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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怔着, 愣着,还没等想出这究竟是啥,背上的人先受不了了。
陈小幺的哼哼声都变了调儿。
与其说在叫疼, 不如说是某种受不住了的声音。
他一边哼哼, 梁川太阳穴便也跟着突突的跳, 喉头反复咽动,额上冒着汗。
陈小幺的确是难受的紧。
很快,他就不再满足于只抱着梁川哼哼。
他像只小狗似的,搂着梁川的脖子蹭,蹭了会儿, 又探出一点舌头, 试探着舔了舔,仿佛是尝到满意的味道, 喉中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陈小幺知道自己这是又生那怪病了。
自十二岁起,年年都要来一回的那个怪病。
可今年发作时,似是跟往年有所不同。
那天,他在河边洗衣服, 摸到自己发热, 晓得又要发病, 不敢再呆在河边, 就摇摇晃晃的往家里去。
他按着以往的经验,自己拧了冷毛巾贴在额上,就蜷缩在炕上睡了。
一觉醒来, 天黑漆漆,他头疼欲裂, 其他地方, 也有了些说不出口的反应, 这才觉出不对来。
这回比以前,更加的来势汹汹。
舌头柔润湿软,在青年微微冒着汗的皮肤上舔过,梁川只觉得,不止上头,往下去的地儿,也一齐冒了火。
还没等陈小幺再张口舔他,他就一把把人从背上,移到了前头来。
梁川两条胳膊,铁块似的,勒的陈小幺动弹不得。
四面都是田,远远的倒是有块半塌的土墙,是以前盖过的屋,没拆干净,后来大伙儿发现在这底下乘凉踏实,就一直没给弄掉。
梁川端抱着人,进了那块土墙后面。
不管是梁川,还是陈小幺,都不是什么都没见过的愣头青了。
本来,按道理来说,正儿八经娶过了门的媳妇儿,早该在洞房那晚,就什么都见识了。
可陈小幺一哭,好好一个新婚夜,愣是纯盖棉被睡了过去。
后来,又是陈小幺自己好奇,非要闹腾。
可光是一个头,就抻的他受不了,哭的快要撅过去了似的。
梁川在山上打了这么多年猎,杀兔子杀狼那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心冷手狠。
但就是被陈小幺的眼泪给搞懵了。
高高大大、血气方刚的汉子,生平头一回对这事有了些阴影。
因此,后来就算是在同一张炕上,挨的再近,他心里再想,也没真动过陈小幺一回。
实在是被陈小幺哭怕了。
这事儿要传出去
成亲半年了,还就只光顾过一回,还是刚进去没多会儿就撤了出来这得被两村笑上个五十年。
今日,梁川倒不是为着不再被笑。
实在是他仿佛跟陈小幺一同发了高烧。
那股子香气熏的他头昏脑涨。
如若不去了这热,莫说是陈小幺,怕是连他自己,也要一块儿死在这里。
梁川带着人到了土墙后头,把人抱在胸口,又怼在土墙上面。
梁川虽是个农村汉子,但也一向算不上是粗鲁人。
可这一连串的动作,却莫名看出几分粗暴来。
实是急的狠了。
这土墙不高不矮,比梁川矮上一截,放个陈小幺,却能遮住他整个人。
不是个月圆夜。
月亮躲在云层后面,时隐时现。
陈小幺穿了件不薄的春衫,高烧太久,都烧汗湿了,皱皱巴巴一团。
他背靠着那坑坑洼洼的土墙,又被磨得生疼,可不愿放手,便报复般的就着青年的胳膊掐。
硬邦邦的肉,掐
也掐不动。
月亮从云层出来,亮幽幽的一片。
从墙的外面看,就只能看到梁川一人。
青年一条健壮胳膊撑在墙沿,规律的伏动。
汗珠顺着他青筋暴起的脖颈往下滑,没入不知什么里面。
一阵风拂过,青草的香气飘飘荡荡,像走在水岸边,过了会儿,又混上了铁锈味儿。
他脖颈低垂下去,下半张脸隐在夜色里,似是落下了一吻。
起先,陈小幺还是怕的。
毕竟,他哭着喊着说过“你要是再捅我,小幺就不当你媳妇儿”这种话,自然晓得如此这般,是难受的。
可这回的高热,似是让他暂时的忘了这种怕,甚至,变的不怕,反而觉出渴望来。
陈小幺觉得自己怕是烧坏了脑袋。
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愈发要笨了。
梁川趁着他比平日还要傻上几个度,得了手。
两人体型和力气,都不是一个档的。
陈小幺喊都没力气喊。
到了最后,只微张着嘴,唇圆圆的,一点涎液顺着嘴边流下来。
两条细细的膀子也没了力,搂不住了,软了下来。
五更天。
月亮仍挂在树梢上,不明也不暗。
梁川冷着张脸给腰带系好了,停了会儿,还是扇了自己两巴掌。
这两下半点儿没收着力,是实着扇的。
他一边打,一边骂了句。
牲口。
牲口都没自个儿这么没脑子。
骂了打了,仍是没消下去多少气。
他又去抱陈小幺,手刚挨上对方皮肤,却不由怔了怔。
也不知是夜风凉,还是方才痛痛快快出了一场汗,陈小幺身上,摸着已经没先前那么烫了。
只有些微微的热。
梁川略略松了口气,方才郁结在心中那股子对自己的恼,也好了些。
折腾到五更,连上巧村都还没出。
左右眼下陈小幺退了热,等到了下巧村时,严大夫也该起了。
他把陈小幺抱起来,没再背在背上,拿胳膊抱着走,就跟抱小孩儿似的,一手托着他屁股,让人两腿环在自己腰间,继续往下巧村去。
下巧村跟上巧村是连在一块儿的,原本是一个村,但几十年前的时候,两边的人为了地的事情闹矛盾,就分家了。
到了两村交接那个大石墩子时,天还没亮。
梁川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严大夫的药庐,扣响了门。
等了片刻,无人回应,梁川又敲了一遍。
陈小幺窝在他怀里,原本累的睡着了,此刻掀了掀眼皮,仰起头来,只看到青年分明的下颌。
他舔舔唇,想起方才的滋味,一口咬上去。
梁川身上味道真好闻。
梁川没躲,任他咬了会儿,又拿牙磨了会儿。
此刻的陈小幺格外迷恋梁川身上这股味。
有个农人打路边走过,看了二人一眼,问“你是不是找严大夫来的”
梁川微微仰头避开陈小幺又想凑上来的嘴,一手按着他脑袋往下压了压,回头答道“是。”
“那你来的可不赶巧,”那农人目光在陈小幺身上瞟来瞟去的,“严大夫去镇上进药材去了,少说得明儿才能回来呢。”
梁川心下一沉,点头道“晓得了。”
谢别那农人,梁川抱着陈小幺,绕着这药庐走了两圈,见的确是关门闭户,一点亮光跟响动都没有,才慢慢又上了大路。
等站在路边上,又不知道该去哪。
两村只这一个大夫,更远的得往镇上去了。
偏偏上巧村偏僻,离这最近的清泉镇也有好几十里路,若只靠走的,得走上大半天。
正因路途遥远,两村人平日里连进城赶集都少有,只有逢年腊月时,才结伴,搭谁家的牛车去一趟。
梁川望了眼那条长长的土路,还是上了路。
陈小幺不是太安分,在他怀里,小小一团,又是蹭、又是咬,小声叫他名字,“梁川”
陈小幺呼吸热热的,声音也跟往日不同,像娇滴滴的,在滴着水。
梁川垂眸看他,发觉不对,忙手在他额上贴了贴,“小幺”
体温又热了些。
看来先前降下来,果真只是因为出了场汗。
这病还没好全。
陈小幺长长的“嗯”一声,又贴着他,小声的道“小幺小幺想看”
梁川问“看什么”
陈小幺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没立刻答。
他只觉得梁川身上味道真好闻,跟村里的那些汉子们都不一样。
他平日里就晓得的,只是今天,愈发觉出稀罕来。
方才在那断墙后头,没仔细看着清楚,但他也晓得,他的男人身上,那股好闻的味儿,是哪里最浓。
少年颧骨上都泛着薄红,看着可怜兮兮,身上肉最多的地方,也没多少肉,但是软。
于是,他就拿那个最软的地方,一点点的蹭,还像怕梁川不懂似的,用手比划了下,“烧火棍儿”
“”
虽说都是夫夫了,也什么都做过了,没什么好避讳。
梁川一个农村汉子,更不讲究这个。
可眼下天都快亮了,陈小幺非要扒他这儿瞧,梁川还是没能立刻就答应了他。
“先别闹腾。”梁川低声道,“等回去的。”
还是抱着陈小幺,沿着小路继续走。
陈小幺的要求没得到满足,不是太高兴,眼泪一鼓,扑簌簌落下来,伏在梁川怀里,抽着气哭。
他哭起来总是这个样儿,有进气没出气儿,像要哭撅过去了。
其实陈小幺也不是个顶顶爱哭的人,只不过零散那么几次,都给梁川撞见了。
这回更不同,他不止哭,他还蹭。
怎么都安分不了了。
梁川耐着性子,忍了好一阵子,实在没法子了,停下步伐,四下看了看。
天色好歹算是还没大亮,也没人。
前头不远处,是一片收割好的麦田。
麦田里堆着一摞摞的麦子,高高几摞,还用绳子捆着,怕被风吹走。
梁川搂着人挤进两摞麦堆中央,把陈小幺放下来,让他靠着一摞。
自己则背靠着另一摞,飞速而不耐的扯了下来。
要看让他看个明白。
陈小幺抽着气止了哭音,瞅过去。
看是他自己非要看的,此刻真见着了,只觉得一没了什么遮的挡的,平日里总是从梁川身上飘过来的那股子味儿好像越发冲了。
不难闻,可他就是一下子像被捏住喉咙似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小幺盯着看了会儿,突然背过身去,怎么都不肯转过来了,只伸出一只手来,摆了摆。
一副无比嫌弃的模样。
“”
梁川默默的又把裤子掖好,看着人背对着自己的那个圆屁股,真想在那上面抽一下。
病成这样了,真能闹腾。
还有自己。
怎么就脑子一热,还真就由着他闹腾。
一路上,陈小幺就这么时不时的作个妖,等到了官道上,天都大亮了。
一辆马车自北面过来。
是辆顶普通不过的马车,车厢门帘是灰色的麻布。
梁川看看那车,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拦,那马车却先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夫勒停了马,又转头向后,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车帘被揭开,探出一张脸来。
是个清隽的男人脸,脸色苍白,微微有些病色。他目光一晃,定在梁川与陈小幺身上,“陈哥儿”
梁川认出了来人。
是榕树下的温夫子,教梁田识字的那个。
“上车来吧。”温夫子在两人身上看了看,掩着嘴,偏过头去,咳嗽了两声,又道,“我恰好要去府城买药,顺路捎你们一程。”
这马车外面看着再普通不过,里面倒是舒舒服服,软垫茶台一应俱全。
如若不说这就是个村户人家的马车,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莫说陈小幺了,就是梁川,长这么大也没坐过这种东西,一时之间,略有些拘谨。
温夫子平日里只在村东头教书,陈小幺只是送豆腐那次见过他一回,梁川则是远远的看见过,从来没同他说过什么话。
梁川向温夫子道了声谢,就没再说话,垂着眼睛,只晓得看陈小幺。
温夫子的目光,也同样落在陈小幺身上。
少年背对着被搂在汉子怀里,微微偏着脸,露出耳朵和一点侧脸,耳旁的头发丝,都看得出被汗湿过的痕迹,贴在白润的颊侧。
虽说是夏日,可今日天气还算不得太热,梁川尚且没出汗,这少年却如此这般汗涔涔的,显然是病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病。
温夫子思索一阵,猛然咳嗽起来,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
梁川抬头看了看他。
温夫子忙拿帕子盖住了嘴,待咳嗽声平息,才抱歉的一笑。
待喘匀了气,他仍是看陈小幺,温声问道,“陈哥儿这是病了”
梁川点点头,代他答了,“犯了些风寒。”
温夫子折帕子的动作顿了一顿,点头道“噢,风寒。”
外面车夫赶着马儿,车轮吱呀呀转着,偶尔轧到石子儿,发出嘎嘣的脆响。
车里安安静静的。
温夫子打量着这个高大的汉子。
身板体格儿是比一般的庄稼汉子健壮许多,肩膀宽阔,一双略糙的大手包着他家夫郎的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捏着。
陈小幺的手很小一个,两个可以一起被他包在手心里。
温夫子无声的笑了笑。
梁川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抬头,跟他对上视线。
温夫子道“我记得下巧村有位严大夫,怎的不请他先看看”
“严大夫进药材去了,人不在庐里。”
“噢。”温夫子点点头,“那你去镇上,可有熟识的医馆”
梁川停了一下,摇头。
“那梁哥儿看这样可好”温夫子道,“我此次要去的医馆,是我常年拿药的,我与馆里的大夫还算有几分交情,你便同我一道去,请他帮陈哥儿看看。”
梁川搂着陈小幺的手紧了紧,饶是向来不苟言笑的人,面上也现出了几分感激之色,他微微颔首,“劳烦温夫子。”
“我姓温名岑。”温夫子道,“虽比你们大些,但也算不得长辈,今日只是顺路,梁哥儿不必这么客气。”
有了马车,到底便捷许多。
等见到刻着“清泉镇”三字的牌坊时,还没到晌午。
温岑提议先吃点东西再过去。
梁川虽心急如焚,但到底是搭了人家的车,也的确到了用晌午饭的时候,没多说什
么,抱着陈小幺跟过去了。
车夫安置好了马车,一同过来,四人在一家面馆落座。
温岑跟车夫各自要了一碗素面,梁川只要了一碗。
陈小幺依然是恹恹的,但精神头比昨晚好了许多,额头摸着也没那么烫手。
等小二端了三碗面上来,梁川先舀一勺汤,凑到陈小幺嘴边。
陈小幺摇摇头,把脸别开,不想喝。
梁川又拿到自己唇边,吹了吹,又递过去。
这回陈小幺没再扭头,而是嗅了嗅,张嘴,含住了勺子边边。
生了一场病,陈小幺像突然被养出了些刁蛮的小脾性,时不时要这个、要那个,有时候又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
但他闹小脾气时,总也不说话,只是闷闷的别开脸,得靠别人猜。
一次猜不准,他愈发气闷,若两次还没遂他的意,那就得掉眼泪了。
梁川一个粗枝大叶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弯弯绕绕,起先根本不懂,慢慢摸索,才懂得些他的小心思。
反正见不得他哭,要什么给什么就是了。
梁川先喂他喝了几勺面汤,又给他夹了几筷面,见他吃的还成,像是有些胃口,就另抽了双筷子,让他自个儿吃。
筷子递过去,陈小幺却又不要了,把脸一扭,靠着青年肩膀,就把眼睛闭上了。
这就是真的不想再吃的意思。
梁川也没再说什么,在他额上一探,又拿着筷子,肩上托着个人,唏哩呼噜的吃起剩下的面来。
一顿饭,温岑吃的倒是眼观鼻鼻观心。
他虽穿一身蓝色素麻衣,吃的也是最普通的素面,可细嚼慢咽的模样,却极其雅致。
那车夫却时不时从碗里抬头,眼神在梁川跟陈小幺二人中间瞄来瞄去。
这车夫是跟温岑一起从南面来的,眼下,见梁川和陈小幺这样,心里不住的咋舌。
村里的夫夫都这样也不对啊,他在上巧村里也呆了有几个月了,没见过这样的。
梁川饭量大,吃的也快,没几下一大碗素面就见了底,他起身,去把三碗面一并付了钱。
到底是府城,就算是一碗半点荤腥也见不着的面,也要足足八文钱。
三碗那就是二十四文。能顶他卖出半只兔子了。
梁川掂掂钱袋,心想,还好带足了银子。
医馆离的近,马车在城里不好走,车夫就先去拴马,余下三人步行过去。
到了后,门扉前一个药童似是早就在等了,翘首以待,远远见了温岑,便立刻迎上来。
“温先生里边请。”那药童说,又看了眼梁川和陈小幺,“这二位是”
“同村的乡亲。”温岑道,“老先生在吧这位小哥儿也病了,还请老先生一并给看看。”
那药童忙道“那快里面请。”
不多时,那药童就同大夫一起过来了。
这大夫姓胡,同温岑约摸是熟识,把脉不过片刻,就忙忙碌碌的提笔在纸上写了一气,“药么,还是按先前的方子给您抓着,抓二十日的,价格也是不变,您看呢”
温岑理着袖子,点点头,又往这头一指,“老先生也帮我朋友看看罢。”
胡大夫往这边一瞧,先瞧见像堵墙似的梁川,怵了一跳,说话差点打了个结巴“这、这好汉,病哪了”
梁川伸手,扯了扯身后的陈小幺。
胡大夫看到一截细细的白腕子,这才晓得好汉背后还藏有个人。
陈小幺缩在梁川后面不肯出来。
梁川伸手,把他往外带了带,竟然没扯动。
陈小幺就跟只小鹌鹑似的,紧紧抱着树干子不肯
走。
打内心深处,他还是怕看大夫的。
十二岁大时,他头一回生这怪病,同样也是高热,看过大夫,被当风寒开了几剂草药,结果草药喝了两天,高热不退反升,大夫便摆手说没法子了。
后来陈阿奶出事,大夫也是只摆手,说让回去准备后事。
陈小幺不想看大夫的。
他觉得自个儿已经好了。
和梁川,在、在墙那边弄了一阵,他真的觉得,已经舒服多了。
要是再难受的话,就、就再弄弄好了,看什么大夫呀。
他往梁川怀里躲,生出了些莫名的倔意,仍是不愿出来。
“给大夫瞧瞧,”梁川低声在他耳旁道,“嗯”
陈小幺摇头“不瞧大夫。”
梁川是见过陈小幺浑身都是汗、却又瑟瑟发着抖的样儿的,好容易到了府城,看上了大夫,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他又问了一遍,陈小幺还是摇头,硬邦邦的汉子拧起眉心,捏着人胳膊,还是半强制的,把人从身后给带出来了。
陈小幺被他捏的直掉眼泪,梁川用了点儿巧劲儿制着他手,不让他再乱动,让胡大夫给他把脉,“有劳大夫。”
胡大夫行医半辈子,倒也没见过这般的,对上青年的视线,抹了把汗,“我瞧瞧。”
手指搭在那截连青筋都薄的透明的腕子上。
停了几秒,胡大夫忽而“咦”了声。
梁川还没说话,温岑先问了,“如何”
胡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小哥儿的脉象,同温先生先前的,有些相像。”
又斟酌了片刻,道“像是生的同一种病。”
温岑藏在袖中的手指缩了缩,脸色白了几分。
梁川有心中疑惑,朝温岑投去视线。
却不想温岑也在看他,面色复杂。
梁川有几分莫名,牵着陈小幺的手紧了一紧。
半晌,温岑率先移开了视线,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同胡大夫道,“那依老先生看,我那药方,小哥儿可使得”
胡大夫摸着胡子一笑,“那自然是使得,不过你二人体质略有不同,我减两味药便是。”
温岑颔首道“那便有劳老先生配药。”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似是在打哑谜,不过也能听出是在讲陈小幺这病。
这病,分明是有的治,不应当是什么怪病。
府城里的大夫,到底见多识广些。
虽说梁川仍觉得这整件事儿像是有哪里不对,但得了大夫这句话,他胸腔里那口一直紧着的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他伸手,先去扒拉了一下陈小幺。
陈小幺正垂着脑袋,眼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儿,本来就快包不住了,被梁川这么一拉,便簌簌落了下来。
他觉得梁川又对他不好了。
他都说不瞧大夫了,梁川还使劲儿拧着自己。
凶的要命。
“小幺”
陈小幺眼泪一滴滴的掉,止也止不住。
温岑大约是也瞧见了他在哭,询问的朝这边看来。
陈小幺立刻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其实自己平日里明明没有这么爱哭的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总是动不动就掉眼泪,止也止不住,像是半点儿委屈也受不得。
他连忙拿手背擦眼睛。
梁川弯身,用自个儿的手,在他脸上擦了擦。
他的手又大又糙,擦在少年脸上,像砂纸。
陈小幺被他擦的脸疼,拍掉他的手,但吸了吸鼻子,总算是不哭了。
梁川没再顾他挣扎,挨他近些,一条胳膊
护住他,搂住他肩膀。
陈小幺的发顶就搁在青年肩窝,毛绒绒的蹭。
就着这个姿势,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儿扑进梁川鼻腔里。
是陈小幺身上的味道。
清冽,湿润,又香甜的青草香。
不过,如今这股气味,却仿佛掺了些的别的混杂气味,好像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但不知为何,梁川闻着这股混杂的味儿,却莫名觉得有些满足。
梁川单臂搂着他,在他发顶轻轻的嗅,突然,猛的一睁眼。
他终于晓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陈小幺身上一直便比常人香些。
梁川与他日日同睡一张炕,闻惯了他身上的味儿,除了初时惊讶过,后来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想是陈小幺天生便与旁人不同。
可自昨日起,陈小幺身上便香的过分,像是撒了好多把香粉在屋里,除自己之外,不应没人发觉。
但还在村里时,王家一家、卢阿奶,没一人多问一句。
要说青草香气算是常见,可眼下,这气味里分明混进了些铁锈的味道,还如此之浓郁,但温夫子、胡大夫,还有那药童,竟然也都仿佛丝毫没有察觉。
就好像
梁川顿了顿。
就好像这味道,只有他一人能闻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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