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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簌簌地落, 冷风穿过溪谷迎面而上,吹起地面一阵雪烟飘散。
连日下了几场雪,侧屋通向小溪的小路已经积起来厚厚积雪。
通向正院的主路卫安宁早起就扫了雪, 这边路上的雪被留下来,是为了来个踏雪寻梅的雅趣。
容飞度仿佛不喜欢靴子沾上雪水,一直以灵力飘行, 只在雪面微微印上一行很浅的脚印。
顾长夏却轻松地踩着雪,穿行在路两旁花萼初绽放,秋日里新移栽的两排枝条尚且柔嫩的低矮梅树之间。
见到开了两三朵梅花的早梅,她便掐了枝条在手心赏玩。
容飞度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随即微微含笑, 连那浅浅的足印都不留下来。
让她可以尽情地在洁净雪面踩下自己的脚印。
两人沿着一级级台阶往下时, 他还提醒了一声路滑小心别摔了。
这低沉的温柔的声音,宛如情人呓语。
顾长夏没理他。以她如今的修为, 还能担心区区雪滑。
到了溪流边,因秋日里的枯藤并未清理, 被厚厚雪花裹起一层,遮挡了上方视线。
两人此时相当于独处, 顾长夏以为容飞度应该要开始他的谈谈了。
谁知,这人还是静默无声,沿着溪流边的小路继续前行。
因为小路有些地方直接连接溪流,由大石块接通小道。然而被雪水覆盖, 已很难看清楚哪里是石块,哪里又是溪流。
容飞度在这种地方总是停顿一下, 把有浅水的溪流部分趟开一些积雪。
好让她更方便前行,而不至于失足踩进水里。
每当她踩着这些石头路过去溪面,容飞度便都会微微侧身看一眼过来。
寒风卷起他柔软雪白的衣衫, 他侧脸带着种说不出的柔情。
或许他跟原主,曾经也是如此相处。
日常该体贴的时候,容飞度一定也曾经是一位完美情人。
但轮到自己的大事,他又绝对是一个不为任何情感所左右,冷静到极致之人。
该利用起来的时候,哪怕是他深爱过的女人,他亦可以毫不留情便下手。
这种人,也不知内心是否有过矛盾的纠结和选择,顾长夏以为他没有。
但容飞度看她的目光,的确隐然带着一丝无法掩藏的悔恨。或许,若这一生让他重新面临抉择,因上一世的教训,他的确有可能倾向自己内心最温柔的部分,选择他心中所爱。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他错失的不可能再来。
穿过溪流边长长的小道,两人渐渐走向谷口。
就在她钓鱼的白梅树下,容飞度站定,仰视着已经绽放了十几朵雪白花朵的白梅。
有那么一刻,他的神情如这白梅,清新纯白,纯洁恍如青涩少年。
“你最爱白梅,当年问起时,你说这是母亲最爱的花,所以便也跟着爱了。”
容飞度浅淡的语气,谈起从前。
似乎想从她这儿得到反馈,他看一眼过来,顾长夏回馈以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她对此无感。
容飞度侦察似的视线从他脸颊仔细扫过,随即微微垂眸。
“看来很多事,你是真忘了。”
顾长夏刚想点个头给予肯定。
容飞度却又露出生涩的笑容。“不该记得的,你似乎却又全都记得。你只记住了要如何去恨我了,是不是夏儿。”
顾长夏“”
严格说起来,对他谈不上恨这种激烈情绪。只是单纯地,排斥他这种汲汲营营的人而已。
“夏儿,不论你信与不信。当年随着你逝去,我的心便也跟着死了。那时我已快要实现我所有想要得到的一切,却已感知不到一丝一毫喜悦,我那是便已知道,我失去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部分。后来当我见到那溶洞之中的重生法阵,我便立即打算舍弃我的性命。只等今生重逢”
容飞度看过来,纯黑眼珠一片世事无常的哀色。
虽只不过一瞬,便被他压下了。
他垂眸望着冰冷浸透的黛色溪流,侧脸在阴沉的雪光之中异常苍白。
顾长夏倒觉得并非如此。重生后,容飞度第一次来见她。
在那树林子里,他故意揪走她的手帕时。
他的神色,多少还是显得有些高高在上。他一定以为,那个曾为她心碎的女子,哪怕再恨他,心底深处的爱意却一定比恨意更浓烈。
只要他愿意俯就,她就一定会回到他的怀抱之中。
而正是这种似乎能将她完全握在手心里的笃定,才是她第一面便决定不喜欢这个人的主要原因。
并且,让容飞度这种人在快要功成名就之时,轻易地舍弃性命选择重生,一定不单单只是这一重感情因素,他应该还有更大的目的。
因此,不管此时容飞度表现得感情如何深情和浓烈,顾长夏总还是觉得能看穿他心底深处冷静的另一面。
这种人,她懂,也很不喜欢。
“前尘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顾长夏冷淡的语气。
如果一定要她来做个了断,那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我无心于你,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早已明白。”
这话像重锤敲击,使得容飞度面色更又苍白了几分。
“你以前总提及那人的好,当时我只以为你们只是师兄妹之情,或许夏儿,你前生心底真正惦记的,便是他”
容飞度乍然盯过来的视线,似沉怒的海水,深深怒气滚动不休。
顾长夏见此不免一笑。
这是开始怀疑人生了。他决不肯相信,曾经那么爱他的女子,却忽然再不把他当回事。这不但让他痛苦,还更让他难以接受。
虽然承认的话会让容飞度异常难受,但她还是有肃然面容。
“前生那女子,她对你的情意,自然情真意切,全都是真的。”
原主的感情不容置疑。
“至于今生”
顾长夏忽然扬眉。
她见到谷口深青色大氅,在寒风中如流水般飘动的两道人影。
走在前面的是俊面微须的季容。
而他身后,随着他绕开深黛色的树影,那里本是一株大桃树,此时冬日叶片落尽,只余下黛黑色的枝干伸向天空。
大师兄就站在那黛黑色的桃树下。
双目对上,他眉眼轻轻舒展,双眸中凝着盛满相思的缱绻。
不过那道视线掠过容飞度时,来回与她扫视一眼,便又有些警惕地微微闪了闪。
季容不知回头冲他暗语了一句什么,大师兄唇角轻抿,微微摇头,眸光闪动如春日流水般的柔和光晕,与她飞速对视。
天空的雪花越落越密了,从溪流深处呼啸而来的寒风把衣襟吹得猎猎作响。
吹动新萼初绽的梅枝朝着谷口的方向倾身,软嫩枝条不断飘摇。
随着这风,顾长夏飞身。
她的双足如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一样轻盈,却不如蒲公英漫无目的,她落脚的目的地就在不远处那人身边。
忽然,劲风猛地滞涩。
雪花被剧烈的灵力裹挟着纷乱回转。
顾长夏回身,或许那一刻她的面色从未有过的冰寒,这刺痛了容飞度的心。
他眸中暗流汹涌,面色比冰雪还要白,置于身侧的手青筋暴起。
或许他宁可一掌毁了她,也不远见她投入那人的怀抱里。
顾长夏灵力荡起,如今她的修为,根本无惧于他。
他若是想动手,她愿意奉陪。
寒风又猛烈地朝谷口飞速流动起来,容飞度忽然撤了灵力,他背转身去,远望对面山中白皑皑的雪。
尽管他周身仍旧一丝丝杀意流转,但顾长夏知道他不会再动手。
她冷眸回转。
对面大师兄他们叔侄二人,皆靠近了一段距离,虽然都蓄势待发,不过并没有动手。
顾长夏如一只燕子在寒风中飞入空中,本来径直穿过前面峡谷,便可以抵达对面。
而若是要沿着小路走过去,则必须向东的小路走过一个极深的,阳光几乎完全遮挡的阴暗折弯,才能抵达对面。
顾长夏飞了一半,转折向着深处,落在雪光阴暗的小路。
随即目视远处青色大氅的青年,含笑一步步前行。
大师兄眸光如浸满琉光,含笑与她对视。
季容前后看了一眼,便轻轻一笑,他飞身穿过峡谷,落在白梅树下时,还与容飞度招呼了一声,容飞度不过与他一礼,没有动脚,季容便飞身去了前方。
远远地听到他淡淡的声音。“阿靖兄,许久不见了啊。”
“的确许久不见,你倒还是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
“一如当年狡猾兼且惹人嫌。”
卫靖不咸不淡的声音,看着仿佛嫌弃,但也有见到老友的欢喜。
季容清澈的声音笑出一窜愉快的笑声。
顾长夏一步步踩着雪,大师兄亦如是。
风雪在这峡谷折弯处,如流云般回旋。本是阴暗的林荫小道,因为那流动着的总是欢喜对视的眸光,而仿佛有了春的暖意。
四周忽然明灿起来,雪光白皙地映着两人。
走了一段路,顾长夏停了下来。
她扶着一旁不算强壮的,长在仿若被削断的崖壁边的梅树。
这一株树开在这阴暗的不起眼之地,却最先感知到花的呼唤,此时满树粉的一片梅花绽开。
那么几支细嫩的枝干,却如小山般重重叠叠开满了雪白的梅花。
花影掩映的前方,风撩起缓缓向他行来的青年的青色大氅,露出其下深红的缎子衣裳。
顾长夏不觉微微勾眉。大师兄极少穿红衣,今日应是因为来提亲,故而穿得喜庆些。
因她的目光,他面颊微红,轻拢了拢大氅,使得那红衣不露出来。
此时两人靠得近了,顾长夏向前两步。
只是伸出手微微仰头笑,大氅张开,温暖很快将她笼罩下来。
两人此时处于折弯的深处,高空被树枝阴影笼罩,溪流在此处激烈地响起,这反而使得此处更加静谧。
拥抱了一会,顾长夏抬手解开大氅。
其后剪裁合身,浑身一个褶子都没有的深红缎子衣衫露出来,雪白的中衣领子从深红衣衫后露出半截,衬着美玉一般的脸颊,这玉冠红衣的青年,浑身闪现着如珠玉一般的光晕。
大师兄见她看过了,微红面带重新将大氅系上。
高处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忽然哗啦啦掉落一片,不少雪花落在他肩头。
顾长夏帮他拍落雪水后,忽然踮起脚尖,手指轻抚他脸颊,在他唇间印了一吻。
薄红迅速从他美玉般的脸颊散开,大师兄眸光泛起浓重的情感,随即又迅速扫向四周。
薄暗笼罩的小路没有一个人影子,除了静谧的雪花落地的声音和潺潺流水,再无其他。
他便低头,置于她耳际的手指温暖而有力,多日不见的相思化作灼热之吻倾落下来。
舌尖轻触的瞬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虽不过是一瞬的亲吻便松开,炽热的气息却仿若在周身炸开。
深深对视着,两人都呼吸了一口气。
随即含笑并排往前,甚至此时两人并未握住手,只是臂膀轻挨着,感受隔着衣裳传过来那浅浅温度。
小路实在很窄,许多地方只够容一人通过。
好几次大师兄一脚踩在了虚空,亦舍不得一前一后行走,破坏此刻暧昧。
顾长夏见此不免一笑,他便也笑了。
两人行至折弯尽头。容飞度白衣的身影,如孤鸿般,忽然穿过他们眼帘,飞向谷口。
雪花被他荡起一阵纷杂涌动,他远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阴冷的寒冬之中。
两人略作停顿,互相对视一眼。
大师兄竟然不问,拉住她手往前。
到了山庄下的石阶处,他才又松开,肃然神色多少带着一些紧张之色。
顾长夏不觉含笑,跟着他在后头拾阶而上。
卫靖和季容已经回屋去了,门前站着卫安宁和容星衡。
容星衡竟然没走,倒是有些奇怪。
顾长夏也没管,进去院子门,身后两道视线紧紧追随他们的两人,便也跟着进屋了。
卫安宁到了此时此刻,还有些不太高兴。容星衡倒是笑眯眯的,看热闹似的。
到了厅中,大师兄向前郑重行礼落座后。
顾长夏也不等卫靖吩咐,含笑转去隔间,备了茶水出来。
但是这次她如此殷勤备至,非但没让卫家父子开怀,两人脸颊都还微抽了抽,喝茶的样子都有些僵硬。
或许只是因为,她给大师兄递茶时。
那一声含笑对视时的大师兄请用茶,仿若水幕将一切隔开在外,小小厅中只能容得下两人的身影。
虽不过只是一刻,但也让卫靖与师尊当时一样的辛酸表情。
之后,为了不妨碍大师兄的发挥,顾长夏回去后院。
当时在院中,听到季容告罪,此次理应由大师兄的父亲前来提亲,只因花蝶城周围近日爆发鬼气潮,作为季家家主,此时要忙着收拾鬼气爆发的残局,因责任重大实在无法亲自前来。为此季家家主季清还在玉镜之中万分诚挚地致歉,卫靖连称无妨,对季清言语之中似乎十分尊敬。
随即便是大师兄清澈的声音说着心似千千结,天若不老,情便不绝等语。
这种话,当着她的面,大师兄害羞内敛的个性,应该是说不出来。
故而她避开是对的。
回屋后,顾长夏站在镜前想了想,随即换了一身红衣。
只不过没有冬装,这却一身薄绸秋装,蓬松的衣裳将她笼罩,恍如烟霞般浓红柔艳。
她再打开妆盒,薄施脂粉,轻染红唇。
等她收拾妥当了,经过院子,便听到前厅传来卫靖同意婚事的声音。
季容趁热打铁,商议起婚期来。
卫靖顿时很酸地说了声还早,等婚礼用的庄子建起来再谈不迟。
顾长夏又托着茶盘进屋。
她一身红衣,让屋中人全都一静。
季容看一眼唇角抽动的卫靖那模样,不知为何,多年来的酸意和不平,忽然像被一只灼热熨斗一丝不差地熨得服服贴贴,再舒适不过。
顾长夏第二次将茶递到大师兄跟前。
红衣在点亮了灯盏的光影中,两人逆着光的面容,被染透一层浮动的红影。
两人不过脉脉含情地含笑对视这么两眼,并未多耽搁。
卫靖那边就干咳一声,他们只好分开。
喝过茶后,卫靖与季容去了偏厅说话。
顾长夏对大师兄提议。“左右无事,不如去后院梅林散散。”
大师兄欣然同意。
两人沿着石板铺就得小路,穿过幽暗松林,前方满山满谷一片梅林豁然出现在眼前。
雪花随着飒飒作响的寒风,呼呼从远山吹过来。
将她如云的红衣鼓荡起来。
“冷不冷”大师兄清澈的声音,仿若那雪中的寒梅。
顾长夏含笑。“冷。”
宽大温暖的青色大氅便将她拢过去,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踩着薄雪,两人温暖地靠在一起,徜徉在梅林之中。
他们身后的松林出口,同样来游览后山景物的季容和卫靖,忽然一阵沉默。他们同时忆起往昔,当年也有同样一个女子巧笑倩兮着,明明自身修为无惧任何风雪,也热气哈着手站在寒雪之中喊冷。,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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