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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政和长平君归吴, 码头上挤满了前来迎接的人。
许多庶民暂时丢掉了手头的活计,也挤在了江水两边迎接太子政和长平君。
庶民不知道该如何欢迎,便像是以前祭拜神灵一样, 挥舞着用树枝树叶和花朵扎成的“礼器”, 嘴里嘶吼着朱襄听不太清的楚国歌谣。
那一瞬间,朱襄幻视了后世赛龙舟时的舞龙舞狮。
嬴小政昂首挺胸站在船头, 对着两岸欢迎的人颔首致意。
朱襄站在嬴小政身后,明知道这幅场景不应该笑, 就是觉得很想笑。
朱襄问道“政儿,被百姓真心爱戴的滋味如何”
嬴小政疑惑“百姓他们不是百姓,是庶人。”
诗经雅天保曰“群黎百姓, 遍为尔德。”战国时的“百姓”,指的是贵族。“群黎”才是万民。所谓“黎民百姓”原本是两个词合在一起。
朱襄眨了眨眼睛,道“现在许多贵族成为庶民, 许多庶民以军功得姓。连世卿勋贵都姓氏合一,群黎成为百姓也是会有的事。政儿将来何不赐天下人以姓”
嬴小政思索道“这是收拢民心的好主意。不过会不会引起士人反对”
朱襄道“你只是赐天下以姓,又没赐天下以具体姓氏。”
嬴小政面色古怪“舅父, 这好像是空口说大话。”
朱襄失笑“不是。再想想。”
嬴小政不满地瞥着又进入教导模式的舅父,皱眉冥思苦想。
朱襄抬手, 用布满老茧, 指关节粗大仿若经常握着兵器的武将的手, 轻轻揉过嬴小政的眉间。
嬴小政眉头松开“长皱纹也没什么不好,更成熟。”
朱襄笑道“只有年轻人才想成熟,待真的长大后,就恨不得自己永远是少年。”
嬴小政想起梦境中的大嬴政萌生的对死亡的恐惧,又想皱眉,然后又被舅父布满老茧的手指揉开眉头皱纹。
痒痒的, 有点烦。
嬴小政只好努力把眉头舒展开。
“我想到了。”嬴小政道,“以君王身份赐天下人以姓,是承认天下庶民皆能成为秦国的贵族,即六国之民也是秦民。”
嬴小政想到这一点之后,神采飞扬道“赐天下人以姓,是赐天下人以名;赐天下人以田,是赐天下人以利。赐天下人名利,民心自归”
朱襄为嬴小政鼓了两下掌,道“政儿可以出师了。”
嬴小政没好气道“我早就出师看战船老师开战船来接我们老师”
嬴小政伸长手臂,对着巨大的战船挥舞。
看着嬴小政这小儿姿态,朱襄笑着摇摇头,也学着外甥对着李牧挥手。
李牧站在船头,看着友人和学生仍旧如以往般过分活泼的姿态,笑着叹了口气,心中大定。
子楚继位之后,性格变化想来不是特别大,朱襄和政儿才会保持如此活泼。
“等我们到码头便是,何必还开战船出来。”朱襄登上战船甲板后抱怨,“开一次船花销很大吧”
李牧淡淡道“刚和楚国舟师打了一场。”
朱襄“”
朱襄东张西望,身上还带着硝烟味的兵卒对长平君露齿憨厚傻笑。
“刚打了一仗”朱襄震惊,“楚国还有舟师”
李牧道“自然是有的。楚国舟师和吴越舟师都争斗过,只是吴越被灭之后,楚国舟师也荒废了,多用于运输物资。待我将秦国舟师建成,楚国也开始重建舟师。”
嬴小政好久没来战船,一边东摸摸西摸摸,一副闲不住的模样,一边问道“楚国不是正在内乱楚王派舟师干什么”
李牧平静道“大概是知晓你二人要来,想吓你们一吓。他们有这个闲心,和谈应该快成功了。”
吓我们一吓朱襄和嬴小政对视一眼,然后哑然失笑。
难道楚国还想着在长江上劫掠他们
或许不是劫掠,真的就是吓他们一吓,最好吓出个好歹来。
“是项燕,还是春申君”朱襄问道,“这主意损,说不定我和政儿胆小,真被吓到。”
李牧摇头“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你们要在战船上多逛逛,还是早点回吴城城中人已经在码头等候你们多时。”
朱襄道“那当然是赶紧回去。”
嬴小政颔首“先回去,然后再来战船。老师和我说说你千骑破楚国的传说”
李牧疑惑“我什么时候千骑破楚国了”
嬴小政也疑惑“嗯可我在咸阳听别人是这么说的啊。”
李牧道“我所有经历战事都递上了文书,政儿应该看到过。”
嬴小政道“看过,就是有千骑破楚国啊。”
李牧“”
嬴小政“”
两人大眼瞪大眼,朱襄忍不住了,在一旁捧腹大笑。
“显然,你们俩是认知有差距。”朱襄笑道,“政儿所说的,就是你率领骑兵在楚国腹地来回奔走之事。”
李牧了悟“哦,那事我没有破楚国,没攻下陈都。”
嬴小政坚持道“都把楚国打穿了,怎么还不叫破”
朱襄刚止住大笑,又不由捧腹大笑。
李牧呆呆的样子,和嬴小政执拗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
这时候谁能看出,这两人在外的赫赫威名呢
李牧和嬴小政就有没有千骑破楚国一事,徒劳无用十分无聊地讨论起来。
朱襄背着手去看战船上的各色武器,特别是火药武器。
他扭头对讨论的师徒二人道“用投石机投火药罐效率太低,有没有想过用青用吉金铸造一个大圆桶,用火药推动石球或铁球”
李牧和嬴小政讨论声音一滞,然后齐齐叹气。
李牧道“这些事私下聊。”
嬴小政道“舅父”
朱襄道“哦,好。”
朱襄想起来,李牧和政儿都不允许当众说起对战争和武器的构想。他继续“观光”,将自己一些“奇思妙想”整理好,待回家后再告诉李牧。
码头人山人海,居然都有人用染料将纸染做彩色,扎做各色彩云花朵来装点气氛了。
南楚原本无纸,待朱襄来后,南楚造纸原料极其充足,现在看来纸张已经较为普遍了,否则也不会拿来扎彩云花朵。
不过造纸术在进入机械化制造之前,纸张对普通人而言仍旧相对贵重。吴城人能用纸扎来欢迎朱襄归来,既可以看到他们对朱襄的爱戴,也可以看出吴城现在挺繁盛。
暂代吴郡郡守的韩非、李斯前来迎接。
两人都黑瘦了不少,但身体看着更精干健康,眉眼间也多了些沉淀,少了分锐气。
特别是李斯,原本他脸庞上总带着几分尖酸刻薄的意味,现在雍容多了。
“太子,朱襄公,幸不辱命。”韩非自豪道。
嬴小政惊讶“你不结巴了”
韩非慢悠悠道“说慢点,分短句,不结巴。”
嬴小政收起惊讶。哦,还是结巴。
李斯有些局促“文书账簿案宗都已经整理好,随时恭候太子和长平君过目。”
朱襄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和政儿回来后,你俩不还是得继续干活难道你们还想累着我家政儿”
嬴小政没理睬朱襄的玩笑,他左顾右盼道“舅母呢”
韩非道“长平君夫人,在南越,快回来了。”
嬴小政差点把眼珠子瞪凸了“什么舅母去了南越为什么南越蛮夷之地,太危险了”
李牧也疑惑“雪姬去南越了难道是因为我赠送了南越棉花种子一事”
朱襄无语“你都不知道雪去哪了”
李牧道“雪做事极有主见,我只派了一队护卫保护她。怎么,她没及时等候你归来,生气了”
朱襄失笑“不生气。我和政儿等候她归来便是。”
嬴小政道“我倒是有些生气。南越算什么,舅母怎么顾南越不顾我不行我要去南越找舅母”
李斯连忙道“长平君夫人来书,已经从南越离开,应当明日就回吴郡了。”
嬴小政这才满意道“好吧,那我和舅父明日去码头接舅母。舅父,我饿了。”
朱襄叹气道“好好好,舅父去换身衣服就给你做饭。”
嬴小政道“捕了那么多鱼,今日吃鱼。”
朱襄道“你还真是吃不腻。”
韩非忙劝说道“太子,朱襄公旅途劳累,家中有膳夫”
嬴小政打断道“对舅父而言,做饭就是休息。”
朱襄对韩非道“还是我去吧。你们也好久没有尝过我的手艺了。韩非、李斯,你们可有忌口”
韩非和李斯忙道没有。
朱襄点点头,先去换衣服了。没问李牧忌口。
行军打仗的人能有什么忌口他做什么,李牧就吃什么。
李牧抱着手臂,满脸无奈。
朱襄和嬴小政以旅途劳累拒绝了吴郡众人的接风洗尘宴请,朱襄回家后却亲自掌勺自己给自己做接风洗尘的宴席。不是说劳累吗
嬴小政也去换衣服整理行李,顺便拉着李牧去看秦王子楚的任命诏书。
从此之后,李牧就是武成君了。
韩非和李斯面面相觑。
韩非问道“武成君的任命诏书不需要焚香沐浴换衣跪接吗”
李斯道“我哪知道”
两个未来的法家领头人相对叹气。
法家最重规矩方圆,但他们上面的人太散漫怎么办
只能当没看见。
“李斯,你怕鱼刺,有忌口,你撒谎。”
“怕鱼刺叫什么忌口怕鱼刺慢点吃就行”
“呵呵。”
“你呵什么”
“嗯什么”
韩非很茫然,他就是对李斯终于吃鱼表示喜悦啊
李斯看着韩非茫然的表情,再次把自己气出内伤。
朱襄换好衣服,把头发随意在头顶盘成大包,然后用网兜一罩,便开始做饭。
虽说他掌勺,但也就只是掌勺,切菜洗菜等力气活都是家中厨子来做,算不上累。
鱼是嬴小政费了老大劲钓起来的,所以朱襄一点都不能浪费。
他用刀背刮了鱼鳞,洗干净之后裹上鸡蛋面糊,炸脆后就是一盘下酒好菜;
鱼肉切成透光薄片,鱼骨熬汤,加入酸白菜、酸萝卜、酸辣椒,再炒一锅热气腾腾的花椒油倒下,酸菜鱼是最经典的吃鱼美味;
鱼蛋鱼肠鱼肚等挑出来,碾碎后与鸡蛋液混合在一起上笼蒸制,蒸鸡蛋带着鱼的鲜味,仿佛在吃蟹黄海胆;
嬴小政捞鱼的时候,指姆大的小鱼都不肯放生,一副要把鱼捞得断子绝孙的凶狠模样。
拇指大的小鱼掏空内脏清洗干净用大豆油炸酥脆,再用辣椒粉孜然粉黄豆粉等拌一个粉蘸料,朱襄炸完小鱼之后,立刻吃了两条鱼尝味道。
“舅父你偷吃”
已经不小的嬴小政从厨房门口跳出来,严厉指责道。
朱襄拈起最大的炸小鱼蘸了蘸料,堵住嬴小政的嘴“厨子尝味道,怎么能叫偷吃”
嬴小政嘎吱嘎吱嚼碎酥脆小鱼,舔了舔嘴唇,又偷吃了两条后,才端着已经不多的炸鱼离开厨房。
朱襄摇摇头,大感自己教育不端,让贪嘴的外甥从小偷吃到大。
朱襄做饭;嬴小政端菜;李牧削了些新鲜的水果摆放在桌上,又好看又解腻。
韩非和李斯对视了一眼,再次生出要不要专门去学点厨艺的想法。
好尴尬啊
还好等会儿有斟酒倒茶的活可以给他们做。
待嬴小政端来菜后,李牧没有等朱襄来就开宴,和嬴小政一边喝着甜米酒,一边用炸小鱼和炸鱼鳞下酒。
韩非和李斯不敢吃。
朱襄都还没来,他们怎么能就开吃了
朱襄最后端着几道炒时蔬和炒黄牛肉出来时,李牧和嬴小政已经把炸小鱼和炸鱼鳞吃得差不多了。
韩非和李斯尴尬地看着朱襄,担心朱襄会生气。
但朱襄跟没瞧见似的,道“别吃零食了,吃正餐。”
李牧给朱襄倒了一杯甜米酒,让人把炸小鱼和炸鱼鳞的碟子撤下去。
韩非和李斯这才知道,原来炸小鱼和炸鱼鳞不算正餐,是朱襄怕李牧和政儿饿着,先端上来的“零食”。
他们俩郁闷极了。太子和武成君为何不说一声不是人人都对朱襄公的行为心知肚明
他们后悔没有尝到炸小鱼和炸鱼鳞了。
“还是你做的酸菜鱼最美味。”李牧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进嘴里,将刺都一同咀嚼了吞下去。
酸菜鱼酸辣可口,又不会太燥辣,吃的人口齿生津,背后沁出细汗,精神一蒸。
嬴小政则是个重口又不顾用餐优雅的大吃货,直接用大木勺子舀了满满一瓢酸菜鱼汤鱼肉拌白米饭吃,完全不讲究。
但韩非和李斯看着嬴小政闷头苦吃的模样,心想,说不定太子政这样吃,才是最“讲究”的酸菜鱼吃法。
酸菜鱼难道就该下饭
朱襄看出了两人的想法,道“酸菜鱼汤拌饭和拌面条都好吃,我两种都准备了。”
韩非和李斯再次对视,然后在朱襄眼神的鼓励下“放肆”了一点,李斯舀米饭,韩非盛面条,虽现在饮食无太大南北之分,这两人口味已经有了后世南北人的分明。
李牧略填了一点肚子,才和朱襄聊天。
李牧说起现在吴郡、南越、楚国诸多细碎繁琐战事,朱襄说起子楚继位后秦国诸多不大不小的改变。
说着说着,李牧开始说着他见到的一些南越的有趣风俗;朱襄则抱怨起秦王子楚一点都不成熟,丞相蔺贽更是如此,蔡泽真是辛苦。
韩非和李斯听着朱襄抱怨起秦王丞相,都埋头不敢言,很想捂住耳朵。
而嬴小政大部分时候埋头苦吃,偶尔抬起头插上两句话,或附和或驳斥,再附带骂几句朝中庸碌。
李牧道“弃市这个秦王倒是果断。”
他的表情显然对如今的秦王很满意。
朱襄终于能轻松一些了。
不过秦王和朱襄有深厚友谊,也可能朱襄今后更不轻松。
李牧仰头饮尽美酒。,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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