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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危楼虽不能视物,然而他终究是个有灵根的修者,体内有灵力运转。
哪怕被锁魔钉锁住了大部分力量,可比起凡人来说剥夺了视觉于他并不是真的什么也感知不到。
他能够通过那点微弱的灵力探寻前路。
尽管对于像林昭昭他们这样修为远高于他的人来说,他很难觉察其气息,不过若是像花草树木这一类东西倒是绰绰有余。
因此,今日采摘幽玄花的任务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困难。
琅琊峰很大,悬崖峭壁也多。
山中云雾萦绕,峰峦毓秀钟灵,美不胜收。
沈危楼不能视物,更没有什么闲情雅致欣赏这些景色。
他沿着郁郁葱葱的山林径直往前过去,白衣无瑕,似春日料峭未消去的霜雪,都不用如何去找,远远的一眼就能辨认。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他就找到了一处断壁。
他试探着摸索着,避开上面湿滑的青苔,往相对而言干燥的岩石方向去,这样会更好攀爬而上。
如果今日修行任务单单只是采摘灵植的话,沈危楼作为陪练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一开始他也有些莫名。
直到林昭昭说并让他一并跟去的时候,几乎是第一时间,沈危楼便意识到了她的意图
让他陪练是许念提出来的,这说明他也知晓只要有青游仙在,他明面上哪怕再厌恶他也多有顾忌,无法找他什么麻烦。
所以他能做手脚的就只有陪练时候。
无论是以剑切磋,还是现在的去峰中采灵植,都无异于是给了青年一个绝佳的动手,且事后不会被追责的好时机。
林昭昭也推波助澜,顺势为之。
说什么让她帮忙辅助对方采摘,事后会把除去幽玄花之外的灵植给他,诸如此类的话全然是假。
这些都是幌子罢了。
到时候若许念动了手,她事后直管说是他为了多采些灵植,误入什么秘境,或是不慎碰上什么林中妖兽受了伤。
此事就可以不了了之,全无对证,哪怕是青游仙来了也挑不出他们任何错处。
想到这里,沈危楼白绫之下那双眸子闪了闪,欺霜赛雪的面容没有先前面对林昭昭时候那般温和无害。
他唇角压得很低,似凛冽剑峰。
对于林昭昭,他太了解不过。
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今日他们师徒俩设计出这样一桩,沈危楼并不意外。
若是以往时候沈危楼倒是可以在识破他们的意图后小心避之,唯独这一次不大一样。
就算林昭昭不允许,他也是要想办法趁着入琅琊峰时候带走一些灵植的。
沈危楼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处境,知道天衍剑宗上下没有谁是他可以信任的。哪怕是青游仙,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才在五年前的仙门围杀时保下了他的性命。
锁魔钉锁住了他的魔性,同样也锁住了他的灵脉。
导致他空有百年难遇的剑骨资质,却五年也难有突破。
这五年里沈危楼表面上无欲无求,不争不抢,青游仙教导他什么他便学什么。
基础术法,入门剑诀。
他不问,也不求,表现得并没有任何不满,实则背地里他一直都在寻找突破之法。
青游仙虽道貌岸然,伪善至极,可偏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当今天底下少有登临至臻剑境之人。
他的修为高深,其以他剑气淬炼而成的法器八十一根锁魔钉更是威力霸道。
沈危楼挣脱不了。
但没办法全部挣脱,若是一根一根慢慢的来却并非没有可能。
五年内他试过无数办法,用内力,周身灵力汇聚于一点去冲击。又或者借外力,在旁人攻击他的时候,让他们的剑气集中在锁魔钉钉入的位置。
很可惜,都无济于事。
直到前几日许念用药引他魔性大发,在失控之时他感觉到激发的魔气隐隐有让锁魔钉松动的迹象。
沈危楼才想到用药。
这法子之前他也试过,只是他的方向不对,他之前想着像其他弟子那样用灵植药浴,便能自然而然打开灵脉。
如今想来反其道而行之或许才是正解。
他这一次也要用药,不过用的不是洗髓筑基的灵药,而是如先前许念陷害于他那样,用堕仙引魔的药物。
万物都有两面性,剑有双刃,药也有两极。
在修者眼中效用极佳的灵植可以入药炼丹,同样的,它们也可以引人走火入魔。
沈危楼要找的就是这样的灵植。
所以今日就算林昭昭他们不算计着来琅琊峰,他也会找机会入境。
尽管知道这两人没安好心,可此处有结界鲜少对外开放,这次的“陪练”,对他来说倒算得上是利大于弊。
那些能够引魔的灵植他早就熟记于心,它们生长的环境他也了解得很清楚。
有在参天树上寄生的,有在沼泽深处蛰伏的,亦有于妖兽巢穴周遭生长的。
不过为了防止林昭昭他们怀疑,他还是选择生于悬崖之上的几株为好。
这样他可以借帮许念采摘幽玄花为由,一并将需要的灵植囊入其中。
沈危楼思之及,垂落在衣袖间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动,缓缓将灵力附着在指尖,以好蓄力攀爬。
银色的长发如流动的水银,君子端方,宛若皓月。
做好了准备工作后,沈危楼将手覆在断壁石岩之上,紧接着是脚。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上而去。
在琅琊峰外的林昭昭用通天镜将沈危楼的一举一动全然看在眼里。
境中的少年已至悬崖中段,林深峰高,残垣断壁之间云雾萦绕。
沈危楼银发白衣,近乎要融在其中。
林昭昭看着他不出一个时辰就爬到这样高度的,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种速度对于许念这样的修者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得上慢。
可她读过原著,别看沈危楼表面上看上去只是形容病态,身材瘦削。
实际上他并不是身体不好,而是体内的锁魔钉所致。
那锁魔钉并不是简单的锁住他的魔性,被钉住骨血之人,所要遭受的痛楚是难以想象的。
毫不夸张的说沈危楼如今就像是上了岸的美人鱼,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刀刃上,宛若刀割,痛彻心扉。
他在这样疼痛的情况下还能攀爬到这般高度,实在让人惊讶。
更别提少年面色如常,没有表露一点痛苦之色。
要不是他面色比先前更加苍白,殷红的嘴唇也变得有些青紫了的话,林昭昭真的要以为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加上少年从千尺冰窟刚出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时间久了,脚踝和手腕上的伤口也裂开了,将布料浸湿晕开一片。
白衣红血,瞧着触目惊心。
“这是许念那家伙的修行,他一个陪练怎么比他还认真”
林昭昭支着头很是不解。
“我不是都说了他可以去拿他想要的灵植吗,怎么还这么死脑筋,还是当真怕我怕成这样,连命都不要了也要帮助许念完成修行”
她不知道沈危楼意欲何为,只以为他是怕被她再次惩戒才如此,心下有些郁闷。
要知道今日这桩修行醉翁之意不在酒,林昭昭本就是为了沈危楼准备,而非许念。
结果他这般不争气,着实让她头疼。
“啧,这个蠢蛋,怎么这么老实巴交”
林昭昭皱着眉头,抱着手臂,让本就有些英气的眉眼更添了几分凛冽。
不成,不能这样下去。
她辛辛苦苦,绞尽脑汁搞了这么一出可不是让他和许念那傻叉去摘什么一泻千里花的。
再这么爬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
她得想个办法,想个可以让沈危楼能够顺利摘到灵植的办法。
林昭昭盯着通天镜半晌,日光穿过云层落在少年象牙白的脖颈,然后至于那问心铃上。
金铃折射的光粲然,衬得他的肤色如剥壳荔枝般细腻莹白。
她琥珀色的眸子微动,思瞅着要不要用用问心铃。
问心铃的作用除了定位之外,还有瞬移。
这法器毕竟是原用于道侣之间的定情之物,其作用自然也是情意绵绵。
前者既已锁定方位了,后者自然便是瞬身相见了。
当然,像这种空间法器发动也是有条件的。不是想见就能立刻见到的。
像沈危楼和林昭昭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是道侣,未神识交融,那问心铃中只有她一人的气息。
她又比他修为高。
因此即使瞬移也是单方面的,也就是她控制沈危楼空间移动。
距离也有限,二十里内。
若是林昭昭太过明显的帮助沈危楼的话必然被天道觉察,又或者触发什么强制任务。
要不被发现,又能让他能别那么一板一眼去摘那劳什子幽玄花,只有一个办法
给他找点麻烦,让他不得不放弃。
这可不巧了吗,麻烦嘛,这里还有比许念那个家伙更大的麻烦吗
林昭昭计上心头。
和在千尺冰窟不得已对沈危楼动手的愧疚不同,这次她事心里没有自责,还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唇角勾起,愉悦地盯着快登至悬崖顶上的少年。
“啪”的一声,她打了个响指。
远在悬崖处的沈危楼只觉得脖子上的铃铛微颤了下,他听不到声响。
只当是高处山风吹动,并没有太在意。
下一秒他便觉察到了不对劲。
琅琊峰在剑宗十三峰中其高度仅次于三大峰,一主峰,高处云深难以见物,唯有晌午云开雾散。
算着时间现在便是破云时分。
刚才分明有日影洒落,虽他看不见,对于周遭温度却是能够敏锐觉察到差别的。
阳光的暖意不再,头顶一片阴影覆上,阴恻恻得让人脊背生寒。
沈危楼手上动作一顿,不再上前。
覆在壁上凸起的石头的手指用力,手背青筋隐约。
几乎是眨眼工夫,让人没有反应时机。
他小腿肌肉紧绷,猛地一蹬,似离弦之箭,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银丝于山雾散开,光华夺目,衣袖烈烈,身形如流星飒沓。
在沈危楼侧身让一旁避开的瞬间,一道铮然剑气堪堪擦着他的面颊而来。
他动作及时,剑气没有伤到他,只断了他耳畔一缕头发。
“该死”
悬崖之上传来一声咒骂,正是许念。
听到这声音后沈危楼心下一凛。
许念的修为虽高于他,但他不是林昭昭那般修为高深,若是他真的一早就在他这里,他断然不可能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况且为了顺利采到想要的灵植不被干扰,他是特意往青年相反反向去的。
他知道许念一定会来找他麻烦,可也得是他采摘完了那幽玄花之后。
毕竟许念那般唯利是图,那花那般珍惜少见,他再厌恶他也不可能放着这样的灵植不顾,选择先行报复他。
问心铃动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下石头刹那变得滑腻。山中雾不知何时变深,遮掩了落下的天光,变得森然冰冷。
种种疑点,只能说明不是许念突然出现,是他突然被转移到了对方所在的位置。
能够做到这般自然的空间转换的,除了林昭昭别无他人。
她一直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迟迟没有被许念找到所以才动用了问心铃
银发少年神情微沉,攀爬这么久他的体力和灵力都到了极限。
他被锁魔钉压制,更不可能是许念对手。
尽管很不甘心,这时候要是和他硬碰硬并不是明智之举。
山峦的长风把沈危楼额前的头发拂起,系在脑后的白绫也翩然在空中。
他感知了下周围,足尖一点,翻身往悬崖边上的一棵小树上落脚。
“想逃休想”
许念到底是快结丹的修者,手腕一动,剑气先一步将沈危楼踩着的那段树枝劈断。
没了依凭,脚下一空。
银发少年像是断了线的纸鸢失了平衡,直直栽了下去。
悬崖万丈,罡风凛冽。
沈危楼袖中双指一并,凝出一道剑意。
很微弱的一道,混在云雾风声里根本毫无所察。
这剑意若够盛,他自然是想往许念身上斩去。可这并不现实。
他薄唇微抿,在青年攻击之前指并为剑刃,往断崖下划去。
剑意破风云,铮然涤荡山林间。
沈危楼借着剑意和罡风相撞,把自己整个人抬至高空,勉强躲开了许念直击要害的一剑
本来在看到沈危楼突然出现,许念着急找幽玄花,想着稍微教训下他就好,别耽搁了正事。
结果攻击一而再再而三落了空,他恼羞成怒,忘了林昭昭点到为止的告诫,先前的手剑换成了真正的灵剑。
“糟了”
通天镜内青衣男子手握长剑,一跃而上,往沈危楼所在方向劈斩
林昭昭惊呼出声,知道自己玩大了。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用许念来制止沈危楼采摘幽玄花而已,不想这家伙还急眼了。
剑光一白,风声混着剑声,在山谷悬崖宛若晴天落下的一道霹雳响彻。
银发少年躲闪不及,白凤断翼,坠落云间。
林昭昭心下一慌,顾不上其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符箓为媒介,瞬身到了悬崖。
耳畔风声呼啸,她循着沈危楼坠下的地方俯冲直去。
最终赶在他快要摔在地上的前一秒,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把人给生生拽了回来。
林昭昭抱着沈危楼落了地。
虽然没摔成肉泥,少年的情况并不怎么好。
之前的伤裂开得更甚不说,许念那一剑是真真切切划到了他的腰腹,剑气入体,血流不止,伤得不清。
那血近乎将他周身染红,配上他那张惨白小脸,看着分外骇人。
[警告警告,反派再昏迷下去恐有性命之忧请宿主立刻将其唤醒]
林昭昭被吓得虎躯一震,拿出上品丹药就要往沈危楼嘴里塞。
[宿主这样做会被天道发现抹杀]
她手一抖,又欲给他渡灵力。
[ooc警告]
啊啊啊什么玩意,气死我了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少年的气息越来越虚弱,系统的警告也越发急促。
林昭昭又气又急,咬牙直接抡圆了手臂,啪啪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他妈的沈危楼,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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