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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送客回来, 便见纳兰兄弟和雅布夫妇都站在后院的凉亭里,好像在围观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看,却是一个两三岁的小童躲在雅布身后, 怯怯地捧着一个果子啃着。
“这是谁家的孩子,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曹寅问道,然后猛地一惊, 看向在场唯一一个有老婆的人, “这不会是你的”
雅布没好气地说“是, 我儿子。你还不快给见面礼”
书致兄弟都笑起来。雅布把孩子交给西林觉罗氏抱了下去, 招呼三个小伙伴坐下, 自有丫鬟摆上茶果, 雅布方才叹道“这孩子可能是我三哥的儿子。”
“哈”曹寅和书致成德面面相觑, 都是一脸震惊。
“再说一遍, 你几哥”书致诧异道。曹寅则是语重心长“小布啊,有了私生子也不丢人,好生给福晋解释就行了,用不着编这么离谱的故事。”
“你才有私生子,你们全家都有私生子。”雅布拍案怒道, 再次重申,“这是我三哥德塞的儿子。”
成德皱眉道“可是简惠亲王不是已经去世三年了吗”
“嗯。我们请了太医院骨科圣手, 摸骨测龄, 说这孩子约摸三岁。”雅布解释道,“他的生母是以前伺候过我三哥的一个丫鬟, 我哥走了以后嫂子改嫁,他屋里的人就都放了出去自行婚配。那丫鬟改嫁给了阜成门上的一个护军把总,不满七个月生下这孩子。那边夫家不认,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非说是我哥的种。”
“我们原以为不过是讹钱罢了,就把他打了出去。那丫鬟也因此被赶回了娘家,带着这个孩子独自过活。直到今年她因病去世,临终之前找上了我。我看她那模样倒不像是讹诈,况且这孩子五官长开了,倒真有几分像德塞的模样,年龄也对得上,便作主把他接回了府里。太福晋一看,眼泪都流了下来,立马就让下人们改口叫了孙少爷。”
这样说来还真有可能,当初德塞是患了疟疾、暴病离世,并不是久病卧床、失去x能力,会留下遗腹子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若是寻常人家,只要祖母认了,这个孩子就算是认祖归宗了。然而简亲王一脉乃是皇族,以前可从来没有过皇室血脉流落在外、都三岁了才抱回家来的事。一个血统不明的孩子,还是男孩,估计很难被官方追认为亲王之子。
曹寅忙问“听说把两个人血滴在水里,如果血液相融就说明有血缘关系,你们试过了吗”
“我也听人这么说来着,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雅布眼睛一亮,复又发愁道,“可是他父亲已经没了,如果要验,就只能请太福晋出来验,也不知道这隔代的人验了准不准。”
“不用麻烦太福晋,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书致翻个白眼,一面吩咐曹寅拿水,一面挽起袖子给哥哥递眼色。
曹寅恍然大悟,连忙亲自端了水来。雅布又亲自递过一把匕首,眼含热泪地说“好兄弟,辛苦了。”
书致嘴角抽搐“拿针来啊,这么大的匕首是想捅死谁”
曹寅连忙命人去内院讨要缝衣针,书致将银针放在火上烤过了,对着哥哥的手指扎下去,又换了根针刺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碗里。
其余三人都扑过去,像鸡妈妈守着破壳的鸡仔一样,眼也不眨地盯着那碗水。半晌,只见血滴在白水当中扩散开去,却在中间门形成了一道颜色不一样的分层,只在表面有些许的接触,并没有完全融合到一起。
“怎么会这样”成德看着自己手指上还未凝结的血珠,皱眉道。
“不是很正常人的血脉传承自父母,但通常我们的父母之间门却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即便是亲兄弟也可能一个肖父,一个肖母,这玩意就是江湖术士编出来糊弄人的。”
书致又端起那杯子“你想让它融,也简单得很。”说着把茶杯在手上摇了三摇,然后把彻底变成粉红色的血红蛋白液放到众人眼前“只需要继续加水,或者摇匀就可以了。”
“那这可怎么办呐”雅布发愁地抓了抓脑袋。
成德劝他道“皇室血脉事关重大,更何况你们家还有一顶铁帽子,就更不容混淆了。这个孩子在府外出生,即便真是令兄骨肉,恐怕也很难再上玉碟。不过反过来想,既然反正都上不了族谱,你不如劝劝太福晋,干脆别再纠结血统,就当这个孩子是跟德塞有几分相像的有缘人,把他收养在府中寥解寂寞。”
雅布左思右想,半晌叹道“也只能如此了。”又向纳兰兄弟俩道谢,请他们下个月再到自己府上吃酒云云。
临别之际,曹娥又向书致索要了大量纳兰成德亲笔签名的书签、花笺等物,准备留着送人,还善意地说“我知道纳兰大哥要念书不得空,不用一次签完,你慢慢地给我就好。”
书致不禁觉得好笑,向那边站着跟曹寅互相揽着肩膀道别的哥哥努努嘴“他不就在那边,你亲口同他说去不就完了”
“偏要你去说,反正这事儿我是交给你了,若没有也只找你罢了。”曹娥笑道,将他送出二门。
成德见状不由纳闷,回城路上不由问弟弟“小曹姑娘跟你很熟吗”
“嗯。”书致自以为幽默地耸肩笑道,“谁让我是她偶像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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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德抿唇忍笑,原想问问弟弟“她管我叫纳兰大哥,管你叫书哥哥,你就没觉得什么不对劲吗”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他倒是很愿意和曹寅联姻,但可惜曹娥的身份不高,阿玛额娘估计很难接受这么一个包衣出身的儿媳妇。若是书致本人有意,那他还愿意帮着争取一番,但弟弟明显又没有这个意思,他又何必挑破,让弟弟和曹寅日后不好见面呢。
想到这里,成德便按下了满肚子花式嘲笑弟弟不解风情的话,两人骑马回到家中,远远望见明府大门,都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
纳兰家的门前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扔满了菜叶子、烂鸡蛋,如今正堆积如山、湿哒哒地往台阶下淌着酸水,管家安荣正带着几个门房打扫,见了他们连忙迎上来“二位爷回来了,走侧门吧,这儿不干净。”
书致问“怎么回事”
“别提了。都是那群云南官员的家眷闹的。”安荣一脸无奈地说。
明珠一力主张杀了吴应熊,引来吴三桂的报复反击,将原本清廷驻云贵川三省的官员及其家属全部坑杀,死者多达数千人。
消息传到京城,各家都在为自己逝去的亲人戴孝,自然也有那些被伤痛冲昏头脑的人连带记恨明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反正皇上心里是知道阿玛的苦衷的。”书致安慰哥哥。
成德亦是沉重地点点头“我明白。”
兄弟俩又绕道府侧,下马回家,走在廊道上。书致想到下午跟陈维崧、姜宸英聊天,他们都以字号相称,一个人往往有好几种称呼,自己却只有一个名字,听上去似乎有点土土的。他不由来了兴致,对哥哥说“诶,你给我起个字吧。”
男子二十加冠,由长辈赐字,那是汉人才有的规矩,他们家是不用指望明珠有这个觉悟了,书致也懒得翻书去,便干脆推给哥哥。
“啊,取字啊。这可是大事,让我想想。”
书致理解地点点头,毕竟是要用一辈子的玩意,既要优美动听,又要避讳这避讳那,在古代生活就是麻烦。
书致正想开口叫他不用急慢慢想,却见纳兰成德负手走在游廊上,随口说道“嗯,就叫昭袂好了。捐余袂兮江中、惜壅君之不昭。既有出处,意思又很吉利、还符合我们家的现状。”
什么叫“符合我们家的现状”
书致疑惑,下意识停下脚步,虽然他也知道成德念的这两句诗都是出自楚辞,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但怎么连起来就感觉娘兮兮的听起来像是后世某些未成年青春伤痛文学爱好者的网名。
不过转念一想,他哥那可是玩文字的专家啊,自己一个理科生是不是对此有什么误解
书致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忽然眼角余光一扫,却见哥哥好像有意加快了脚步,几乎有些失却风度地大步往前走着,眨眼间门就把他甩开好远。
“昭袂,招妹”
“纳兰成德”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上当的书致立刻拔足追了上去,把他堵在了花圃旁的游廊上。成德也不装了,同他绕着立柱追逐躲闪了一回,终究还是被书致按住,撂倒在地上,犹自笑得喘不过气来“亏你还想了那么久,笑死我了。”
“我看你是三天没喝药皮痒痒了,竟敢得罪大夫”书致笑骂,手上微微用力将他的胳膊往身后一拧。
“唉哟,错了错了。快放开。”成德立马高举白旗,蹭了蹭弟弟的手臂以示求饶。
“你们在干嘛”在家闲着没事,到园子里遛弯的明珠偶然撞见这一幕,不由惊呆了。
兄弟二人赶紧爬起来,拍拍衣裳,上前给父亲见礼。
“出去野了一天,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你们多大了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有功名的学生,还像三岁小儿一样在地上打滚,叫人看见像话吗”
明珠皱着眉头把两个儿子一通训斥,一人赏了两个脑瓜崩,撵了他们回去反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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