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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昨晚度过了“过分充实”的一夜。
先是从自己的母亲洁琳塔夫人深夜被刺受惊开始, 那柄寒光闪闪的水果刀就是一切的源头。
奥索斯不知为何猝然暴起,在洁琳塔结束了和他的见面, 正欲离开时, 他掏出水果刀刺向了她,洁琳塔此时正在台阶下方,奥索斯站在高处, 这正好弥补了他们的身高差,让他的得手变得分外容易,好在贝雷娜动作极快, 迅速扑了上来,但奥索斯还是“运气不错”地刺中了洁琳塔的大腿。
厚重复杂的裙子虽然挡住了一部分伤害, 但伤口还是深深刺入了大腿皮肤, 几乎没怎么受过伤的洁琳塔疼得眼前发黑, 差点因伤痛和心痛的双重打击直接晕过去。
仆人们控制住了发疯的奥索斯,但这时候为时已晚,他已经大声嚷嚷了出来
“我也是皇室的血脉, 凭什么把我关在这座小房子里哪里都不让我去我要告诉我父亲”
“让我父亲来救我出去哇”
他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将这番话几乎撒遍这条街道, 来往的那么多双眼睛都见到了这一幕, 听到了这让他们恨不得捂着耳朵跑掉的话。
奥索斯疯一样的喊着,他喊出自己父亲的名字,喊出自己是皇室的血脉,他喊出自己心中所有的不满, 将负面情绪像倾倒垃圾似的泼了出来。
洁琳塔因为他的发言几乎要真的昏死过去。
他在做什么
他在说什么
是谁教他说这些的是谁
愤怒后她又感到了强烈的后怕, 她浑身冷汗都要出来了在这里发生的事绝对逃不过皇帝的眼睛,很快,他就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知道奥索斯是谁的孩子不,也许他早就知道也说不定, 只是这些事从来都没拿到明面上来,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奥索斯这么一闹,消息怎么都盖不住了
还有尤利西斯
如果他知道奥索斯的存在
洁琳塔再也承受不住,她彻底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身旁的人就只有自己的医疗团队,和一脸讥讽的尤利西斯。
她心虚地几乎不敢看他。
尤利西斯看到她闪躲的目光,他先是对背后的医生和护士们说“你们先出去。”
所有人都从这对母子身上嗅到了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气息,他们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房间,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后,尤利西斯再也不掩饰他的嘲讽和愤怒。
“我曾以为奥索斯是你和哪个情夫不小心弄出来的孩子。”他说,“看来我还是小瞧了您他居然是我皇叔的孩子。”
洁琳塔忍着腿疼,仰着脖子,“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也没想到这孩子会”
“够了。”尤利西斯对她的虚伪忍无可忍,“从一开始,我就被你骗了。有这个孩子在,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登上皇位的可能,父皇绝对不会允许的。”
洁琳塔仍不死心,她抓着被子,“这是两码事,你是你父皇的孩子。”
尤利西斯冷笑,“父皇的孩子有那么多,他大可以不选生母和他的弟弟搞到一起去的那个皇子做为继承人。”
洁琳塔不说话了。
尤利西斯被恶心得不行,他已经想明白了其中许多问题,他逼问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对吧这么多年对我的控制,不停向我灌输要我将坐上那个位置视为人生目标,是真的想让我成为皇帝还是因为所有的皇妃都在争,你必须和她们一样,父皇才不会怀疑你。”
“原来对你来说,我的人生,我的目标,我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你掩盖丑事的遮羞布,我的人生全是徒劳。”
“你根本不在乎我能不能成为下一任皇帝。”尤利西斯笑了,“你只在乎你自己。”
洁琳塔现在也混乱不堪,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早就分不清这些了。
“”
临走前,他没看洁琳塔一眼,声音平静地说“消息我会尽力封锁的,但你也知道这无济于事。”
他发泄似的重重关上了房门。
洁琳塔肩膀抖了下。
“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
尤利西斯刚走出机场,就拨通了下属的电话,询问帝都这边的情况。几分钟前,他刚从机场的盥洗室里出来,用冷水洗了个脸,好让自己保持强行清醒的状态。
他金色的头发上还悬着些许水珠,疲惫深深地镌刻在他的面庞上,眼角因为他好几次的揉搓而泛红,使他看起来十分脆弱。
“目前消息还没有泄露,但已经有几位皇子皇女开始找人私下散播了这件事很快就要瞒不住了。”
尤利西斯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首饰盒,这是他又找人定做的项链。
“还能藏多久”
“最多一天。”
“够了。”尤利西斯不是很在乎被父皇知道。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他想。
反正那个位置已经和他多半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他不该染指的那个愿望,他几乎赔进去了自己至今为止的所有人生,如今才知道自己被洁琳塔耍了这么多年,说内心没有怨恨是假的。
对那个位子的追逐构成了他人生目前所有的行动,构成了他身上几乎全部的骄傲,他的地位他的人脉全部基于这个基点进行发展,一旦这栋大楼坍塌,接下来会面临树倒猢狲散的狼狈。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如今全都变成了嘲讽他、刺向他心窝的刺刀。
在他彻底成为一条丧家之犬前,他要握住自己最后能握住的东西,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执念。
所以,只要在媒体报道这件事之前,他成功地“得到”了她,一切就万事大吉。
他看着终端上池白松的回复,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们见面依然约在了黄昏山谷。
清晨的露水还没有完全散去,沿着蜿蜒的山间小道上行,每次向上攀登,他的心中雀跃就同时上升一级。复杂的情绪像洋葱一样层层包裹着,一层苦涩和一层甜蜜交融在一起,尤利西斯感觉自己像一个混了粗盐的蜜罐,一切的情绪都难以调和的、混乱的共存着。
池白松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单独约她来黄昏山谷的含义。
可她还是同意了,没有拒绝。
这让尤利西斯想到她上次的犹豫不决,他心中升起一股喜悦来是那件事之后的几天里,池白松又整理好了心情,发现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吗
这种期待几乎要重新为他因皇室的事而死寂下去的半颗心注入活力。
此时此刻他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只将目光投降到即将来临的告白中。
山谷的顶端,池白松已经已经蹲在了崖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灌木中的一株小花。
她乌黑的长发如瀑披散,那没什么血色的白净脸庞几乎要和晨间微散的雾融为一体,那股朦胧又无法触及的感觉叫尤利西斯喉咙发痒。
他踩在松软的草路上,窸窣声引来了她的目光。
池白松见是他,原本的紧张立刻化为了轻松,她站起身虚拍了拍裙角上的灰尘和草屑,还在他身前转了转,问道“还有吗”
尤利西斯勾起嘴角,“没有了,你今天很漂亮。”
他碧色的双眼在晨雾中熠熠生辉,似有从前没有的生机正在荡漾,池白松从他身上品出了几分不破不立的味道来。
带着希望的人总是让人感觉到他们的活力。
也许对尤利西斯来说,这是他告别过去,心底怀着全部炽热的希望企图开启新生活的尽管他的并不光彩,可能还会附带一条“强抢民女关小黑屋”的罪责。
池白松心里笑了,你看他们一个两个,都是自我感动、以及忘记自己是怎么伤害他人的好手。
这种肮脏的希望,不要也罢。
“我刚吃完早餐,正好想走一走消食。”她主动提议,然后指着前方的山路,说道“听说从这里往上还有处观景的好位置,我们上去看看吧”
尤利西斯越是临近重要关头,越是充满耐心,他握紧首饰盒,跟在她身旁,“好。”
他绅士地走到外侧,让她走安全的里侧,他们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
两侧茂密的树木和灌木将他们拦在这片云雾山麓之中,追随着池白松的脚步的尤利西斯有种误入幻境的错觉。
池白松倒不是真的想看什么风景。
这是先前纪云追“指示她”去的地方,他会在上面等他们,然后提前埋伏好,等时机合适再动手。
她照做是因为一来这方便纪云追动手,二来是她的顺从能让纪云追放下对她的戒心和警惕尽管她目前感觉这并不多,但她还是谨慎小心。
她能感受到尤利西斯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太炙热了。
这让她忽然想到曾经原主心怀爱意和期望去见尤利西斯,而尤利西斯那是怀揣的只有冰冷的杀意。
如今一切都反转了过来。
等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又到了一个小平台。在植物编制的网中,池白松朝着崖边望去,太阳的金色光辉穿过前方的山峦和树海点亮了她的视野,光芒的金线落在她专注的面庞上,让她浮上一层幻影般的圣洁,又让人想到破败神殿中的神女像。
她素色的裙摆被山风吹起,荡漾出一股花瓣般的折姿。
池白松用手挡在额前,她另一手向前抓着什么,笑容满足地看向尤利西斯“像不像你头发的颜色”
尤利西斯这才看见她掌中握着那枚太阳光投影出的金线。
无言中他感觉心中潮水澎湃,击打上礁石,他踩着晨光和斑驳的草石路,上前将自己口袋中首饰盒里的项链取了出来那是如出一辙的金色,像日光照耀下的热砂。
在池白松惊讶的神色中,他将项链为她戴上。
忐忑和不安让他说不出一串美妙又连贯的爱语。
他上前几步,抬手保住了池白松。
他听见她的吸气声。
尤利西斯毫不在乎,他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气息,感受她起伏的胸膛。他感受到怀中的人从下意识的挣扎到身体变得放松,这激发了他全部的勇气。
尤利西斯握着她的双臂,缓缓拉开距离,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道“我喜欢你,我想”
那句酝酿已久的告白还未说完。
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膛传来一股强烈的刺痛,下一秒,他就看见什么银色的东西从中刺了出来。
疼痛将他的灵魂都切割成了两瓣,他还停留在幸福中的表情也变得扭曲,他看到池白松瞪大的眼睛和因震惊而张开的双唇,他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想抽空最后的力气进行反击时,比先前那要更长的一柄兵器刺入了他胸口。
他听到了来自身后的疯狂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你终于死在我手里了”
这不加掩饰的恶意如泉涌般喷出,尤利西斯已经辨认出了是谁,可他双目已经模糊,大量的出血和疼痛迅速剥夺了他的意识,他只能看到这模糊的人影从他身后绕开来到池白松面前,然后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一把取下她脖子上的项链,扔进了地上,踩进了泥土和草垛里。
“不”
在尤利西斯绝望的面孔中,纪云追笑得越发肆意。
他踩在他肩头,掏出最后一把匕首靠近他,然后刺入了他的脖子。
血溅了出来。
纪云追感觉到池白松在他怀里抖了一下。
她在害怕
这让他有种成功驯服了她的快感。
尤利西斯再也没了动静。
他的表情定格在最后那一幕疯狂和绝望之上。
纪云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掏出他的心脏,用作自己下一次仪式的素材。
不过他一想到那会让他身上很脏,会弄脏她这条白色的裙子,他就没有先这么做,而是甩掉了手里的匕首,快乐地将她抱在怀中,他兴奋得叫了起来,声音尖刻“碍事的家伙没有了他终于死了,他活该,他活该”
疯狂如一阵过境的海啸,在这张天真的面庞上肆意狂行。
他紧紧抱着池白松,几乎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好了,接下来你就属于我了”
“我们去哪里呢嗯,先去恶魔的地盘我会给你买漂亮的衣服裙子和首饰,给你打上属于我的烙印,然后把你彻彻底底变成我的东西”
他高兴得语无伦次,将自己想做的事全部抖了出来,但忽然他又清醒了一点,意味深长地看着池白松“嗯不,现在就应该给你打上烙印,你太狡猾了,给你打上烙印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说着,他就要去要她的脖子。
池白松伸手拦住了他,“等等。”
纪云追下意识反问“你又想弄什么把戏”
“嗯烙印是需要你咬我吗”
她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脖子,有些畏惧。
似乎是被方才发生的一切吓到了,整个人都畏畏缩缩的。
这样也好,纪云追想。
这样她就不会有胆量去想那些从我身边逃走的事了。
池白松小心翼翼地说“你牙齿很尖,看起来好像很疼,你能轻一点吗”
纪云追闻言,一点一点地笑了起来。
他放轻了动作,承诺道“好吧,只要你乖一点,我保证很快就结束。”
池白松呆呆地看着他,然后慢慢侧过头,垂着眼,顺从地将自己的脖颈亮出来。
他们的距离再度变得靠近和暧昧,纪云追感受着她身上的不安,这触动他的神经让他越发雀跃,就在距离越来越近时,他感觉到心口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刺痛,就像有虫子正在叮咬,就在他下意识的被触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股烧心燎肺的痛苦从他的心发,以几乎要燃灭他心脏的架势从他体内炸响。
他看见池白松的目光从方才的畏惧变得平静,甚至能称得上温柔。
在这如春水般温柔的目光中,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的消失
他想做点什么,但是四肢已经麻痹,接着又开始疼痛,就像有人用锯子切割他的身体似的。而心脏正在疯狂的跳跃,将这致命的毒药更多的送入他的身体里,很快,他就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池白松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她手中还有一管注射器。
纪云追感觉脑子嗡嗡,身体却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他破口大喊道“你居然你居然”
“你这个该死的女表子贱人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你去死你去死啊啊啊啊”
他想过自己可能会失败,可能会被尤利西斯、裴烬,又或者约修亚重伤。
但他从来没认为池白松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在他看来,她所谓的手段不过是些保命的小聪明,除了让男人对她神魂颠倒外没什么用,她根本没有足够和自己匹敌的力量,而他自然也从未将她当做过生命威胁只要将她周围的爪牙剔除,她不过是一只坏脾气的小猫罢了。
可她却
可她却
他吐出一大口血,咒骂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去,他就没了气息。
一只不知藏了多久的黑色的小龙从灌木里跳了出来,来到了她的足下,轻轻蹭了蹭。随后,他的身躯开始变大,变大到足以盘踞在这一层平台上,他去纪云追的尸体上咬住了他的胸口,让伤口看起来更加狰狞。
池白松的白裙迎风飘起。
圣女正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沐浴金色的晨光,脚边是两具尸体。
而那根注射器还在她手里。
约修亚从空中赶来时,远远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山脚下的一家小餐馆里,电视上正在播放最新的爆炸式大新闻。
尤利西斯殿下的生母,洁琳塔夫人居然和某位皇帝殿下的胞弟有染还有个十来岁的孩子
这里不少来自帝都的旅客,他们都没想到会在旅游过程中听到这种层面的大八卦。
“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贵圈真乱啊。”
“不知道尤利西斯殿下以后要怎么办,发生了这种事,他还能继续留在帝都吗”
“这么看来,下一任皇帝到底是谁,悬念变得更大了,我本以为尤利西斯殿下胜券在握”
“如今胜算最大的应该是夏洛特殿下了。”
“这些可都不好说,万一皇帝殿下并不在乎这些,只看重能力,尤利西斯殿下还有翻盘机会。”
其中一人听到这话,用手肘戳了戳那人,神秘地说“尤利西斯殿下怕是没有机会了”
“怎么说”
那人小声跟他说了几句。
“什么真的”这人震惊地站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所有人都盯着他。
他连忙坐下,“你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是真的”
“真的,早上从山上下来的人跟我说的,预计下午就能看到消息了吧。”
笔录室内。
警官记录下来的内容,头皮发麻,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确认。
“女士,你是说尤利西斯殿下和您约会哦不,见面的时候,那位被通缉的犯人忽然出现,杀死了他”
他面前的女性眼睛微红,似乎是方才哭过。
惊吓让她有些语无伦次,她总是说一会儿就要停下来重新整理。
“是的。”她点了点头,不安地抱着双臂,“我的保镖有我的gs定位,他正好这时赶来,解决掉了那个通缉犯,保护了我。”
警察叹了口气。
这件事太麻烦了,涉及到皇子殿下、通缉犯、甚至还有德尔塔的神子阁下
另一人见已经记录得差不多,说道“好的,我们会和其他当事人确认的。”
裴烬和约修亚也被依次喊进去做笔录,很快就轮到约修亚了。
他说的内容和池白松说的内容差不多。
临走前,警官最后和他确认了一次。
“你看到了池女士的保镖,动手杀死了那个通缉犯,他咬住了他,将自己的牙毒注入了他的心脏,令他当场死亡当时的一切是这样发展的吗”
约修亚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声音沉稳,不假思索地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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