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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顾二郎看不清父亲的表情, “只是据闻他与缨小娘子已住进了洛阳宫,北边的朝省,也按部就班组建起来了。”
顾细婵顾着自己负责的那炉茶, 螓首低垂, 不声不响。
顾沅沉默半晌,终于放下笔管, 看向神色间门不乏纠结的次子, “二郎,你也想效仿卫公行事吗”
顾二郎心中有一句“有何不可”, 他这些年因小弟之死,对晋室并无好感, 只是深知父亲恪守忠恕之道,此身此世不会做晋之叛臣, 所以有些话不好出口。
他只能拐着弯道“父亲, 其实咱们皆知, 卫观白不是暴戾恣睢之人,他也有经国治世的能力”
“世上不是暴戾恣睢又有才能者, 何其多也, 难不成个个都要篡权自立”
顾沅平静地反问“当今太子仁善, 有近贤远佞之德, 老夫还不服老,有信心将太子辅弼成一代明主。他卫十六真想澄清天下, 就一定要造反不成,他若肯低下一头, 一心辅佐亲帝,他想改革修法,大家亦可坐下来细细商谈, 循序渐进,修文厉武,焉知晋室不可再图百年”
顾徊不语了。
顾沅饮了口茶润口,转头看向一直装憨的小孙女,露出一点慈蔼的笑意,“阿婵心里有话,为何不说,你不是一向与阿缨要好吗”
顾细婵俏皮地吐吐舌,“大事自然有祖父与二伯商略,阿婵如何敢插口。阿缨姊姊么”
容长脸面的红衣小女娘抿出一抹甜甜的笑,“这二年间门我听闻了她不少事迹,佩服她得紧,唯一的愿望,便是想哪一天能再见到她,像从前那样一起说话玩乐一回,就好了。”
对面的父子二人相视一眼,顾徊让细婵去瞧瞧厨房做的甜糕如何了。顾细婵会意,施礼而退。
顾徊目视娇娇女的身影离开,转而正襟危色对父亲道“阿父,儿子知您心之所望,旁的我且不说,只说说阿婵。您想必也看得出,太子殿下对她有些心意,京城无秘事,太子也非城府深沉藏得住心事的人,今下,顾氏就是建康各方盯住的一块肉,阿婵的前程,您可为她考量过”
老太傅一瞬沉下脸色,“阿婵天性自然,我不会让她嫁入宫中。”
“当年,卫世伯又何曾舍得让先皇后嫁与帝王家”
顾徊气息微急,目色中显露一丝痛苦,“世族门阀之间门的斗争与联合,自南渡以来,何曾有片刻停歇,身不由己四个字,我顾家切肤体会得还不够多吗父亲,顾徊冒着忤逆之罪请问一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阿婵最终不得不嫁与太子,您想看阿婵步卫皇后的后尘吗”
这番话,牵扯到当年在诏狱绝食殉情的三郎顾凌霜,那是顾沅心底最深的隐痛。
若非关乎一国兴亡,家族兴衰,顾二郎断不会诉诸于口,去撕裂老父心头的伤疤。
他言罢,自己先泪水涟涟,起身,又扑通跪下叩首,“儿子大不孝”
顾沅目光静默半晌,没有怪罪,摆手让他起来。
他的儿子以为,他坚持守护南朝,是他一片愚忠。
殊不知,顾沅心里一直藏着一件知者寥寥的秘事,那便是,卫觎身中羯蛊。
这么些年,那孩子体内的蛊毒早已根植深重,将来如何,实是难料。
顾沅很清楚,如果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势必会对卫觎的威望与他麾下军部士气造成巨大的影响,北朝有刀笔吏,建康太学也并非无人。但即便在南朝被逼得节节后退的情况下,顾沅依旧对此守口如瓶。
顾楚泽一生磊落,不屑欺于暗室。
于家国然,于晚辈亦然。
在私,他视卫觎如自家子侄,可在公,他却不得不做出最坏的假设卫觎此刻是稳据北方没错,可谁能保证将来,若他毒发、失控、失智,甚至如祖将军一般那么,顾沅脑海中浮现一张楚谡娇柔的女子脸庞簪缨能管理一个青州,可她能独自支撑起北方的六州三十郡吗
届时会否有人不服她这个女子,北边派系不同的军队间门会否陷入新一轮的争权分裂,到那时群龙无首,枭雄并起,对中原来说无异又是一场烽火狼烟的浩劫。
“父亲。”
老人沉默太久,顾徊以为他沉溺于丧子之痛,慌神地唤了一声。
“把我的字,送一幅去洛阳吧。”
顾沅最终只哑声道了这样一句。
顾徊移过视线看去,只见满案纸张,所书皆是“王之蹇蹇,匪躬之故”
“你母族当真如此打探”
徽郡王府,室内的冰鉴供得很足。时虽未至盛夏,但因蜀王驻守京师期间门住在长子府中,是以从凌阴坊运来的消暑冰块比往年更早些。
李容芝身处凉爽的室内,非但不躁热,甚至有点后背生寒。
“是啊。”郡王妃周氏留意着夫君的脸色,缓缓说道,“从前几日开始,义兴的族中人频繁与我通信,因翁翁住在府里,这些伯叔姨舅们不上门,却左一封问安帖、又一封家书的,又是代请蜀王安好,又什么替我算了一卦,说我有凤命”
周氏说到这里,看向李容芝的眼睛,“夫君,我自嫁你,从未向你探听过朝政之事,但今日你给我个话,翁翁心里,到底是作何想”
那日太子在皇帝病榻前向蜀王让位之事,本该隐蔽,却不知怎的透出了风声,不免就让有心人的心思活络起来。
皇帝病沉,太子文弱,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事,蜀王正色拒绝太子之请,是应有之义,总不好让外人看着做伯父的去抢侄儿皇位。然而世事一时一变,以后如何,就不大好说了。
蜀亲王手里有兵马实权,若说他没有半分野心,任谁也不信。
如果最终真是蜀王接掌大位,李容芝便将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周氏也从郡王妃一跃成了太子妃。
再等将来李容芝入继大统,周氏可不就是妥妥的凤命么。
难为如今南朝危难当前,义兴周氏还能算计到这个地步。
王妃身为周氏女,愿意在第一时间门告知李容芝,足见此妻贤德,心是与他站在一处的。
李容芝微凛的目光中流露出几缕温暖,轻轻拉过王妃的手,带她一同坐下,沉吟半晌,摇摇头道“子不议父,更不该揣度其心。我只能说我自己,夫人,我幽居京城二十载,胸无什么大格局,只一直记着欠缨娘子的人情,那可是救下祖母性命的大恩啊所以,那个位置,纵使有那一天,我亦不愿争。”
周氏了然,这才是她了解并爱慕的那个李容芝。
发梳同心髻的雍美妇人轻舒一口气,“王爷是知恩图报的人。”
“王爷、王妃”
夫妻二人正在房中秘话,院子里忽传来总管一迭声的呼喊。
李容芝以为京中又出变故,当下起身,走出内室推门问何事。
总管却道“王爷,世子来了”
李容芝有一刹发怔,“谁”
“蜀王世子,您的嫡亲胞弟呀。”
总管话音未落,走神的李容芝便见一个目亮神锋的玄金蟒缎衣袍少年,迈步踱进月洞门来。
“兄长,你便是涵兰的大兄吧小弟有礼。”少年手持一把玉骨折扇,笑晏晏走近。
只见少年漆色双眉上勒一条明珠额带,一条躞蹀腰带上七事俱备,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他身后更是跟随着扈师婢子数十人,有人托刀佩剑,有女焚香捧露,声势浩大又不外道地占住了徽郡王的院子。
“涵兰”李容芝看着这个对他粲然而笑的陌生少年,有些生疏地唤了一声。
世子,是王侯嫡长之嗣才有的称谓。稀奇的是,李容芝在京城被封为徽郡王,而这个出生在蜀地,自幼长在父母身边的蜀王小儿子,反而成了蜀王世子。
更奇特的是,今日算是李容芝与他空闻其名的亲弟弟头一回见面。
只因他进京之时,这个弟弟还未出世,等李涵兰诞生长大,也未踏足过京城半步。
“涵兰,长得这么大了。你如何上京来了”
李容芝把胞弟的那身装扮看在眼里,动了下眉心,未曾多话。只是心知此时建康正乱,他上京不会是父王的意思,问道“母亲在家中可好,祖母身体可还康健”
这时周氏也走来,李涵兰余光掠见那袭裙钗,收回暗暗审视兄长的视线,热络地上前给长嫂见礼,送上备好的见面礼。
周氏微笑回礼,即命管家为小世子安排住宿。李涵兰抢着道“不敢麻烦兄嫂,我同父王住一个院子就成”
他听李容芝还在追问祖母近况,笑道“家里一切都好,兄长不必惦念了。我这不是担心想念阿父,又从没来过建康,所以便央求阿母来了嘛。”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随心恣情的娇赖,足见他被双亲保护得很好。
李容芝眉心微动,想的却是父王已离蜀,他这个嫡系世子再离开,蜀地不是相当于无主了尤其在听说李涵兰这次带了五千亲兵一同上京的时候,李容芝目光深晦莫定。
可最终,他这个初次见面的兄长只淡笑道“你远道过来,先歇一歇,等父王下朝回来吧。”
“好啊。”锦服少年凝眸回视,笑意锋颖天真。
待李境从宫里出来回到府中,得知幼子到了建康,亦大吃一惊。
李容芝夫妇侍立在一旁,李境虎着脸注视李涵兰半晌,先问他路上可遇到什么风波。
见小儿子乖乖摇头,李境才佯凶道“你这身衣裳成什么样子,家里穿穿也罢了,此地是上京,如此招摇也不怕僭越,还不换下来。”
说罢,他传来亲卫统领,劈头就是一顿训斥“调兵上京如此大事,你不先来请示本王便敢自行主张,是视军法如无物吗”
“阿父莫气,”李涵兰卖乖地给蜀王作揖,“是儿子不让张统领声张的,若无这些人,儿子怎敢放心在外行走”
他转了转眼,“再说,如今卫贼霸占洛北不还,南朝全靠父王支撑,是这半壁江山的中流砥柱呐,我带些亲卫进京探亲,有谁敢说三道四。”
李容芝夫妇俩对视一眼,李境无奈地拢了下少年的脑袋,“那也不该如此任性,你母亲也是纵容说来,你好不容易和你祖母多亲近亲近,你离家了,你祖母何人照顾”
李涵兰听言,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怪孩儿顽劣,不是从小长在祖母身边的,祖母糊涂时总叫着兄长的名儿,想来与兄长更亲。所以阿兰想着,不如让兄长回蜀吧,一来照顾祖母,二来在分别多年的母亲跟前尽尽孝心,三来,也好帮阿父看好封地嘛。”
李境一想,他父子三人如今皆在京里,西蜀无人坐镇,确实不是个长法,不由转头看了长子一眼。
还未等他决定,李涵兰又扭头对兄长亲昵一笑“哥,你忘了吧,巴蜀如今正是杜鹃芍药开放的盛季,满城花红如火,风景好极了。”
李容芝在屋外的莺啼声中垂下眼睫,淡笑了一下,“是吗。我是忘了。”
周氏蛾眉一蹙,她可看明白了,眼前少年哪里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分明是有备而来。
这些年夫君在建康明为郡王,实则是宫里牵制蜀王的质子,他在京城谨小慎微时,他的好弟弟在家里享受着父亲母亲的关怀宠爱。如今,南北变局,眼看着蜀王在京城扎稳脚跟了,李涵兰又马不停蹄追过来,生怕他的哥哥抢了先。
她夫君如果在此时走了,便再与皇权无缘,空出来的位置给谁,不言而喻。
翁翁这样一位掌军作战,风行雷厉的人物,是当真听不出李涵兰的言下之意,看不透他的小心机,还是慈父眼里出孝子,一股脑地偏心小儿子呢
周氏冷眼看着这些日子蜀王与夫君相处的光景,许是因为相聚不多的缘故,父子俩感情说不上亲厚,翁翁沉稳威重,夫君每日晨省昏定,也说不上几句家常话。哪像李涵兰一来,父子俩亲亲热热地凑作一堆,有说有笑,这才是天伦乐景。
她越想越心疼,丈夫不争是一回事,被一个黄毛小儿欺到头上又是另一回事。
周氏上前一步,便要替夫君开口,纤指却被李容芝一握。
他对她含笑摇了摇头。
二十多年的京城生涯,早已磨平了这个年轻贵胄身上的棱角。
李容芝平静地看向父亲“蜀中不能无人,祖母年事已高,也不可无亲人陪伴在侧。谁人回蜀,父亲决定吧。”
并州,晋阳。
厚重的城门紧阖着,城头上守城战卒严阵以待。
在城外五里处扎下的晋军大帐中,主将谢榆与军师严兰生,正头顶头盯着老榆树墩充当的案几上的晋阳地形图。
“晋阳城墙修得高,城中固守不战,打定主意要消耗我们的粮草。”
高照的艳阳炙烤着军营帐顶,今年并州入夏少雨,气候干燥异常,严兰生都热得挽起了大袖,小折扇扇得风生水起,鬓发高飘,谢榆犹习以为常地身披重铠。
谢榆点指敲着地图思索,“眼下麦苗未熟,无法因粮于敌。我们后勤粮草有限,供不起持久作战。”
谢榆带领一万兖州骑兵自霍州一路打到晋阳,已是深入并州腹地,北魏余孽已无强兵悍将,但因城而守,对他们这一方的消耗也着实不小。
兖州的军粮要分别供给翼州、凉州、司州等几路收复中原失地的军旅,不可能全面支援他们,大将军派他出兵也是为了速攻。
“城高有城高的弊端,高而危,危者易坠。”
严兰生脸上的皮肤微微晒黑了些,却无损他俊美风仪,就是眼下顾不上讲究,撸着袖管猛灌凉茶,看两眼舆图,随口道
“派兵从汾水支流挖引过来的沟渠差不多了,我观昨夜残月朦胧,至迟明日,必有一场豪雨,届时放水灌城。同时分五千兵力正面诈作强攻,掩护东西侧翼突袭。”
说到这里,严兰生的嘴又干了,仰头把壶里最后几滴茶水空进嘴里,润润嗓子,补上一句拍板定论,“问题不大。”
脸色严肃的谢榆眼睛不离舆图,脑中飞快思索,足过半晌,方肯定他的说法,沉沉嗯了一声,“问题是不大。”
随后他叫进副将,按商量好的对策部署下一轮攻城。
严兰生见状不禁失笑。
他跟随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的谢榆一路打过来,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位稳将。
这个稳,不是说谢东德不懂得兵者诡道,不会灵活变通,而是他领兵攻破每一座城关前,都会严格推演制定出兵的每一个步骤,主计之外,还有两到三条备策以防变化,稳扎稳打,不拿士兵的性命弄险。
难得的是他不拘泥,听得进不同意见,也并未因两个人从前的矛盾给严兰生冷板凳坐。
足见大司马调教将领的手腕高明啊。
当然了,第一次随军征战的严兰生,从谢榆嘴里也得到了句来之不易的夸奖“原来不是纸上谈兵之辈。”
他可真谢谢他了。
此刻,晋阳城内,一户复姓东方的豪绅大宅中,一名身着粉衫披髾的妙龄女子跪在一中年男子面前。
少女花容月貌,神情楚楚,恳求道“求姨丈莫要助粮魏兵,莫要与南晋军队为敌。”
“五娘,你快快起来。”外头晋军围城,厅内晋阳有名的豪贵东方隶一头雾水地看着妻侄女,只差要跺脚,“这是何意呀”
女子不起,抬目道“不瞒姨丈,当初五娘被歹人拐卖到南朝,蒙好心恩人搭救,这才送回晋阳。我一直未与家里言明,其实那名救我性命的恩人,便是如今洛阳城里声名赫赫的唐娘子”
东方隶听了万分诧异,连问当真,姬五娘点头。
说到激动处,这个本性柔弱的女孩子不禁流下泪来,“若无唐娘子,五娘如今早已与父母天人永隔,枯骨都不知葬在何处。生而为人,知恩不报,何以为人”
姬五娘红肿着眼皮啜泣“五娘虽不解事,却听闻,山阳城的瘟疫便是起自洛阳败军之手,此不义之兵,姨丈何必助纣为虐”
“原来你之前还有这层际遇,先时怎么一点风声都不露,好孩子,先起来。”
东方隶是个爱妻如命的人,视爱妻的外甥女如自己家侄女一般无二,见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不忍,扶起她。
他仔细想了一想,终于道“也罢,那从中京北逃的将军上门要钱要粮,我本是想着破财求个安生,既如你所言,这钱粮不给也罢。我东方氏在晋阳还有些声名,谅他们也不敢用强。”
姬五娘眼神一亮,“多谢姨丈。”
“捷报捷报”
手持战报的驿兵从洛阳城门快马赶至洛阳宫门,禁中侍卫接过,不敢耽搁,即刻呈往东宫。
东宫外殿值守的带刀侍卫姜娘见人,上前一步,接过信函。那侍卫才欲张口,姜娘道“女君还未起,小声些”
眼下日头足上三竿了,里殿寝阁中,案上的梅口瓶中新换了挂有新鲜晨露的木芙蓉,花香淡袅,却盖不过低垂帘幔内一种幽馥暧昧的混合气息。
榻笫上拥被而眠的女子乌发如云堆鬓,雪白面颊透出红润,宛如一支曼丽的春睡海棠。
簪缨香梦才觉,身酥体懒,见观白已不在床榻上,隐约听阁子外有低低人语,她慵然倚身,挑开一角帘幔,薄如蝉翼的纱衣领松,露出一片晃眼的酥白,口中低唤“观白,何事”
话音出来,却是喑哑,簪缨这才想起自己昨夜被弄哭了半晌。
不用她叫第二声,远在门外的卫觎像长了对顺风耳,雕花门扇吱呀一声,他走进来,身上披的还是宽松垂踝的黑绸寝衣,随步生风。
“好事,打胜仗了。”高岸的身影罩下来,未束的长长黑发随着他动作滑落肩头,勾出这男人一二分落拓的好风情。
卫觎看了眼簪缨粉面含春的模样,俯身在她眉心轻点,先给她递来一盏温水,左手里拿的是化淤的药膏。
“谢东德拿下了晋阳,大破魏兵;翼州那里,孙无忌和檀阿宝也有建树,一州之土几已纳入囊中。小檀呈报,他正在快马返回洛阳的途中,应来得及拿战功给你作生辰贺礼。”
簪缨软倚在榻边,饮水解渴,最后一口还未及咽下,闻言定了一定。
她这才记起自己是这个月的生辰,随即喜出望外,侬哑道“当真,阿宝立功了是几等战功,他未受伤吧严二郎在并州也还好”
并州翼州一平,黄河以北便再无大的动荡,这真可谓双喜临门。
卫觎看她一眼,想不回答,还是道了声“都好”,而后接过空杯,指头漫然挑开她雪色寝衣的领缘。
雪肤上点点暗昧青紫,昭示着昨晚的放纵。
卫觎拧开瓷盒,一缕薄荷的沁凉散了出来。
那双瞳色稠浓的剑眸瞬也不瞬锁着她。
簪缨看到那药膏,始后知后觉往后挪了下身子,不自在地哝道“我自己来。”
昨日是初一,簪缨挂着寺里的身份,按例去白马寺上香拜了拜佛。此事卫觎也是知晓的,她走时,也未见他有何异样。
谁知回宫,入夜后,他便不睡,又不许吹熄蜡烛,将内外侍人全部遣退,到底废了两条帕子
她腰窝还酸着。
卫觎看见簪缨越烧越红的耳垂,知道她想起来了,笑着垂睫挖了块药膏,慢条斯理在指尖捻,“帮你上药,自己脱。”,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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