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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白衣的圣职者立刻转过身,面上露出笑容。
“我的少女, 好久不见。”克莱芒赫尔南德斯亲切地说道。
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云, 在见到他微笑的那一刻就立刻被吹散了。艾尔的面上不由得露出笑来,脚步也轻快许多。
“克莱芒”
她清脆地叫喊着圣职者的名字,扑进对方张开的臂弯里, 亲昵地欢笑着。浑然不顾旁人或异样或不赞同的目光。
为什么她要在意呢
艾尔脸上带着久违的灿烂笑容, 心底却在冷笑。
既然她亲爱的未婚夫希恩自己都不在意了,她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一想到这,她垂在身边的手指就忍不住攥紧。指甲在掌心都要抠出血痕来。
她是真的差点恨得把牙齿咬出血来。
那天在怪物袭击的圣堂里,她与伊莉丝一起被那个亚特兰的癫狂子爵挟持。威尔笛福子爵以她们两人为人质要挟希恩做出选择。
光是那一幕幕画面从脑海里飞掠过,都能让艾尔恨得发抖。她必须低下头, 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才能掩饰住完全扭曲的面容。
希恩选了伊莉丝。
他居然选了那个女人
但是老天开眼啊。那个疯子威尔笛福,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把希恩选中的伊莉丝丢了下去,把她留了下来。
希恩当时一定快疯了吧
光是回想起伊莉丝被丢下高台时,那张脸上空白的表情, 就令艾尔心情愉悦,想要畅快地仰头大笑。
她无数次回味着伊莉丝的那个茫然神情。
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酒鬼,翻箱倒柜地找出最后一只空酒瓶,不甘心地用舌尖去舔舐角落残余的酒液。
在无数次希恩坚定地说出他选择伊莉丝的画面浮现眼前之时,她都必须要敲骨吸髓地回味起那个女人被丢下去的那一幕。
这才能压住她心头剧痛, 让她畅快淋漓地笑出声。
只是每次笑声散尽后,留下来陪伴她的只有寂寥寒冷的夜晚, 以及空荡荡的房间。
从那晚之后, 希恩再也没有跟她独处过。
她醒来时已经身处卡里金大宅里的卧室。时间都过去了好几天。她没有见到希恩, 首先见到的却是王宫的使者,命令她对那天晚上在王宫的见闻保密,不允许告诉任何人。一旦泄露消息,她一定会付出代价。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一醒来就感觉到了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微妙变化。
宅邸里的女仆不再像往常那样,恭敬又不失亲热地对待她,既将她当做未来的女主人尊敬,又将她当做自家的小妹妹般爱护。
她们对她的态度少了亲近,多了疏远。无论她如何努力,她们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男性仆从们亦然。
那个总是会对她的笑颜红了脸的男仆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经常出入宅邸的骑士们也一改从前的笑脸相迎,不是对她冷若冰霜,就是视若无睹把她当空气。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醒来,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希恩,想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一连等待了好几天都没有等来对方。更糟的是,她等回来的是希恩一连数日在外奔波,忙于为王宫刺驾事件收尾的消息。
终于,翘首以盼的她好不容易等到了希恩归家。
可是风尘仆仆回来的希恩,眉宇间不掩疲倦,到家第一件事居然是悄然跟瓦罗娜夫人商议给伊尔兰家匿名送礼
他们以为背着她,她便会像个傻瓜一样一无所知。可是她全都听到了。
她躲在一棵树后,那棵大树把她藏匿得很完美。
她不用回头都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希恩陪着瓦罗娜夫人散步的画面。那本应该是她也在内的和谐场景。
“谢天谢地,母亲,伊莉丝终于苏醒过来了。”希恩对瓦罗娜夫人说,向来冷然的嗓音居然染上一丝柔和,“我想请您代我给伊尔兰府上送去一份礼物。请帮我隐藏好身份。如果被知晓了送礼人是我的话他们一定不会收下吧。”
说罢,他轻轻苦笑了数声。
瓦罗娜夫人叹息一声,只能答应下来。
没有人发现树丛后浑身发抖的艾尔。
愤怒、怨毒、嫉恨、恐惧无数负面的情绪在那一刻纠葛在一起达到了顶峰。
绝望一瞬间就占领了她的心。
希恩有想过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考虑过她的感受、她的处境吗
她感觉天旋地转,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苏醒过来连日遭受的冷眼、漠视、差别对待,终于有了答案。
源头就出在希恩身上。
是他,改变了对待她的态度。
所以那些趋炎附势跟从他的人,全都看着风向,改变了对她的待遇
怨毒几乎要烧穿她的五脏六腑。
而当希恩终于提出,想跟她单独谈谈的时候,艾尔还在放任恶毒的念头滋生。
她怨毒地想道莫非希恩后悔了,想换回他从前的未婚妻伊莉丝
那他可就痴心妄想了。
现在整个王都的人都知道,伊莉丝是大皇子艾略特的心上人。关于他们的绯闻轶事传播得沸沸扬扬。
难道他以为伊莉丝会放弃嫁入皇室的机会,转头回来与他重修旧好吗艾尔轻蔑地想道。
可是当暌别多日的希恩再度出现在她眼前,端正地坐在她的对面,用那双冷蓝色的眼瞳凝视她。
一刹那纠缠她多日的怨恨、不甘、恶毒,种种负面情绪全都烟消云散。
她讷讷地喊了一声,希恩,就不知该再说什么。
那一刻她突然感到在对方纯净的蓝色眼眸里的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肮脏不堪。
她沉默地听着对方的言语。
希恩只是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当时面对威尔笛福的威逼时,他为何选择了伊莉丝。
因为伊莉丝是艾略特皇子的“恋人”。
在说出“恋人”这个词时,希恩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语气如常,平淡无异。
可是艾尔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妙的停顿。
她整颗心都像是被揪了起来。
其实他不用特地解释也可以。艾尔胡乱地想道,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恋人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结下过契约的恋人。
他们是彼此灵魂的唯一。
无论俗世有什么误解阻碍,都不会改变灵魂上的共鸣。
这才是她能傲然站立在他身边的根本原因。
她知晓自己是独特的、独一无二的,是那些爱慕他、憧憬他的女孩们远不能及的。
可他还是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解释了。从伊莉丝毫无自保能力,且是艾略特的恋人,所以他要优先保全皇子的恋人安危,说到他当时目测距离足够他出手救下她。只是为了麻痹威尔笛福,他不能泄露自己的魔力已经恢复。
再说到,他认定她的身手,足够与他一起拼杀出去。
艾尔的心乱如麻。
她能勉强自己对希恩展露笑颜,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了,我也早就原谅你了。
我怎么会对你生气呢
你是我最爱的人啊。
与之相对的,是她的心越来越沉。
希恩那双冷蓝色的眼眸,注
视着她,认真地诉说着。似乎要将心意都传达给她。按照他的性子,说这么多话,已是极为难得的。
可是艾尔却动摇了。
希恩言语里描述的那个人她不禁想道,真的是她吗
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狂想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艾尔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仔细想想,希恩真的了解她吗
希恩他那双蓝眼睛注视的身影,真的是她本人吗
无坚不摧、机敏多智,永远抱有一颗不畏惧危险、勇敢善良的心。无论在多艰险的危机里,都能冷静地思索破局之道,与他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
乍一听非常完美。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人人都会喜欢上她吧
简直就像是为希恩的喜好与适配度,量声打造出来的完美伴侣。
可前提是,这个人并不是她自己啊
艾尔很清楚。
现在的她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光是冷静沉着如果她能做到这一点,就不会在王宫那一夜仓促抵抗间被捉走当威胁希恩的人质了。
艾尔越想越冒冷汗。
希恩在注视她时,所看的身影到底是谁呢
真的是在看她吗
亦或是在看某个覆盖在她身上的幻影呢
光是这一猜测,就令她感觉被掐住脖颈般无法呼吸。
一对上希恩的蓝眼睛,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伪装丢在冰天雪地里一般无助。她害怕被那双眼看穿隐蔽的、恶毒的心思,又想溺亡在那片蓝海里寻求一个解脱。
可与往常不同的是,希恩避开了她的目光。
艾尔一愣,整个人都宛如掉进了无尽的漩涡。
尽管他表现得很镇定,仿佛一切如常,可是他不敢与她对视,乃至匆匆起身借口还要事务繁忙便离去。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的心不在这里了。
如果连举世无双的爱情都不能再相信艾尔觉得可笑至极,她想道,那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啊
对于她来说,爱情无比珍贵。
而对于希恩而言,在个人的爱情之前,还摆着家族、皇室、忠义等等,每一个都重逾泰山,无法撼动。
今天,他可以为了皇室选择救伊莉丝。那么明天,假如是皇帝与她被摆在天平两端呢
希恩会选择她吗
“艾尔”
察觉到怀中人在发抖的赫尔南德斯不由得出声询问。
他满脸都是关切之色。
“你怎么了”他问。
被叫回过神来的艾尔这才从回忆里抽身。她挤出笑容,掩饰道自己没事。
“对了。”她这时才关注到青梅竹马的面色不佳,担忧地问,“你生病了吗脸色好差。”
不光是脸色苍白,似乎连搭在肩上的金发,都失去了往日的灿烂。
“我没什么,多谢你的关怀。”圣职者朝她安抚笑笑,“我的小太阳。”
艾尔一愣,随即红了脸。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问道。
赫尔南德斯不动声色地拉上袖子,遮挡住手臂上缠绕的绷带。他的衣衫都熏染着浓郁得呛人的熏香,闻得人晕头涨脑。
可是艾尔嗅着这刺鼻的教堂熏香,只觉得安心踏实。她能感受到背后强烈的视线刺来。可是她不仅不畏惧,还引以为豪。
她不会忘记,克莱芒第一次来卡里金宅拜访,就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也正是从那一次起,她开始体
会到圣职者在这个社会里凌驾众生于何等崇高的地位。
那是寻常人等高不可攀的阶级。
艾尔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但是主教是不能结婚的,要将一生都奉献给女神。想到这里,艾尔的眼神黯淡几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克莱芒”
“有一位尊贵的夫人希望能约你当面一谈。”克莱芒说。
卡里金皇后那凛然端庄,不可一世的身影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正如她所猜想的,克莱芒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是皇后想见你。”
艾尔差点要忘记了呼吸。
一旁的人已经彻底看不下去了。只听几声轻咳,紧接着一个与艾尔年龄相仿的蓝裙少女从廊柱后走出来,皱着眉,不赞成地盯着他们尤其是几乎被克莱芒环抱在怀内的艾尔。
“艾尔小姐。”克拉丽丝着重咬下音调,“我们在卡里金家,而不是教堂。”
她看了一眼金发俊美的圣职者,说“您不必与神的使者靠得如此近。”
艾尔闻言一惊,几乎要从克莱芒的臂弯里跳出来。可是紧接着,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她看了一眼领着几个女仆,一脸不赞同盯着自己的克拉丽丝。又看了一眼笑容如常的克莱芒。
克莱芒正在为她整理凌乱翘起的短发,丝毫不为所动。
把克拉丽丝他们当成空气一样。
克拉丽丝,或者说她背后所代表的瓦罗娜夫人,乃至整个卡里金家,在克莱芒面前,根本无权阻止他做任何事情。
你会在意脚边蚂蚁的心情吗
艾尔突然了悟这一点。
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迟才发现
这些人,成天只会盯着她的行为举止,动辄劝阻、责备,话里话外都是责怪她没有成为一位贵族夫人的自觉,还需要修炼。
可是真面对上地位悬殊的人,她们全都偃旗息鼓,只能口头表达出不赞同,行动上全然无法阻止。
而克莱芒完全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个诡谲的念头划过她的心头。
既然希恩和这个卡里金家先一步抛弃了她,那么她为什么不能重新为自己选择一个更好的出路呢
艾尔在克拉丽丝几人焦虑又无可奈何的注视下,怡然自得地搭上克莱芒的小臂,登上圣职者那华美雕饰的马车。
克莱芒也是她从小结识的好友。
为什么不能成为她的力量呢
“这些是行商会近日送来的商函跟信件。”
“这里是各家听闻小姐苏醒后送来的礼物。”
“杰拉米先生提交了书函,希望能约小姐在明日午后会面。”
“这是商会的诸位为小姐准备的慰问礼。”
首先是积压的信函与文书,杰拉米已经提前帮我处理了大半。还有一些需要我过目的文件。
行商会送来的就属于是自己人的礼物了。没有那么多华而不实,全都是实用的物品、珍贵的食材草药,还有一些精致的北地装饰品。
食材和草药变成我养病期间的一日三餐与晚间炖汤。摆件、首饰等交给季莫法娜分给了宅邸里的大家。
然后是那一堆数量可观的慰问礼物。我看了下,连偏僻得不得了的王族分支家族都送来了礼物。
我盯着那堆积如山的礼物,困惑地裹紧了披肩“原来我的人缘有这么好吗”
这是瓦罗娜夫人才享受的待遇吧
怎么艾略特的影响力比我预料的更强,还是发生了什么超出我预期范围的变故
在拿起一封满是华美之词的信笺后,我心下了然。
皇帝的状况肯定不太妙了。
皇宫封锁了一切关于皇帝身体状况的消息。只说遭遇刺杀,但皇帝无大碍,却没有公布皇帝的伤势情况。
只被刀刃擦破了皮是大碍,重伤卧病在床无法独立处理政务也是“无大碍”。
只有没有性命垂危都可以算是“无大碍”。
在细细查看过这些日子来王都政令的变化后,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在庆祝各国使臣到来献礼的宴会当晚,发生了这么大的动乱。死伤人数至今没有公布明确的数字。城郊的公共墓地还多了一批事先被处理过的尸骨。
皇宫并没有对外公布刺客的真实身份是一群不成人形的怪物。应该是为了在这个本就动荡不安的时间点上,尽可能维持稳定,以免民众的恐慌造成更大的动荡。
但处于权力漩涡中心的人们,已经意识到马上要变天了。频繁出现在人前主持政务的不再是皇帝本人,而是第一皇子代理。
接到艾略特的邀请之前,我也在想必须要去见他一趟了解目前的情况。
在出发去王宫前,我先去了一趟行商会的事务所。
我去见了杰拉米。
他当时正在忙。看到我很高兴,暂时放下手边的事务,拉开椅子邀请我坐下来。
“听说你现在会骑马了。”
杰拉米说。
“我有一匹很照顾我的小马,和一个机敏调皮的小随从。”我开玩笑道,“你可再也没法笑我不会骑马了。”
杰拉米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结实强壮了。灰色的发丝下,是一双眼神坚定的灰眸。他是家里几兄弟里最小的那个,相貌也最不起眼,不像他的兄长俊俏舌灿莲花,又比不过他姐姐强大的亲和力。
比起商人,他手脚结实、身板厚实,更像是一个热衷探险的旅人。
“既然摆脱了婚约的束缚。等到春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发”他半开玩笑道,“这可是你出钱资助的商队,用的每一根柴火、每一张纸都是你的钱,不想亲自参与一次行商的贸易吗”
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他的灰眸却透露出来认真。
“你不是从小就向往着北地的雪海,高原的冰峰,还有雪山上的先民遗迹吗”
我沉默地抿了口茶。茶里加了赫帕草,方子是北地流传已久的安神草药茶的配方。
清香在舌尖绽放开来时都仿佛能在眼前展开一幅千里冰封,银白一片的雪地画卷。
良久,我将茶杯放下来。
“很抱歉,杰拉米。我不能离开帝国边境。”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抓着后脑勺的头发说“别那么严肃呀,我都被你吓到了。我知道我知道,你答应过伊蕾娜夫人的。”
“如果不是夫人的要求,你也不会找我当你的代理人嘛。”杰拉米笑着说,“从天而降的资助金我真是好运赚到了。”
他这一顿生硬的插科打诨把刚才凝滞的气氛打散不少。我也看着他,笑了起来。
我说“母亲去世时最后一个愿望,是要求我发誓在履行婚约前不得离开帝国的领土。尤其是不能去北地。”
他提醒我“现在你已经跟卡里金解除婚约了。对夫人发的誓还能作数吗难道你打算专门找个人结婚来履约”
我“也不是不行。”
杰拉米无语片刻,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真的打算嫁给第一皇子”
这家伙回来的时间不长,八卦倒是打听得一清二楚。
“不。以我的身份而言,当他的情妇比做他的皇子妃更有利。我在艾略特身边,止步于秘书官即可。”
他心眼太多了。看起来很好相处拿捏,偶尔流露出来的冷酷并
不比其他皇族少。
艾略特是个地地道道的封建皇子。
皇子妃的身份只会碍事。
当我抬起头时,发现杰拉米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你似乎变了一些。”他说。
“变强壮了”我做了虚空握剑挥舞的动作,跟他玩笑道,“是不是看起来可以骑上马去战斗了”
他失笑,摇了摇头,“变得开朗一些了。”
他说“你以前不会这么直白地把心思讲出来,说话也不会透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你总是在微笑的,伊莉丝。”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便立刻转移话题,提起店铺被袭击的事情。
我不由得正色,“这也正是我想找你商议的事情。”
平民并不知道袭击者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可他们隐约嗅到背后风雨欲来的气味。
王都已经出现了一些声音,暗地里煽动民众这场刺驾的幕后指使就是亚特兰人。
亚特兰人都是间谍、刺客,逐渐发展成只有与亚特兰有关的人都是潜在的间谍刺客。
修道院、孤儿院以及其他收容流民的场所,陆续都出现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亚特兰人,无一例外都相貌精致、年纪幼小。
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身上都有被打上的奴隶刺青。有的人身上还不止一处刺青。
这些还是明面上可以看见的。
私下里被处理掉的亚特兰奴隶更不知有多少。
行商会来的信函报告就提到,有一处专门销售翡翠海来源商品的店铺已经遭遇过两次偷袭了。只不过都在夜间,有一次袭击者甚至直接砸碎了橱窗的玻璃,抢夺店里价值昂贵的商品。
民众的情绪因为刺杀事件被点燃,更因为亚特兰人而高涨,现在变成蔓延全城的狂热。他们排斥、驱逐任何与亚特兰有关的人或物。
“暂停对外出售相关的商品吧。涉及敏感的商品目前只接待特殊名册上的客户订单。”我说,“还有一件事情。”
“你想说奴隶。对吗”杰拉米对我的念头简直了如指掌。
“帝国明律禁止蓄奴。”我顿了顿,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可笑,“即便非帝国的公民,也不应该遭受被当做奴隶贩卖的待遇。”
说到底我的上辈子还是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公民。纵然那个世界依旧存在动乱与危险,也有人与人之间的财富、权势、地位差距。
可我从生下来被灌输的理念就是人人平等。
尽管在这个世界,这句话听起来跟帝国法律禁止蓄奴一样,就像是一句空话。
“至少人不该被当做奴隶贩卖。”我说。
“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行商会不会有任何涉及奴隶贩卖的业务。即便将来法律允许。”杰拉米说。
“还有那些流落到我们名下救济所的亚特兰人”
宴会上那个巧笑倩兮的白裙少女面容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她白皙的脸庞染上血污,双目失神倒在血泊里。
我说“我们能接收的话,就尽可能安置下来吧。但不能留在王都,人多眼杂,会招来更多是非。给他们请医生检查身体,如果有愿意留下来的就安排一点能糊口的简单工作。这部分的费用我自己来出。”
这些被拐卖掳掠来的亚特兰人几乎都是充当贵族的玩物。无论被贩卖前的身份是什么,这一番遭遇无异于灭顶之灾,对身心的打击巨大。
杰拉米在送别时问我“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在愧疚”
那双灰色的眼睛笔直坦荡地盯着我。
“你想为谁赎罪吗”
他盯着我的后背,“你并不为皇帝遭受袭击而悲伤或愤怒。你如此平静。可你却宁愿自掏腰包去救助那些被丢弃
的奴隶。你是在替谁愧疚,又想为谁赎罪呢”
我登上马车的脚步一顿,侧身对他说
“你就当我是伪善吧。我不想看见有人国破家亡,还要被当做货物贩卖,流落在异国的街头生不如死。”
难免会物伤其类。
在马车前往王宫的路途中,我托腮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出神。路过街角时,有年轻的男人跳站在一堆橡木桶上,慷慨激昂地大声呐喊着向亚特兰奸细复仇为了皇帝陛下的荣誉为了帝国的荣光
这让我看着熟悉街景的眼神不由得迷惘起来。
杰拉米看出来我对皇帝遇刺一事根本无动于衷,还不如对那些被驱逐的奴隶关心。
我对这个国度始终未能产生归属感,是否因为上辈子我就诞生在一个近代饱受侵略者,付出无数人的血泪救亡图存的国家呢
加害方与受害方的立场逆转,我无法接受这种调转。
我打从心底不认可对外发动战争是正义的、光荣的。
我无法与这个时代共情。
抵达王宫时正赶上下午茶的时间。侍从领我在小花厅坐下休息,转告我稍等片刻艾略特便会赶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希望能见见我。
我猜这个想见我的人应该是艾福隆德的使者之一。假设按照我推测的结论,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无法独立处理国事,这几位艾福隆德的使者立刻就会变成艾略特必须争取的力量。
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侍者从外面推开大门,艾略特整理着衣袖迈步走进房间,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郁色。而在他身边的,正是艾福隆德的使者头领。
我站起身朝他们行礼。艾略特一摆手制止我,指着身边人说“这位是我母亲祖国的来使,温塞特卿。”
“贵安,温赛特阁下。我是伊莉丝伊尔兰。先前在宴会上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我温声道。
互相介绍寒暄后,三人方才落座下来。少见艾略特丢了平常气定神闲的风度,喝着茶都能感觉出来他的心浮气躁。
“会议上发生了点小冲突。”艾略特言简意赅解释道,再看向我时,面色恢复如常,“伊莉丝,今天特意邀请你来,其实是因为温赛特的强烈要求。”
温赛特在他说完后才开口道“伊莉丝小姐。请恕我冒昧,有些事情需要当面与您本人商议。”
他们一副严肃庄重的模样。我下意识便正襟危坐起来,身躯微微前倾,神色认真道“请您直言。”
各色念头在我脑袋里变换来去。温赛特想找我本人商议什么是想确认我作为秘书官协助艾略特是否合格毕竟艾略特是艾福隆德公主唯一的孩子。在皇帝短时间内难以恢复正常的情况下,改变策略转而扶持艾略特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朝艾略特投去一个眼神,询问他有没有跟温赛特解释过我们两人私定终身的绯闻是权宜之计
可他却没有接到我的眼神示意,全程盯着温赛特。而温赛特在看我,见我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神态,不由得微微一笑,柔声说“伊莉丝小姐,你不必如此紧张。”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推到我的面前,做了个示意我打开的手势。我不明所以,便先照做。
出乎意料的是,信纸上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甚至不算是一封信。还不如说是一封物品清单。
清单里列出每项物品名字都看得我眼皮直跳,其珍贵程度令人心惊,甚至还包含一批元素充沛可以充当魔法材料的特殊宝石。
我看看信纸,再看看温赛特。
他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通过我跟行商会下订单
“温赛特阁下
”
我刚一开口,还斟酌着怎么直白又不失礼地告诉对方,这清单上面的东西行商会也只能弄来三成。更有一些罕见的,恐怕只能在艾福隆德的王室宝库才能找到。
就见温赛特双手十指搭成桥,彬彬有礼地说道“出发前准备太过仓促,只能备下清单里这一点简单的小礼物。待我方归国后一定会为小姐补上全部的礼物。还请伊莉丝小姐不要见怪。”
我要喝口茶冷静下
温赛特微笑着注视我,见我只低头喝茶不答话,便有些犹豫地开口“这点礼物确实有点寒酸了。还是容我冒昧问一句,您对我们王、希黎刻子爵意下如何”
他面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殷切了几分,期盼地问“能否考虑将他列为结婚对象候补”
我顿时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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