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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金陵的初雪便下得很大。一夜寂静无声, 第二日一早卫昭便被窗外反射的雪光刺醒,床帐朦胧间,阿苗还在沉沉好梦中。
卫昭看着那张半埋在软枕中的脸, 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不同于她张扬的个性,她的睡相极乖, 在床铺中有个位置便能蜷着睡过去,期间也少有翻身的动静,只有被他折腾得口干时,才会不满地推推他, 闭着双眼示意他喂水。
反倒是卫昭被她埋怨过几次睡相差, 睡觉总是要搂着人,有时在外除魔晚归也要将睡着的她搂进怀里摸一摸, 生生将她闹醒
他存心让她多睡会儿,等到那只用术法凝成的雀鸟扑了次窗后才唤她, “醒醒,今日我们还要回妖界。”
阿苗轻咛一声, 依旧困得睁不开眼。
“再不起就错过勉的婚仪了。”
她终于挣扎着撑起眼皮,“什么时辰了”
卫昭低头吻吻她的眉心,“辰时了, 快起。”
今日是勉和庄乐的大喜之日,卫昭被凡界的阴物绊住, 又不让阿苗先回妖界,两人本说好今日起来赶个早。不想前一晚卫昭出浴后看到阿苗坐在梳妆台前试着带给万春楼姐妹的鲜花口脂,他一时意起,不管不顾地按着她折腾了大半夜,这才让她险些起不来。
匆匆梳洗后出门,看见从凡界带回妖界的礼已经整整齐齐码在了火麒麟的背上, 卫昭在一旁做最后的清点,阿苗对着他的脸色才和缓些。
勉他们回妖界后一直住在王城替阿苗管着妖界,只有大事发生阿苗才会回妖界露个面。庄乐对勉属意已久,等勉妖龄一成年便心急火燎地求了亲,两人情投意合,很快便定下亲事。
妖族成亲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请来宾客大摆流水席便算昭告妖界了。如今他俩算是有地位的大妖,双方还需互换妖绶才算正是结为夫妻。
阿苗来的时候离互换妖绶的仪式还有两个时辰,勉在房中打扮,一见到阿苗欣喜得站了起来,“妖主姐姐”
牡丹忙按着她的肩,“哎,当心踩了裙摆。”
阿苗快步走过去,微俯下身仔细打量她,而后笑着摸摸她的头,“多美啊,我的勉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勉娇羞地低下头。
牡丹见此场景,有些感慨,“那时你在万春楼成亲,也是我为你梳的妆呢”现在的万春楼由牡丹主事,这些年楼里的姑娘们一波回了妖界族群,一波找到了相伴众生的伴侣,来来往往守在楼里的不多,后来牡丹干脆将万春楼改成了客栈,供来往妖界凡间的过客食宿。
“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嘴上这么说,阿苗还是不可控制地回忆起往昔。那时她是多么欢喜地穿上嫁衣啊,没成想那个倔性子只是想给自己留个美梦。后来每每她和卫昭起了争执都会翻出这笔旧账,先服软的定然是他,低声下气哄过她后便想着法将她往床榻上拐,美其名曰补回洞房花烛
仙妖大战后阴邪频发,凡界最不太平。这些年她和卫昭走了不少地方,携手除恶,也遇上了不少奇事,日子顺遂没什么忧心事,唯一牵挂的一桩便是萜玄的神格重塑。她和卫昭便是为了界太平而行走,但太平的日子等不来众神现身,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相悖的方向。观涛老人一直说要等一个机缘,但什么是机缘,最是摸不清。
妖将府中宾客已济济一堂。庄乐站在厅中意气风发,眼神一直往外头望去,看出来是一门心思等着勉的出场。卫昭作为妖主夫婿,与这些妖族也算相识,刚一露面便被沙同泰拉去坐到主桌。
今日的主人公还没来齐,沙同泰摸了盘子上几个枣儿吃了起来,边和卫昭搭话,“今日有喜事,妖将府也忒热闹。四妖将之间本来不宜生出多余的关系,庄乐和勉这桩事全靠妖主成全。”
卫昭替阿苗说着周到话,“你们四人协理妖界辛苦,她心里记着你们的功劳,你们的事情,她都会尽力周全。”
“如今我们四妖还在,便是妖主给我们最大的恩赐了。”沙同泰眯眯眼,颇为感慨。当年触发蛮荒之力后,妖脉选择了白鼠一脉切断。在天门外,沙同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他本能想逃脱,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一生如走马观花般从眼前略过,到最后,他认命地闭上了眼
但沙同泰没死,妖脉的咒力突然消失了,因为阿苗在关键时刻用神力击碎了妖脉之阵,她舍弃了自己身上的妖脉来保四妖将,做到了当初她答应他们的事四妖将一个都不能死。
虽然阿苗的妖脉大损,几近于消散,但不可否发,她是历届之中最强的妖主,不仅能用蛮荒之力化开一个新界,甚至可以以自身之力消除妖脉诅咒。
沙同泰心思一转,压下声音问卫昭,“这几百年您和妖主就没打算给妖界添个小少主或是小公主”
坐在沙同泰另一边的恒突然向他们偏了眼神,而后又垂眼饮酒,但这一瞬间泄露出来的关心还是瞒不过卫昭。
“这事不急。”不管外界如何猜度,他一直拿这句话推脱。其实他并不想要阿苗受生育之苦,谁能保证神族和凡人的后代能不伤害母体,在她身上,断不能有一点差错。他们一直没消息的原因是阿苗如今是神族之身,不容易受孕,再加上他见阿苗也没有要孩子的心思,便去九天找药君拿了避子药自己服了。
“唉”沙同泰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事哪能不急啊。
“妖界中还有流言,说妖主夫婿战时亏了身子,这才一直没好消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阿苗失笑。
牡丹笑着撞撞她的肩,“真不打算打算妖界的长老都开始给你物色新夫婿了。”
阿苗摆摆手,“这话要是被卫昭听到,以后就更不让我回妖都王城了。再说孩子的事,是我们俩心急就有用吗”
“那要怎么才有用”勉描完妆转过脸来问她们,满脸天真,阿苗和牡丹支支吾吾半天,“你就快知道了,这事儿也得看机缘”
仪式快开始,阿苗先去了宴厅。卫昭身边的主座是留给她的,她一坐下免不了和桌上的熟面孔们一一招呼。她正要拿酒,卫昭在她手边摆了一个酒盅,阿苗用手背一触,温的。
知道今日她必会饮酒,卫昭事先替她暖了几盅。阿苗冲他眨眼一笑,倒了暖盅里的酒和桌上的妖族们推杯换盏起来。
勉一入宴厅之际犹如深海明珠初放华光,昔日跟在妖将身后的小姑娘隆重打扮过后竟是如此夺人眼目,和庄乐站在一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厅中一时喧闹,阿苗站起压压手,亢奋的妖族才安静下来。她双手分别牵着象征厌雀和海蛟两族的妖绶,将它们递到勉和庄乐的手中,“恭喜你们,良缘得成。”
她又对庄乐正色道“勉就是我的妹妹,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
庄乐一手接过妖绶,一手牵着勉,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我会爱她护她重逾性命”
礼成,众妖欢呼。
半个时辰后长舆才姗姗来迟,喜宴已经进行了一半,他显得有些失望,到底还是没赶上那只小海蛟妖的仪式啊。
“怎么来得这么迟”卫昭问他。
“奉天近日在追赶一个邪异,今日出门被我遇上了,耽误了些时间。”长舆急急喝完一大盏酒解了渴,眼神在厅中寻找着勉的位置,想将贺礼亲手送给她。
“邪异”卫昭沉吟。长舆好强,一般妖邪不会挂在嘴边,他这样讲便是这次的妖邪有些棘手,卫昭决定等喜宴结束便和长舆一起去探探。
厅中散了场,众妖出来皆是醉醺醺的。阿苗晚上也喝了不少,眼尾带红,一双眸子似晚星亮晶晶的,被卫昭半揽在怀里。
“懒得行路了,今日就住在妖界好不好”她仰头对着卫昭说话,醉意让语调变得细碎柔长。
卫昭哪架得住她这样,“好,我先叫人将王城的房间打扫出来。”他看向一旁的长舆,“扶着你师娘。”
长舆搀着阿苗的小臂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幸好阿苗没有彻底醉过去,也乖乖站着等着卫昭。
不料卫昭一转头的功夫,平地一阵风起,阿苗和长舆被裹在一团黑烟中消失不见。卫昭反应很快,但回身只来得及施法困住黑烟。
黑烟在法阵中乱撞,他的脸色黑沉长舆大意了,一路被这邪异跟着都不知道
阿苗和长舆跌落在平地上,她揉揉腰站起,酒气散了大半,“这是哪儿啊”
长舆亦是不知,不过他在黑烟中识别到了熟悉的味道,心下生了懊悔,“是奉天一直在追杀的那只邪异我们不知被它带到哪里了。”
阿苗闭眼,这里地气混乱探不到地脉,不知为何在此地她的神力也有些错乱,这几日隐隐作痛的后腰更是酸痛难忍。她走了几步靠着树坐了下来,“叫你师父来接我们。”
长舆赶紧掏出通信的法器,但不管怎么念咒法器都没反应。
“怪事”
阿苗见状,再次闭眼凝神用神力探了一下,吐出一口气,“真不走运,你追的这只邪异是上古魔物,我们被拖进它的界中了。”
“那怎么破界”
“等吧,他会找来的。”说完,她便偏头眯起了眼睛。实在是身体的不适感过于强烈,这界里似乎有东西和她身体中的力量在相对抗。
长舆瞧着她这副样子,心道不好。师父对师娘视若珍宝,若是师娘出一点事,他定没有好果子吃。顾不上探周围的环境,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娘,你哪里不舒服”
看着这声“师娘”的份上,阿苗勉强睁开眼睛,“头晕想呕,腰也酸得厉害”
见她确实神光忽明忽暗,长舆心头焦急,“师娘,我在奉天学了点医术,不如替你把把脉。”
“你能行吗”话是这样说,阿苗还是伸出了手。
长舆一搭脉,一炷香之后眼皮跳了几下,“师娘,怎么好像是喜脉”
阿苗双目圆睁,后背从树干上弹开,“就说你不行了,怎么学什么都半吊。”
两人沉默对视,一炷香后阿苗再次伸手,“要不你再把把看”
卫昭将黑烟中的邪异本体剥离出来,这物形似幼狮,四肢短小浑身布满黑色绒毛,眼神却凶利得很。
“凶兽百胡”恒见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半空中突然撕开一道裂缝,长舆的声音回荡开来,“我和师娘被上古魔物抓进界里了,师父你快想办法把我们救出来”
卫昭捏拳,“护好你师娘,千万不可离开她一步”
“师娘有孕在身,不可以在魔物的界中待得太久,师父你快”声音骤然消失,阿苗护着腹中胎儿的同时只能分出那么一些力来破界。
卫昭耳边嗡嗡响,阿苗有孕在身什么时候她现在如何了
恒看着呆立不动的卫昭,抽刀在手,“喂,没听见吗还不赶紧”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卫昭一脚踩在百胡的身上,凶兽散发的戾气比不上他眸中的狠,像是失了控一般用力往下踩,身边的星图阵法失控乱飞。
“将他们交出来”
那瞬间连恒都有些手软,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刀。还是第一次见卫昭这么失态
上古魔物被卫昭踩得嗷嗷哭,肚子胀大打出一个嗝,一团硕大的气泡包裹着阿苗和长舆出现在了半空。卫昭稳稳接住阿苗,顾不上摔落在地的长舆,语气不稳地问道“可有不适”
“还好,出来后舒服多了。”不知怎得,阿苗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是真的吗”
“也可能是长舆诊错了,谁知道呢,哈哈。”阿苗尬笑两声,“你先把我放下来,这里的妖众越聚越多了”
卫昭此时恨不能将她时刻放在手心看着,怎么会听她的将她放下,“我带你去九天找药君,不让他看过我不放心。”
卫昭步下亮起星图,眨眼间从妖界上了九天。长舆眨眨眼,“师父说的不放心,是不放心我的医术吗”
恒抬头看着夜空,挤出两个字,“废话。”
长舆哀叹,“不是吧,验个喜脉而已,用的着惊动九天的药君吗”
“王城要多加倍的守卫,将四妖将府上的妖侍都抽调去妖主府,另外召集妖界所有的妖医和产婆,在王城待命。”恒下了命令。
长舆叹气,得,这边的更夸张
阿苗确实是喜脉,甚至怀胎已过月两人还无知无觉。看不透卫昭此刻的神情,她出声问道“你不高兴”
“不是”卫昭似乎难以说出口,等药君去煎安胎药后才将埋下脸,贴在她的小腹处,“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阿苗轻轻摸着他的头。
“怕你受胎儿影响。”卫昭的阴影来自于萜玄,当年萜玄说仙妖结合诞下后代会伤及母体,但没说神人诞下后代会如何,他不想冒险。其实有个孩子怎么会不高兴,正是骤喜骤惧之下才让他那时在听到长舆的话后反应不过来。
“不会的,我会好好保重我自己,你也要好好保护我们。”
卫昭抬头见到她温婉又坚定的笑容,忍不住凑过去贴着她的唇角轻轻地吻,“谢谢你。”
“谢我什么”
“为我在妖界正了名。”
阿苗笑出声,“你知道啊,那些长老说的话”
卫昭也眸中染笑,“沙同泰告诉我的。也谢谢你,让我可以试着去做一个父亲,让我的一生有了另一种可能。”
阿苗选择在芜山养胎,那里清静自在,山中的灵气也充沛。卫昭日日守在她身边,餐饮食从不假他人之手。
到了生产这一日,众人都上了芜山。本以为卫昭是最耐不住性子的那个,没想到这天他异常冷静,在阿苗的窗外起了一个阵,他坐在阵中为她护法。
等天将暗那一声婴儿啼哭声响起时,院外众人激动得跳起,卫昭这才睁眼缓缓站起,手心掐出的血将衣袍都染得乱七八糟,进房间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他们的孩子是个纯正的神脉,生来便带着浩大神力。外面天突然亮如白昼,高天传来乐音。这孩子是众生之喜,含着苍生的希望出生,芜山的天空中聚了云团,云后有众神来贺。
她等来了众神之贺
看着窗外的神光,阿苗眼角带泪,紧紧抓住卫昭的手掌,“他是不是回来了”
铜钱栽下的地方已生出碧绿,一人站在大山岩下望着院中的灯火,白衣随风鼓动,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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