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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他们吃惊, 就连书致也觉得不可思议。
世人眼中,赫舍里皇后年方二十岁,正是适合生育的黄金年龄, 她长于辅政大臣之家,自幼骑射娴熟, 无论是待字闺中之时还是嫁为人妇之后,都经常跟随兄弟丈夫出门狩猎,属于经常运动、身体十分健康的那类女性。
况且皇后这胎也不是她头一次生产,两年前她生二阿哥承祜的时候亦是十分顺利。按道理来说,应该属于妥妥的低风险人群。
所以五月初一清晨皇后发动的时候,满皇宫上下都是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 产婆们都认为这是一件轻松领赏的差事,争破了头想进坤宁宫产房伺候。赫舍里家只派了皇后的母亲进宫,甚至没有派人去通知还在衙门里上班的索额图。
康熙也如常召集大臣上朝议事, 还特意嘱咐不用惊动仍在安睡的太皇太后, 十分乐观地认为等自己下朝回宫的时候,再抱着新降生的儿女去给皇祖母请安,岂不美哉
即便产婆发现皇后的产道开得似乎有些慢了, 也不过认为这是一点小小的波折罢了。
如今南边战事还在艰苦的相持阶段,在这个节骨眼上, 皇帝喜得嫡子嫡女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议事的空隙, 康熙有意无意地提起皇后即将产子,明珠等重臣也都提前恭贺皇帝得子,兴致勃勃地说了许多诸如阿哥怎么起名之类凑趣儿的话。欢乐的气氛持续了一整天。
可是厄运偏偏就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时候降临了。初一傍晚, 皇后阵痛了一整天, 还没有产下阿哥, 产婆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支支吾吾地告诉了正在房里陪女儿生产的赫舍里夫人,然后在后者惊怒的眼神中,消息被层层上报,先是告诉了康熙,然后是太后和六宫妃嫔,最后终于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惊动了太皇太后。
见多识广的孝庄当即嗅到了不祥的气味,亲自起驾到坤宁宫坐镇,又命人去接赫舍里氏的娘家人进宫。到了第二天中午,宗室里的福晋公主也开始陆续进宫请安。太医院已经全部守在坤宁宫,还在京城里四处张贴皇榜寻觅妇科圣手。
书致三人就是这个时候被佟国维叫进宫里的,后者告诉他们宫里今天外人多,要他们带人把守四处宫门,维持坤宁宫内外秩序,禁止宫人四处走动散播流言。
“皇后娘娘究竟怎么样了”书致悄悄问佟国维。
“听说已经请了僧道萨满在坤宁宫祈福了。”佟国维道。书致心中便是一沉,康熙和孝庄都不是迷信的人,不到药石无灵的时候,绝不会将希望寄托于神鬼玄学上。
三人立刻投入工作,雅布在顺贞门,书致在坤宁门,曹寅在坤宁宫殿门旁,守了一天两夜,直到初三日深夜,皇后才产下一个七斤重的男婴,甚至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跟丈夫说上一句话,便精疲力竭地昏迷过去。孝庄这才遣散众太医、僧道、侍卫,放了他们分批回家休息。
曹寅留在宫里待命,雅布和书致二人并肩走在清晨浓雾弥漫的宫道上。
雅布在顺贞门处管着僧道法事,不知道里头情况,此时不由压低声音问书致“你看皇后娘娘”
“恐怕不妙,还有得折腾呢。”书致摇头道,“你也别回家闹腾你老婆了,上我那儿挤一晚吧。”
雅布点点头,西林觉罗氏亦是怀着身孕,才刚三个月。眼看皇后要不好,他当然不愿意带着坏消息回去给媳妇添堵,
二人回到明府,从后角门直入清芬苑,却见廊下留着两盏灯,纳兰成德穿着一身整齐的银灰常服迎出门来,见他二人神色便知事情不妙“进来边吃边说吧。”说着命人将厨房温着的菜端进来,又亲自给二人端茶布菜。
书致拿着牙筷捡着那些凉拌的藕丁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脑海中仍旧回荡着赫舍里氏的惨叫。
那一声高过一声高亢的哀嚎,好像在受刑一般,由强转弱,由实而虚,最后变成了微不可察的低泣,一会叫着皇上,一会又叫阿玛额娘。每一个认识赫舍里氏的人听了都觉得痛心疾首,无法想象难产活生生疼死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正发生在皇后这样一个温婉明媚、尊贵体面的女子身上。
“哥,你替我出了那本医书吧。”半夜,三人抵足而眠,书致忽然对哥哥说。算上德塞,赫舍里皇后已经是第二个他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人了。
书致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年轻率散漫,只是把行医当做一种爱好,倘或人人都知道他医术很好,康熙或许还能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让他勉力一试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个侍卫,从来没想过他也许能救皇后一命这种可能性,就更别提进产房问诊了。
翌日清晨,宫里果然传来消息,说皇后产后虚弱,血崩去世了。宗人府发下消息,让宗亲王公们依制守丧。
“真真是可惜,才二十岁不到,又是这样的身份,还留下个吃奶的孩子。”正房里,觉罗氏抹泪道,又亲自拿尺子在丈夫儿子身上比划,准备给他们做冬素服。
同为女人,觉罗氏对于生孩子的痛苦当然是感同身受,但不管吃多少苦,只要人活着,总归还有收获儿孙孝敬的那一天;可要是人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即便这个孩子日后位极九五、天天追忆生母,皇后本人也享受不到一丁点好处了。
明珠亦是神色郁郁“岳乐的大军才刚攻打四川不利,中宫又出这样的事,真是老天不佑啊。”
总的来说,赫舍里皇后人缘不错,即便是以往跟她有矛盾的妃嫔,看到这么一个正当花季的女子无辜惨死,也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
纳兰家作为天子近臣,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中宫去世的影响。
首先是书致,孝庄下旨,让他和曹寅雅布三人留在宫里轮流陪伴康熙。书致一下子忙碌起来,鲜有正常下班的时候。
朝堂上的政局也发生了一点变化原本索额图因为在三藩之战一事上站队失误,已经隐隐有了失势的征兆。索额图虽然还当着“保和殿大学士”,名义上是内阁首辅,从次序上要压明珠这个“武英殿大学士”一头。
但论起实权来,现在正在打仗,整个朝堂的资源都尽供兵部调配,兵部名为六部之一,实际上是整个大清的“战时指挥中心”。明珠是尚书、兵部的掌印堂官;而索额图身上却只有一个领侍卫内大臣的虚职。况且他的年纪又比明珠大了十岁,就更争不过正当盛年的老明了。
索额图原本已经有了向康熙请辞、体面退休的想法,连辞职报告都打好了。可是如今侄女年纪轻轻就去了,又死得这样痛苦凄惨,只遗下一个还在襁褓当中的弱质侄孙。
虽然新生的七阿哥是皇帝嫡子,但康熙正当盛年,日后不可能不续娶。万一娶一个父兄得势的新皇后,比如佟国维遏必隆家的女孩,那这个孩子的身份瞬间就变得尴尬了
索额图听说皇后临终前叫了一夜的阿玛额娘,亦是老泪纵横,打定主意要为侄女撑腰,给七阿哥把身份做起来。
明珠亦是头疼不已,从情感上他很同情老索,但是从政治上,谁也不愿意看到本来都快要退出竞争的老对手又出来蹦跶,而且自己还不能表现得太过落井下石,免得被人非议不敬先皇后。
这些天明珠只得耐着性子,对索额图表现得温文尔雅、礼让恭谦,一副“你侄女就是我侄女”的悲伤神色,丝毫不像当初跟对方在御前干过架的样子。
更头疼的人是觉罗氏。因为皇后去世,皇帝直接下令取消了康熙十三年的大选,所有应选的秀女已经进京的就地解散,没有进京的遣散回家。
然而这里的“取消大选”可不是免选的意思,清制,年龄在十一到十九岁之间的姑娘都要参加至少一次大选,必须等撂牌子或者超龄之后才能由父母自行婚配。
康熙此令一下,就意味着大量本来该撂牌子、立刻开始婚配的女孩,必须要再等三年才能嫁人。只有年龄在十七岁以上的姑娘,因为三年后就将超龄,所以不用再等。
觉罗氏瞬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起先看中的好几个姑娘都因为年龄问题不得婚嫁了。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觉罗氏哭笑不得地向丈夫和儿子抱怨。
双生子的损友们也开始跃跃欲试地给他们出主意,一个说东家的姑娘聪慧漂亮家资富饶,一个说西家的姑娘识文断字父兄得力。
成德皆是摇头笑笑,专心编着自己的书。书致则是兴致勃勃地四处打听“有没有姓卢的姑娘谁认识姓卢的姑娘”
“满蒙汉八旗这么多美人儿,干嘛非得要姓卢的”雅布很是不解。
“我找人算过卦,姓卢的旺我哥行了吧”
“嘁,装神弄鬼,这忙我不帮。”雅布哼道。
书致笑道“谁要你帮忙了我找嫂子去。”说完便越过他,抬脚进屋找西林觉罗氏说话。
西林觉罗氏最近也因为自家丈夫的朋友圈里有纳兰兄弟这么两个钻石单身汉,而频频受到夫人们的另眼相待,因此格外热情高涨“我娘家嫂子的表妹,满军正红旗副都统家的女儿瓜尔佳氏,他们家汉姓就姓陆。还有蒙军镶白旗和硕额驸丹珠的妹妹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她阿玛的汉名叫卢满。”
“不是姓陆,也不是名字带卢,而是姓卢。”书致哭笑不得地比划道,“卢照邻的卢。”
“这个姓氏很少见呢。”西林觉罗氏不禁迟疑起来,捏着帕子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倒也听说过一个姓卢的姑娘,是汉军镶白旗,兵部右侍郎卢显祖的长女。今年刚好十七,卡在了免选的边儿上。”
“兵部侍郎的姑娘”书致不由吃了一惊。
明珠现任着兵部尚书,现在六部实行“双轨制”,尚书和左右侍郎这三个堂官都有一满一汉两套班子。其中以满尚书为尊,官居一品,是兵部的一把手、掌印官;其次是两个满军的侍郎;再次才是汉军的尚书和左右侍郎。
书致猛然想起,现在兵部的六号人物、汉军右侍郎卢显祖,可不就是姓卢吗他不禁抬手扶额,轻笑出声“找了半天,竟是他家的姑娘。这可真是灯下黑了。”
“可他们家是汉人。而且卢姑娘的伯父、前任两广总督卢兴祖是苏克萨哈的人,早在鳌拜当权的时候,就畏罪自杀了。”西林觉罗氏有些惊讶地说。
按这样的说法,卢兴祖也是被鳌拜迫害,算不得罪臣,但也不是什么光荣的死法。汉人、疑似罪臣的侄女,这两个身份放在清朝前期可都是不折不扣的debuff。
不过考虑到他哥喜欢卢氏喜欢得要死要活、非她不可,即便后来续娶了一等公的女儿还在日记里怅然若失地感叹“一种峨眉,下弦不似初弦好”,这些就不算什么致命缺点了。
书致便从雅布桌上抽出支笔,随手写了卢显祖的名字,让十六拿着自己的条子找人打听情况去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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