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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鬼女红叶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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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叶的名字, 衬不上你的容貌。”

    这是名为父亲的男人在进入平安京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藤原红叶,这是为父为你所起的好名字, 如果有旁人问起,记住你自始至终就只叫藤原红叶。”

    可是, 这是神明大人给我的名字。红叶有些不开心, 但神明大人让自己离开了与谢,神明大人说父亲同自己才是同类

    神明大人要让自己和同类们一样活。

    “是。”红叶说。

    “你应该说, 是, 父亲大人。”男人耐下心来, 认真教导道。

    “”

    “红叶”

    要听话。

    “是,父亲大人。”红叶低声回答。

    藤原红叶被接入了花团锦簇的藤原家, 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为她的美貌而倾倒。

    “姬君的美丽,不是凡人所能轻易得到。”

    侍女们赞美她, 族人们称赞她, 素不相识的贵族公子传颂她惊人的美貌, 就连至高无上的那一位都听闻了消息,颇为好奇的同家中递了消息

    她不在平安京时, 多少贵女为博美名争奇斗艳, 难分高下;当她回归平安京后, 便只有她的名字不可动摇的在最上方。昔日村女一朝得势, 此前十几年都未曾享受的荣华富贵鲜花着锦,几乎是一瞬间便汹涌而来。

    年少时的乡野生长被藤原家包装成了自幼体弱, 故而隐姓埋名送往神社祈福的谎言, 为容貌家世皆不出错的红叶姬又增添一份病弱的怜惜美感,任谁人来看都要忍不住叹息一句,红叶姬简直深得上天的宠爱。

    但不是的, 藤原红叶知道不是这样的。

    平安京很大,大到无论她出去多少次都没有办法摸清它;平安京的天空常年阴翳,鬼怪妖魔常在人心漫出黑影;伴随着人们雪花一般称赞一同到来的,还有数不清的恶灵和邪崇。

    藤原红叶的美貌,让藤原家下决心开展一场豪赌,以家族之力倾注一切去培养她。教导她礼仪,让她学书画,红叶姬是完美的姬君,完美的姬君自然需要无所不能,只有完美的姬君,才会除了那一位之外,无人配得上她

    她是一个昂贵的物件,是高价的押注,是家族在权力场上博弈的一颗棋子,是藤原家无意拾回后,准备清洗干净献给至高无上之人的祭品。

    “忘记与谢吧,抛弃那偏远的乡下地方。”

    在红叶又一次提出想要回神社祭祀的请求时,藤原这样回应道。

    “你是为父最为宠爱的女儿,生来含金咽玉,你是藤原的奉为明珠的姬君大人,不是什么乡野生长的黄毛丫头”

    那个自称她父亲的男人缓缓合拢扇面,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过于凌厉,于是略缓了面色后,对她语气和缓的说道。

    “为父的红叶,你天生就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殿下为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一定会明白的。”

    什么同类,什么父女,什么补偿,通通都是假的。从她离开与谢的那一刻起,这位所谓的生父就从未想过让她离开京城。

    祭台已经摆上,祭品也已就绪,此前的准备没有白费,红叶姬的大名传进了宫后,宫中的懿旨便进了藤原家。

    再过数日,红叶就会应召被抬进宫里去,成为天皇的女人,她的入宫,会成为藤原家距离权利中心更进一步的最佳路径

    她被骗了。

    红叶明白了,她想要回与谢山,可是神明有所顾忌的拒绝了她的灵魂,而父族蓄谋已久的禁锢了她的身体。

    面前所摆的,好像是一条绝路了。

    藤原红叶在进京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对神明大人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她早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对神明大人交付了自己心中那懵懂的爱意。

    人类是狡猾的生物,占有的本能刻入骨髓,而红叶用一句句“神明大人的新娘”,来润物无声的侵占了神明的心房。

    人与神之间所隔寿数犹如天堑,人生百年于神而言不过一瞬而已,红叶贪婪的想要长相厮守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红叶如今明白了这个道理,却是源于神明主动推开了她伸出的手,而她已经身不由己的落入依靠血缘织就的罗网里。

    从一开始起,家族对红叶就只有利用,到了如今,红叶对家族便也再无半分顾忌红叶只是缺少机会学习与人打交道的规矩,而并非蠢笨不通情理。

    她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十分清楚,更明白的认识到,事到如今,自己已经再无归处。除非甘愿步入黄泉绝路,否则藤原红叶注定只能顺从家族心意入宫,达成他们心心念念的结果。

    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此认输,不甘心自己执着这样久,却因为命运的愚弄只能得到这般结果。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因为爱,从人变成了妖,而后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的故事。

    “是谁讲给你的故事,你还记得吗”麻仓叶王记着自己的目的,打断了鬼女红叶的回忆,开口问道。

    “我不记得了”红叶却说。“藤原家宾客往来如云,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妾身何德何能可以把每个客人都记得那样清楚”

    “妾身只记得,那应当是个身形削瘦的男人他的气质很温柔,眼睛里却结着冰。”

    不请自来的男人对藤原红叶说,自己有个办法可以让她成为和神明一样的存在。只需要她愿意接受无害的诅咒的附身,她就可以声称自己身染恶疾,并借此机会让藤原家暂缓她入宫的节奏。

    在这个年代,医生同阴阳道和神道之间的联系密不可分,藤原红叶大可以同医生谈起自己在与谢有神明供奉,而后便可对家中说要前往与谢山为自己的病体祈福,并借此机会离开这云谲波诡的平安京。

    “离开平安京,然后呢”红叶问道。

    “然后,请您对那位神明大人求救吧。”男人语气温和的回答。

    “在下相信,凭借您和与谢山神明的深刻感情,只要您对神明大人开口求救,神明大人定然会愿意见你。”

    只要神明愿意救她,她就可以再度踏入与谢山中,而后借助这个机会蜕变成为拥有悠长生命的妖怪。待一切尘埃落定,红叶再将前因后果对神明大人悉数和盘托出,便可以得偿所愿,长长久久的陪伴在神明身边。

    这是一个藤原红叶无法抵御的诱惑,但她依旧心存疑虑,不愿轻易相信男人所说。

    “那么,你呢”

    红叶姬问道。

    “你是如何到了这里的,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此前不说,却又在这时才告诉我这个我这样做,究竟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真是聪明的姬君啊。”男人眯起眼睛,似乎很愉悦的对藤原红叶说道。

    “因为我同藤原有仇。我希望藤原的举族所盼,能够在最接近成功的地方,彻底摔碎到再也无法挽回的程度。”

    “至于在下是如何到您面前的,这个问题或许在下不说,您也能够知晓藤原家并非铁板一块,恕在下不能对姬君告知,究竟是何人在背后相助了。”

    他所说的,尚有几分可信之处,到如今这个地步,倒也不是不可以一试事实上,藤原红叶也再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

    她伸出掌心,注视着黑色的雾气从男人的手中腾出,而后没入她的身体。阴冷潮湿的感觉一瞬间便深入骨髓,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了起来。在男人离开的当天夜里,名满京都的红叶姬便病倒了。

    藤原请了无数名医前来诊治,留下的判断如出一辙。

    害得姬君缠绵病榻的,乃是诅咒。

    “父亲大人。”红叶苍白冰冷的手被她名义上的父亲拢在掌心。“我要去与谢与谢的神明大人,能够拔除这种诅咒。”

    “你想要什么”

    男人脸色黑沉,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之中,但他貌美的女儿却只是虚弱的说道。

    “我希望藤原能够供奉这位神明大人。”

    “如果祂能治好你,藤原自当代代供奉。”

    藤原红叶笑了。

    他在说谎。

    她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头也不回的踏上前往与谢的道路。

    不论是路上,还是进山,对红叶来说都无比的顺利。她当着藤原族人的面虔诚祈祷,而后神明大人果然信守承诺的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神明大人,红叶不想死。” 她注视着那熟悉的面庞,眼角泛出了泪光。“请您救救我啊。”

    说啊,快说啊。

    只需要神明大人一句话,短短的一句话。很快的,马上我就可以脱离这沉重的,蜕变为更高层的长寿种族。人与神之间的天堑会就此填平,藤原红叶会信守承诺,成为神明大人的新娘,同神明大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神明大人抚摸着她的面庞,发出长长的叹息。

    “是我错了红叶,对不起。”

    “我一定会救你,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少女的躯体被熟悉的温暖怀抱深深抱紧,神明大人珍重的吻上自己新娘的眉心。

    如果时光停滞于此刻,那这一切,该是多么的圆满而美丽。

    可是,当藤原红叶踏入与谢山地界的那一刻起,不论是美貌的姬君,还是守护着这座山的神明,都已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握在了掌心。

    神明不会想到,居然会有人蓄谋已久,只为他这短短一刻的失格时刻;姬君所没想到的是,自己身上依附的也并非简单的诅咒,而是试图篡取神格的恶魔。

    为了救她,神明失去了自己的神性,而她本身不仅没有如愿以偿的正常跨越人与神的天堑,反而成为了依靠食用人肉和鲜血存活的妖魔。

    当目睹黑雾从自己身上升腾而起,吞噬了神明身上的璀璨光辉;当她亲眼见证了神明失格,与谢山崩,眼尾神痕皲裂破碎,化作不详的黑色纹路

    而神明强忍痛意的睁开双眼,神性自眸中退却,妖异染上瞳孔。他开口,对人类姬君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红叶我不痛,你不要哭。”

    “你要笑,笑起来,才漂亮。”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愧疚与痛苦拉扯撕裂她的心脏,妖魔桀桀怪笑,在姬君的意识中露出锋锐的獠牙。

    “拜你所赐。多谢你啊,竟能让神明都甘愿为之堕落,神性的味道确实让人难忘,接下来只要接手这具神躯”

    你休想

    “神明大人我的神明大人”

    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姣好的面容扭曲成狠厉的神色,她最后注视了一眼被妖气萦绕的熟悉身影,忍受着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此处。

    都是我的错。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如果我不轻信他人如果我当初坚持一下不跟他走

    如果

    她浑浑噩噩,思绪翻涌。

    如果从一开始,你不认识我。

    或许此刻,你还是你的山神,在山间纵酒,云中放歌。

    “我恨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意识和诅咒互相争斗,撕扯身体的所有权究竟归于何处。而杀意支配了所有的本能,一切阻拦之人都被除去,凡是鬼女所到之处,俱是一片血流成河

    待她终于消去胸中杀意,属于藤原红叶的身体不堪重负的倒在了一片偌大的枫林里。无尽的枫叶掩埋了少女的身躯,包容的土地拥抱了这个疲惫的灵魂,给了她留存于此的一席之地,而属于人那一部分的理智,终于再度苏醒。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妖魔注视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眼中淌出深红的血泪。她日夜不停的啼哭,连偌大枫林被彻底染红也毫不止歇,引得无数优秀的阴阳师在此折戟;直到安倍晴明踏入此地,鬼女红叶才终于化为同其他妖怪一般的代名词,驻守在属于她的血枫林里,直至如今。

    属于鬼女红叶的故事听完了。麻仓叶王站起身来,同她辞别。

    “我和晴明会在剩下的诅咒再次壮大前想出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在此之前,我需要继续去追查那个人的线索,暂且告别。”

    鬼女红叶注视着少年阴阳师的背影,猛然间从记忆的碎片中拾起了片段的讯息。

    “或许并不准确,但在我的印象里,似乎有其他人远远的呼喊过那人。”

    在麻仓叶王那让人感到心情平静的目光中,鬼女红叶吐露出了这个不知来处的名。

    “我听到,旁人似乎唤他为,羂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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