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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 建宁公主府上热闹非凡。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都派了宫人颁赏,其余亲王福晋、宗室命妇, 更是络绎不绝。
“hi, 苏大人。”
“苏先生。”
“苏,heo。”
书致扶着母亲从马背上下来,刚进了公主府二门, 忽然听到一个男人在背后喊了好几声, 然后才反应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
他一转头,就看到当年为他们家创作全家福的西洋画师威廉卡迪文站在身后, 腋下夹着画板, 对他露出一个八颗牙的微笑“好久不见, 苏大人。”他说着又向觉罗氏弯腰行礼“夫人吉祥。”
“卡先生好,您这中文还得磨炼啊。”书致哭笑不得地说。
觉罗氏亦是笑起来,向卡迪文点头示意“先生还是老样子, 我记得康熙九年的时候你管我们家老二叫苏苏, 笑得我和他哥哥几天吃不下饭。”
“夫人见笑, 宗文是增的不好学啊。”卡迪文愁眉苦脸, 跌足叹道。
书致又指着他腋下的画板问“你这是”
“哦, 受驸马邀请,来给他们一家人画像。”卡迪文道。
自从康熙九年,他替明珠一家画的那副家庭画至今还挂在觉罗氏日常起居的三间小厅里。随着福晋们来来往往,不少人都对这种新奇的东西产生了兴趣。现在写实西洋画虽然仍算不得主流, 但就像后世的泊来奢侈品, 已经成为了一部分贵族追求刺激的小众选择。
“吴应熊竟然有这样的雅兴”书致暗自想道。
康熙已经下定了撤藩的决心, 虽然越是事关重大的军事决定, 保密工作就会做得越好, 目前撤藩一事仅限几位重臣以及书致等人知道, 北京城里还是一片歌舞升平,丝毫不知战争的阴云已经在头顶聚集。
但吴应熊也不是寻常人,总该从各方打听到消息才对,怎么还会有找画师上门作画的心情
思索间,三人已经来到了正院里。
建宁公主一家人已经在花厅坐好,等着画师上门了。
虽然已经隔空交手数次,但书致还是头一回见到吴应熊。这位平西王世子与纳兰明珠同龄,正当壮年,身高七尺有余,比书致还要高出一个头,虎背熊腰,目光灼灼,按照这个年代的标准来说,长相很英俊。
如果排除三藩之争的因素,这倒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皇太极的十四个女儿,大部分都嫁去了蒙古,建宁公主是他的幼女,13岁的时候嫁给平西王世子吴应熊。
所以建宁公主名义上仍然是因“与外族和亲”而受到超规格的优待,一应吃穿用度等同于和硕亲王,就连公主府也是三路正院、每路七间五进的豪华宅邸,正殿称为“银安殿”,仅比康熙的“金銮殿”略低一个规格。
但因为需要人质的原因,建宁又得以和驸马留居京城,不用和姐姐们一样到塞外吃沙子。加上吴家有求于清庭,上下对她恭敬有加。吴应熊对她有求必应,虽有几房姬妾但也完全是萤火不敢与皓月争辉。
加上离娘家又近,时不时就可以进宫去跟生母说话,全然不像有的公主嫁到塞外忍受丈夫的暴力、一辈子也见不到娘家亲人的面。
所以书致冷眼望去,只见三十岁的建宁公主穿着一身金碧辉煌的灿金色蜀锦百蝶穿花旗袍裙,外罩大红遍地金端罩,眉眼含笑,身姿挺拔,看上去青春靓丽,竟然比觉罗氏还要年轻好几岁。
现场的福晋郡主们都羡慕得眼睛发红。连书致也捏了捏母亲的手,乖巧地喊道“额娘”
“去。”觉罗氏斜了小儿子一眼,好像在笑话他这么大年纪还撒娇,又替书致理了理腰带上凌乱上的挂穗,“一会儿去外面席上,别喝多了酒。”
“儿子遵命。”书致颔首道,又继续双手抱胸,站在人堆儿里看卡迪文替建宁公主一家画像。
在几十盆牡丹花的衬托下,吴应熊抱着幼子,身边站着八岁的庶子吴世璠。建宁一左一右揽着两个大些的嫡子,他们的长子、九岁的吴世琳亲密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卡迪文支起画架,打好线稿,开始用铅笔勾勒出一家人的面貌。
“嘿,真他妈神了”随着人物渐渐成形,周围的人逐渐惊呼道,“简直一模一样啊。”
吴应熊全程带着和煦的微笑,时不时出言让画师暂停一下,嘱咐建宁和孩子们吃东西喝水,又过去拿起画板看一回,叮嘱卡迪文不要美化,尽可能把自己和妻儿的身材相貌,画得写实一些。
一副悠然自得、胸有成竹的模样。书致看了不禁深深纳罕,心里总觉得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一时线稿完成,自有人请了卡迪文到后院去休息领赏,宾客们方才三三两两地上前给公主贺寿。
建宁却专门使了一个丫鬟过来向觉罗氏道“殿下请纳兰夫人和二爷到后院一唔。”
“额娘”书致不禁有些吃惊地看着母亲。却被母亲拍了拍手,递过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后院里,建宁已经换回了家常常服,正坐在院中喝茶,看着长子吴世琳带着两个弟弟踢球。见纳兰家母子二人进来,她连忙起身相迎,亲自搀扶了觉罗氏起来,笑道“十年未见,五姐姐风姿不减当年。”
“妾身老了,哪里比得过公主。”觉罗氏笑道。
“这是小书吧,都长这么大了。听说他当年生下来的时候身子不好,姐姐真会调理人,两个孩子都叫你养得这样好。”建宁说着又嘱咐三个孩子上来见过两姨表哥,叹息道,“当年宫中那么多姐妹,就数我和姐姐福气好,留在京里了。”
建宁说着不禁红了眼圈,一副有话要和觉罗氏说的模样。便有侍女上来对书致说“驸马爷在前厅设宴,二爷请随奴婢来。”
书致忙道“额娘,太医嘱咐您,餐前要按时吃药呢。”生怕她向母亲提出什么为难的要求。
觉罗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那药晚一刻钟吃也不打紧。”
书致这才跟着人去了外面席上,仍不忘嘱咐十六“在门口盯着点,要是里头有什么动静,就说老爷不舒服,打发个人进去请夫人出来。”
说罢走到外面席上,雅布也跟着简亲王来赴宴了,正独自坐在席上拿着把梅花洋银自斟壶,自斟自饮。
书致便坐过去问他“怎么一个人,你二哥呢”
雅布撇嘴,朝那边人最密的地方努努嘴儿。书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吴应熊用力地拍打着简亲王喇布的肩膀,两人大笑着举杯相碰。
雅布冷笑道“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都凑到一块儿去了。”
简亲王府连续两代家主早夭,如今当家的三个爷们年纪都不大。墨嵋只有一个辅国将军的爵位,喇布也只是承了王爵,都没有在朝堂上任职,比起当日雅布的爷爷济尔哈朗在世时候,不仅威势大不如前,就连政治嗅觉也成了二流。
康熙都已经把想要撤藩的念头传给几位阁老了,但凡是手腕高超的家族都猜了个七七八八。简亲王还一门心思地往吴应熊身边凑。
雅布看在眼里,偏又在家里说不上话,也是憋屈,只能自嘲道“往好处想,吴应熊也只能笼络到他这种人了。”
“可是吴应熊这兜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呢”书致低声道。
人人都知道吴三桂已经年过六十,如果他造反称帝,最急需的就是一个男性继承人。康熙在南边的探子已经打听到。原来当日吴应熊离滇之前,幕府的谋士给他出了上中下三条计策
上策为和一面在京城大肆传播消息,说平西王洞藏十万精兵,夸大云南的兵力;一面贿赂朝中大臣,让康熙收回撤藩的念头,变相承认吴家占据云南、割地为王的现实。
中策为逃一但康熙下定决心撤藩,就尽可能保存自身,逃出京城。
下策为保如果吴应熊不能逃回云南,那么至少要设法将一个儿子送出来,保存吴家的血脉、稳定吴周政权的人心。
可是如今康熙的态度日益坚决,朝堂上的风声也开始从妥协变为强硬。吴应熊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雅布压低声音问书致“吴应熊的姬妾,当真没有给他生过其他子嗣吗”
言下之意,就是怀疑吴应熊藏了一个儿子在府外。
“你当内务府是死人吗”书致白他一眼。
雅布又开始发散思维了起来“又或者和家仆的孩子对调了身份又或者是以前生病的孩子,谎称夭折,实际上是送走了。”
“少看点话本吧。”书致抬手向他头上敲去。
古代想要玩“狸猫换太子”这种把戏压根没有那么容易,先不说能不能瞒过宫里的眼睛,单说这时候没有亲子鉴定技术,大户人家都只能把妻妾们养在家里,从怀孕一直到孩子长大,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这样才能确保孩子是自己的。
一旦把亲儿子换出去了,将来要是长得跟父亲很像也就罢了,万一要是长得不像,你凭什么说这个从小没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是吴家血脉
就算吴三桂相信,他底下那些心思各异的臣子相信吗连秦始皇都因为没有在秦宫出生而被质疑血统,民间出了那么多朱三太子,有几个能真正形成号召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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