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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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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宁长公主的汤池浴, 那还是先皇赐的,引的是活泉水,整个京师就独这么一份儿。莫说寻常人了,就是宗室里的人, 也难有享上一回的。

    长公主一吩咐, 下头的人就忙碌了起来, 又许是早有准备,没多时, 便有人来请。

    陈小幺虽是对这位婶子的红眼睛很是好奇, 好奇到自个儿都忘了哭了, 可等被带到一个热气腾腾的屋子里, 那些个不认识的女娘伸手要来解自个儿的衣服, 又给吓得哭了。

    眼圈儿本就仍是红的,这眼泪掉的,都没用上一秒。

    陈小幺长这么大,只在自己男人面前脱过衣裳,只给梁川擦过身,一下子围上来这么多人, 能不吓得哭嘛。

    好好一个漂亮少年,兀自蹲那儿抹眼泪,头上那顶旧帽子都快歪的掉下来了。

    一众婢女都是手足无措。

    面面相觑片刻, 有几个就走上了前去,围着他轻言轻语的安慰。

    陈小幺哭的愈发厉害,脸都埋进了膝盖里, 缩成更小的一团, 看起来好不可怜。

    就这么一会儿, 他就觉得这京师也没啥好的。虽是有许多好吃的, 好玩儿的,可、可怪人也多的很呢

    婢女们也没法子了,忽听得门被叩了两叩。

    一个人忙过去迎,还没到门边,就见一个高大汉子自己推门进来了。

    众婢女都是一惊。

    这些个婢女只晓得今日来了客,却是都没见过梁川的,这会儿见一个身披着大氅的高壮汉子直往里头去,那张脸虽是生的颇为俊朗,但却无半点儿令人心生亲近之意,看着让人甚是发怵。

    像是他们侯爷、还有世子爷,虽也生的比寻常人高大,可脸上却向来是带着笑的,哪像这汉子,光这模样,还有这身装束,就像个活阎罗。

    有个婢女忙一路小跑的跟上,急道“里面是”

    “我来吧。”梁川一双长腿迈着,眼里头只看着蹲在那儿的陈小幺一个,答她的话,“我媳妇儿。”

    这婢女一呆,立刻便晓得了这人是谁,拉拉其他人的手。

    一众人互相看看,忙低着身,一齐退出去了。

    梁川走到陈小幺旁边。

    过了会儿,也蹲了下来,伸手去抱他,“小幺”

    陈小幺虽是早嗅到了梁川身上的味儿,但还把脑袋埋在膝盖里面呢,不肯起来。

    梁川拉拉他,拉不动,干脆端着他肋巴扇儿给端起来了,这么点身板儿,弄的也不费力。

    突然给端到天上了,陈小幺这下子可没法装瞧不见梁川了,只好抬起脸。

    一张小脸哭的乱七八糟的。

    陈小幺连忙一边一只手去抹眼睛,可刚抹了一下,又被拿开。

    梁川捏着他手,凑近了瞧他眼睛。

    陈小幺被吓哭了,本就不好意思的紧呢,别着头不给看。过了会儿,又还是没忍住,扁着嘴,说了句,“还媳妇儿呢”

    梁川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啥。

    这是在学他方才的话。

    正要张口,便听少年带着未散的哭腔,软软道“媳妇儿都要给瞧光啦。”

    江湛进了内室,环视一圈,微微一怔。

    竟是没点熏香。

    他母亲平宁长公主最是挑剔。出嫁前,便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嫁了安阳侯后,仍旧不改脾性骄纵,多年来,夫妇感情早已消耗的所剩无几。

    若说平宁长公主这辈子只对谁有好脸色,有永远的耐心,那也只剩世宗皇帝的幺子,她的同胞亲弟。

    江湛揭开珠帘,站了片刻,走到茶座旁,坐在母亲身边。

    平宁长公主一手撑在额侧,一双美目虽

    睁着,却是在怔怔出神。

    江湛便也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平宁长公主才又以帕巾拭了拭眼角,哑声道“这孩子,叫小幺,是不是”

    江湛道“陈小幺。”

    平宁长公主沉默片刻,又问“你是如何寻到他的又如何确定他就是你小舅当年那个孩子”

    “我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不同。”江湛道,“一则是能闻见气味儿,另一则,就是他同小舅年轻的时候,生得实在太像。”

    江湛小舅年轻时生的极好,他只是儿时见过一面,就一直记得。

    如若光是这些,还没法儿完全确定,可陈小幺发病那晚,则更是让江湛心生疑虑。

    太医院卷册曾言道地元这类人,若是未曾给人打过印儿,那他发病时的气味,对任何一个成人的天元来说,都如同催情酒,应需避嫌。

    可那卷册上,也同样记载过这么一条凡有血脉连系的天元与地元,则无需如此避讳。

    陈小幺发病那日,江湛背他去寻医,分明能闻到他身上气味,气血涌动,却似乎并无大碍。

    这是最后一重确信。

    平宁长公主颔首。

    虽是这么问,可方才自隔着珠帘看见那少年的脸,她其实便已确信了十分。

    “我方才见他,”说到这儿,长公主眼底似有痛色,“这孩子,心智似有不全他”

    “母亲。”江湛道,“您还记得,当年边关的人快马加鞭回京来报,所为何事”

    江湛的小舅,平宁长公主的弟弟,世宗皇帝幺子,千宠万爱的长大,但任性妄为,同一乡野村夫私定终身,育有一子。十六年前,边关有人来报,说那孩子生下来就高烧不止,未曾足月便夭折了。

    如今想来,想必高烧不止是真,但夭折却是假。

    长公主也回忆起了这一层。

    过了好一会儿。

    她的情绪完全平复了下来,才道“我打算替小幺求个封号。”

    江湛道“那我明日就去告诉父亲”

    平宁长公主瞥他一眼,淡道“一点小事,又何必劳烦侯爷。我亲自去禀呈陛下,求个封号,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外,南面那座宅子,也当修葺一番。”长公主继续道“公主府离那儿近,车程不过一炷香时间。”

    江湛隐约听出几分不对来“母亲难道是想留小幺在京中生活”

    “难道不该么”平宁长公主道,“不仅如此,待一切安定下来,我还当为小幺择一良婿。”

    “”

    江湛不得不出声提醒“母亲,小幺是地元,且在村里的时候,就已成婚了,您是知道的吧”

    “我知。”平宁长公主道,“瞧见了。”

    平宁长公主也隔得远远的见了那汉子。

    样貌么,倒也算勉勉强强过得去,可出生村户人家,还一股子粗野之气,哪里有半点儿会疼人的样子总是令她想起当初那拐跑了她幺弟的人。

    于是长公主道“我知道小幺这类的体质不一般。但如今宗室里的天元不少,像是尧儿,不也未曾娶妻”

    “”江湛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头疼的厉害。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嗓,道“梁兄弟倒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乡野村夫,他于儿子有救命之恩,如若不是他,您儿子早就被那大山里头的狼咬去一半胳膊去了,能不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还未可知。”

    长公主冷声道“那还不是你自己任性妄为”

    江湛举手投降,又道“总之,儿子想说的是,这二类人本就与寻常人不同,若天生不够契合,强求姻缘,只怕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小幺本就同梁兄

    弟情投意合,过得好好的,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长公主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江湛紧接着又道“其实,让小幺留在京城的事情,儿子也不赞同。”

    长公主微蹙起眉。

    “当年小舅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小幺虽单纯,心思却也敏感。他若留在京师,自然锦衣玉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且有母亲护着,想必也不会有人欺侮了他去。”江湛道“但母亲,您可曾想过,这京城之中,多的是有还记得小舅容貌的人,而小幺又生的同小舅如此相像,时日一久,只要有心打听,小幺的身世恐怕终究是瞒不住,那些陈年旧事,又要被翻出来一遍。到了那时,旁人的目光,您让小幺如何自处呢”

    长公主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没有说话。

    最后,她才长叹一口气,道“这个暂且不说了。”

    江湛也松了一口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

    “母亲。”过了片刻,江湛又开玩笑似的道,“其实这回,能寻到小幺,还多亏了温岑。”

    长公主乜他一眼。

    “若不是他赌气跑到那山里头去,我还未必能寻到那去,更不可能见到小幺了。”江湛道“往后温岑要回来了,可得好好谢谢他。”

    平宁长公主瞧儿子一眼,自是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哼了声,摆摆手道“知道了。你去吧,我乏了。”

    江湛笑着退了出去。

    一屋子的热气蒸腾。

    陈小幺光溜溜的泡在那池子里,一头乌发披散在肩头,从后头看,只能看见半截白嫩的脖颈,给热气蒸的微微发红,像扑了层粉。

    高大的汉子蹲在池边,拿块沾了水的软布巾,给他缓慢的揉洗着头发丝。

    约莫是碰到了哪儿,有些痒,陈小幺缩了缩肩膀,又回过头来,瞅了梁川一眼。

    一双大眼睛还肿肿的。

    这是方才哭了一通给闹的。梁川平时跟哑巴似的,也好不容易说了好些好话给哄了好了。

    陈小幺正在玩儿水。

    他食指跟中指时而张开,时而又合拢,在水面上剪来剪去。

    玩了好一会儿,又扭头,扯了扯梁川裤脚,仰头看他“里头暖和,你也来。”

    “不了。”梁川说。

    这屋子里热,他也早脱了大氅,只着里头一层单衣,袖口挽起一半,露出结实的小臂。

    梁川瞅了一眼这池子,“先给你洗了。”

    要是其他啥的也就算了,但这池子里水粉红粉红的,还飘了一层不知道什么花瓣儿在里头。

    梁川不喜欢那些个花瓣的味,香的有些腻人了。

    陈小幺噘嘴,过了会儿,又要拿人偶。

    梁川把布巾一放,走到不远处架子旁,从衣服堆里摸出那人偶,拿过来给他。

    陈小幺接了过去,又摆弄起那兔子头来。

    梁川瞧了眼,道“这木头的,泡了水得潮。”

    陈小幺点头,“晓得啦。”

    这点事,小幺还是晓得的。

    梁川就接着给他洗。

    洗着洗着,动作稍慢了些。

    梁川望着这澡池子,忽然就想起老屋里那个木桶。

    那桶是个旧的,很小一只,好在陈小幺人瘦小,才装得下,能在那桶里泡泡。

    村里其他人家,要是晓得梁川见天儿的费柴火烧热水,就为了让陈小幺泡个澡,还不定得怎么嘀咕败家。

    到了京师,这样大一个池子,竟全给了陈小幺一人。

    但梁川紧接着又想起下午在前厅时,江湛同他说的那些话。

    若是他母亲平宁长公主,同小幺真有着那么一层渊源,那这份奢侈

    给了小幺,自然也算不得什么稀奇。

    忽的,陈小幺在池子里轻轻踢了踢水。他像是想把那些花瓣给拨开,圆润润的脚丫子都探出来一点。

    “舒服不”梁川问他。

    陈小幺点头。

    梁川牵牵唇,又问“喜欢这”

    听了这句,陈小幺却是一傻,转头瞅他一眼,没立刻答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小幺才道“小幺不晓得。”

    梁川有几分意外,摸摸他脸,“咋了”

    他常年不是握刀握弓,就是扛锄头和锹,不过二十的年纪,手心早已积满茧子,粗糙无比,抚在少年脸上,比起北边儿那偶尔起的风砂还要更糙些。

    陈小幺脸上,却滑溜溜、软绵绵的,像上好的绸缎,只怕用些力就给他刮破了。

    梁川就蹲在池子旁边,摸了两把,又把手放下,正要去拿大布巾。

    陈小幺却立马转过身,身体从水池子里稍稍浮起来一点,伸出一条细细的手臂,拉住梁川的手。

    梁川动作一顿。

    跟着又弯下身去,被陈小幺牵着手,又搁到他小脸蛋旁边。

    “要你一直陪着小幺,小幺才喜欢。”陈小幺哼哼唧唧的,听着甚至有点儿像在抱怨“你、你要是不在,有什么好的,小幺可不要喜欢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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