而来，仿佛划破空气的利刃。
怪物在她念出咒语的前一秒忽然发出一声惨叫，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她在直觉的指引下猛地回过头，余光似乎只看见了一片一闪而过的模糊的黑色衣角。
会是巧合吗
她回到至圣所时，发现密涅瓦不知怎么从杂物间门里翻出了一个小药箱，正襟危坐地在沙发上等着她。
“你的工作也太危险了，斯特兰奇小姐。”他半真半假地微笑着说道，“我真担心还不到那个预言里的末日，你的敌人就会先一步把你害死。”
“我的许多敌人都觉得他们能够办到这点。”史蒂芬微微仰起下巴，任由密涅瓦给他上药，有些傲慢地说道，“但我依旧活到了今天。哪怕明天就会被谁谋杀，我也不在乎嘶。”
“原来你还怕疼。”密涅瓦挑起眉说道，小心地在她脸上贴上一块纱布，“那为什么不怕死呢，我的女士”
“因为责任。”史蒂芬抿起嘴唇，“无论是冒险还是牺牲，只要能换来有意义的结果，那就是值得的。”
“真厉害呀。”死灵法师那冰冷而灵活的手指在她的面颊上轻柔地移动着，那微妙的触感让史蒂芬的后颈产生了一阵轻微的战栗，“那你允许我履行我向维山帝做出的许诺，去尽力帮助和保护你吗”
史蒂芬发出了一声哼笑。她眨眨眼睛，用一贯散漫的口吻回答道“那你要努力了，法师阁下。”
密涅瓦眼睛里那寒冷的笑意变深了，像湖泊下方的深渊忽然张开了巨口。
第二个周二，一个恶魔领主把史蒂芬抓到了地狱维度。她当然成功地逃走了，还耍了那几个恶魔一道，留下了一团混乱。
她心情愉快地回到至圣所的时候，密涅瓦并不在。整天都宅在藏书密阁里的法师十几分钟后才抱着一袋面包，悠然走进了正门。
史蒂芬有些嫌弃地看着他那套仿佛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哥特式黑色风衣。她接过面包，似乎隐约闻到了一点硫磺气味。
史蒂芬抽了抽鼻子，而密涅瓦也在这时候掸了掸衣角，抖落了一点灰烬。
这种熟悉的、迷惑的、有些无力又有些诡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史蒂芬一边切着面包一边皱着眉思索。
也许有问题的是整个世界呢，她随手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漫不经心地想着。
时间门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一些
第三个周三，岩浆人的袭击。
没什么好说的，史蒂芬的魔法技艺可以行云流水地把那几个怪人打包扔回他们的维度里。
纽约圣殿阁楼里的阿戈摩托魔球显示，当天晚上，维度壁垒发生了一次小幅度的振动，但并没有什么维度旅行者强行进入这个世界，她睡了个好觉。
睡得意识模糊的时候，似乎有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替她拨开了落在脸上的鬓发。
错觉吧。
第四个周四，复活的木乃伊。
密涅瓦对此充满了发言权，而这次他也终于赶上趟了史蒂芬同意和他一起去解决那个小小的混乱。
史蒂芬得以见证了一个死灵法师的施法流程老实说，和正经法师也没有什么区别，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要把死灵魔法分类进黑魔法里。
密涅瓦专注施法时的样子和他平时的气质大相径庭。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按着墓地的泥土，轻声念诵着冗长的咒语，直到此处徘徊的幽影消失不见。
最后，他垂下眼睛，脱去一只手套，将一小把钻石的粉末变成在空中燃烧的无根之火。某种东西随风而逝，史蒂芬十分感兴趣地说“那是个流放仪式吗”
“不，那是个祝福。”密涅瓦如是回答。他抬起头，朝史蒂芬弯起了眼睛，睫毛后的瞳仁中氤氲着雾气。
死者的灵魂在棺材中发出无声的凄厉惨叫，其痛苦令无数徘徊的灵魂心惊胆战，远远逃离。
第五个周五，梦魇领主。史蒂芬的老对手将她拖入了噩梦之中，试图找到一个足以摧毁她的梦境。
史蒂芬并不害怕这个。梦魇的手段不过如此只不过是试图将她的精神用灵魂深处那些黑暗的、有血有肉的恐惧撕裂，将她的灵魂扔进各种各样的噩梦中。
但她最终还是能够找到离开的路尽管那也许要耗费一整夜的时间门。梦魇能从四十亿个噩梦中汲取力量，但史蒂芬知道，噩梦只是噩梦而已。
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她也有着最强大的意志。
她在无数个噩梦中穿行。某些梦里她的双手恢复如初，某些梦里它们被一次次摧毁；电锯杀人狂、独轮小丑和怨魂女鬼在她身后追逐，她梦见在几百上千人面前赤身露体，梦见漫无边际的长队，梦见深海、孤岛和巨蛇梦见她死去的父母和弟弟妹妹，梦见世界在她面前倾颓。
当她梦见魔法一夜之间门消失无踪的时候，梦境被粗暴地打碎了。
密涅瓦穿过四十亿个噩梦，找到了她。他的半张脸隐没在噩梦维度的黑暗阴影中，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满是阴郁的愤怒。
但他的怀抱又是如此温柔宽和，心跳声规律而缓慢地响起，紧紧贴在史蒂芬耳边。
维度崩塌时的撕裂力量从他身边掠过，他们的斗篷像一个拼凑起来的茧，将史蒂芬牢牢包裹在其中。
“真好，你又取得了一次胜利。”密涅瓦微微低下头，拨开史蒂芬鬓边黑白交错的发丝，语气轻缓地说，“再也没有噩梦了。”
“你杀了梦魇。”
“是啊，斯特兰奇小姐。”
“你怎么能”
“从技术角度上说，我首先是一个维度领主，然后才是一个传奇法师。从心理角度上我想，我说过要保护你。”
“我以为那只是个无聊的玩笑而且，你是个维度领主”
“我从不开玩笑，史蒂芬。很抱歉没有在第一时间门告诉你这件事我担心你对我的怀疑会导致某些偏见。”
“我的确应该怀疑你你怎么可以”
“我真抱歉我曾经不够信任你，史蒂芬。但请你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也许你愿意去我的维度看看吗”
“我为什么好吧。”
“之前那些我的敌人不会全部都被你在暗地里干掉了吧”
“不是全部。”
“你真的干掉了他们你知道杀人会给灵魂带来什么样的负担吗”
“我知道，史蒂芬。但我不在乎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只想保证你的安全。”
“你简直你这个黑魔法师”
“也许我是。所以，可以别生我的气了吗”
“你是不是爱上了我”
“也许是呢，史蒂芬。我是个黑魔法师你会教我什么是爱吗”
“我不会”
第177个星期天，他们结婚了。
史蒂芬在穿上婚纱的时候，隐约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她有些迷茫地看着镜子里发髻高挽、唇色鲜红、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和美丽眼睛的自己。
一种幸福感轻飘飘地充满她的胸口，让她忍不住露出微笑。
“为什么我总觉得，时间门流逝得如此快呢”史蒂芬在密涅瓦低头吻她时轻声问道。
“大概是因为我们相爱得顺理成章吧”密涅瓦戴着手套的手抚过她的耳畔，语带笑意地说。
史蒂芬的脸颊微微红了。她闭上眼睛，数着秒数。在那个温柔缠绵的吻中，时间门并没有流逝得格外快，也没有跳跃着飞快前进。
果然是因为爱情，才让她产生了那样的错觉吗
这个世界绝对不对劲啊
史蒂芬有些惊恐地握紧了手里的诊断单。克里斯汀看起来容光焕发，十分高兴地恭喜她“真好，史蒂芬妮，你要当妈妈了”
她怀的真的是人类吗
她是可以怀孕的吗
为什么她觉得仿佛上一秒还是婚礼现场呢
史蒂芬完全呆滞了。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密涅瓦就坐在她身边，同样满是喜悦地仔细看着那张纸，接着满怀爱意地凝视着她的小腹。
“史蒂芬。”他语气温柔地说，“我真高兴。”
在看着自己的肚皮开始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的时候，史蒂芬真的绷不住了。
怎么可能
一种强烈的惊恐袭击了她他的心头，仿佛一道闪电劈在了他的脑海中央，奇异博士顿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那种挥之不去的惊恐依旧停留在他的心间门，做梦消耗的巨大能量让他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史蒂芬感觉到冷汗不间门断地从他的脊椎流下，流进宽大的衣服内嗯
史蒂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她他先看到的是不知为何变得过于宽大的领口，和领口内的风光。
他整整沉默了三十秒左右，才从当机的状态中恢复理智。
“密涅瓦”史蒂芬惊恐地伸手去碰身边的被子，“这的是怎么回事”
几秒钟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短发的密涅瓦坐了起来。她他她睡眼惺忪地看着史蒂芬，然后发出了一声“嗯”的鼻音。
接着，密涅瓦低下头，把手伸进了被子。她又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伸出手，捏了捏史蒂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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