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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世间的命运就是如此。
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未来哪个先到。
当时光流转到儿子十六岁那一年。
乔沐筠本以为, 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拦住宋昱, 不让他给儿子随便择媳。
隐藏任务就是给皇后娘娘的女儿找一个好归宿。
一开始吧, 乔沐筠是看好大哥和长公主的长子的。
可惜了，长子在书院学习的时候，和恩师的女儿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英年早婚，儿女双全。
没关系, 除了这个，还有很多好人选呢。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乔沐筠都已经忘记了八年前和儿子开的玩笑。
万万没想到。
当年打趣的两个孩子。
完全做出了相反的选择。
二皇子早就忘记了乔沐筠嘴里的女孩。
只记得书中自有颜如玉。
直到二皇子在一次诗会上, 和京中第一才女年轻一代比拼诗文才华, 两人惺惺相惜, 擦出了火苗。
这姑娘家世不算低, 不太符合沈蓁选儿媳妇的标准。
太子已立, 前面的哥哥娶妻应该低调才是。
但是架不住儿子喜欢啊。
好在亲家也没什么当外戚的野心。
婚后平安顺遂, 琴瑟和鸣，二皇子妃刚刚有孕, 一向沉稳宋熙已经把孩子的名字准备的足够出书了。
乔沐筠还和沈蓁开玩笑，就宋熙一个人，就可以包了整个皇室的取名任务。
这书，可以出。
而已经是太子的宋靖，却牢牢记得当年母亲提过的那个女孩。
等到他要选太子妃了, 母亲面前的资料还是京中优秀的男性更多。
这就让宋靖有点发酸了。
他知道，那是母亲的恩人之女，那位恩人如今身体一贯不好, 拖不了几年了，希望临终前儿女能有好的归宿。
所以母亲格外上心。
他是太子，娶谁都差不了，而且他的婚事还需要父皇点头，母后管不了多少
道理他都懂，他就是去看看，就是去看看
母后的恩人之女，也算是他半个妹妹。
据说那个女孩的哥哥进京赶考，就住在乔家哥哥和乔知翊的长子是同学。
自己去见见表哥，很正常吧。
这么一见。
嗯，真香。
母后是对的
这计妹妹真好
当太子三天两头往乔家跑之后，长公主拎着侄子入宫了。
当太子指天发誓，自己愿意此生只娶一人绝不纳妃后，乔沐筠冷哼。
直接化身恶婆婆开始棒打鸳鸯。
折腾了半年。
直到计姑娘笑着表示，自己愿意相信他。
这半年别看宋靖一直在和亲妈作斗争，实际上他是一点都没放下攻略真正的核心人物。
怎么说呢。
宋靖，你不愧是宋昱的儿子。
这哄女孩子的手段真是一点不低啊。
乔沐筠拽着儿子把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交代了。
那不是普通的恩人，懂吗
那是先皇后
从小听着先皇后故事长大的太子眼睛更亮了
思维第一时间与八年前的母后重合了，先皇后的养女，不娶简直亏了啊。
最后乔沐筠直接召见了计姑娘。
是的，姓计。
原本皇后娘娘作为一个丧偶后回娘家求庇护的寡妇。
并不需要把死鬼丈夫设定的太仔细。
毕竟她的靠山是纪氏。
在汴州，她就是以纪家寡居姑奶奶的身份活动的。
方圆百里，对她的称呼，都是纪夫人。
事实上，的确没人纠结纪夫人的夫家是什么，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只要表达出对那个走了狗屎运但是短命的穷秀才的不满。
靠着皇后娘娘产业过活的人，就识趣的不再打听了。
但是收养了孩子之后，那就不得不完善一下死鬼老公的人设了。
毕竟孩子绝对不能跟着她姓纪。
只要姓纪，她百年之后，纪家就有理由来分一杯羹了。
但是也不适合姓宋。
宋乃国姓，太扎眼了。
于是，音同字不同，姓了计。
对外宣称，虽然整个庄子上的仆人们，都不待见那个短命鬼。
但是谁让我们家主子喜欢呢。
主子想给计家留后，就这么着呗。
计媛缓步走入凤仪宫，见到了那个和养母长得十分相似的皇后娘娘，脸上就露出了亲昵的笑容。
不等乔沐筠对她解释，皇家男儿多薄幸，当太子妃并不是好选择的时候。
计媛缓缓的道出了养母以及她自己的想法。
首先，女子的婚约，除了丈夫之外，丈夫的家族而也是关键。
世间实在是不缺乏夫妻感情和睦，但是公婆、叔嫂、小姑子一地鸡毛的家庭。
然而若是嫁给宋靖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女子最害怕处不好的婆媳关系，在她这里最不是问题的。
至于其他亲戚见了她都得行礼。
但凡哪个给太子妃麻烦，那都能上升到是否谋夺皇位上。
最后就是宋靖本人。
计媛脸红了。
乔沐筠此刻终于有了我儿子真能耐的感慨。
“我和你母亲，还是希望，你有个不纳妾的丈夫。”
“这也是我他的原因。”小姑娘到底脸皮薄，直接含糊了两个字。“不算别的，但是母亲给我留的家财，足以找一个男子愿意许下诺言。但是一时的诺言又能做得了什么准。”
“而他，是唯一一个为了这个诺言，付诸行动的。”
是的，她儿子行动力爆棚。
不纳妾的计划一茬茬的。
已经有五个版本的计划书放在了计媛的手里。
比如利用某野心的宫女爬床之际，夜半尖叫，表示自己被“女鬼”吓到，留下很重的心理阴影。
比如，利用某德高望重的大师，留下批语，暗示他身边不宜阴气过重。
比如，若是哪位大臣愿意合作的，直接让他进言，太子不宜沉迷女色，小小年纪妻妾成群，是昏君之相。
当年父皇在潜邸的时候，身边可没几个人。
不纳妾，是两任皇后的私心，计媛并没有强求过这一点。
因为一个人若是变心，没有妾室，也能有外室，没有外室还能继室。
但是宋靖，愿意去做，也正在做的。
正是这点诚意外加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的情谊，再加上双方母亲之间的缘分，让计媛走入凤仪宫。选了一条，可能很难，但是她愿意试试的路。
“说实在的，你能同意，我心里是再欢喜的不过的。”
乔沐筠拉着未来儿媳妇的手，看着这张与皇后娘娘并不相似，但是气质神韵一模一样的少女。
满足感真的爆棚
她和皇后娘娘成了亲家
“娘娘。”计媛看着皇后已经开始谋算婚礼了，不得不提醒一下。“皇上还没同意呢。”
“他没事，交给我。”
对于宋昱，乔沐筠自认为这么多年，拿捏下来还是没问题的。
就在乔沐筠准备好说辞的时候。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宋昱游猎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昏迷不醒。
太医们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但是人醒不过来。
太医们表示，他们有办法让人短暂的清醒过来，交代一下后事。
那时候然后就真的可以办后事了。
若是让人一直昏着，倒是能拖更久一些，但是也拖不了多久。
一时间，整个朝堂的气氛就微妙了。
压力全部到了乔沐筠身边。
就在所有人认为，乔沐筠会选择什么都不做的时候。
她选择了叫醒宋昱。
“皇后娘娘”开口的是一位宗室元老，他是想劝乔沐筠谨慎的。
毕竟太子已立，若是宋昱在睡梦中走了。
没人能指责皇后。
可若是皇后下令施针那基本上和送走皇上没有区别了。
“太子虽立，但是事发突然，有太多朝堂上的事情需要皇上圣裁，耽搁一星半点，受苦的都是黎民百姓。”
乔沐筠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他自从太子时期就开始奋斗，兢兢业业那么多年，我该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让他稳稳的把江山交出去，这样他才能走得安心。”
“至于本宫朝臣若是觉得本宫做错了，本宫可以不做这个皇后。”
朝臣哪里会觉得皇后有错。
太子才16岁，尚未定亲。皇上怎么都得在临死前，安排一下辅政大臣吧。
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哪怕没想着投机的纯臣也感念着乔沐筠的大义。
朝堂上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宋昱最后圣口决断。
当宋昱从昏迷中醒来，知道自己只有几个小时的寿命的时候，内心的感觉真的是极其复杂。
恐慌，害怕，不甘，愤怒，惋惜，都有。
但是当福圆转述了乔沐筠的话之后。
一时间，当一个明君执念超过了一切。
“皇后大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句话保住了乔沐筠免遭小人挑刺。
快速的把朝堂和政局交代了妥当，平日里决断不了的事情，在此刻也不得不快速决断。
这期间，乔沐筠只插嘴了一句。
“关于太子的婚事，我看好一个姑娘，汴州计氏，父亲是秀才，已经过世了，由母亲和兄长养大，她的兄长刚考上举人年轻有为，也是云青的好友。”
乔沐筠说了一大串，一不留神的，还以为是把这个兄长说给太子。
“这姑娘的人品、样貌、能力都是极好的。”
宋昱停顿了一下，最后重重的叹口气。
“皇后有心了。”
若是宋昱现在身体健康，乔沐筠要说服他找一个几乎是平民的太子妃，恐怕还要废点力气。
但是现在，宋昱估计满脑子想的都是防止外戚干政。
乔沐筠提了一个平民的女儿，估计原本是想选给太子做妾的，如今这情况只能提到做妻了。
罢了，有乔沐筠在，未来皇后身份低一些，也就低一些吧，撑得住。
皇上金口玉言，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了。
搞定了给儿子准备的辅政大臣，处理了待办中的国事。
最后的时光，所有人默契的留给了这对夫妻。
当所有人都撤走了之后。
乔沐筠从袖口拿出了一块绣帕，把眼泪擦干，面带温和的微笑看着气色开始逐渐变差的宋昱。
“陛下当真是个好皇帝。”
这江山，他不曾辜负。
能见证着这么一段盛世，乔沐筠也是高兴的。
“当个好皇帝有什么用，朕却负了你。”宋昱抬手想要去握住妻子的手。
却被乔沐筠巧妙的避开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终于让宋昱掀开了内心的疑问。
“梓潼，你心中，可有我”
问是这么问的，但是宋昱认为会得到的一定是肯定的回答。
“陛下总是爱问这句话。嫔妾这么多年了，也是同样的回答。可为什么陛下还要反复问呢”
宋昱愣了一下，内心突然有点不好预感。
“因为真心与否，多多少少是感觉得到的。所以无论我们的演技多么精湛，你始终都有我们不爱你的感觉。”
乔沐筠的脸上挂上了皇后牌的笑容，这个笑容，这些年她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每次她这么笑，宋昱都会有点别扭。
委婉的表达，让她不用再模仿皇后。
说了那么多年，乔沐筠婉拒的借口都快用完了。
但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这么笑。
她可是专业的替身呢。
她死前，让宋昱感慨了一下，那么像皇后。
如今宋昱要死了，她怎么能不让宋昱再见见皇后娘娘呢。
“陛下果真是聪慧，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错觉呢。”
宋昱直接愣住了，不知道自己的皇后在说什么。
她是那么的温柔，贤良。
她敬重先皇后，友爱后宫，抚育皇子，识大体，懂大局。
她在他心里，早就不亚于少年夫妻一路风雨相伴的先皇后了。
可她现在在说什么
“陛下何必一脸不敢置信你明明都察觉到的不是吗一直在怀疑我不爱您，如今我告诉你，您猜对了，怎么反而又不信了呢。”
乔沐筠温柔的替宋昱盖了盖被子。
把脸上的笑意都撤了，眼神目光冰冷的看着宋昱。
“我的心里没有你，一星半点都没有，不仅仅是我，还记得吗我刚刚说得是我们，整个后宫，心里没你的后妃简直数都数不完。”
乔沐筠掐着手指头数着姐妹们的名字。
高位妃嫔全部数到位了。
低位妃嫔也加入了不少。
这么一数，简直整个后宫大半的妃嫔都在里面了。
“有趣的是，我们这些没把你放在心上的，你倒是越发宠了起来。那些又痴又狂的，你反而冷着这可太有趣了。”
“皇上宋昱你说，你这是不是犯贱”
乔沐筠看着宋昱的此刻不敢置信的表情，心情简直舒畅极了。
等了二十年的恶气，终于能一口气出了。
“白姐姐和柳姐姐她们，曾经是多么爱你啊，你亲手把她们推开。”
我曾经是多么爱你啊，你却伤我至极。
“所幸，一切都来得及。醒悟了你不是良人之后，这人在后宫，日子舒坦了，心里舒坦了，你还过来犯贱了。真是美好的生活。”
“你，你们”
“我的陛下啊，你是多大的脸，认为整个后宫的人，心里都有你”
“因为你的脸还是因为你的皇位”
“你许了荣华富贵，我们给了你真挚的表演，这辈子，我们互不亏欠了。临走前，总是要告诉你这番真相的，到了下面，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要失望，合葬什么的，不在我们的计划范围内。”
“朕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宋昱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感觉十多年的偏宠和疼爱都喂了狗。
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我只是不爱您而已，陛下怎么如此反应该不会在内心骂我是毒妇吧呵呵，你想骂也行，只是骂的时候想一想，您的这个要求，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求而不得而已，认命吧，难不成你还能下旨，让我爱上您或者是下旨斥责我欺君”
“醒醒吧，我们为什么会对你关上心门因为爱上你，我们就是那个笑话。”
“贵妃她们很快就会来了，你若是不甘心，问问姐姐们也是一样的。”
“朕，不是一个人，朕不是一个人，不是”
“当然不是，宫里还是有一些妃嫔继续眼瞎的，只不过你都没正眼瞧过人家，位份也不足以陪你入帝陵。”
“皇后，皇后”他百年后，还有皇后陪着。
予舒，他的皇后，他的发妻。
“差点忘记说了，如今在帝陵里那句棺材里躺着的是个假人。”
“真正的皇后娘娘，早在当年就假死出宫了，如今逍遥的很呢。”
说来讽刺，怎么也没想到，宋昱竟然走在了皇后娘娘的前头。
“你，怎么大胆”
宋昱被气的，一口血吐了出来，意识直接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候，寝殿的门打开了，贵妃她们匆忙的赶过来。
宋昱最后的意识，听到了贵妃她们的对话。
“怎么这么突然真是的，他死了，我们日后聚在一起打牌也不容易了。”
“放心，新帝只要一个皇后，不纳后宫，剩下的宫殿，我们继续住着。”
“真的”
“他是真的不行了”柳晗珂有些紧张的询问，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松了口气。“总算是我这就放心了。”
“几位姐姐，这是沾了辣子的手帕。”
“还是绾桑想得周到。”
后妃们带着笑意的轻松的聊天。
都没个人过来多看他一眼。
宋昱的病躯带着最后的意识迅速的下沉。
他愤怒，他不甘，他也疑惑。
为什么
乔沐筠转头，正好看到宋昱垂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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