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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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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孟辰简洁的讲述, 拉着车的白色灵龙一路往下,只耗费了一分多钟就稳稳地停在了地上。

    苏落落从车上下来,来到了一片种满了变异银杏树和玫瑰花的山谷中。

    入目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连接着一片冷彻入骨的冰原。

    苏落落压下心中那些尚未消化完的信息, 看见一座熟悉的巢穴依着山壁建立, 如今阳光正烈, 那座半露天的巢穴也还是燃着篝火,木柴噼里啪啦的响。

    与小奶啾泽尔修斯建造的巢穴一模一样。

    “老板”苏落落还没站稳, 白夜狐和于鳞等人就激动地迎了上来。

    他们也换了和孟辰类似的华丽衣衫, 只是面容一个赛一个憔悴,可见这十一年来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他们都如此,那,疯了的泽尔修斯又是如何生活的

    深吸一口气, 苏落落努力朝众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许久不见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兽人当场就红了眼圈,雕贝贝和雪小圆这些情绪激动的更是直接哭出了声, “都十一年了,我们还以为您回不来了。”

    “呜呜呜呜呜呜。”

    “行了行了,哭什么哭。”于鳞见他们抽抽搭搭的, 冷下脸呵斥了两句,“都散了吧, 我们同老板还有话要说。”

    雪小圆一边哭一边对于鳞翻白眼,没好气地瞪他。

    这胖头鱼就知道狐假虎威, 自己也哭的跟个什么一样,还好意思说他们。

    但他也知道于鳞几个确实比他们冷静一些,还是领了命跑走了。

    夫人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 他得赶紧回去告诉雕贝贝才行。

    那只雕最近可惨,冕下失踪后他就一直自责,现在已经瘦成雕干了,巫医说郁结于心,一个老大不小的兽人了整天抹眼泪,夫人再不回来他真的担心雕贝贝一个不留神厥过去。

    其他兽人也跟着走了,大多神情兴奋,面带喜色,脚下生风,只有留在这儿的白夜狐和于鳞两人依旧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说吧。”苏落落直接道。

    她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兜圈子了,她从得知了泽尔修斯发疯的消息后就一直强压着情绪不让自己崩溃。

    因为和那只啾形成了联结,他们在彼此百米范围内会有所感应,可她现在距离冰原上的巢穴只有几十米了,还是没有感知到任何属于银发兽人的气息。

    他不在里面。

    用力攥紧拳,苏落落看见于鳞和白夜狐对视一眼,纷纷从贴身放着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苏落落接过,发现里面装的是轮回镜的碎片。

    “十一年前冕下就经常外出,他说要去找你,几乎不在神殿和王城逗留,只偶尔回来杀点人,太可怜了。”于鳞说着说着抹了把眼泪。

    苏落落“”

    虽然已经知道了那只啾成了冕下,可这描述的怎么那么残暴。

    她失笑一声,听见于鳞急忙解释,“老板您别误会,冕下杀的都是坏人,而且是他们要杀冕下,自己找死,冲到冕下身边被烈阳污染弄死的。”

    苏落落“我知道。”

    相处那么久,她当然知道泽尔修斯不是那种嗜杀成性的兽人,也不觉得他用强硬手段倾覆了纯白神殿有什么问题,她的小啾轮回无数次吃了那么多苦,她还嫌留着这神殿不够解气。

    见苏落落表情正常,于鳞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轮回镜是我们唯一能与冕下取得联系的信物,但是三年前,冕下失踪了。”

    于鳞苦笑一声,“从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开始,冕下就再也没有回复过我们。”

    “他留在你们爱巢中的化身气息也越来越微弱,直到半月前,化身消散了,我们手中的轮回镜也碎成了一十片。”

    “轮回镜每片都凝结着冕下的一部分力量,说是代表着他的生命也不为过,可是”

    “现在只剩下这两片了。”

    他说着说着有点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边的白夜狐还是冷静的,也没再叫苏落落老板,而是用了最初的称呼,“夫人,您去找他吧,只有您能找到他了。”

    苏落落握着两片轮回镜的碎片,终于明白了孟辰那句“大人快要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镜片里模模糊糊的闪烁着明亮的烈阳纹路,像跳跃的火光。

    手腕上的联结印记忽然烫了起来,苏落落指腹还没从轮回镜碎片上移开,眼前就涌起了一阵狂风。

    炽热的烈火从她面前绽开,掀飞了那条乖巧趴在地上的白色小龙,也将面色大变的于鳞和白夜狐抽飞了出去。

    一道庞大瘦削的黑影从天坠落,看不见身形的精神力触角一闪而过。

    苏落落只觉得腰间缠上了什么透明的东西,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往那道黑影扑去。

    她被狂风吹的睁不开眼,听见于鳞和白夜狐惊慌失措地大喊,连忙迎着风回应,“别担心”

    “是泽尔修”

    “斯”还没说完,那道黑影就扑了上来,无形的精神力触角覆盖在了她眼睛和耳朵上,还堵住了她的嘴。

    又一次被掳走了的苏落落“”

    她舌尖颇为抗拒地推了推那个塞到她嘴里的一小截触角,后者大约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委屈巴巴地退了出去,改缠在她下巴上。

    鼻尖充盈满了熟悉的烈阳气息,苏落落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

    倒不是她对泽尔修斯的气息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而是因为这只啾大约是处于失控状态,污染外溢,体温高到不正常,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晒。

    四肢逐渐被触角全方位包裹,苏落落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心口更是说不出的酸涩

    于鳞他们说泽尔修斯从三年前失踪的那一刻起,苏落落除了担忧,还有一丝奇怪。

    她从他们的爱巢中醒来,里面的布置没变,食物也是新鲜的,不像没有兽人打扫的模样,可是孟辰却说他们的爱巢除了她和泽尔修斯以外谁都进不去。

    那么,这么多年来付出了大量时间心力,努力将爱巢维持原样每天都在等她回来的,就只有泽尔修斯一个了。

    苏落落猜到了他晚一些可能会回来,却没想到他会当着下属的面直接抢人。

    出场方式还那么凶残。

    而且她方才惊鸿一瞥的那道黑影,虽然依旧高大,可未免也太瘦了,一眼望过去,简直如同枯萎的草木。

    小心地攥紧了掌心的两片轮回镜碎片,苏落落渐渐感觉周围的温度没有那么高了,泽尔修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她心里估摸着大约是到了地方,那些缠绕着她的触角也终于卸下了些力气,不再万分紧绷。

    苏落落隐约看见了一丝光亮,她尝试着稍微动了一下,结果那些缠着她的触手瞬间反弹,将她裹得死紧。

    苏落落“”

    她没有办法,也不敢在没确认泽尔修斯精神状态的时候直接将自己的精神力引出来,只是一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一边用另一只没攥着轮回镜碎片的手慢慢抚摸缠绕在她腕上身上的触手。

    “泽尔修斯,我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泽尔修斯,你为什么只用精神力触角裹着我,我想看看你”

    “泽尔修斯”

    不知顺了多少毛,苏落落手都快摸光滑的触手摸麻了,缠绕在她耳朵上的触手才终于松了一些。

    直觉这个办法有效,苏落落决定趁热打铁,再接再厉,“泽尔修斯,我腿有点麻。”

    “泽尔修斯,你饿不饿,我本来打算给你做蛋糕的,蛋糕,你之前没吃过。”

    “泽尔修斯你别怕,你松开我我也不会消失的,这次我会一直陪着你,真的不会再消失了。”

    苏落落说的真心实意。

    那些银色冷纹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她体内几乎没了,而且纯白之神被虐的那么惨,当初的诅咒估计也破解了,这一次,她是真的不会再消失不见了。

    保证和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苏落落嗓子都快哑了,终于感觉到束缚着她的触角松了许多,将她移动到了一处硬邦邦的地方。

    手掌摸了摸,看手感好像是没有铺任何东西的黑晶石床。

    “泽尔修斯”苏落落刚叫了银发兽人一声,以为他会松开对自己的禁锢,唇上就是一热。

    她的下巴被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掐住,鼻尖盈满了银发兽人的气息。

    湿润甘甜的液体从唇齿之间溢出,苏落落下意识吞咽,却赶不上他喂的速度,等到银发兽人猩红的唇舌褪去,她轻咳了起来,下巴和白皙脖颈间染上了一片晶亮的水迹。

    软唇微张,柔软的面颊上还多了两个指印。

    甜腻的果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苏落落很快就发现这大约是什么对身体有好处的果汁,加上她离开巢穴之前还没吃饱,此刻理所当然地舔了舔嘴角,只是稍微感慨了一下十几年不见,泽尔修斯变野了。

    刚见面就玩这么刺激,她有点承受不了。

    就是吻技退步的有点多,连青涩都称不上,堪称野蛮。

    虽然是这么想着,苏落落却觉得自己的眼睛很热,连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儿哭腔,“泽尔修斯,我很想你。”

    回应她的是又一个野蛮而无序的吻,混杂着美味甜腻的果汁。

    泽尔修斯大约是觉得她很饿,喂完了好几口果汁后又蹬蹬蹬急匆匆地往外跑了几步,用利爪割下刚狩猎回来的兽肉,架在篝火上烤。

    他就像一头失去了理智,铁石心肠的野兽,丝毫没有放开苏落落的打算。

    不仅没有,他还不让苏落落看见他,只是在娇弱小雌性含着泪珠的呜咽声中,勉强心软,松开了对她耳朵的禁锢。

    苏落落依旧维持着被银发兽人精神力触角缠绕着四肢,躺在晶石床上动弹不得、连灵魂碎片都没办法给他的状态。

    她被缠的没办法,又很看看泽尔修斯现在的状态,就一直想办法让那些触角松开她,可每一次只要她稍微露出想从石床上离开的想法,那些触手就会变本加厉地束缚她,泽尔修斯也会立刻扔下烤了一半的兽肉回来给她喂果汁。

    苏落落“”

    她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黑晶石床上等着被投喂。

    泽尔修斯的状态大约是真的很不好,苏落落总能在喝下果汁的间隙听见他破碎的喘息声,从胸腔中轰鸣,每一声都像是绝望的哀鸣。

    这样的束缚一直持续了六七天,期间泽尔修斯除了一日三顿的喂她吃肉之外,还不间断地喂苏落落喝各种味道的果汁,苏落落数了数,一天她得喝上一百多口。

    可恶的是,那只啾一开始每一口分量都很充足,后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每一口果汁的分量少了,喂的时间却长了,并且这个数量还在不停增加。

    虽然他的吻技依旧没什么进步。

    那只啾也不像以前那样,恨不得时时刻刻将苏落落搂进怀里了,晚上睡觉也不和她一起睡,而是在地上随便找一个地方趴着。

    或者,他这几天一直没有睡过,有时候夜里苏落落醒来能听见他蜷缩在她身边,一声一声疼痛的喘息,混杂着难闻的血腥味。

    他还没有洗过澡。

    也没有给苏落落洗过。

    有几次她明明听见了小溪流淌过的声音,可那只啾却好像很害怕水,不让她离得很近,他自己也不愿意靠近大一些的河流,只是每天会想办法取一些水来给自己擦洗,从一只爱干净的小奶啾,变成了一只脏兮兮的怕水啾。

    “泽尔修斯,我想洗澡,我都快臭了。”

    这一天是一个下雨天,苏落落用她终于解锁了的第三个被禁锢的姿势半倚在床边,一边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一边仰着头同泽尔修斯说话。

    虽然后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可苏落落知道他在那。

    就在她对面。

    这是这只啾这几天除了喂她喝果汁外最热衷的事,他喜欢看着她,然后听她说话。

    或者看她睡觉。

    明明是最无聊的事,但他却乐此不疲,从不间断。

    苏落落不知道现在的泽尔修斯能不能听见,从她每次的要求都被应允了这一点来看,他应该是能听见的。

    但是他从来不说话,一开口就是要喂她,也不知道她离开前他痊愈了大半的聋哑是完全好了,还是只好了一半。

    “泽尔修斯,我想洗澡,你带我去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洗。”苏落落其实不想逼泽尔修斯答应她,这几天下来,她怎么看不出来他是真的疯了。

    她心疼他,可是她这几天身上确实快臭了,前几天泽尔修斯喂食没经验,她也不太习惯,把石床和衣服都弄脏了很多。

    她从空间里取出来的衣服泽尔修斯也不会给她换,而且他特别排斥这个巢穴里出现没有他们两个气味的东西,苏落落刚把新衣服拿出来就被他撕了。

    虽然他会帮她把脏衣服烤干,可这几天下来,还是难免有一些难闻的味道。

    对面的兽人没有任何的回应,苏落落倒也没觉得失望,她慢吞吞地动了动手,一点点触上了泽尔修斯粗糙的手掌。

    这是那只啾这段时间以来唯一愿意被她触碰的地方。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今天不洗也没关系,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她说着又勾了勾他的手指,“泽尔修斯,你今晚愿意和我一起睡床吗”

    银发兽人还是没什么反应,苏落落也不气馁,尝试放出了自己的一点点精神力,缠绕着泽尔修斯的精神力触手,默默感受着从那儿传来的情绪。

    依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喉间一阵酸涩,苏落落努力压抑着泪意,弯起不断下落的唇角,“泽尔修斯,晚安。”

    暴雨不断砸在巢穴顶端,苏落落躺在黑晶石床上,久久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黑暗中响起了细碎的声音,伴随着一阵从巢穴外吹来的凉风,几根粗糙的手指缓缓握紧了她的脚踝。

    紧接着,缠绕着她四肢的触手第一次完全松开,燃烧的篝火跳跃着火光,映入了她数日未见天光的眼睛。

    泪珠从眼尾不停滑落,苏落落努力睁开眼,在在微弱的光线中看见了一只模糊的手掌。

    苍白,枯瘦。

    那只手轻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的姿势变成了侧躺。

    紧接着,她看见了一片燃烧的火光。

    数不清的裂纹蜿蜒在银发兽人结实的胸膛上,像生了根的烙印,一寸寸剥夺着他的生命。

    他的心脏在跳动,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苏落落看见他蜷缩着躺在了她身边,一双完好的手掌一会儿想去攥着她的手,一会儿想去搂她的腰,最终只是停在了半空,垂在身侧。

    他面对着她侧身躺下,小心翼翼地形成了一堵高大的墙,挡住了从外面吹来的冷风。

    尽管他身上的污染十分严重,翎羽还在燃烧,她呆在他身边根本不会觉得冷。

    苏落落心都快碎了,她用力咬着唇,没有立刻去握他的手,只是努力将自己的呼吸放的平缓,安安静静地呆在他身边。

    就这么躺了一夜,等到暴雨放晴,天光骤亮的那一刻,泽尔修斯才终于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

    有了这一晚的接触,接下来几天泽尔修斯终于不睡在地上了。

    他还是没有放开对苏落落的禁锢,白天会将她的四肢和眼睛都缠绕住,不让她看自己,晚上会偷偷在她睡着后松开精神力触手,躺在她身边,离她一天比一天近。

    苏落落猜到他之前不敢抱她是怕浑身的烈火伤到她,现在没了这个顾忌后,那只啾就变得更粘人了,原本他就一刻也不愿同她分离,现在演变成了必须时时与她有一些肢体接触。

    不仅每天的喂食变本加厉,变成了两百多口,连小手也要一直牵着。

    但凡苏落落无意间甩开了他的手,他就会把她的手和脸都舔一遍,用尖牙磨她的指尖,咬她的嘴唇,再把她因为细微疼痛落下的眼泪都舔掉,和个变态一样,仿佛要让她一直沾着他的气味才满意。

    同样的,苏落落也一个多月没换衣服了,每天吃的也是果子和烤肉,真正过上了原始兽人的生活。

    她真的快要被自己熏死,要不是泽尔修斯每隔十天会打水让她泡个澡,她早就受不了了。

    虽然洗完澡以后她会被迫接受泽尔修斯的投喂,被他搂在怀里一口一口亲。

    这只啾很会找食物,他的巢穴里储存了好多好多新鲜的果子和兽肉,每一样还都是好东西,每当苏落落嘴巴刚肿一点他就会弄碎一种多汁的块茎抹在她嘴上,然后接着亲。

    这样不见天日,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简直奢靡到极致,苏落落反抗不了,干脆不反抗了。

    反正她也很爱他,而且泽尔修斯似乎也忘记了要怎么浇灌,除了亲亲抱抱粘人了点,也没有做别的。

    就是他的吻技又练回来了,每次亲吻都很折磨人,苏落落有点承受不住,很担心这么下去他会不会某天忽然想起了要怎么浇灌。

    在被泽尔修斯掳回巢穴的第三个月,泽尔修斯兽纹上的烈火终于不再燃烧,但他依旧很害怕苏落落会忽然消失,从未让她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也必须要在苏落落的说话声中才能勉强睡着。

    他的睡眠很浅,几乎是睡一会儿就要睁开眼确定一下她的存在。

    有好几次,苏落落听着他的呼吸声睡觉了,就听到他嘶哑着声音发出绝望的哀鸣,颤抖着手去确认她的存在,第一天变本加厉地将苏落落束缚在身边,常常就那样抱着她枯坐好几个兽时。

    他还是没让苏落落在白天的时候看清他的脸。

    但是苏落落趁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摸到了。

    那些狰狞的兽纹下,是瘦骨嶙峋的身躯。

    那张总是冷漠的、矜持的俊脸上,爬满了凹凸不平的纹路,连一头银色的长发也没了,只剩下了一头短短的碎发。

    他大约是觉得很丑,抓着苏落落的手放在了唯一完好的心口。

    苏落落却不觉得难看,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亲了他好几口。

    被泽尔修斯掳回巢穴的第五个月,苏落落身上的衣服终于报废了。

    那件沾满了果汁的兽皮裙在她泡澡的时候被泽尔修斯一脱就碎了,一片片掉在盆里。

    苏落落其实意外这件衣服竟然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她红着脸询问那只啾等会儿她要穿什么,得到了几片粗粗缝起来的羽毛。

    苏落落“”

    虽然已经被掳走快半年了,泽尔修斯还是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他的意识混乱,精神海里依旧是一片黑暗,并且非常排斥任何改变。

    于鳞先前给她的两块轮回镜碎片已经被泽尔修斯扔了,苏落落贴身放着的那一块灵魂碎片他倒是没扔,但也不吸收,只是放在巢穴中,偶尔路过的时候会看一眼。

    大约是确定了苏落落真的不嫌弃他的脸,现在他终于不用精神力触手捂住她的眼睛了,当然,腰间的束缚是少不了的。

    尽管她每天都坐在他身上,或者被他拉着手,但这一根精神力触手始终没有消失过,顶多力气小了很多,可一旦苏落落想离开巢穴,这只触手就会收紧。

    对此苏落落只当自己多了一个腰带,渐渐就习惯了。

    泽尔修斯的脸也没有他担忧的那么难看,只是在原先那张俊美的面颊上雕刻了几道抹不去的兽纹印记,不仅不丑,还很邪异,和他浑身冷矜华贵的气质完全相反,看久了,不仅不违和,还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起码苏落落很喜欢。

    而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泽尔修斯身上的兽纹终于慢慢恢复了健康,可他却还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瘦了下去。

    他那双狭长的眸子从苏落落看见他的第一天开始就是猩红的血色,每一刻都在流淌着擦不干的血泪。

    每一次对视,苏落落都觉得很难过,她被泽尔修斯掳回来的第一个夜晚就一直尝试着和他定下心契,可不知道是实力相差过大、还是泽尔修斯现在的状态,心契联结一直都没有成功。

    这一天,苏落落终于得到了做饭的自由,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泽尔修斯病了。

    他病的来势汹汹,只一个晚上就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浑身像火一样滚烫,兽纹多处开裂,血液和生命一同燃烧了起来。

    他蜷缩在地上,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乞求她不要离开。

    苏落落看着他,只觉得心口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捏紧,疼到出血。

    她努力露出笑容,告诉他自己不会离开。

    她身上穿着泽尔修斯用兽皮和羽毛给她做的衣服,头发上还戴着他早上亲手打磨的发簪。

    苏落落取了一个果子,像他之前那样含在嘴里喂他吃。

    泽尔修斯挺直的脊背在颤抖,苏落落看见他垂下了银色的长睫,用枯瘦的手指用力攥着她的衣角。

    苏落落一口一口喂他,拿着那片浅蓝色的灵魂碎片塞到他手里,第一次用半强迫的语气对他说,“把灵魂碎片吸收了,不然我就走了。”

    她的声音在颤,眼里闪着泪光,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我不喜欢你这样,你这么对我,每天都只给我吃果子,还亲我那么多下,要不是我喜欢你,我早就走了,但是你现在生病了,还不愿意改,我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

    “你还不听我话,我想和你心契你都不愿意,不给我洗澡,还不给我穿衣服,不让我离开巢穴,就知道亲我,还不会说话,什么都不会”

    苏落落根本不敢去看泽尔修斯的表情,她视线一片模糊,泪珠不断滑落,连呼吸都像被刀在割,但她还在不停的说,说他不融合灵魂碎片就不喜欢他了。

    泽尔修斯双眸赤红,流淌着难言的痛苦和哀求。

    他张开染血的薄唇,用嘶哑的气音说,“疼。”

    “融合、疼、”

    “落”

    “啾会、疼”

    很疼。

    那是不亚于十一年等待的绝望和痛苦,那是再次失去她的滋味,即便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愿意再承受第一次。

    苏落落也很疼。

    她从来都没这么疼过。

    可是她柔软的双唇还是不断说着刺痛泽尔修斯的话,逼着他和自己的灵魂碎片融合。

    她从他唇间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手腕上那一道越来越黯淡的联结印记渐渐发烫。

    浓烈的火光从他身后绽开,将她完全笼罩在了其中,苏落落看见浅蓝色的灵魂碎片同泽尔修斯那黑暗的、看不见希望的大半灵魂融合,她终于看见了他的眼泪,从洁白的银睫上掉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她掌心,很烫。

    意识渐渐模糊,苏落落看见深红色的印记从她掌心一路蜿蜒,一直烙印上了心口。

    心契尚未形成,她却清晰地感知到了泽尔修斯的痛苦,铺天盖地的黑暗倾轧而来,将她的理智和意识一并碾碎。

    她终于看见了那个大火冲碎了巢穴的雨夜,那只失去了一切的啾一边嘶喊着她的名字,一边从废墟中找到了那枚他以为是他们幼崽的蛋。

    上面弥漫着焦黑的纹路,蛋壳顶端被啄开了一小个缝隙,露出了一点儿嫩黄色的、尖尖的喙和化成了焦炭的内里。

    他在那枚没了气息的蛋边上,看见了苏落落给她做的那个蛋糕。

    还有只剩下一点残痕的,她的气息。

    那是他的希望,他的未来,他的一切。

    浓郁的悲伤从泽尔修斯眼底蔓延,可他的咽喉被灼坏,几乎再也喊不出来了。

    他只是抱着那枚蛋,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那些蛋糕的残渣,偶尔发出痛苦的嘶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渐渐的,那道小小的身影从少年重叠成了一个高大的兽人,他站在空荡的巢穴前,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的灵魂在痛苦和爱意中扭曲,每一刻都在破碎。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苏落落的意识被燃烧的烈火包裹,她感觉到了泽尔修斯的生命在迅速地流逝,他的双眸似乎在某一刻变回了冰蓝色,一张俊脸越来越扭曲。

    苏落落看懂了他的眼神,她又哭又笑的,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脊背,“泽尔修斯你个大坏蛋,你要不活过来,要么就把我一起烧死,反正我们已经联成了心契。”

    其实她骗他的,她是想和他联成心契,可这只啾一直没放松,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了。

    纯白的火焰从身上穿戴的羽绒上燃烧,苏落落却不觉得疼,她只觉得有点累,手脚软绵绵的没力气。

    可她不想就这么昏迷,一直努力盯着泽尔修斯的脸,即便她的世界再次变成了一片黑暗,倦意袭来,苏落落也没有合上双眼。

    那只啾等了她那么久,她只是等他一会儿,这点疲惫又算什么呢。

    她听见泽尔修斯的心跳一点点平稳了下来,他俊美的面颊上那些蜿蜒的兽纹也慢慢消散了。

    一个巨大的、温暖的壳将他们包裹了起来,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危险。

    从心契那儿传来了蓬勃的生命力,一声一声,越来越强烈。

    一直到确定那只啾没了生命危险,苏落落才放下了心来,陷入了沉眠。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睡得也很安稳,只是总觉得睡着睡着会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挤在她边上,毛茸茸,暖呼呼的。

    又是一个艳阳天,阳光直直照射在脸上,苏落落睫毛抖动,终于睁开了眼。

    她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只硕大的纯白色毛团子身上,而随着她的苏醒,大毛团也苏醒了。

    无数羽绒随风飘散,一双温暖的羽翼遮住了过于热烈的阳光。

    苏落落视线聚拢,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冰蓝色双眸。

    她坐在一个高大兽人的怀里,看清了他长长的、月辉般的银发、漂亮的眉目,又长又密的睫毛,俊美的面容和红润的薄唇。

    是泽尔修斯。

    苏落落望着他清明的视线,一点点将他的影子与那只绝望的小奶啾重叠。

    泽尔修斯冕下记起了先前他对心爱的小妻子所做的一切,耳尖滚烫,在小妻子苏醒前努力培训出来的冷静和矜持全面崩盘。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禽兽,用低沉喑哑地声音喊了一句,“落落。”

    苏落落听着他完全恢复了的悦耳声音,心口一暖,还没来得及感动,唇上就再次传来了炙热的触感。

    泽尔修斯拥着她亲吻。

    如疾风吻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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