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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雾霭弥漫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喧嚣了一夜的越州码头已经平静了下来,水面上漂浮着残断的船板、衣物、陶罐又或是趴在烧了一半木头上的尸体。
岸边是无尽的哭泣声,一声一声, 撕心裂肺。有商贾痛心多年积蓄付之一炬,有妇人痛哭丈夫葬身火海,更有孩童哭泣失了双亲
低泣声不断,从雾蒙蒙的岸边传来, 仿佛连老天爷都听到了他们的哭声,太阳迟迟不出来,天空一片阴沉, 显得更加的萧索压抑。
邬川看着海面上这凄惨的一幕, 心里头有些发怵, 跟在刘子岳的后面极力劝道“殿下, 您乃是千金之躯, 这地方太危险了, 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皇上还等着您回去呢。”
昨晚危险解除后, 他钻出船舱就极力嚷着要回去, 偏偏殿下说派了人去追杀昨晚的刺客,让他再等等。他没辙,只能答应下来,谁料天一亮, 殿下竟又让人将船驶回了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
这就让邬川有点没法接受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京, 离开这个充满了噩梦的地方。
谁料刘子岳却说“不急,本来也计划要在这停留一日的,况且黄参将他们还没回来。”
邬川没辙, 只能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黄思严他们总算是回来了,赤龙舟飞快地赶到大船边,黄思严衣服都是血,左边脸颊上还有一道被刀锋擦过的伤疤。
他跳上船,跪下道“太子殿下,臣回来了。”
“起来”刘子岳看了一眼赤龙舟上疲惫的将士们,“大家辛苦了,都回大船上休息吃东西伤员抬去让陈院判他们给医治。”
黄思严一挥手,下面的人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先将伤员抬上船,然后再一个个上了大船,将赤龙舟收了起来。
黄思严则向刘子岳汇报情况“殿下,昨晚子时就追上了他们,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让其头领给逃跑了。他们总共有六艘船,毁了三只,跑了三只。那三艘船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臣让人拖回来了。”
刘子岳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去,三艘船不大,都是木制的,只有一层,这种船他们拿来也没用。
“伤亡多少”刘子岳又问。
提起这个,黄思严的表情变得很是难看“初步统计,死了三百五十八人,还有三十二伤势比较重,不知道熬不熬得过来。”
昨晚双方交战,还死了一千多人。
这么多人自然是没法带回去的,而且有些尸体都不知道被冲到哪儿去了。
刘子岳说“能找到尸体的统一火化了,派人将骨灰送回去安葬,找不到人的按死亡处理,按以前的标准给家属抚恤金。”
黄思严沉重地点头“是。”
他走后,邬川再也按捺不住,催促道“太子殿下,黄参将他们已经回来了,现在总该走了吧”
刘子岳瞥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急了,昨天非要想在江南停留的是谁
他看着乱糟糟的码头问“邬公公,咱们一走了之,谁来善这个后”
邬川没想到刘子岳这么拧,连忙劝道“殿下,地方官员会处理的,咱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赶紧回去吧。不然万一那些刺客又杀回来怎么办殿下,您听老奴一句劝,咱们赶紧走吧。”
刘子岳还是不动“不着急,邬公公,善后的人来了。”
只见一群腰上别着刀的衙役这时候才赶了过来。
刘子岳讥诮地勾起唇,对鲍全下令“领一队人马去将越州知府带来。”
昨晚码头上发生如此惨剧,他竟充耳不闻,完全没有现身,等事情完全结束后才过来,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为地方父母官,即便无法阻止晋王的暴行,那也该对自己治下的子民有几分同情和怜悯吧他但凡昨晚之前有想办法提前驱散过码头上的船只,刘子岳今天都能饶他一命。
但没有,事发后也一直不现身,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姗姗来迟,完全不管这么多人的死活。
鲍全带了一队人马驾驶着一艘小船停靠了在岸边,越州知府也下轿了,双方的目光正好对上。
越州知府吃惊地望着身穿铠甲带着一队侍卫的鲍全,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估计是没想到刘子岳他们还滞留在越州码头。
鲍全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是越州知府”
越州知府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原因,连忙赔笑道“是,下官是越州知府卢登,不知将军是”
“太子殿下要见你,请随我们走一趟吧”鲍全没回到他的问题,直接说明了目的。
越州知府抬头看了一眼海面上的几艘大船,还有船上乌压压的士兵,只得从了“是,下官不知太子殿下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走吧,有什么话你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去。”鲍全不耐地说道。
卢登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上了船。
很快小船便来到了大船前面。
卢登连忙跪下“越州知府卢登见过太子殿下,臣不知太子驾到,姗姗来迟,还请殿下见谅”
刘子岳没理他,而是问旁边的邬川“你说,治辖一方却不能护一方平安,码头上发生如此惨剧,隔了三四个时辰,越州知府方才赶来,该当何罪”
邬川昨晚受惊不轻,现在想起来都还胆寒不已,听了这话,当即怒道“此罪当诛。太子殿下在越州遇刺,你竟不知,也不来护驾,失职渎职,按律当斩”
卢登吓了一跳,连忙苦苦求饶“太子殿下,邬公公息怒,越州城距码头有好几里,晚上城门紧闭,臣也不知码头上发生了这种事,臣实在是”
“我向你说过我旁边的是邬公公吗”刘子岳凉凉地打断了他。
邬川也反应过来,指着卢登痛骂“好你个卢登,早知我与太子到了越州,不但不来拜见,还勾结刺客行凶,我看昨晚的事跟你逃不了干系。殿下,将这人带回京城,好好审问”
刘子岳淡淡地说“何必这么麻烦呢鲍全,将他带回岸上,当众斩了,以告慰昨晚无辜枉死的百姓”
“是,殿下。”鲍全当即下令驾驶船只到岸上。
卢登想过自己可能会被责难审问,但他万万没想到太子这么干脆利落,说杀他就杀他,连审都没审问一句。
他不服气,连忙高呼“太子殿下,臣是朝廷命官,无缘无故你不能杀我”
刘子岳指着水面上漂浮的尸体“他们的死,还不够吗只取你一命偿数百人的性命,还是便宜了你。越州知府卢登,对下不仁,对上不忠,留着何用”
说完,任凭卢登怎么喊叫,都不再发一言。
船很快就靠了岸,卢登的叫喊引得哭诉的百姓也望了过来。
被拖上岸后,卢登连忙冲衙役们大呼“都站着干什么快来救我啊”
衙役们手按住武器,上前几步,眼神有些犹豫。
鲍全利落地抽出大刀一晃“退下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莫非你们想造反株连九族不成”
衙役们见他气势汹汹,人又多,还占据了高位,怯怯地往后退了两步。
鲍全也不搭理这些人,而是举着刀高呼“诸位父老乡亲,从昨晚事发至今,越州府衙一直没动静,直到今天上午,府衙的人才姗姗来迟,越州知府卢登失职渎职,毫无爱民之心,甚至勾结刺客谋害太子,今日太子殿下就帮大家除了这个祸害”
平日里大家对地方官员总是敬畏好几分的。
但今天码头上不少人失去了亲人财富,官府却一直没出现,鲍全的话将他们的愤怒和恨意一下子都引到了卢登的身上。
“杀,该杀”失去亲人的百姓们纷纷高呼。
卢登吓得两腿瑟瑟发抖,他仰起头,哀求地看着鲍全“别杀我,别杀我,我我有重要的事要禀告太子殿下”
见鲍全举起了雪亮的大刀,他的恐惧达到了顶点“我我可以招供幕后主使,别杀我”
鲍全讥诮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不就是晋王吗还用你说,迟了,今日不杀你难以平民愤”
说罢,手起刀落,卢登的脑袋就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地上,两只眼珠子还大睁着。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鲍全手里提着滴血的刀打破了沉默“现在衙役出来救治伤员,打捞尸体,清理堵塞的码头。”
再也没人敢反抗“是,大人”
鲍全还亲自带着侍卫们在码头上帮忙善后。
邬川见刘子岳还没有走的意思,急了“殿下,这黄参将回来了,卢登也杀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这一拖恐怕得晚上了。”
刘子岳说“急什么现在越州一团乱,再等等。邬公公昨晚一整夜没睡,去船舱里休息吧。”
现在这地方,邬川怎么睡得着,他担忧地说“殿下,您身份尊贵,咱们还是先走吧,不然万一这群刺客再来,太危险了。”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人露面,即便还潜伏有晋王的人,也不多,不足为惧。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刘子岳一直没上岸。
等了一会儿,刘子岳要等的人总算是来了。
越州城中的官员乡绅全部赶了过来,瞥见地面上卢登的尸体,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下求饶“不知太子殿下来越州,怠慢了殿下,请太子殿下治罪。”
鲍全代刘子岳说道“越州知府卢登严重失职,已被处决,现由越州通判暂代知府一职,安顿好受难的百姓,尽早让码头恢复原样,再将此事调查清楚,上报朝廷。”
“是。”越州通判见他没杀人的意思,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下来。
鲍全没理会他,转身跳上船,回到了大船上“殿下,已跟越州通判交接好了。”
刘子岳隔着茫茫的水面瞥了一眼岸上跪的那群人,这里面保不齐还有晋王的人,但也不能全部杀了,否则越州一团乱,最后遭殃的也只有百姓,因此只能杀一儆百,后续皇帝自然会派人来查证处理的。
他点点头,终于说出了让邬川欢欣鼓舞的一句话“那就回去吧。”
“走了,快,传令下去,回京”邬川差点喜极而泣。
只有刘子岳背着手,怔怔地看着海面上的尸体、残船,过了许久,他缓缓将两只手伸到面前。
两只手白皙修长,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但实则这双手已经沾满了血污,十一年,他终究还是活成了一名曾经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政客
“殿下,毛长史回来了。”仆人来报。
晋王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书,大步往外走“人在哪儿”
“就在院子里”仆人跟在后头道。
晋王穿过长长的回廊便看到了毛咏志。
毛咏志躺在担架上,左腿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晋王吃了一惊,连忙挥手“快,将毛长史送入房间,去请大夫过来。”
毛咏志却拦住了他“殿下,等等,臣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并无大碍,臣有话要对殿下说。”
晋王连忙蹲下身,手扶着担架“毛长史,你说。”
毛咏志看了一眼仆人。
晋王会意,轻轻一挥手,仆人们连忙退到一边。
毛咏志惭愧地说“殿下,臣无能,未能杀死太子,又让他逃过了一劫。他们提前发现了火油,早了半刻钟撤离。”
晋王一捶手,他看到毛咏志这样子就感觉事情可能不大顺利,但没想到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他这如何甘心。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晋王苦笑道“不怪你,时来命也,老七果然是命大,从小失母,无人护佑也长大了,还屡次避开了危险。”
他现在都有些相信老七的命格硬、福气大这话了。
“殿下,还有一事。”毛咏志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困惑,“黄思严本来可以杀臣的,但最后他将刀刺向了臣的大腿。”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黄思严还顾念旧情,也没这个道理,因为毛咏志跟黄思严连面都没见过,哪有什么旧情可言。但在最后关头,他却又放了他带着两千余残兵逃回来,这又是何解
晋王也很纳闷,思忖少许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毛咏志想了想说“还有一件事也很古怪。照理来说,在越州码头遇到了偷袭,太子应该快速离开越州,赶紧回京城才是,哪还有绕回去的。可事发第二日,太子的队伍却重新返回了越州,还在越州码头停留了大半天,杀了越州知府卢登。莫非,他是为了泄愤”
泄愤若是老二还有可能。
晋王虽这么多年没见过老七,但现在看来老七是他们兄弟中最沉得住气的,不会做这种无用功。他说“将他在越州码头停留期间的事全部说一遍。”
听完后,晋王就明白了,摇头叹道“黄思严应该是得了太子的授意,故意放你的。”
但估计黄思严又不甘心白白死了那么多兄弟,所以还是刺了毛咏志一刀。
毛咏志很困惑“这是为何”
晋王说“你忘了,太子此行,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人物,邬川。”
别说,毛咏志的全副心里都用到了太子身上,哪会关注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太监。
“殿下,您的意思,他是做给邬川看的”毛咏志惊讶地问道。
晋王点头,延平帝极为倚重邬川,太子的软弱,他的强势不择手段,邬川都会如实禀告给皇帝。甚至因为差点丢了小命这事,邬川恐怕还会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
“可他们为什么要放了臣”毛咏志没想穿这一点。
晋王说“因为太子不想我死得太快。以前的一桩桩事,老七都没有真凭实据,但这次在越州遇刺,有邬川这个证人给他作证,我谋害太子是板上钉钉子的事了,父皇容不下我,朝廷也容不了我,但我若是这么轻易就死了,父皇的矛头下一个指向的就是他,他肯定希望我死在父皇的后面。”
毛咏志想明白了“所以,太子既希望您跟陛下跟朝廷彻底翻脸,但又不想让咱们这么快落败,因此放臣回来,向殿下通风报信。”
晋王冷笑“有了我这个眼中钉拉仇恨,老七回京就可安枕无忧矣。”
毛咏志脸色煞白,喃喃自语“他他是想逼您站出来谋反”
晋王没有否认,可明知是计,他还得往里面钻,因为这是他唯一的生机。老七真是好手段,本来他跟朝廷之间还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延平帝也不敢逼他太紧,怕他真的造反了,所以一直只是派人来催,不敢对他太强硬。但这次越州的事一出,延平帝不可能再放过他了。
因为有那么多的士兵亲眼看到,越州百姓也看到了。这事传到京城,延平帝还姑息他,必然威严扫地。就是为了皇帝的尊严与威望,延平帝都不可能再放过他。而他不想死,只有造反割据一方这一条路。
晋王闭上眼睛,背着手说“叫将军们过来一趟。”
接下来的行程再也没出幺蛾子,他们也没在任何一处码头停留,而是直奔京城。
十月中旬,船队总算是抵达了京城。
吴志奉延平帝的旨意,率领了一部分官员前来迎接太子。
这是百官第一次见到太子,刘子岳咳了一声,表现得有些虚弱的样子“劳烦诸位来迎接我,都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百官站了起来。
刘子岳扫了一圈,没看到陈怀义,也没多言,坐上宫里来的马车,与邬川一道进宫见延平帝。
一进入延福殿,刘子岳就跪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延平帝看着面前这高大俊朗的年轻人,很是欣慰的样子“一晃眼,子岳就长大了,快起来,让朕瞧瞧。”
刘子岳站起身,比延平帝高了半个头,他赶紧低下头。
延平帝从龙椅上下来,仔细端详着刘子岳,眼底除了欣慰还有羡慕嫉妒。多么年轻强壮的身体啊,这是他不惜一切都想挽留的健康和青春,但任凭他权力滔天,却仍旧留不住。
“好,好”延平帝拍了拍刘子岳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子岳不知是被他这句话中的哪一个字眼给触动了,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儿臣儿臣差点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延平帝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现在老七可是贵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怎么可能被人欺负,他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哪晓得刘子岳还没说话,旁边的邬川也跟着抹起了眼泪“陛下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在越州遇到了刺杀,那箭从我们脑袋上飞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射中我们的脑袋,可吓死老奴了”
“还有这等事”延平帝震怒,“越州知府和兵马都尉都是干什么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袭太子,可抓住了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子”
邬川摇头“不曾,幸得黄参将这次带兵同行,抵挡住了他们。不然陛下怕是见不到太子殿下和老奴了”
接着他将那晚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说给了延平帝听,还夸大了凶险程度,最后又说起越州知府衙门一晚上都没动静的事。
“那越州知府卢登实在是失职,太子殿下震怒,直接命人将他给杀了。”
延平帝皱眉“就没审问审问”
刘子岳摇头“儿臣当时太气愤了,况且这事要查也容易,卢登死了,越州还有那么多的官员衙役,肯定知道点什么请父皇现在派人去越州彻查此事,追击余寇,绝不能让这等凶险的事再度发生。”
其实不用查,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事必定是晋王干的。
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和能力,而且能让卢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乖乖听话的也只有他。
延平帝怒火中烧,狠狠一拍桌“逆子”
刘子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若是惹父皇生气了,那儿臣不说了,父皇就当没这事。”
延平帝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又气又恼又有几分放心,这个儿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胆小怕事。他皱眉道“朕没说你。”
刘子岳舒了一口,拍着胸口,目带孺慕“那就好,父皇,儿臣才疏学浅,也没做过什么大事。这猛然之间,被父皇看中,立为了太子,儿臣实在是不安。儿臣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好这个太子,若儿臣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父皇直言,儿臣一定改正。”
这番话在情在理,态度也谦卑有礼。延平帝很受用,点点头,语气和蔼了许多“好,不会没关系,父皇教你就是。你这一路受了不小的惊吓,又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过两日朕再召见你。”
“是,父皇。”刘子岳连忙点头,“那儿臣告退了。”
延平帝摆了摆手,等他一走,就问邬川“在路上还发生过什么事”
邬川印象最深的就这一件“没了,主要就这一件,后来太子殿下也不敢在任何码头停留,我们昼夜不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京城。”
顿了下,他小声问道“陛下,晋王殿下还没回京吗”
延平帝睨了他一眼“耍心眼耍到朕面前来了他回没回京你不知道”
要回了京城还能在越州布局杀你们啊
邬川吓得扑通跪下,趴在地上,边哭边说“老奴有罪,请陛下责罚。老奴,老奴实在是太怕了,陛下,那一夜,水面上都是火,老奴活生生地看着有些人被活活烧死在船上,锋利的箭从老奴的头上飞过,老奴真的担心再也不能回来伺候陛下了。求求陛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而且人也瘦了一圈,延平帝面色稍缓,也不计较他给晋王上眼药的事了,抬了抬下巴说“起来吧,念在你伺候了朕三十年的份上,下不为例。”
邬川这才赶紧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谢陛下宽宥,老奴不敢了”
旁的再也不敢多说了。
延平帝坐回龙椅上,问道“这次你与太子一道回京,朝夕相处近两月,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邬川仔细回忆了一下,太子对他极为客气,而且两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现在他摸不准陛下问这话的意思,也弄不清楚太子到底有没有机会坐上龙椅,最好还是保守回答“太子为人谦和,性情忠厚善良。”
说了等于没说,延平帝坐下详细问了他们去越州的经过,最后有些气,又有些放心。
这个儿子性子优柔寡断,明明知道晋王在江南,有所顾虑,但却不敢拂了一个太监的面子,最终答应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去越州,遭遇了后面的危险。若他当初敢直接拒绝邬川,哪有越州这场事故。
连一个太监都能左右其意见,实在是很好拿捏,不足为虑。
可延平帝还是有些不满意,老七性子这么懦弱,让他如何放心将大景的江山交到他手中
邬川看延平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定就知道他是不太满意,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延平帝自己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觉得好拿捏的儿子总比前太子和晋王、庸郡王这等主意太大的好,暂时就定这个儿子吧,以后再慢慢看。
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处理晋王的事,晋王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都敢派人明目张胆刺杀太子,还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这儿子绝不能再纵着了。
“宣禁军殿前指挥使张武进宫。”
邬川连忙安排了小太监去传旨。
等候期间,他对延平帝说“陛下,刚才太子殿下走得急,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说。以前晋王麾下的黄思严,太子殿下也给带入了京城,包括幸存的两万余名江南驻军。太子殿下说,这些都是朝廷的大军,应当带回来由陛下安置,陛下可要召见黄思严这次殿下和老奴能平安返回京城也多亏了他们拼死相护。”
延平帝现在听到黄思严的名字很高兴。
因为这是一个“忠心耿耿”、“弃暗投明”的武将。
晋王屡次对兄弟动手,还擅自动武,打着平乱的旗号想占据南越,黄思严能够反抗晋王,效忠于朝廷。就这一点,延平帝就很待见黄思严。
他笑道“不错,黄思严很不错,当赏,派人去宣他进宫。”
“是,陛下。”邬川给小太监使了一记眼色。
小太监行了一礼,匆匆跑了出去。
很快,张武便进了宫。
延平帝直接对他下旨“你带五千精兵,去松州,将晋王押送回京。他若敢反抗,就地处决”
张武极为震惊,陛下这是对晋王动了杀心啊。
他连忙道“是,臣接旨”
“去吧,现在就带人,尽快出发,不得延误。”延平帝面无表情地说,“此事不得张扬”
很显然,他对晋王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了。
张武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表态“是,陛下放心,臣会守口如瓶。”
延平帝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坐在龙椅上。
邬川连忙笑着说“陛下日理万机,累了,老奴给陛下揉揉肩。”
延平帝闭上眼睛默许了。
休息了一会儿,黄思严就到了。
这是黄思严第一次进宫,他很局促,走进御书房行礼时,声音都带着紧张。
“起来吧。”延平帝打量着他,七尺男儿,皮肤呈小麦色,长得非常结实,还带着一种农家人的淳朴,跟朝上那些个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的大臣们完全不一样。
延平帝觉得有些新鲜,笑着说“走近点,让朕瞧瞧。”
“哦。”黄思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走近了一些,直视着延平帝。
这是很不规矩的行为。
邬川本想提醒黄思严一声,但瞧延平帝脸上挂着笑,便没多言。
延平帝看着这个不懂规矩的愣头青,觉得很有趣,开口笑道“当初晋王提拔了你,最后你怎么没跟着他”
黄思严挠了挠头“小回陛下,臣就是南越人,南越人都是臣的父老乡亲,让臣回去杀自己的家乡人,臣不干。而且教书先生说过,食君之饭,就要忠君,小人是大景的子民,自当效忠朝廷,效忠皇上”
延平帝被逗得哈哈大笑。
他满意地看着黄思严“你读书不多吧”
黄思严点头“对,臣小时候家里穷,就跟着教书先生识过几天字。”
难怪连食君之饭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呢。
虽然没文化,可说话直,性子讨喜啊。
延平帝越看越满意,正要开口,忽地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下道“陛下,张武将军来了,在外面说有要事求见。”
“他怎么又来了”延平帝蹙眉,他这才打发张武不到一个时辰呢。
邬川见他有些不悦,连忙说“陛下,老奴去问问吧。”
延平帝点头。
邬川连忙匆匆跑了出去。
经小太监这么一打断,延平帝忘了刚才想说什么,看着黄思严问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进京”
“回陛下,两万八千一百人,另外还有一千多名弟兄死在了越州。”黄思严有些伤心地说。
都是晋王干的好事延平帝又将这事记在了晋王头上。
延平帝和和气气地说“这些人是为保护太子而亡,回头将名单交到兵部,按战死算,抚恤的事也一并让兵部安排。”
能多为死去的人争一份钱那是好事,黄思严连忙跪下感激地说“谢陛下隆恩。”
延平帝摆手“起来吧”
刚说完就看到邬川神色慌张地出现在门口。
“陛下,大事不好了”
延平帝皱眉“怎么回事张武呢”
“张将军和户部的柯大人都在外面候着。”邬川连忙说道。
延平帝道“让他们进来。”
两人急匆匆地进来,行礼后,便相继开了口,带来了两个极坏的消息。
“陛下,晋王反了”张武焦急地说道。
他刚出宫便碰到了柯建元,两人有些交情,攀谈了两句,柯建元就告诉了他这件事。他想起自己的任务,吓得不轻,赶紧跟柯建元一块儿进宫来禀告皇帝。
延平帝不敢置信“朕还没死呢,这个逆子,到底怎么回事这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
柯建元说“陛下,这消息是微臣在皇宫门口告诉张将军的。今年江南的田赋迟迟没有交上来,微臣派人催了好几次,都没有消息,微臣担心国库入不敷出,便派了人去江南催促,这才得知,江南的田赋早都收了,但这批粮食并没有运送入京城,而是沿着长江,往西边运走了。而且,听说晋王的兵马也在往西撤”
延平帝一屁股瘫坐在了龙椅上,脑袋发昏,怒骂“逆子,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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