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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 长街上渐渐亮起了灯火。不带重样的花灯,将街头街尾连接在了一起。
站在街中一眼望去,夜色下的小镇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这小镇背靠瑶山, 再往里就是修真界的关口, 不过里面设有结界, 非道门中人无法进入。
临海靠山, 也算是人界的边境。
是边境就少不了修建一些防御建筑,周围挖了一条百丈宽的护城河,河内岸三里处筑起了一座高高的城楼, 两侧的高墙延绵千里,一望无际。
不过近年来少战事, 这城楼都被当成百姓观赏烟火的好地方。
两人行至城门附近, 胡以白就看到上次卖糖糕的摊子, 摊主是为年近花甲的老妪, 身边带着一个半大的孙子。
虽然摊子不大, 位置也偏僻,可胜在味道好,用的都是上好的蜂蜜和羊奶。
而且现做现卖, 刚出炉的糖糕又松又软, 奶香和蜜甜都随着腾腾的热气飘散出来,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小孩吵着叫爹娘去买。
胡以白和凤翎算是摊子前为数不多的大人,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大人, 就生理年龄来说,两人还都是未成年。
不过两人的身高却很唬人,老妪接过铜钱时,朝着两人笑弯了眼,对胡以白道“带娘子来看烟花呀, 来,婆婆给多添两个大红枣,一定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周围不少小孩子跟着哈哈笑。
凤翎红着耳朵,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胡以白接过镶着两颗大红枣的糖糕,递给凤翎,也笑起来“来娘子,吃了之后三年抱俩。”
看凤翎一脸为难,老妪还以为他是不信,特意把自己的光荣事迹炫耀出来“娘子别不信,我这送子糖糕可是一送一个准,城东头王员外家儿媳妇,成亲五年都没怀上,请多少郎中看都没管用,就来这吃了一次我的糖糕,今年都添第三个了我送你的这个叫双子糕,保证你生个双棒不灵过来找我都成”
越说越离谱了
男人怎么可能生子,还双子
凤翎苦恼的想,他长得有这么像女人么,从小到大虽然经常被长辈夸好看,可把他误认成女子的倒是前所未有。
再说他面部也不算柔和妩媚,就算被误认,也该是胡以白那样雌雄莫辨的更容易被误认成女的吧。
胡以白付过钱后,拉着快要被煮熟的小凤凰离开,小声道“别介意,婆婆眼神不太好使,大概是师弟长得太好看,她没见过像你这么出挑的美男子。”
凤翎盯着随风飘摇的锦带,跟海底的珊瑚一样招摇,把自己被认成女子都归咎在这身衣服上,暗想他下次再也不会穿这身衣服出来了。
本来打算再过半个时辰去城楼上看完烟火就走,未曾想不消片刻的功夫,方才清粼粼的天忽然黑云密布,不见星月。
随着几声闷雷当空炸开,瓢泼大雨便紧随而至,一时间繁闹的长街乱了套一般,纷纷作鸟兽散。
两人去城隍庙找了处避雨的地方。
胡以白伸手接着房檐落下的雨水,不一会手心就汇了一捧“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不过也无事,若再过半个时辰还是不停我带你乘车,宵禁前总归能赶回去的。”
他把手里的雨水倾倒出去,用风诀吹干了手。脱下外袍叠成垫子,放在地上,让凤翎坐下休息。
人家穿的这是新衣服,还是机巧阁纤夫人的手笔,还是小心保持点好。
凤翎哪好意思坐在他衣服上,看他把自己当成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对待,更是无措“不必了师兄,用避水诀御剑回去就行。”
随后赶忙把他的衣服捡起来,除去上面沾染的灰尘,还给了胡以白。
看他这毕恭毕敬的样子,胡以白不禁有点想笑“这又没人,干嘛这么拘谨。”
说罢俯身,靠近他耳侧道“怕我吃了你啊”
温热的气息扑在皮肤上,凤翎忍不住缩瑟着后退半步,抬头时发现师兄抱着肩指尖频频点着胳膊,显然对他的刻意躲避不满。
他又慢悠悠的挪回来,小心翼翼解释道“我不习惯别人靠太近。”
别人
胡以白听着这个词儿顿时有点牙根发痒,前几天不是刚告白完,怎么今天就成别人了
凤翎摸了摸脖子“靠太近我身上会起疙瘩。”
胡以白一愣,过去瞅了眼,还真是。
而且全是鸡皮疙瘩。
之前在玄冥殿,他不耐烦的让自己让开,还以为只是针对胡以白这种讨厌的人,没想到他是对谁都不适应。
这算什么,肌肤过敏症
不过除了起疙瘩,也没见他有呼吸困难、皮肤发痒等过敏症状。
莫非是心理因素
他看着凤翎时刻保持警惕的样子,大有自己再靠近一步就要逃跑的架势,他忽然恶趣味上涌,起了逗弄的心思,捏着下巴道“师弟,你这恐怕是种病得治啊,我正好知道有一种法子。”
凤翎对他的话一向深信不疑,立刻道“如何治”
胡以白随口胡诌“这种病就得以毒攻毒,你逼着自己适应几次就好了。”
说着走过去,忽然把两手覆在凤翎脸颊上,他本就比凤翎高了半头,这么抬头一看,倒是被捧起来脸一样。
凤翎被迫抬头看看着他,虽然隔着斗笠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就是能感觉到,这股炙热的视线凝视着自己。
刚要退下的疙瘩,顿时卷土重来,而且变本加厉,不止是被触摸的地方,从心口由内而外,整副身体都像被架在火上烤。
他稍微想躲避,就被胡以白按住脸,像是钉在绞刑架上的死囚,只是死囚是伤命,他是诛心。
胡以白本来想逗逗他玩,没一会他就感觉凤翎整个人都在发抖,头也缓缓垂了下去,一副要昏厥的模样,把他吓了一跳,赶忙改扶住肩膀“没事吧”
凤翎抬起头时一双眼里都蓄着泪,面色苍白疲乏,他却笑了,把胡以白的手抓着按在自己脸上“看师兄,好像好了。”
身上真的没再起疙瘩。
胡以白没想到自己胡说八道,还歪打正着把他的毛病治好了。
继而还是担心道“就是不知道是光对我一个人好了,还是对所有人都好了。”
凤翎却很满足“只要对师兄好就够了。”
反正他也不喜欢别人触碰身体。
他说这句话大概只是字面意思,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含义,可听在胡以白耳朵里,顿时就拐了一百八十道弯儿。
若真是现出原形,估计那九条大尾巴都能摇成螺旋桨。
只要师兄就够了,就这么喜欢他
可激动过后就被一盆北冰洋的水浇醒,倘若试剑大会后,自己跟他坦白身份,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这副光景了。
这双望向自己饱含灼热的眼睛,只会对他敞开心扉含羞的小金鱼,恐怕都再也不会属于他。
思及,胡以白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愣,他为什么会感到可惜
两人坐在庙里的一隅,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线。
胡以白忽然开口“凤翎,我就是单纯问一句,你为何会喜欢我毕竟你连我的真面目都未见过。”
其实在凤翎向他告白的那天,他就在心里模拟出很多可能。
因为师兄是唯一帮助他的人。
因为师兄温柔善良,待人知礼。
因为师兄会倾听他的话,主动关心他的感受。
因为师兄总是在他陷入困境时,施以援手。
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可胡以白却感觉哪条都是,又哪条都不是。
本来他觉得,既然都不能答复他,索性就让这段往事随风而逝吧。
等凤翎及冠后,说不定会把这段告白当成人生的黑历史。
毕竟他上学的时候,见过太多学生时期谈恋爱,最后吹了哭天骂地,相看两厌,后悔当初瞎了眼的。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不断成长的阶段,何况在心性不稳的少年期,人最没有定性。
凤翎他是孩子,可自己不是。
他必须稳住守好这一关,不能让这把野火燎原。
没想到凤翎听到这个问题,却没有丝毫意外,他诚然道“其实我也问过自己,若像试考题目一样逐字逐句条理清晰的去答,也许能写出一大长篇。可看起都对又都不对。”
此话一出,胡以白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凤翎“也许问题并没有那么复杂,就像喜欢吃糖糕一样,为何喜欢因为它香腻甜软。可有人不喜,那是因为他们不爱吃甜食,亦或根本没见过糖糕。喜欢人亦是如此,就是因为那个人恰好符合你的喜好,又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恰好被你遇到,仅此而已。”
胡以白听到这番回答,斗笠下的脸僵了片刻,继而露出一副豁然的神情。
只是这么简单么。
只是喜欢师兄这种类型的人,恰巧又在合适的时机出现而已。
那胡以白呢
摘掉这层斗笠后,自己还会是他理想中的人么
胡以白低头看着手指上的陨星板纸,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冲动一把摘掉它,用自己原本的声音。
但紧紧握住后,他还是缓缓松开,“凤翎,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喜欢的那种”
凤翎“是先有了糖糕才有的定义,而不是先有了定义才有的糖糕。”
胡以白“那如果我撒谎了呢”
最后那半句他还是没说出口。
而是忽然揽住凤翎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喃喃道“有点冷。”
凤翎没作多想,乖乖的被他抱着,不一会又在身上薅了根羽毛给他。这次不同于之前的,顶端生着一圈细软绒毛,末端带着些反光,在夜色中像一根荧光棒,即使纯白一色,也显得格外华丽。
胡以白看着手里的小羽毛哭笑不得“你之前都给过我一根。”
凤翎解释道“两根不一样,这根冠羽能”
意识到说漏嘴,凤翎默默止了声。
胡以白“”
谁都知道,龙的逆鳞和凤凰的冠羽都是最动不得的东西,长在那里的羽毛,平时根本不会自己脱落,必须等到浴火重生时才会连带着身体一起焕然一新,如果生生拔下来,大概跟剥掉一块皮差不多疼。
看凤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胡以白忽然感觉手里这根羽毛变得好烫。,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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