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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开了宗祠, 抬出了族谱,正式认回了楚商筵的儿子,这是最近雍京的一件大事。
慕瑛正式入住楚家之后, 改名成了楚瑛, 被楚家人拉着到处去见人,认识京中那些权贵,在贵族圈中频频露脸。
他不过七岁,却长得粉雕玉琢,白净又精致, 尤其那一身渐渐沉淀出来的气质更是扎眼, 颇有几分楚商筵当年的风采,甚至说比当年的楚商筵还要出色。
不仅如此,他还很聪慧,小小年纪书读得不少,楚家又有心卖弄,在贵人们面前考校他的功课,他总能一字不漏地背出来, 着实让上流贵族圈中的贵人们惊艳了一把,直说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
这给楚家大大长了脸,连带着本来因着他生母是外头上不得台面的女子的楚老夫人也开始对慕瑛有了几分笑脸。
慕瑛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谁提起他不感叹一声就连刚接手教他念书的大儒也称赞他天赋异禀,不比当年的谢楚危差,是妥妥的状元之才,日后也定是朝堂上的一把好手,未来前景不会比其父差多少。
就是这么个风头人物,在被认回楚家之后的半个月, 病倒了。
他这病来势汹汹,倒下得没有一点征兆,本来还好端端地陪着楚商筵去见了人,回来吹了点风,晚上就发了热,嘴里尽说胡话。
楚商筵本就没有儿子,慕瑛都是意外之喜所得,如今他是楚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是楚家唯一的继承人,全家人对他宝贝得紧,就怕他出什么意外,他有个头疼脑热、风吹草动都能让全家上下跟着担惊受怕。
所以这头他晚上刚发热,那头的所有人就都惊动了。
胡太医本就因着熬夜钻研医术透支了体力,这才刚熄灯躺下,就被楚家派来的人火急火燎地请走了。
还以为是楚家里头的什么重要人物出了什么事,衣服都来不及披上,到了才知道是楚家刚认回的小公子发了热。
顾不上心头的那点诧异,本着医者父母心,还是尽职地上前把了脉,开了药。
其实就是简单的小孩发热,估计就是白日里过于操劳了些,又因着刚回到雍京没多久水土不服,这才发的热。
他把注意事项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楚家人,拿到了楚家不小的恩惠,这才被送回了府邸。
如果按胡太医说的,慕瑛其实就是个小病,吃个药睡一觉,闷出一身汗,这病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慕瑛足足病了七日,这七日基本都在发热,白天还好,人还精神些,稍微能见客,一到夜间眼睛一闭就开始说胡话。
丫鬟凑近一听,隐隐约约听到他在喊娘,有时候喊的却不是娘,不知道喊的哪个女子。
丫鬟脸色变了变,也不敢隐瞒,当场就告诉了嬷嬷,嬷嬷自然也不敢按下不报,便告知了主母和楚老夫人,一听刚认回的孙子还在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娘亲,这病迟迟不好多半也是念母心切,是心病。
这一听楚老夫人便气得大发雷霆,直接摔碎了桌上的茶杯。
“好啊,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当他这段日子安分守己,还当他已经收了心,准备本本分分当他的楚家子,结果包藏祸心,这心里就没有忘记过那个狐狸精”
她气得够呛,胸腔起起伏伏,额头还沁出了汗珠。
嬷嬷赶紧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待老夫人气有些消了,她观察着她的脸色,犹豫了下,这才慢慢开了口,“老太太何必动怒您身子本就没好爽利,可别再气出病来,况且小公子思念生母是好事,足以说明小公子是个懂孝悌,念旧,重情重义之人,您如今抚养着他,日久见人心,他日后未必不会知道老太太您的用心良苦,自然就知道要孝顺您,对您心怀感恩之心。”
她轻轻抚慰着老夫人,“他如今刚跟生母分离,定是思念得紧的,等生母被送走,他们分开得久了,小孩子忘性又大,今日深厚的感情,日后也是会淡的,等他长大,明白了哪里才是他的家,谁才是真正对他恩重如山之人,他那心再怎么摇摆,还是会摇回自己的家,那头不过就是一介商户,是最不入流的道,这头有血浓于水的家人,还有辉煌坦荡的前程,谁都会选的,您呀,就放宽心吧”
老夫人在嬷嬷的一字一句的劝慰下,早就不气了。
话糙理不糙,她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心里头始终不太顺。
只要一想到她唯一的宝贝金孙出自那个女人的肚子,一想到那个不知廉耻,小小年纪就知道与人私定终身,无媒苟合的女人,她就看不上。
她绝对不会让那样的女人进门。
最重要的是,楚家丢不起这个人
楚老夫人的意思是不同意让尤瑟进门,自然也不会特地派人告知她关于慕瑛生病一事,压根没打算让她进府探病。
她是不同意,但耐不住她的儿子如今倒成了痴情种。
自从尤瑟因着慕瑛被接走,院中下人差点被发卖,几日没理会楚商筵之后,楚商筵是着急得很,这段日子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一门心思惦记着别院中的美人,想着该如何讨好她,让她放下对自己的成见。
他知道尤瑟有一半的心魔在自己儿子身上,她被迫与亲生骨肉分离,又进不了楚家的门,整日见不着儿子,忧心过重,看他这个罪魁祸首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她有心结,心结不解,她是一日也不会理会自己的。
如今慕瑛又生了病,听说他连病中都在念着自己的母亲,他更加不忍。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把慕瑛生病一事告诉了尤瑟,果不其然她当场就落了泪,却没有埋怨他抢走儿子,更没有埋怨他们不让她进门一事,只是安安静静的,不言也不语,好像认命了一样,这让楚商筵更加地不好受。
眼见美人一日比一日消瘦,人也越发的憔悴,他简直心疼极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带尤瑟回府看望慕瑛。
听见自己能进府看到慕瑛,尤瑟眼睛都亮了,整个人瞬间明艳了三分,一时倒让楚商筵看呆了去,便越发坚定了他想带她回府的念头。
他将尤瑟带回府的那天,慕瑛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在自己院子里养病,哪都去不了。
听说他生病,这段时日前来楚家探望的人倒是不少,一波接着一波。
大多都是楚家沾亲带故的亲戚。
这些人中,除了个别身份贵重的人慕瑛不得不见,其他基本都被拦在了楚老夫人那里。
其中就包括了雍京小霸王蔺少将军蔺沅柏。
蔺沅柏自从将尤瑟带入京,亲手将人送到楚商筵手里之后,他这段时间基本闭门谢客,谁也不见,整日就知道将自己困在屋里,连昔日里最喜欢的蛐蛐也没心思去逗了。
长公主不知道自家儿子是怎么了,还以为他是在苏州受了什么刺激,回来才这般萎靡不振,那是着急上火,天天给蔺沅柏送汤送补品,劝着他出去散心,为了不让自家儿子在家里闷坏了,昔日她最无法容忍的事情竟然也都想开了,还劝起儿子没事去赌坊堵几把,或者去青楼逛逛找找乐子。
这话一出直接遭到了蔺沅柏的怒瞪。
他是气得就差没咬牙切齿了。
且不说当初他混账之时,顶多就是溜溜鸟斗斗蛐蛐,带着三两纨绔好友去欺压欺压百姓,嘴贱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委实游手好闲了些,除此之外他可不热衷于去赌坊、青楼这种腌臜之地。
如果他真去了,回家怕也是要被打断腿的,没想到今日他母亲反倒鼓励他去了,他在她眼中就是这等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之辈
难怪他心爱的女子看不上他
连他自己的母亲都这么想他,别人会怎么想
他胸膛起伏,忍了又忍,还是说道“在您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结果收获了长公主的疑惑,“难道不是”
她回答之后见儿子脸色不对,连忙补救,“柏儿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当初母亲拦着你,是怕你学坏,只是你骨子里本来就是坏的,人也长歪了,拦着又有何用京中纨绔多得是,也不差你一个,如果去赌坊、青楼等地能让你放松心情,那就去吧,母亲也不拦着你,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母亲就心满意足了。”
蔺沅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还是当初那个这也不让他碰,那也不让他干的母亲是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长公主
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瞪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听说了楚商筵刚认回的儿子生病了,正在家中调养身体。
他对慕瑛其实没什么感情,但一听到他生病的消息,头脑还是炸了,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做出决定,拿上外衫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直奔楚家而去。
只留下懵懂的长公主呆站原地,不知自家儿子究竟是怎么了。
不过他愿意出门倒是好事。
蔺沅柏完全是一时脑热,直到他来到楚家,站在楚家门口,他都还没想清楚自己是以什么名义来的楚家。
是来探望楚老夫人还是来拜见楚商筵,跟他交流谈心的
他直愣愣地站着,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更是不明白他不过就是听见了慕瑛的名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他皱紧了眉头,一脸的苦大仇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踹门,找楚家麻烦的。
至少开门的小厮是这么想的。
他缩了缩脖子,畏惧着门口这位蔺小霸王的威名,瑞瑞不安地揣测着他来这里的用意,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一直到楚家其他拜访的人进门,他才敢小心翼翼地上前,声音颤抖地问“蔺少将军,您莫非也是来探望小公子的”
什么叫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这就是
蔺沅柏双眼亮得惊人,看小厮的眼睛直让小厮心头一颤,害得小厮连那句可有拜贴的话都说不出,就眼睁睁地看着蔺沅柏喜上眉梢地跨进了楚家的门。
这回变成小厮苦大仇深了。
他有没有拜帖不要紧,身为长公主和蔺将军的独子,楚家人是不敢怠慢他的,不仅如此,由于他身份尊贵,还得了楚老夫人的亲自接待。
楚老夫人都亲自出马了,蔺沅柏哪还能任着自己的性子想干嘛就干嘛
别说见慕瑛了,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楚老夫人待客的堂屋里头,捧着一杯她唤人递过来的热茶,只觉得烫手得紧。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战战兢兢地坐在这里,陪一个老虔婆客套聊天
明明他只是想只是想师出有名,看能不能碰见她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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