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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原本只是一个代称。
即使同僚称呼他的语气各不相同,拉梵因也没有表现出抵触,可此时莱尔维亚以这个名字称呼他,竟然让他感受到没顶的、作为背叛者一般的愧疚。
真是疯了。
他想。
他想立刻向莱尔维亚解释, 这并非自己由自主意愿取的名字, 但话到了嘴边又突兀地反应过来,没有必要。
莱尔维亚会这样轻描淡写地叫出来, 说明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这样小心翼翼, 根本没有必要。
冷静一点。一个名字而已。正好能将自己与本体割开,不是吗
即使名字是他与本体为数不多的牵连, 没有了达达利亚这个名字,他对莱尔维亚来说会更加无足轻重。
然而黑发青年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改名叫做拉梵因后, 影子面对他似乎变得更加怯懦、毫无原本作为达达利亚的活力,若单看性格,他们现在已经判若两人。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橙发孩子仍然没有出声。他似乎陷进了沉重的情绪里,被紧紧缠绕着喘不过气来, 因此忽略了自己此前的提问, 只一味低着头,露出一截苍白细瘦的脖颈。
他的肤色很苍白, 透着常年不见光的灰败感。莱尔维亚只看一眼就知道, 他那毫无人性的前同僚一定将拉梵因关在海勒西斯许久,用地底的阴寒浸养他的身体, 才能得到这样不健康的、瘦弱的躯体。
一种奇异的怜悯浮上水面。
莱尔维亚垂眼看着他的发顶,最终还是出声打破了沉默。
“比如最后让你独自一人进入风墙, 唤醒沉眠不醒的东风之龙吗”
被一言戳中了事实, 拉梵因瞳孔一缩, 慌张地抬起头来,莱尔维亚冷淡的神情映入他的眼底,一道惊惶苍白的视线与另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交汇了。
可莱尔维亚的眼睛真好看啊。即使那样毫不留情的视线压得他有些窒息,拉梵因仍然不舍得挪开视线。
“没事的。”他慢慢地解释道,一直紧绷的神情竟然慢慢放松下来。“我不怕死。”
“是吗”
莱尔维亚自语一声。
他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拉梵因的脸颊。拉梵因的身体在接触到他指尖温度的一瞬间僵住,心脏随情绪在胸膛之中剧烈跳动,连带着思维都变成一团糨糊,周围的世界骤然静止一般,锁住魂魄一样的寂静里头,拉梵因听见自己紧张的、颤抖的呼吸声。
他不自觉挺直背脊,对莱尔维亚意义不明的触碰表现出愕然又温驯的态度。
可他没有动。拉梵因紧缩的瞳仁微微颤抖着,视线一眨不眨地追着黑发青年的面容,任由对方的指尖停栖于侧脸之上。
“我是来找你的,拉梵因。”莱尔维亚说。
他的声音低而平静,月光洒落在他的兜帽边缘,底下的眼睛沉在黑暗中,略略一看,像是择人而噬的魔鬼。
“诶来找我”
拉梵因茫然地重复道。
这令人意外的回答让他的心中漫上绵软细密的喜悦。他不知道莱尔维亚来找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他而来”这个答案,就足以让他感到眼眶发热。
“为什么找我”
他轻轻问道,像是自言自语,实则是一句不成气候的询问。
莱尔维亚道“你对我来说很有用处,拉梵因。”
拉梵因微微一愣。
他抬头凝视着面前的青年,眼中短暂燃起的光亮渐渐熄灭了。
“用处吗”他小声重复了一遍,垂下头去,手掌攥紧了胸前的衣襟。
用处,意味着载满算计的需要。他对于博士来说也
很有用处,否则博士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这种需要是冰冷的,其中不存在分毫的关爱。兜兜转转到了最后,莱尔维亚会回头看他,竟然还是因为他很有用处。
无可抑制的悲哀漫上心头,如同缀满冰棱的海浪一般,毫不留情地冲刷他年幼的、伤痕累累的心。拉梵因攥紧衣物,感到眼前的视野慢慢模糊起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身处四季如春的蒙德,此时周身为何会泛起如在至冬一般的冰寒。
“我”
他徒劳地张口,想要问问莱尔维亚的目的,踌躇不决的问句被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
墙角对峙的两个人话题被打断,橙发孩子转过头,视线锁住了传出声音的方向。
在他的视野中,走廊尽头的墙边冒出来一个人影。对方穿着愚人众的制服,操着一口吊儿郎当的音调,手中同样提着一盏灯,灯火在朦胧的夜色之中摇摇晃晃。
那边远远飘过来他的声音“唷,拉梵因。”他笑嘻嘻地打招呼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是在和谁说话”
在听见来人声音的一瞬间,拉梵因的神经就绷紧了。
对方是博士的副官之一,这次被指派过来监视他的行动。毕竟这是拉梵因的初次任务,再加上任务内容致死率高,临阵脱逃的可能性很大,副官负责监视他,在他出现异常情况时及时进行压制。
在实力方面,对方的等级不容小觑。
拉梵因咬紧下唇,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这家伙巧言令色、心黑无比,在海勒西斯时就给他添了不少苦头,这次被指派的监视人是他,实在令人反胃。
莱尔维亚垂下视线,静静地观察拉梵因的反应。
他从影子的眼底瞧出一丝可贵的嫌恶,这样生动的反应放在他身上,反而让莱尔维亚觉得有些稀奇。记忆里对方的性格与达达利亚大相径庭,数次接触从未明显地展露出这种人类专有的尖锐情绪。
这让他对来人升起一丝兴趣。
鉴于这片废墟里除了顶上的神明与巨龙、面前的这个孩子以外没有什么值得他警戒注意的东西,在听见脚步声时,莱尔维亚并没有用幻术隐去身形。
因此,来人能够很清晰地看见站在拉梵因面前、罩着黑色斗篷的人,以及从他身上可窥见一角的极其冰冷强势的压迫感。
副官的神色微微一凝。他提着灯,谨慎地在几米之外停下,视线在来人与拉梵因身上梭巡一圈,将吊儿郎当的口吻收回了一些。
“哎呀。这是哪里的大人物”他笑道,对着拉梵因招了招手,像是在招一只无足轻重的小狗。“拉梵因,不要打扰人家的夜游。到我这里来”
莱尔维亚侧过头,终于降尊纡贵地将视线挪向了这位语气懒散轻蔑的愚人众士兵。
他脸上照例蒙着面具,看不清长相,衣领上纹着第二席执行官的纹章,昭示着他副官的身份。这原本是荣誉的勋章,莱尔维亚看了一眼,觉得和杂鱼没什么区别。
这人似乎让拉梵因吃过不少苦头,看拉梵因的戒备程度就能明白。不过被撞破一次会面,影子掩在衣摆下的手上已经凝聚起混杂着深渊之力的冰元素流光,看样子是打算一旦情况不对,就动手除掉他。
“莱尔维亚先生,您先离开这里。”
拉梵因低声说道。
上一次被从林中庄园带回去,他之所以会在海勒西斯被拘禁那么久,这位副官占了大半的功劳,这次意外的会面才进行到一半,这人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
影子的声音很轻,距离他最近的莱尔维亚也只听了个大概,对面的副官竟然捕捉到了最关键的名字。
“莱尔维亚哎,这不是希里亚尔特先生好好的至冬不呆,跑来蒙德做什么呢
”他笑意盈盈道,因为辨识出了莱尔维亚的身份,认为一介商人无法构成威胁,语气中的凝重都散去不少。
见他认出了莱尔维亚的身份,拉梵因的脸色一白。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这家伙鬼心思多得很,如果就这么将他放回去,还不知道他会打些什么针对莱尔维亚先生的算盘。
影子咬了咬下唇,体内埋着的两枚邪眼开始运转。他向侧方迈出一步,打算先让这讨人厌的副官闭嘴。
他的杀意很明显,像是夜中闪着森森银光的白刃。副官的笑容因为这些杀意淡去了,心情变得有些不悦。
“拉梵因,你最好把手收回去。”他冷声道,“这是来自我的忠告。”
拉梵因充耳不闻。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一步一步逼近副官的位置,身下的影子急速膨胀,在黑夜之中挣动起来;副官冷冷地盯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微型装置。
莱尔维亚瞥了一眼那枚装置,眉头微微一皱。他上前两步,长靴踩住影子本体的边缘,手臂一伸,拽住了拉梵因的衣领。
影子没走出两步,就看见了副官手里的那枚装置。从战力上来说,他不是一个好控制的对象,因此博士在他身体里装了一些小玩意,由几枚微型开关控制,保证在他生出异心时让他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它们被送到几位副官手中,成了绕在影子脖颈上的一根好弦。
博士并不需要这些,他只要抬抬手,就能取走拉梵因的命。
但让拉梵因停下脚步的并非这些装置,而是他的本体被莱尔维亚踩住了。影子的本体和人的身体一样拥有触觉,因此他们平日里会尽量避免外物的触碰,此时莱尔维亚的靴子压上来,一股令他头皮发麻的战栗感瞬间挤满全身。
拉梵因神情愕然,发现自己的腿一软,差点就地栽倒,手中正在蓄力的攻击也就此烟消云散。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放到身后。
拉梵因的视野骤然被一片漆黑的斗篷遮挡,险之又险地伸手揪住他的斗篷边,借此保持住平衡。黑发青年挡在他面前,这样保护的姿态让他骤然眼眶发热,心头五味杂陈
莱尔维亚伸手将兜帽放下来,冷淡的声线落在一片清澈的月色里,显得薄凉又轻蔑。
“你想杀他”
副官抬起了手。
随后,在拉梵因屏住呼吸等待装置启动时,他的动作倏地僵住,掌心的装置因为角度原因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影子站在莱尔维亚身后,自然看不见青年鲜红如血的右眼。这眼瞳的红色在月色之下显得更加浓郁阴森,强烈的不祥之气缠绕其中,黑色的数字微微一跳,落成一个醒目的“六”字。
“站好。”
莱尔维亚淡声道。
副官果然不动了。在看到莱尔维亚右眼的一瞬间,他的精神便如同被数千根钢针挤压一般,传来源源不断的、令人崩溃的尖锐疼痛,更恐怖的是,他同步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精神崩溃之余,连操控身体挪开视线都做不到。
在他缩小到针尖大小的眼瞳中,映出一片细密的冰棱。
它们稳稳地悬浮在那个至冬商人身后,尖端比剑刃还要锋利,每一枚都对准了自己,肆无忌惮地散出冰冷的杀意。
副官脑中警铃狂响,眼球因为剧烈的疼痛与恐惧凸出眼眶,其上爬起密密麻麻的血丝。
不好,会死
他挣扎着,企图挪动视线,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可无论他怎么用力身体都纹丝不动,呼吸也愈发困难,喉中挤出来的不过几声微弱的、含糊的威胁“不我不能”
很可惜,商人没有他这样好的耳力,自然听不出来他想说些什么。
莱尔维亚抬起手,指尖轻
描淡写地向副官的方向一招,悬浮在身后的冰棱在空气中划出数道残影,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没入副官的身体,传来闷响的同时溅起肮脏的血花。
被戳成筛子的人可不怎么好看,莱尔维亚略一思索,还是伸手蒙住了拉梵因的眼睛。
副官没能坚持多久,在冰棱尽数没入身体后,便踌躇着倒下了。暗沉的血液从他的身体中流淌出来,很快挤满了砖石的缝隙,染红了其中生出的草叶,莱尔维亚冷眼看着他挣扎许久,还是在剧痛的折磨之下咽了气。
压下了将这具碍眼尸体踢开的想法,莱尔维亚垂首去看身边的拉梵因。
“你”
他的话语刚冒了个头,就被掌心的温热触感逼了回去。
拉梵因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将脸埋在他的掌心里,默不作声地流泪。难以想象,影子的眼泪也是滚烫的,滴落在手心、滑过皮肤的时候,同样是心中淌下来的血,是一道温热脆弱的水流。
“莱尔维亚先生”他哽咽着道,“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莱尔维亚将手从他眼睛上放下来,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影子抬头看他,深蓝色的眼睛中尽是明灭而脆弱的水光,眼泪大颗大颗地从他眼眶中滑落下来,将苍白的脸颊浸得湿润又狼狈。
“你抱一抱我,将我带走,带去哪里都可以。”拉梵因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虔诚地摆出自己沾满泪水的筹码。“我可以向你献上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只要你带我走”
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太久没受到关爱的孩子,总会在心的表面竖起看似坚硬的钢板,然而这防御实则脆弱无比,前面的人只要回头用轻柔的力道拍上一拍,就立刻会碎成齑粉。
莱尔维亚沉默着注视他片刻,耳边响起命运的齿轮缓缓扣紧的声音。
计划的最后一环已经落定,到时候了。
他这样想着,一边弯下腰去,单膝及地,给了哭泣的拉梵因一个拥抱。这拥抱不算紧实,甚至没怎么用力,但拉梵因被裹进他的保护圈里,死死地咬住嘴唇,最终还是没能压住喉间的呜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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