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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传来柴堆燃烧的、悦耳的轻声爆响。
这是至冬国边陲、阿贾克斯故乡小镇旁的一处小木屋, 客厅不大,因此即使只有一个小小的壁炉,也能让它很好的温暖起来。
外面正在下大雪。
说是大雪并不准确, 更正为暴雪比较合适。这场暴雪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现在的人们都被困在家里, 祈祷这场浩劫早日过去,但这些祈祷都是无用的, 神不会、也无法回应他们的呼唤。
雪不会停,它会持续不断地从天幕上飘落下来,直到将这个世界彻底封冻淹没, 就像淹没达达利亚那样。
这个世界再一次走到了尽头, 只为地上的生灵留下了所剩无几的苟延残喘时间。
我坐在壁炉前,正伸手烤火。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火仍然能为人带去温度。可惜的是,我的身体损毁太严重, 已经感受不到多少温度,之所以将手伸出来,仅仅是想到了以前阿贾克斯坐在这里时的样子,一时兴起模仿一下罢了。
那家伙虽然生在至冬, 耐寒程度也只是比其他国家的人稍微高那么一点而已。从外头回来以后, 经常一边倒吸凉气, 一边一惊一乍地跑到壁炉旁边,伸出手烤火。
这种时候,他通常很专心致志, 非得等到手暖和过来才像是获得了新生, 才会抬头露出笑容, 和我说话。
我对这种奇妙的仪式没什么感觉, 但他喜欢,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不差那么一会儿说话的时间。
但以这个姿势坐这么久,身体感觉有些僵。我将手收回来,撑住椅子的扶手,企图向后靠一靠,刚刚抬头,就看见阿贾克斯坐在我对面,用与平常一样的亲昵眼神注视着我。
明知是假的,我仍然感到一丝恍惚。
最后的冬天太冷了,这份冷意似乎早就深埋在我的骨髓之中,任由火焰来回炙烤也驱散不掉。
生活总是戏剧性的。
阿贾克斯沉进冰湖,我坐在冰面上,脑子如同生锈了一般,一点一点接收自己前几次轮回的信息,从第一次到达提瓦特开始。
第一次到达提瓦特的时候,阿贾克斯二十三岁。
他是愚人众大名鼎鼎的执行官,凭自己的实力,已经爬到了第八席。他很强大,很桀骜,不愿意施舍弱者一丁点的目光,不论是魔物潮还是世界之外的诡谲之物都不放在眼里,仅凭自己就能将命运的恶意化解干净。
唯一的缺点就是实在心思单纯,除了战斗,别的阴谋诡计一点不想。
我时时刻刻在暗中关注他,为他清除风险事物、在他需要帮助时在暗中伸出援手。我将自己的行踪藏得非常好,所以直到他被同僚算计,身负重伤倒在遗迹之中时,他还没能认出我是谁,只用疲惫而凶狠、满怀戒备的目光看着我。
我能为他扫清危险,可身在暗处,与正主牵扯不多,阴谋算计一类,我能做到的实在有限。
如果可以,我倒也不想看见他动弹不得的狼狈样子,这会给我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世界之子也是人,人受伤就要休养,在休养期间动弹不得,我不仅要照顾他,还得帮他摆平原本他自己就能摆平的危险。
不过这原本也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虽然有些麻烦,但做了也就做了。
他似乎很不相信我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以后,他终于拥有了宝贵的戒心。
只是或许有濒死之时的恨意加成,这份戒心未免太浓重了一些,就像一个被骗过的人,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全身周围都套上铁皮,免得自己再被扎上一刀。
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他的档案被从愚人众内部抹掉了,席位也被新的人填上。在他出事之前,他的家人已经被悄悄解决掉,这是阿贾克斯身体好转的时候才
得知的讯息。
当然,我早就知道。
为了普通人类的精神健康着想,我选择了装作不知道。
但我低估了这件事对于他的损害。我没有家人,没有从前的记忆,对于这些情感理解甚少,因此我没有料到,不管瞒还是不瞒,裂痕都已经存在,当他扒开事实表面的雾气,看到那条伤口的时候,精神注定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他像一只受了致命伤的野兽,在房间里蜷缩了好多天。在系统的提示下,我意识到不能放任他继续这么下去,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振作起来。
可人类可悲的一点就是活着。
为了活着,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也要让它愈合;为了活着,不得不去面对一切兜头砸下的苦难。
我不得不承认,我升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也许是在掌心的脸颊上划过温热泪痕的时候,又或许是因为看见了那双光影尽熄、绝望而黯淡的眼睛。
他是一柄利刃,需要的是刃锋指向的方向。现在,他失去了寻找方向的能力,这些就需要交由我来做。毕竟虽然他看个子长得很大,真正有造诣的地方也只有武艺一个,面对重压以后,竟然还需要一个人与他相依为命。
我很合适,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逐渐开始信任我,这是个好兆头;这意味着我可以将这柄利刃完完全全地掌控在手心里,不让他的行动偏离我预期的轨道。
同样的,我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愚蠢的、诡计多端的人进入他的生活,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再重重划下一刀。我为他套上刀枪不入的防护罩,再放他自由行动,指引他去手刃他的仇人,看着他穿着一身染血的衣物,一个人回到了家门口。
“解决完了”
我问他。
“嗯。”
他轻轻应了一句。
大仇得报,即使付出了些许代价,也应该是令人高兴的。暗杀一位执行官对阿贾克斯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眼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我看见他脸上有血,示意他擦一擦,他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问我“你帮我擦”
明明自己还有力气。
我回绝了他的提议,他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失落。
任务年限已经所剩无几,故事滑到了尾声,我开始准备离开的事。这样的长线任务其实不多,我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一切进展算是平稳,临走之前,心中隐隐有些不舍。
阿贾克斯浑然不觉这件事。
回到家里以后,他的精神状态慢慢好了起来,从前在暗中守护他那段时间才能看到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二十岁与三十岁之间,正是人类生命刻度尺上最好的一段,本就应该这样笑,那段时间的阴郁与尖刻反倒是不正常的。
不过好在承受这些尖锐之处的都是我,而不是脆弱的普通人。我有一颗强大无比的心脏,这些伤害对我来说像是毛毛雨,若是哪天被搞得不耐烦了,抓起来揍一顿就行。
可他似乎对这些事无比愧疚,变着法儿地讨好弥补我。
用讨好这个词或许不太合适,但从他在外头带回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来看,我只能想到这个词。
他都带回来些什么
花、糖果、一些装饰品,总之都与礼物靠得上边。后来送我的东西变成了领针、书籍、奇奇怪怪的服饰一类,似乎认为我会喜欢这些。不过,可惜的是,我的生活枯燥无比,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唯一勉强算是爱好的就是看书。
我向他表示感谢。
他看起来相当高兴,脸也变得很红,为了遮掩神情,忙不迭地又将头转到一边去。
但我想起了曾经隐瞒他家人去世消息时的事情。我忽视了一件
事情,人都不喜欢突兀的离别。离别纵然使人难过,经过时间的缓冲,总能使悲伤削减了一些。
那个时候我选择隐瞒,是想将他平和的快乐留得久一些,可看看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许我的选择并不正确。
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事可以重来一次,我认为我比较幸运。我向他告知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他的喜悦立刻僵在脸上,神情愕然地回头看我。
“去哪”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回到我原本该在的地方。”我说。
阿贾克斯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礼物的盒子从他手中滑落,在木质地板上磕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是因为书拥有重量,换个说法,那是因为他的心拥有重量。
他又变得不太快乐。可人必须面对离别,走与不走,并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事。经过这几年岁月的洗礼,他应当变得更坚强了才是。
我本来打算让他自己调节,可不知名的情感又在胸口作祟。我去他的房间找他,他蜷缩成一团,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我剪去了不能说的信息,将我的使命尽可能还原地转述给阿贾克斯,他坐在我对面,蓝色的眼瞳中浸满迷迷蒙蒙的雾气。
讲述到了最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蹲到我身边,神情脆弱又悲伤。他抓起我的手,将脸埋进我的掌心,低声恳求我不要离开他,他向我表露爱意,说还想和我一起生活很多年,为此他做了很多打算。他说他每一夜都在想如何告诉我这些,我是如同兄长一般关怀照顾他的角色,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想法时,心中蔓延上来的不可置信与彷徨,还有深藏心底的、隐秘的喜悦。
他实在不擅长这件事,说的时候磕磕绊绊,伴随着哽咽,落在我掌心的眼泪,温度高得让我产生被灼伤的错觉。
我并非冷暖不知的石头,我也是一个人。
一起生活很多年,他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特殊。但不得不承认,对于感情,我愚钝又麻木,认为它充满了刺痛与风险;而对于风险,我一向持规避态度。
不过,我也说过,阿贾克斯对我来说足够特殊。
我尚未理清自己对与他是怎样的感情,只是不想看见他伤心难过。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世界,或许有办法让我重新被投放回来我答应他,这只会是一场短短的旅途。
我会回到他身边。
这是我绞尽真心向他许下的承诺,可他似乎并不相信。或许他也意识到,盘旋在我背后的影子超乎想象的强大,强大到能随意踩碎我的承诺,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曾经同僚的那一次背叛,早就为他疑心的成长了丰富的养料。
他只是不愿意怀疑我,所以一丝一毫也不曾表露。
他疑心我欺骗他,疑心我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他睁大眼睛看着我,问出了一个我从未预料到的问题“如果我死了,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可这一前提是不存在的。
我回答道“我不会让你死。”
我为我的狂妄付出了代价。
命运之所以被称为命运,正因为他无法被人类掌控。我常年剑走偏锋与它斗争,依靠运气赢下了不少局,因此狂妄在我心中扎根,我认为只要我活着,阿贾克斯就不可能死去。
他被封进了冰湖里,在湖底安宁地阖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柔和的沉眠。
而我跪在冰面上看他,感觉死神手里拎着的挂钟就悬在头顶。滴答、滴答、滴答,一下又一下,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用窒息而痛苦的节奏翻搅我的神经。
直到脑海中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距离任务结束倒计时4天13个小时零七分。
倒计时结束后,立刻执行
强制分离。
我不能容忍我的失败,不能接受阿贾克斯的死亡。我思来想去,他是我生命之中寥寥无几的星火,即使微弱,也是我不可舍弃的光明。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距离结束还有四天,一定还有我能做的事。
我回到了我们居住的地方。在最后的那个雪夜,我向系统交换了一盏神灯,为了我的愿望,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我告诉他,我想要溯回时间。
“只有这一个愿望吗为了感谢你释放我的恩情,你还可以许下两个愿望。”
灯神问道。
他的声音很狡猾,带着我最瞧不上眼的贪婪。他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同样的,我也明白,许的愿望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多。
只是,我还想给自己留点东西。
在灯神合掌那一刻,世界停滞了。无论是光线还是空气,天幕上落下来的雪花,冰层下潺潺而过的流水,一切都止住了。
世界如同一棵生长中的植物,被人暴力修剪去成长出来的信息,被迫还原成了幼苗时的模样。这个过程对于世界意识、也就是天理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不怪祂后来会盯上我。
但好在,一切都朝着我计划之中进行。
我第一次来到提瓦特时的记忆与经历同样被灯神剪掉,那时我站在至冬国的某一处适应新的身体,看见任务面板上刷新出新的任务。
大体来说,是要保护某个人,任务时长长得可怕。
回溯过后的世界,对于原世界的住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些不同体现在因果之头的我与被牵扯的倒霉世界之子身上,我们的年龄都变小了一些。
这是灯神修剪的痕迹,是世界重启过的证明。
当时的我一无所知,正踌躇满志地准备踏上新的征途。在那时的我眼里,任务或许难了一些,但并不是无法解决的,可以将之认定为离开管理局也就是退休之前的最后一次考核。
我照例找到了任务目标,而那时,他刚刚二十一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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