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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对于噶尔丹的猖狂南犯,康熙一面下令就地征集兵马,严行防堵。一面调兵遣将,准备北上迎击。
今年春节,由于噶尔丹一事,宫中诸人皆如履薄冰,并没有什么年味。
这几年宛如多事之秋,接连出现问题,连带康熙不大进后宫,孩子也没之前出生那么频繁了。
康熙对于绵延子嗣这事儿倒没什么执着,毕竟他现在孩子够多了。
历朝历代也没几个皇帝有这么多孩子。
他进后宫也只是为了放松心情。
他已经够烦的了,于是更加不待见那些争宠的或明里暗里找他讨东西的。
他索性或是去南府听戏,或是去储秀宫听素真儿弹古筝,排遣苦闷。
出了春节,康熙接到密奏,里面言赴日唐船达一百一十七艘,而被遣返中原后,选择从事走私贸易的船达二十二艘。
康熙对此只道“百姓自有百姓的活法。”
夜里,康熙翻了袁青青的牌子。
袁青青见左右有宫人在,只垂目说话,温言细语,不急不躁。
暖色烛火下,模糊了面容,恍惚间错看容颜。
她这模样确有四五分像乌玛禄。
说话的停顿与看人时那带着宽容与怜悯的神态,颇为相似。
她从上到下没有半点儿自己,有的只是乌玛禄的影子。
梁九功等人撤于外室,听着里面声音,不言不语。
一夜欢好。
袁青青这些时日还算得宠。
宝音知晓后,只让人送来了镯子,算是打赏她的。
袁青青接下,眉目冷凝,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梢眼角带着倨桀傲慢,压根儿没有半分像乌玛禄。
她眨眨眼,收敛了神色,做出那副样子来,又有那么几分像乌玛禄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嗤笑着。
呵,皇帝啊,男人啊,不过如此。
她笑着,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了。
康熙答应了乌玛禄,不会再碰她。
可他对她,总是爱欲难舍,没法和她共赴巫山,兴致来了,便会去袁青青那里。
他对袁青青没什么喜欢,只是因她行为举止间有几分像乌玛禄罢了。
有时候懒得去袁青青那里,康熙也幸过几回王云锦和尹喜儿。
王云锦本就是李家专门教导出来讨好康熙的,为人聪慧伶俐,颇为识趣。之前也时常被翻牌子幸,也算受得宠爱。
尹喜儿颇有几分像早些时候的魏见月,康熙幸过两回便没什么兴致。
康熙对木头美人向来没什么喜欢。
这后宫中的花太多太多了,若没那么扎眼,只会被他很快遗忘脑后。
这些事自然有人告诉过乌玛禄,但乌玛禄从没说过什么。
王云锦对着乌玛禄,始终有一分歉疚在,不曾也不敢在乌玛禄面前炫耀。
乌玛禄同她们都是正常相交。
年里,王云锦不知从哪儿得了康熙要南巡的事,专门找上门来。
王云锦道“皇上要去南巡了,姐姐知道吗”
“早几个月宫里就在准备。”乌玛禄道。
“姐姐不去吗”王云锦斟酌后问道。
乌玛禄推辞“我身体不适,一向是不跟着这些的。”
王云锦跪下道“妹妹有事想求姐姐。”
“你先起来说话。”
王云锦不听,固执的跪着“我听说皇上南巡,一向会经过苏州。我本是苏州人,被卖入京城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爹娘了,我想回去见一见。”
乌玛禄闻言,只道“宫妃并不能私下离开。”
“我想随皇上南巡。”
乌玛禄提醒她“即便你跟随皇上南寻,有那么多宫人侍卫跟着,你也轻易离开不得。”
王云锦忙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的,所以我想请姐姐帮忙。”
乌玛禄静静的等着她说后续。
王云锦并不说她请求的内容,只道“姐姐要是答应我,从此之后,我以姐姐马首是瞻,我诞下的孩子,不论是阿哥还是格格,都只会向着姐姐的孩子。”
她这是要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压上。
她说“就像姐姐说的,姐姐如今是妃,做不得皇后。我也只是个小小的答应,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姐姐的。我思来想去许久,也唯有在这些事上能够尽一些力。”
她又叩首道“我并不是以此威胁姐姐。姐姐帮我这么多,我本就打算这样对待姐姐。如今也不过是坦诚相告。”
“哪怕我不能有孩子,只有自个儿,我也愿意为姐姐而死。”
乌玛禄好不易插进话“你起来说话。”
王云锦摇头。
王云锦跪道“我想请姐姐代我向皇上挑明这件事。”
她纠结辗转“我原本是打算皇上对我有几分情谊的时候,再向皇上陈述这事。我原以为日子还长着,便不打算劳烦姐姐。可听闻皇上要南巡的事,我一日都等不得了。”
王云锦也不得不慎重。
她这事就是欺君之罪。
可欺君之罪这事,可大可小。
大,便是砍头;小,不过是是挨上几句骂。
王云锦本就是李煦家专门送进宫的,乌玛禄的帮忙让她得以逃脱李家的辖制,她根本不愿意再给自己找个主子。
所以她咬紧牙的讨好康熙,想要让康熙对她多几分喜爱,哪怕只是逗趣的喜爱也好。
这样,等她向康熙说清时,不至于砍头。
可如今,也的确如她所说,自她知道康熙要南巡后,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思烦乱,也细想不得那些东西了,便出了昏招,求上了乌玛禄。
她心里带着几分庆幸和揣测。
以德妃的地位和皇上对德妃的感情,纵然德妃惹恼了皇上,德妃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祸端。
若是运气好,指不定皇上还愿意带着她回苏州。至不济,皇上也会派人替她打听打听她父母兄弟。
她反复的想着这些,压根儿不愿意去想害处。
乌玛禄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斟酌道“我应了你,你总可以起来吧。”
王云锦连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乌玛禄微微摇头“我虽应了你,但不敢许你,这事儿一定能成。”
王云锦连声道“我晓得,我都晓得。不论成与不成,我都谢谢姐姐的恩典。要是有什么过错,都让我自个儿承担。”
乌玛禄对此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呢
王云锦知道此时不该久留,她退了下去。
她往回去的路上,想起了她从前读书看到的一句话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她摇了摇头。
她对德妃姐姐已经够愧疚的了,她不想再负德妃姐姐了。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要是德妃姐姐是个坏人就好了,她就可以利用得毫不犹豫了。
可她舍不得。
她见过天光,又怎愿回到黑暗。
乌玛禄气定神闲的喝茶,琉璃上前把茶杯撤换下。
乌玛禄看着她,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要劝我。”
琉璃故作委屈“奴才劝了,主子也不曾听过一回。”
她却又笑道“何况,奴才随着主子这些年了,也看出来了,主子做这些事,都是心里有数的。”
“看着险之又险的,哪回真的伤到主子自个儿了。”
琉璃只比仁孝皇后小三岁,当年跟着仁孝皇后入宫后,经历了这许多事,已年过三十,褪去青涩,越发成熟稳妥起来了。
她虽本就是个稳妥的人,现今是越发稳妥了。
有什么事儿,她拿眼一打,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乌玛禄闻言笑着摇头,不再说什么。
喜姐给乌玛禄端上汤药,伺候她喝下。
乌玛禄像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道“说来,这几回没瞧见李太医了。”
喜姐闻言看了琉璃一眼,退下了。
琉璃神色自若道“听王太医说,李太医回家娶妻冲喜,后又遇喜丧,要在家守孝一年。”
说到这儿,琉璃又道“王太医年纪大了,先前和奴才说,可能近些时日会同其他太医做交接,以后就由其他太医为主子诊脉。”
乌玛禄点点头,权作知道了。
长生养了一年多,如今由嬷嬷抱过来,乌玛禄也接过哄了会儿,实在乏了,才叫嬷嬷抱走。
夜间,康熙来了一趟。
同她说了会儿话。
说是宜妃染了风寒也病了,估摸着也去不了。
乌玛禄听他说完后,说了两句场面话,话头一转,说起了王云锦的事儿。
她自是一五一十的坦诚相告。
说了王云锦是替了李煦嫡母娘家亲人的身份进了宫,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如今想要跟着一块儿回去见见爹娘。
康熙听完后,停下了把玩她手指的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想听。”康熙在她先求情前堵住了她的嘴。
乌玛禄叹了一口气“奴才不为她求情。只请爷南巡的时候,若是路经苏杭,能替她寻寻家里人。”
乌玛禄本就没指望康熙能接受,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康熙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康熙夜宿乾清宫,招袁青青侍寝。
夜间粗暴了些。
等康熙好过些了,穿上衣服让袁青青滚。
袁青青穿上衣服退了下去。
康熙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自己坐了会儿,让梁九功把袁青青加入南巡的队伍。
因这事儿说的急,梁九功忙唤小太监去办这事儿。
袁青青夜里收拾东西,她拿起一把还算华丽的小刀,摸了摸,又放了回去。
公元1689年,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初八日,康熙开始第二次南巡。
此次出行,并未有妃位跟随,只跟了几位低位嫔妃,袁青青在其中。
旁的嫔妃不大搭理她,谈笑间并不与她说话。
袁青青也毫不在意,只一味看着外面风景。
平原丘陵高山,溪水江流,田野草地。
处处走走停停。
至了一处,又换了御舟。
舟上一切,自有奴仆们照管。
袁青青站在甲板上,愣愣的发着呆。
他们所经城池,无不张灯结彩,百官跪迎,百姓避开。
袁青青只觉乏味得很,却也只沉默不语,做个没事人儿。
出来的几位嫔妃各有临幸,袁青青自也被幸过,只是每逢她时,总是被折腾得格外的狠。
沿途官员,也自有设宴歌舞,安排美貌女子相见。
只是,康熙出行,带着侍候的人,寻常人等不能近身。
不过一路而去,至回宫时,却也幸了三位貌美女子,均被封为了答应。
为文答应,常答应,蓝答应。
三人只等回宫后便被记录在册,也自是跟着一块儿走的。
大家都是答应,此次出行,地位最高的不过是个常在,又在康熙近侧,也不可能有什么欺凌的事。
奈何常答应不通宫中的事,夜里想要献曲争宠,犯了忌讳,康熙叫人把她看住,不许放出。
还未入宫,便已冷落。
宫里出来的宫妃从此躲着民间幸的这三位答应走。
另外两位民间来的答应也不敢再有什么争宠的举动,老实本分的待着。
二月初三日,御舟抵达浒墅关,苏州的许多大臣官员,如汪琬、归允肃等人都来接驾。
初四日,康熙一行临幸虎丘,登上万岁楼。
楼前有一株冬春之际的玉蝶梅正在盛开,芳香袭人。
康熙停下脚步,对着这梅花发了会儿呆。
离开时,经过二山门,有苏州本地士民刘廷栋、张三才等人跪在地上磕头进言,请求减免苏州和松江府的多余征粮。
康熙让侍卫收了奏疏,随后让九卿科道酌情商办此事。
而后离去。
康熙当夜让苏州官员去查有关王云锦家人的事。
苏州官员应下。
康熙逗留几日,翻了一下苏州官员的任职历和这几年间的地方志,这才离去。
而当时的苏州织造和李家有些许关系,寻贫家女培养,更名改姓送入宫中的事,他也掺和了一笔。
本不知如何是好,见康熙并未上心,又离开去了浙江。
苏州织造心中一松,同其他几位官员说好了,叫人做出寻找的样子,只打算拖过这回。
余下有什么事,余下再说。
二月十九日,銮驾一行从浙江再回苏州,苏州众官操持万民宴。
康熙应下,随后登台点头微笑,命令左右侍卫取了一撮米,高声道“愿百姓们都有饭可吃。”
百姓们山呼再请。
康熙又取了一枚福橘,又高声道“愿尔等人人有福。”
群臣与百姓俯首。
孟子万章上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悠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039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故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译文从前有人向郑国子产赠送活鱼,子产命校人养在池中,校人把鱼煮了,回来说“刚开始那些鱼看起来很疲累的样子,过一会就变得自由自在的了,迅速地往池塘深处游去了。”子产说“算是找到了应该到的地方,找到了应该到的地方啊”
校人出来就说“谁说子产智慧我已经煮熟了吃掉,他还说找到了应该去的地方”
所以对君子可以用恰当有道的方法来欺骗他,但却很难用不道的方法来迷惑他。
君子可欺之以方君子人品正直,别人可以利用这点来欺骗他们。
然而,君子是知道他人利用欺骗自己的,却如同父母看待孩子一样。
难道孩子小时候说的谎,父母不知道吗
子产知道校人骗自己,所以才会意味深长重复两遍。
校人却为自己骗过了子产而自豪。
子产损失了鱼,而校人却损失了自己。
人是既高尚又卑劣的,我们绝不该只满足于卑劣的自己,并误以为唯有卑劣才是人性
因为高尚很难得,我们才会追求赞颂高尚不是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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