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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密的成簇树影, 被皎白如霜的月光映照在游廊下,随风轻颤。廊下,宝扇和陆渊回并肩而行, 陆渊回素来握紧绣春刀的手掌中,此时正持着一柄烛,他先宝扇半步, 走在前侧。
宝扇来小佛堂祈福时, 天边尚且有几分光亮, 如今皆被浓稠的墨色掩盖。为魏茂祈福诵经, 往往要耗费许多时辰, 且诵读经书,对在旁边等候的人来说, 可谓是一件乏味的事情。宝扇不忍珍珠苦候, 便允了珍珠早些休息。于是, 回屋时,宝扇便需捧着佛经,握紧烛台,颇有些吃力。
一时不慎, 宝扇便险些打翻烛台, 让那滚烫的灯油滴落到纤细的手臂上。
还是陆渊回及时出手,任凭猩红的灯油, 淅淅沥沥地洒在自己长袖所系的绑带上。灯油的温度炙热, 隔着衣裳,陆渊回也能感受到淡淡的热意。陆渊回代宝扇持烛台, 亲自送她回屋,便成为顺理成章之事。
此举无关乎情爱,只是强者对于弱者天生所有的庇护。
随风摇晃的烛光, 将陆渊回倒映在地面的影子拉得纤长,但即使如此,只瞧着那身影,仍旧觉得高大宽阔,仿佛纵使百鬼夜行,在见到此身影后,也会绕道而行。宝扇小巧柔软的足,被纯色缎面绣鞋包裹着,正好踏在陆渊回的影子上。
陆渊回突然开口,带着轻微沙哑,宛如漆黑夜色中,极冷的那轮月,虽然看的到,却觉得在千里之外。
“心悸之症可有缓解”
像是没有意料到陆渊回会突然关心自己,宝扇黛眉微展,眸子中一片柔软,她轻轻摇首,披在肩头的青丝,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绵软轻柔的声音响起:“无妨的,有几位名医为我调理,已不似最初那般心颤不止。”
那双美眸仿佛被暖融的泉水包裹着,满是柔情与依赖地望向自己,让陆渊回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烛台,不着痕迹地躲开宝扇的视线。
既然陈璋提及此事,陆渊回定然会出声询问,关于听到他的名讳,能暂时缓解宝扇心悸一事,是否为真。
宝扇听到这番话语,眼睫轻颤,瓷白的脸颊上,染出几分窘迫来,不似娇羞,倒更像是愧疚。
宝扇深知,她与陆渊回之间,如今有且仅有的交集牵连,便是魏茂。但一提及魏茂,便会令陆渊回想起宝扇的身份。做出克制安分的模样,才是紧要。
她不再看向陆渊回,而是微微转身,瞧着庭院中开的正盛的花草,盈盈目光中,蕴藏着深切的思念。
“自从夫君离世,我便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在此世间,我虽然仍旧有亲人在世,但”
宝扇的生身父母,只会想着如何磋磨宝扇罢了,又怎么会给予她庇护。
“夫君既走,我心中只觉得塌陷一角,看着周遭,也觉得索然无味。每日进食行走,也不过游魂罢了。马生闯入屋中那日,我情急之下唤出夫君的名字,隐约看到夫君来救我。”
听到宝扇提及那日,陆渊回神色一沉,他观宝扇神色,想必她当时已经神志不清,此刻记不得做出了什么,陆渊回自然不会提出,惹得两人难堪。
宝扇继续道:“后来才得知,将我从马生救下的人,是大人。我知大人良善,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待我多有照顾,只是这里”
宝扇轻抚胸口,月光与烛光交织下,越发衬托得她肌肤胜雪,清丽惑人。
“却仿佛将大人视为依靠,每当心悸之时,听到大人名讳,原本躁乱跳动的心脏,便于顷刻间,恢复平静。我只觉得万事莫要慌张,大人定然会握着那柄绣春刀,救我于水火之中。”
宝扇停下脚步,扬起绵软的柔荑,轻声说道:“但我有所疏忽,未将此事告诉大人,便贸然将大人当做心头依靠,着实不妥。前面的道路虽然黑暗,但有烛火照明,也能安稳到达。大人将烛台还给我罢。”
坦诚相待后,又以退为进,让陆渊回挑不出半分逾矩的行径来。宝扇心中轻跳,她向陆渊回索要烛台,无非是想要试探陆渊回。若是陆渊回丝毫不做犹豫,将烛台还给宝扇,让她独自一人回去,便是陆渊回对宝扇无半分怜悯,不允她将陆渊回视作依靠。
看陆渊回将烛台递到宝扇手边,宝扇轻垂眼睑,掩饰住眼底的失落,但再抬起眼眸时,她美眸轻颤,唯有澄净的水光闪烁。
但陆渊回没有松开烛台,只抬头看了看夜色,说道:“你我顺道,不必了。”
至于宝扇将他看做心头依靠之事,陆渊回则是不置可否。在陆渊回看来,性命最为紧要,再说宝扇只是在心悸之时,唤他名字罢了,并不打紧。他又不是斤斤计较的男子,眼看着宝扇冷汗涔涔,硬是不肯松口,不允宝扇唤他名讳,以缓心悸。
但陆渊回不知,一步退,步步退,待陆渊回察觉时,早已经不知道退却到何等地步了。
见目的达到,宝扇自然不会装模作样地推拒,能让陆渊回松口,已经是极其不易,若是她再扭捏作态,惹得陆渊回改变心思,可就得不偿失了。
将宝扇送回屋子后,陆渊回便回到了北镇抚司。自从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后,陆渊回便甚少回陆家。这段时日,因得宝扇在陆家居住,陆渊回到陆家的次数,也越发频繁起来。
陆渊回褪下衣袍,看着衣襟处的明黄纸,他轻轻捏在指尖,这样的一张纸,还没有他巴掌大小,却声称能保平安。如此这般,也只能哄骗弱小无知的女子了。
诸如他母亲,还有宝扇。
陆渊回拉开箱子,便要将平安符和其他杂物丢在一起,但脑海中浮现出那抹纤细柔弱的身姿,柔声细语地说着:“这是我压在佛像下,诵经七天求来的。”
陆渊回扔平安符的动作一僵,口中轻声抱怨着:“真是麻烦。”
但那张平安符,终究没有被扔到杂物堆里。
珍珠陪在宝扇身侧,在陆家的宅院中散心。宝扇话并不算多,大多是珍珠在说,宝扇在听。珍珠是家生子,待在陆家的年岁长久,对府中的上上下下,都略知一二。宝扇不着痕迹地询问了几句,便从珍珠口中,得知了陆渊回不为外人所知的经历。在珍珠口中,陆母是个极其良善的主母,她性情温和,待下人极好,只是产子以后,郁郁寡欢了几年,最终熬不住了,才撒手人寰。珍珠身为奴婢,不敢对主子的行径表露不满,但宝扇从她的神情中,能猜测出不仅珍珠,怕是府上的奴婢们,都觉得陆渊回薄情寡义。
陆母病逝,和陆渊回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在得知有孕时,陆母脸上尽是即将有子的欢喜,可陆渊回一降生,陆母便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唯有待在小佛堂才能得到心中安稳。陆母故去,将贴身嫁妆留给了陆渊回。但陆渊回并未珍重,而是当做寻常的珍宝所用。
珍珠又道,新来的主母张清萍,除了年轻,哪里都比不上当初的陆母。整日里不是待在院子中,念诗伤怀,便是候在廊下,做出一副等待姿态来。
可陆老爷待在府中时,张清萍仍旧照等,如此司马昭之心,可见一斑。
珍珠看着宝扇清丽的脸蛋,轻声叹息道:“可见千好百好,也抵不过年方二八。”
陆母做的再体贴,陆老爷不也是将她轻易地抛之脑后,另娶娇妻。
宝扇闻言,黛眉蹙起沟壑。珍珠最后的话语,若叫旁人听了去,便会变成了非议主子的行径。宝扇柔唇轻启,正要轻声打断珍珠,提醒她一番,便见到珍珠突然怔神,脸上露出慌乱神色,屈膝下跪:“老,老爷。”
宝扇转身看去,见来人身形俊逸,周身虽然没有少年郎君的意气风发,但另有一股沉稳,且眉眼间和陆渊回有几分相似。只是陆渊回的面容更加深邃分明,此人则是温和更多。
来人身后有赵管事相陪,又听珍珠所唤,宝扇便知此人是陆渊回的父亲,陆老爷。宝扇住在陆家,身份为客,便只是柔柔福身,唤了句:“陆老爷。”
陆老爷看着宝扇,轻声应下。
对于跪在地面的珍珠,不等陆老爷开口,赵管事便厉声说道:“妄议主子,你好大的胆子”
珍珠早已经吓得身子颤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赵管事叫来几人,正要将珍珠拉下去,但因为珍珠是陆渊回指给宝扇的,赵管事便解释道:“这丫鬟守不住口舌,我将她带回去好生教导,再给宝扇姑娘换个伶俐懂事的。”
珍珠听到此话,连求饶的话语都说不出口了,满眼绝望地跪在地面。
宝扇美眸轻垂,黛青色的眉微微皱起,柔声说道:“大人待我好,府上也多有照顾,我心中分外感激,又如何能挑挑拣拣。珍珠为人纯粹,平日里小佛堂诵经,我嘱咐过她早些休息,但她放心不下,每次到了时辰,便会提灯迎我回去。赵管事,你将珍珠带走,几时能让她回来,夜色深沉,若是无人照明,恐是难行。”
来陆家之前,宝扇虽然没用过丫鬟,但她在罗家时,邻里中有将女儿送进府中做丫鬟的,回来时便成了没有生气的尸首了。赵管事将珍珠带走,名为教导,实则怕是惩戒。宝扇只当做不知赵管事的好意,询问珍珠回来的时辰。
赵管事觑了一眼陆老爷的神色,见陆老爷面色如常,这才开口道:“宝扇姑娘若不想换,便不换了,毕竟是少爷亲自指给宝扇姑娘的。”
“至于珍珠几时能回”
陆老爷缓缓开口,声音是文人特有的温和,如同春风和煦。
“不会耽误了你诵经。”
赵管事见状,忙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陆老爷神色温和,以打量小辈的目光看着宝扇,好奇询问道:“你喜欢诵经”
显然,陆老爷对诵经之事,颇有兴趣。但宝扇并没有刻意逢迎,而是如实回答道:“并非,只是为了祈福罢了。”
陆老爷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让宝扇离开了此处。珍珠已经被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拉下去惩戒,原地便剩下陆老爷和赵管事。
赵管事看着宝扇离开的背影,轻声说道:“宝扇姑娘性情柔弱,倒和夫人有些相似,难怪少爷会动恻隐之心”
陆老爷拧眉:“哪里相似。”
除了一样的身姿柔弱,性情处事都是截然不同。
刚才的境况,若是陆母在此,便会不允珍珠受惩,定然会惹得陆老爷不悦,最终珍珠免不得惩罚,还会被加重惩戒。而此时,因为宝扇的缘故,惩戒珍珠的下人,也会惦记着分寸。
至于赵管事所说,因为相似,陆渊回对宝扇怜悯,陆老爷则是更不相信。陆渊回对陆母无甚感情,对于柔弱至极的女子,更是天生排斥,怎么会因为陆母而动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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