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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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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厚雾幕随着晨曦高升慢慢散去, 郊外微凉的空气清新,细雨斜斜落下轻坠,无声地浸润着人间万物。

    宋势撑着伞, 在墓园内的一把长椅前停下,低头看了眼怀芷肿起的脚踝, 低声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下。

    犹豫片刻,怀芷还是摇头说不用。

    和宋势待在同一空间里,她不知道, 甚至有些害怕, 应该说些什么。

    五年前那个下雨天她告白被拒,再面对宋势, 她总会不自觉生出一种

    窘迫感。

    宋势拒绝的话温和又体面, 但也同样果断决绝地戳破她卑劣的念头。

    那句“对不起, 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让怀芷直到五年后的现在,面对宋势都羞愧的抬不起头。

    人生最黑暗的时候, 是这个人拉她走出深渊, 不遗余力地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但她却对他生出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甚至还用那样直白而强烈的方式,逼迫宋势面对她的感情, 最后被逼的不得不离开。

    怀芷只觉得自己卑劣。

    “早上才下过雨, 路面湿滑很容易摔倒, ”看出她的局促, 宋势主动开口解围,“休息会,等太阳出来吧。”

    沉默片刻,怀芷没再扭捏拒绝, 轻声道谢后在长椅上坐下。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怀芷坐在长椅上目视远方,脑袋纷乱一片,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压抑着。

    最后还是头顶先传来宋势的声音“脚上的伤,去医院看过了吗”

    “看过了,医生说休息两天就好”怀芷眼中一黯,语气略有些挫败,

    “网上说的那些你都看了”

    “没有。”

    只有短短两字,宋势又再次陷入沉默,当怀芷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男人又突然再次开口,声线压着隐隐的不满

    “怀芷,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希望你能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考虑是否有能力帮助别人。”

    他说的是“帮助别人”。

    微微一愣,怀芷忍不住抬头去看宋势,她莫名地有些紧张,指尖紧攥着衣角,试探道

    “你相信我吗”

    女孩声线细软,又圆又亮的双眼直直撞进视线,满含期待的语气是那样小心翼翼。

    宋势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理由。”

    他垂眸,看清怀芷眼底一闪而过的意外,突然觉得她还是五年前认识的,那个懵懂又青涩的女孩。

    望向他的视线总是怯生生的,她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渴求着哪怕一丁点的信任和在意,眼底的期待永远也掩盖不住。

    就像现在,只因为他一句话,就轻易地红了眼眶,仿佛有星河流淌的双眸亮晶晶的,蓄着薄薄一层水汽。

    滚热的液体划过面庞,怀芷看着手背上的眼泪,微微发愣。

    慌忙擦去不断滚落的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父母去世后,她几乎没在任何人面前落泪,时间不断在逼迫着她成长,她很快就意识到,眼泪廉价,只对那些在乎你的人有用。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

    可此时时刻,眼泪像是断了线的串珠,越流越多,止不住地滴落手背。

    在宋势面前屡次失态,她觉得格外丢脸,连忙转过身抹眼睛,强笑着抱歉道“对不起啊,这么久没见了,我”

    撑开的伞始终稳稳停在她头顶,宋势半个身子站在雨中,后背被细雨淋湿了一小片,却像是浑然不觉,静静站在她身旁。

    “怀芷,”宋势低声道,“没关系的。”

    半晌,他脱下身上的西转外套,小心地盖在她轻颤的肩头,又拿出一块纯黑色的手帕递过去。

    他话向来很少,更不会安慰人“如果在这里影响你,我就去旁边站着。”

    “不用不用,”怀芷吸吸鼻子,慌忙抬手拉住宋势袖子,眼眶通红,“我不哭了,你别走。”

    她这句无心的话说的暧昧,尤其对他们两个来说,已经算是越线。

    沉默片刻,这次是怀芷率先打破僵局,接过宋势的黑手帕,扯嘴笑笑“我以前是不是也总哭,很烦人吧。”

    “没有。”

    宋势蹲下身与怀芷平视,抬手将她肩头滑落的衣服披好,看着她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悲伤。

    他开口道“我只是有些后悔。”

    似有若无的薄荷清香萦绕鼻尖,怀芷不解“后悔”

    “后悔把你一个人留在原地,”宋势直视着她的眼睛,在怀芷不自觉屏息时,字字清晰道

    “怀芷,你不需要无坚不摧。”

    怀芷愣怔片刻,看着宋势近在咫尺的脸,呼吸微滞。

    闪躲的视线出卖了她的慌乱,她在内心一遍遍告诫着自己,这个人已经拒绝过你了,别再自作多情。

    手机突然在一旁嗡嗡作响,看着来电显示的“江凛”,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你在哪里。”

    江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三分不以为然的倦懒与漠然,让怀芷从晃神中倏地清醒。

    垂眸,她压低声音,避重就轻道“是去小别墅吗我过来找你。”

    对面沉默片刻,江凛突然道“你哭了”

    转身去看宋势,发现他早就知趣地走到一旁,背对着她,手机放在耳边,神情严肃,像是在说公事。

    怀芷长舒口气。

    即便宋势拒绝过她,她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和江凛的事情。

    久久等不到回复,江凛的声音染上几分不悦“怀芷,回答我。”

    “我没事,”眼底柔情一闪而过,怀芷再开口时,语调又是漠然,

    “江先生,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半小时后,江凛的车稳稳停在墓园门前,黑色的迈巴赫低调奢华。

    宋势有工作不得不提前离开,临走前,还问怀芷需不需要他送她回去。

    男人沉静的语调犹在耳边,怀芷垂眸看着湿软的泥地,半晌后还是摇头。

    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她双手递给宋势,微笑道“不用了,你去忙吧。”

    能面对面平和的交流,是她过去几年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她现在不知有多满足。

    人总不能太贪心。

    对面的迈巴赫朝她按响车喇叭,声音闷闷的,像是对方耐心耗尽的警告。

    怀芷开门上车,看着车里的陈设只觉得陌生,难得有一瞬的恍惚。

    上次坐这辆车也不过两三天前,江凛带她回老宅见老人,送了她块石头,然后砍了她的戏份。

    现在他们分手了。

    车身宽敞空旷,江凛坐在对面正中间的位置,闲适的衬衫长裤,领口一丝不苟地拢紧,肩宽腰细,长腿交叠。

    带着金丝框眼镜,斯文败类的男人带着蓝牙耳机,感觉到她进来,懒懒从文件中抬头,扫视的目光薄凉散漫。

    汽车平缓地朝小别墅驶动,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有江凛处理公务时,不时地沉沉“嗯”一声。

    气氛安静的压抑,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

    怀芷出神地望向窗外。

    初冬晨雨后的天空格外晴朗,湛蓝色的天幕零散能看到些许云团,慢悠悠地飘荡着。

    指腹轻滑手背,仿佛还能感受到眼泪的温度。

    怀芷打开手袋,看着叠好的手帕静静躺在底层,唇边很轻地弯了弯。

    难以自控的,当宋势在墓园里递给她手帕时,她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五年前在医院走廊,那块同样是他递来的手帕。

    记忆里,医院走廊的宋势比现在要更难以接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

    他站在怀芷面前,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却也任由自己的袖口被她拽的凌乱。

    怀芷陷入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看向窗外的双瞳在光下琉璃般透亮,黑睫纤长,轻颤时,宛如扇翅的雨蝶。

    江凛抬眼,第一次细细地打量怀芷。

    几天不见,她似乎变了很多。

    乖巧柔顺的表情消失不见,也不再像粘人的猫咪乖顺听话;她微扬着尖瘦下巴,脖颈白皙修长,像只高贵的白天鹅。

    倨傲高慢,一举一动都勾引着人的征服欲。

    四十分钟后,迈巴赫在门前停下,江凛下车径直进了小别墅,怀芷犹豫片刻,下车跟上去。

    厨房桌面凌乱,浪费的食材铺满一桌,怀芷随意扫过去,视线停在厨台角落的饭盒上。

    圆柱形的饭盒是通体的樱花粉,侧壁贴着浅红勾线的五角星,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

    想起昨天电话里,白琪提到她带来的菜肴,怀芷眼底闪过嘲讽,微不可察地轻蹙眉头。

    就算是借住,这栋房子她待了三年多,装饰布置花了很多心思,现在处处是白琪留下的痕迹,光想想都令人反胃。

    “昨天是陆衍要白琪来的。”

    客厅里,背靠沙发的江凛正抬头看她,姿态慵懒地命令“门关上,过来。”

    男人语气倦懒,后背习惯性地向后靠,看向她的黑眸微凉,像是在等她主动过去。

    怀芷来到客厅坐下,平静和江凛对视。

    她没有刻意坐的很远,四目相对时,她甚至能闻到江凛身上压迫性极强的雪松气味。

    和宋势清淡的薄荷香不同,江凛身上的幽冽香气侵略性极强,一丝一毫霸占着周围所有空气。

    静默中,怀芷率先开口“怀游的事情,江先生想怎么样。”

    “五年前,白琪父亲重病去世,留下巨额财产,白家人想通过白琪的婚姻从中获利;为了确保财产的完整性,白琪希望我能用未婚夫的身份,替她拒绝追求者。”

    客厅里响起江凛低沉浑厚的声音“她父亲曾经帮过我很多,所以我答应了。”

    这是记忆里,江凛一次性和她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江凛和她谈起白琪的事。

    原来只是商业联姻。

    不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答非所问的男人视线倦懒又锐利,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等一个反应。

    怀芷摸不清江凛的意图,印象中,江凛从不会多费口舌和她解释。

    而十分恰好的,她也并不在乎。

    “所以呢,这和怀游的治疗有什么关系。”

    薄唇轻启,怀芷缓缓开口,仔细打量着江凛神色“如果江先生说这番话,目的是希望我离白小姐远一点,那你完全不必担心。”

    “过去的五年我们各取所需,合作的再好不过。”

    深吸口气,她对江凛的喜怒无常感到疲惫,也意识到,和男人硬碰硬毫无意义。

    于是她露出柔顺乖巧的笑容怀芷再清楚不过,这是江凛最满意她的表情。

    像是种下蛊毒,怀芷笑眼微弯,靠近江凛轻声道“那这一次,江先生想要什么呢。”

    江凛黑眸沉沉,耳边还回荡着那句“各需所取”。

    怀芷乖顺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她的眼里再看不到丝毫爱意。

    甚至在他说起白琪时,都无法在她眼里找到一点波动。

    昔日的金丝雀像是厌倦了伪装,撕去乖巧的外壳后,演技变得拙劣又敷衍,朝他投来的眼神轻飘飘。

    直转急下的失控感,令江凛感到无比陌生。

    怀芷说话时有意朝他靠近,垂落发丝近在手边,身上却少了熟悉的蜜桃的清甜味,被一抹薄荷气味覆盖。

    醒神又刺鼻,清淡又熟悉,令人无法忽视。

    这是另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眼底闪过戾气,江凛抬手捏住怀芷下巴,毫不费力地逼着她抬头,与他对视。

    太阳穴轻跳,熟悉的薄荷味刺激神经,江凛神情慵懒依旧,只是声线冰寒如霜

    “来之前,你去见谁了。”

    下巴被攥的发痛,怀芷静静望进江凛双眼,将男人眼中的阴翳收进眼底。

    江凛在生气。

    脑海划过这个念头时,她非但没觉得害怕,甚至隐隐有些解气的兴奋。

    似乎感受到她眼神里的挑衅,江凛喉中讥讽地冷哼一声,低头就要咬在怀芷下唇。

    而这次怀芷微微侧过脸,毫不费力地躲开了。

    身体微微陷入沙发,怀芷半个人被江凛圈在怀中,像是即将被吞之入腹的羔羊,逃无可逃。

    但她眼中毫无惧意,视线直直迎上江凛漆黑的眸。

    良久的对峙后,她粉唇张开闭合;静谧无声的房间里,响起怀芷不急不缓的声音,字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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