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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 那拉氏给了永璂一个红封,里头有两枚金锞子,一个手制的平安符快过年了, 除旧岁迎新春, 本该是人人都有的祝愿, 她这翊坤宫虽贴不了春联,但也不能让永璂空手而归, 谁知道她这做额娘的还能陪永璂过几个新年呢
那拉氏又对郁宛笑道“永璂要说亲了,论理, 我这当婆婆的也该送点见面礼, 但不祥之人的首饰恐嫌晦气, 到时候就请妹妹帮我招待新福晋罢。”
郁宛心中分外难过,但也只能勉力应承,皇帝连议婚之事都不让那拉氏知道, 可见到时不会许她露面的了。可身为母亲不能参加儿子的大婚,叫人情何以堪
她迟疑了一刹, 想说是否再去求求情, 那拉氏却平静地打断她, “贵妃切勿因我而逾越,你过得好,本宫在这里才能心安。”
她深深望了孩子一眼,“永璂我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此举对你十分不公,但,请你体谅一个做额娘的心情,实在我也再无旁人可信赖。”
郁宛轻轻点头,“我答应您。”
那拉氏微笑起来, 朝她挥了挥手,苍白的肌肤可以清晰看见暗色的经络,“去罢,过个好年,别坏了兴致。”
郁宛没有再逗留,看着那拉氏坐回深青色的幔帐里,便牵着永璂的手离开。她们都不希望这次会面以伤感收束,不论如何,都得将最好的一面呈献给对方,这才是慈悲罢。
等到脚步声消失无踪,那拉氏才艰难地咳嗽起来,容嬷嬷赶紧将棉帕递过去,果然又是几滴猩红,叫她看着一阵心惊肉跳。
那拉氏却已经惯了,要她倒盏热茶来,又对她道“等我离去,妆奁里那些首饰你们拿去分了吧,我知道你是不怕忌讳的。”
容嬷嬷含悲忍泪,“主子切莫说这种话,您还得长命百岁呢。”
那拉氏抬手给她擦掉眼泪,含笑道“哭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她是活够了,自然得把一切都安顿好。奇怪的是,她本来以为心底该有怨恨的,然则胸中却是平静如水死亡不一定能换来万岁爷对她的谅解,但至少能对永璂网开一面;至于她自身,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她终于能卸下肩上重担,悠闲地去往来处。
那拉氏想起孝贤皇后离世时的模样,这个女人在她生命的后两年始终是愁苦而悲怆的,然而那一瞬,她在富察氏脸上见到许久未有过的笑容,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们都解脱了。
郁宛将永璂送回宫中,着意安慰了一番,思虑片刻后,又转道去了永寿宫里。
不知怎的,她觉得应该让皇贵妃知道这件事,就为了她跟那拉氏之间的恩怨她不知魏佳氏如今对皇后作何感想,但至少皇后如今的境遇与她脱不了干系。
魏佳氏听后难免错愕,“痨症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那拉氏性子有多要强,即便如今形同被废,可也会坚强地活下去。无论何时,魏佳氏都没想过要她死,此前她希望那拉氏用余生来为曾经的过错忏悔,如今水落石出,魏佳氏自个儿反多了丝愧怍,对那拉氏的观感也愈发复杂。
郁宛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真如纯惠皇贵妃昔年那般,嫔妾也无话可说,但若是误会一场,嫔妾还是希望娘娘能施以援手。”
她自己虽然能请太医,可若不经魏佳氏允准,怕是太医们亦不敢到翊坤宫去。
魏佳氏沉默下来“如今适逢年下,各处都是需要用人的时候,若动用当值的太医,难保不会惊动皇上。”
郁宛的心沉下去,虽然魏佳氏所言属实,皇帝只会盼着那拉氏早死,但,她总没法坐视不理。
魏佳氏忖道“我让林致远去一趟罢,就当是请平安脉,不用记档了。”
郁宛谢过她好意,魏佳氏苦笑,“你不必承本宫的人情,本宫不过是为自己心安理得罢了。”
如果那拉氏真这么病殁了,她未尝不负疚不管那拉氏当初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但先皇后临终前的举荐应该是真的。
连她都相信那拉氏的人品,魏佳氏更不该有所怀疑。
可她到底还是脏了自己的手,去谗害一个本应清白无暇的人。
魏佳氏说出这些话反而轻松了些,其实她老早就盼着能这么直抒胸臆了,奈何平日里总绷着根弦,对万岁爷更不敢透露半分,反倒当着郁宛能毫无顾忌。
谁叫她们有着相同的秘密。
郁宛以前觉得这位娘娘捉摸不透,如今却仿佛能窥见魏佳氏心底的一点隐秘她无疑是那种积极进取的人,偶尔却会被良心绊住脚步,她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能支撑她前进。以前是先皇后的死因,如今则是她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她会谨慎地给自己画一个圈,避免她的行为过于出格,可与此同时,又难免会有正常人应有的私欲。
倘说那拉氏适合做雍正帝的配偶,那么魏佳氏的性子,无疑更像康熙朝的德妃。
郁宛忽然觉得兴味索然,皇帝的后宫有千百样人,这些人或端庄持重,或温婉体贴,她们通通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份才能,哪怕换个环境,也能走出别样的道路。
可谁叫她们都遇上了乾隆,在这位主子身边,容不下任何雄心或偏执,他根本不需要你有用。
无用才是大用呵。
林致远到翊坤宫中请完脉,结果与容嬷嬷估计的并无二致,的确是肺痨,且看起来由来已久,只是从前不显,后来积劳成疾,又终日郁郁,这才诱发了咳血之兆。
郁宛蹙着眉,“你预计还有多少时日”
林致远讪讪道“这个么却是说不准,只要留意饮食,精心调理,还是很能撑一阵的。”
纯惠皇贵妃当初不就拖了大半年才死么当初她的境遇虽比那拉皇后好些,可也好不到哪儿去,关键还得看病人自身的意念。
郁宛叹息,“你好好开方子,尽人事听天命,余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至于那拉氏会否自寻短见,这个郁宛倒是不怕,至少在永璂的婚事定下之前,那拉氏是合不上眼的。
林致远答应下来,却不肯就走,试探着唤她一声,“贵妃娘娘。”
“怎么”郁宛警惕问道,这人过中年的太医莫不是见色起意想非礼她虽说他文质彬彬还有几分儒雅气度,可到底不是郁宛钟爱的那款,要她红杏出墙未免太轻率些。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林致远是来推销的,“微臣那儿有一种丹丸,服之可促女子怀孕,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郁宛冷静地道“这药一定很伤身罢”
“自然是会有些伤损的,可只要后续补养跟上,想来娘娘亦不成问题”林致远兴奋地摇唇鼓舌,很乐意帮自个儿找个下家,皇贵妃如今虽为六宫之首,可毕竟是强弩之末,未必能长长久久当他靠山;豫贵妃娘娘尽管宠冠群芳,可毕竟膝下只得一位公主,难免忧虑后事,他俩如若能合作,不就天造地设么
最重要的是,这位娘娘一看就很好骗和敬公主对他是大不如前了,魏佳氏对他也颇提防,还不许人往高处走么
林致远满怀希冀地看着她,仿佛看见一条康庄大道,可郁宛只是红唇微启,“滚”
她可不想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来付出生命代价,何况林致远只是嘴上说得好听,他难道还能保证男女那是神仙才办得到的事。
郁宛既不想阿木尔今后受到冷遇,亦不觉得自己有养个皇子的必要。她能成为乾隆的知心人,很大程度是因为她特殊的背景,再加上她独善其身毫无野心,皇子非但对她毫无助力,反而会将她从乾隆身边越推越远,到时候,没准她也会成为下一个纯惠皇贵妃。
她只想维持现状,反正阿木尔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快乐,何苦还要再添一份负累呢从牙牙学语的稚童养成乖巧听话的小棉袄,只这一次就够了,谁知道她再生出的是个天才宝宝还是混世魔王,人生毕竟不是豪赌。
不成想自己会碰一鼻子灰,林致远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看来他料的没错,蒙古女人都是蠢货,豫贵妃更是傻瓜中的傻瓜,给她机会都不中用,一厢情愿以为凭她自身就能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殊不知多早晚也是明日黄花。
他还是继续跟着魏佳氏好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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