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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站着的女子, 华贵嫁衣殷红,金凤花冠珠帘如丝轻轻晃动,其下露出的一张小脸, 恍如怒放红梅。
极艳,极美, 亦极清冷。
众人一阵恍惚,竟忽然之间亦升起难言心情, 亦悲亦喜, 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这绝美画面,让人不自觉地想起那似流水般流逝的过往, 和曾经为之而心动之人。
往昔记忆,如那一红殷红,潮水般袭来。
不觉一时都默默难言。
还是百花仙子最先回过神来, 她轻轻笑着拍了拍师尊的手,众人收回心神。
百花仙子今日也与师尊一左一右坐于尊位, 虽然只是作为记名弟子, 但她自也是恩师。
清萍尊者身为赞者, 起身道。
“新人进屋,叩拜师恩罢”
顾长夏交叠双手与胸前, 一步步恭敬踏入厅中。
向前双方交叠平举于眉间,深深叩拜。
“师尊诲之教之,其恩如海,弟子铭感五内,莫敢或忘。”
“起。”
接着师尊和百花仙子让于一旁,露出其后牌位。
却是敬告父母养育之恩,顾长夏又肃然行了大礼。
随即,被扶至侧厅静候。
不一时, 忽然吉乐之声响起,侧耳倾听,那声音已在山门外。
很快乐声铛铛迤逦而来,这吉乐宏大庄严,华美动听,如仙宫之音。
顾长夏只听师尊他们在隔壁竟然惊呼出声。
只因这吉乐,却是请动了仙盟珍藏的上古乐器。这些乐器已一万年不曾动用。
一万年前,亦是容家帝王成婚之日,方才开启这上古礼乐庆贺。
顾长夏猜这并非大师兄的本意,应是仙盟主动送上前来。他们那时随着火光和流云飞纵天际,谁又不知是何人祛除了这天地鬼气,谁又不想此时来结个善缘。
当然,此等锦上添花之事,倒也不必推拒。
又等了一阵,新郎进屋叩拜恩师,接着便是赞者话,迎新娘。
顾长夏被托着手,进入主厅门前。
进屋时,感受一道温柔视线一直随着她脚步轻移。
她并未看他,直到与他并排。
才微微斜视过去。
金冠华美锦袍身如美玉般的青年,一直追逐她视线,直到与她对上,眼帘便忽然微微红了。
虽强自镇定,却也实在情难自禁,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一如从前,灼热干燥而有力。
她便也握紧了那手。
两人一起行礼,拜别恩师。
师尊到此时才镇定心神,叮嘱了二人要恩爱白头等语。
仪式实则十分简单,在一声吉时至,迎新娘的赞者语后。
大师兄牵着她的手,华美长袍在身后长长拖曳,她转身与他一步步走出寒竹轩。
高处深红的飞马拉车静静悬浮。
八匹黑马,每一匹马的毛色没有一根杂毛,神骏不凡地昂立着。
按修真界的规矩,接下来新娘坐于马车之中,新郎与一旁飞行陪伴前行,直达到婚礼礼堂。
顾长夏顿足,微微仰脸看着那马车。
丝丝珠帘在她脸颊丝丝缕缕冰冰凉凉流散,流连在她脸颊的身旁青年的目光更柔如春水。
“不想坐马车”他特别懂她。
“嗯。”
只是神识轻轻应了一个嗯字。
周身灵润便微微浮动,身如轻羽,两人飞向了空中。
“这两个孽徒。”
师尊一声轻骂追着二人而至。
顾长夏微微回眸一笑,回转眼眸之际,与大师兄如星子般柔亮的视线缱绻地对视一眼。
她看向前方,微微抿唇。
忽然挥动袖子。
便立即听到宗门弟子呀的惊呼声响起。
漫天白云飞卷,如鱼鳞状铺开在朝阳初升的天空。
只铺了一半。
大师兄与她浅浅一笑,梨涡在他脸颊涌起至美风景。
他右手袖子亦是一甩。
竟不须琴音相助,火光便灼娆着燃烧了半边天空。
云朵和火光如流云般靠近,忽然白云似柔美旋律,漫过火光,流泻向远方。
洁白的颜色,立即被晕红替代,天空似烧起霞光。
绚美火光便也如柔波,漫过纯白的云朵,将另半边天空染透成相同的绝美金红。
在他们前方,虚空被化开形成一道云朵和火焰镶嵌的门。
两人相视,轻轻含笑,一步步恍如流星,飞过那金红渲染的高空,徐行向了虚空。
虚空在他们身后关闭,两道绝美身影已然消失眼帘,霞彩却仍旧漫天飞卷。
映照着人们痴痴望向高空的含笑的脸颊一片至美薄红。
“这两个不守规矩的家伙”落枫尊者看向来迎亲季容,假意斥责。
季容一笑。
“无妨。婚礼本是他们二人之事,他们想要怎么来,便随他们的心意怎么来。”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神识忍不住跟落枫尊者感慨。
“长夏这孩子比她娘当年强。”
落枫尊者刚刚见到二人那叛逆飞身朝天悠然施展法术的模样,心中实则十分欢喜。
宁儿当年,却是遵守繁琐古礼嫁入的卫家。
从当时见那婚仪,他便知宁儿往后的日子只恐不会太自在。
只是宁儿虽则性子肆意,但因心中之情,而深深压下这性子,宁愿折下羽翼,也要与情郎日日相守。
相比起来,长夏这孩子要争气得多。
或许也只因尘儿心中不舍心爱之人受一丝一毫委屈,才会处处替对方着想。
倒也并非卫靖不疼宁儿,只是这人性子却古板。卫家在他心里到底还是置宁儿之前了。
想必卫靖后来应也是后悔了的。从他自绝那日的眼神可见,他对宁儿有着深深悔意和歉意。
迎亲的队伍还在原地,新娘新娘却相携跑了。
想必现场的人会乱上一阵。
大师兄那么守规矩的人,他不过冲她微微一笑,似全不在意。
顾长夏不禁抿唇,大师兄的好在于可以随时陪她疯。
破开虚空定的地点,却不在玄都山,是山下湖边某个山谷,其内漫山遍野开遍了白梅。
这却是大师兄最后给她拍摄那柔情如波一眼之地。
地点当然是她定的。大师兄见落到梅林,不觉莞尔之色看她一眼。
随即便拉住她手,两人一起深入梅林,直落到他当时所站之地,背靠着一块大青石,前方是漫开的一簇簇白梅。
这让顾长夏不免想起千秀宫秘境之中,也有如此相似之地,只不过那时开满的是雪白梨花。
大师兄应也是想起来那时候,两人相视一笑。
他折了一枝梅花递给她,便带着飞身去了玄都湖上。
冬日的湖水在微风中吹起细碎的波浪,清澈湖水只能微微看到两人随波浮动的影子。
前方的半山上,一座精巧美丽的山庄掩映在一片片雪白梅林之后,红色织锦锦缎在山林中若隐若现,直延伸到湖边。
离那湖岸还有一段距离之时,大师兄戒指轻动,一把火红琵琶出现在了她身侧悬浮着,接着另一把琵琶出现在了他身侧。
顾长夏吃惊一瞬,才发觉其中一把琵琶有着分外深厚的仙灵气韵,一看便非同凡响。而这两把琵琶都是凤凰木,想必当初从卧龙峡谷的秘境之中得到的凤凰木造了两把琴。
大师兄只是看着她一笑,也不解释,随即将把琴竟然奏响起来华丽炫美的琴音。
而大师兄并未扶琴,他的一只手仍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过手指有在微动,应该是隔空以灵力操控琴音而已。
顾长夏看着他故作轻松,实则全神贯注的模样,不觉一笑。
想必为了这一刻大师兄独自练习了许久。
远处,师尊他们破开虚空,带领着迎亲的诺大队伍而来。
就在他们踏到玄都湖上时,整个湖面泛起火焰。琴音在火焰之中华丽炫美地奏响,富丽堂皇,恍如繁花盛开。
那的确是真实的盛开之花,不知几千万朵,它们如流水漫山遍野散开。
又如潮水般回涌,忽然缠绕二人周身,朝着高空飞旋而上。
直到高空,如烟花般嘣地散开。
琴音乍然一转,便得浓丽多情起来。顾长夏只见大师兄美玉般的眉间血色花钿绽放晶亮光彩,这使得他本就俊美的容颜,更添一重令人炫目的耀眼光芒。
高处漫撒天空的繁花,恍如一条织满了花的锦带,飞流而下,在两人脚下织出一条繁花之路来。
天空稚嫩的鸟鸣此时响起,千万流光溢彩的大鸟扇动华丽的翅膀自四面八方飞来,在两人身旁搭起两道华美凤墙。
顾长夏见到师尊面颊抽成一团,露出种不想多看一眼,又实则眸光有着隐藏不住的欣慰之色。
师尊巴不得大师兄多宠着她,越肆无忌惮地待她好,他老人家就越开心。
她不觉微扬起脸,与柔波般注视着她的青年对视一眼,轻轻抿唇。
一切当然都是值得的。她此刻比天底下任何人,都要幸福。
两人踩着繁花之毯,一步步向前,到了湖岸边。
忽然高空一声威严而充满神性的凤鸟鸣叫响起。
不觉互相对视一眼,朝空中看去。那种声响,和那玄妙以及的灵润,他们自己都清楚,这是那深蓝的朱雀。
只是那华美的深蓝大鸟并未显出真身。
空中出现了两只金灿灿的火鸟,它们展开华丽鸟羽,首尾相接在火光铺开的高空盘旋。
一缕缕美丽火光自上而下,将两人深深环绕。
那光芒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性和祝福。
“鸾凤呈祥,这是真正的鸾凤呈祥”有仙盟的老者激动地拔掉了一把胡子,看着高空竟然老泪纵横。
其余人也都惊呆了。
又有洁白的莲花自空中一朵两朵千万朵的坠落,在两人前路铺上了一条由洁白花朵组成的毯子。
接着一剑肃杀自高空立起,千万剑身幻化,雪白剑身映照朝阳,折射千万金光,将高处的山庄映照一片灿烂仙光。
云朵,洁白的云朵从四面八方绕来,掩映那灿灿金光。
山庄如浮在白云深处,祥云环绕,仙机缭绕,如世外仙庄。
又有仙盟的老者涕泪纵横。“上古大能这是上古剑仙、白云仙子、白莲仙子为新人送来祝福”
不用他们说,顾长夏也感应出来。
这里除了白莲仙子只剩下一丝余韵,那剑仙和白云仙子的剑气和白云,却是生机盎然,玄妙莫测。
他们应是当年那一战飞升成仙的幸存者。
因她把那上百万年侵扰此界面的鬼气解决了,他们心中欣慰,便在她与大师兄的婚礼送来祝贺。
实则那也是一种迎接,迎接他们飞升成仙。
顾长夏不觉一笑,看向大师兄,这算不算咱们在仙界有人
她只是默然神色,也不知他懂不懂。
他如美玉般的脸颊擒住一抹浅笑,攥紧她的手,沿着那白莲铺就的花毯,一步步往上。
接下来一套六礼的婚礼流程,被大师兄节省到只剩下沃盥礼、解缨礼、交杯礼。
交杯酒饮下,二人朝宾客拱手行礼,进入礼堂。
三拜之后,顾长夏被牵着进入后院布置得红腾腾的婚房之中。
这一切,因是与大师兄一起,竟也不觉得繁琐,反而直觉庄重充满了温情。
尤其那一缕结发,彷如两人的心,从此真正联结在了一起,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二人的婚礼宾客如云,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全来了。
大师兄在前厅据说喝了不少酒。
尤其晚间,女主来跟她说,容飞度来到厅中,一言不发,敬了大师兄十杯最烈的醉仙,便转身默然离开了。
女主还拍了下来。
顾长夏见到容飞度一身庄严,饮酒时面颊没什么表情,离开时也不见如何萧索。
但就连女主都觉得,此人快要伤心坏了。整个宴席也为之一静,直到容飞度离开,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顾长夏对此毫无感觉。
这是容飞度该得的。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吃,哪怕重生。错过了的,就永远错过了。
何况,他真正想要的,难道不是飞升成仙。
哪怕再来一次,他也不可能把这份爱意置于他的大事之前。
故而,这种情伤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很浓很重痛不欲生。
至于连瑭,他今日并没有出现。女主说,连师弟天还没亮,就从宗门离开,也不知去了哪儿。
南玄英倒是来了,敬了大师兄一杯酒后,他便入席与郁俊师兄浅笑轻谈,看那模样,应是把前尘往事都忘却了。
夜露开始深重,前方宾客渐渐散了。
远处,隔着几重山外,高高耸立的雪峰之中,连瑭双臂枕着颈子躺在松枝之上。
他一身黑衣隐没在黑夜之中,宛如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不远处的松树上,他听到聂无心在骂骂咧咧那个狠心的女人等话,还抢花无容的酒,让他不能再喝了。
再远一些,容飞度站于山石之上,等那玄都山庄的前院灯火渐熄,后院红灯笼高高挂起之时。
连瑭见到容飞度面色难看地隐入夜色消失,他不觉冷笑了笑。这时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晚了。
随即他也飞身离开。
天上又开始下起了小雪,一阵寒风吹过后,小雪转为茫茫大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竟在院中落下细细的雪音。
房门打开来。
淡淡酒气随着幽香迎着寒风送进来。
大师兄应是洗漱过了再来,酒气极淡。
她在红绸下,只见到他的靴子一步步踩着靠近。
寒夜极静,能听到他不规则的心跳声。
他站于她跟前,还悄然换了一口气。这才轻轻掀开了红绸。
虽然不知从多久之前便早已将双方的脸深深刻在心底,如此红烛高照晕红洒满的房中,两人互痴望着对方。
一时竟默默难言。与涌起的喜意同时冒起来的,还有丝丝酸涩。
几度生离死别,能有今日,恍如梦幻般不真实。
两人的手用力地握住在一起,生怕这真是梦。
直到红烛滋地一声轻响,才打破这包裹着悲伤的欢喜。
大师兄手指微微用力,她便站起身,两人走到桌边,倒下合卺酒,交杯而饮。
“三师妹夏儿,你累不累”
一声夏儿,便让他脸颊染上了薄红。
顾长夏含笑摇头。
“倒是这花冠有些压头。”金凤的花冠缀以繁花,隆重而华丽地覆盖,几乎没过整个发髻。
当然以她如今的修为这点重量又算什么。
“我给你拆了。”
修长的手指,把她珠帘分开,偶尔贴着面颊,他的手指还微微颤抖。
顾长夏不免含笑,大师兄这也太矜持了。
花冠很快被拆下来,束起的发髻也解开。
秀发如瀑盈盈披散在后背,这本也是两人以前独处时,他常见的。
此时大师兄只消看了她两眼,脸颊又红了红。
顾长夏笑望着他。“嫁衣也有些重,大师兄不给我松开”
此话让眼前如玉青年面颊更红,微露的唇齿闭了闭。
他轻轻点头。
手指过来解开她腰带时,灼热的气流自他周身蔓延过来。
本来轻松的顾长夏不免也微微吸了一口气。
大师兄只给解开了两重厚重的衣衫,便不动手。
她转去屏风后,换上柔软如云的常服。说是常服,却比平日要华贵无数倍。
那丝绸如云似雾,蓬松柔软,几重的纱穿在身上,轻盈恍如羽毛。
大师兄在窗边的软席上正襟危坐,他仍旧穿着厚重的婚服,洁白的中衣领子自红衣中露出一截,乌发如缎,清冷的俊脸在灯影下描摹绝美弧度。
这份清冷,在见到屏风下转出来时的她,立即薄红轻绕,让他散出如玉的光晕。
顾长夏走过去,故意要去做他桌案的对面。
他终于忍不住拉住她手,拥着她在怀中。
她躺在他臂弯里,他的呼吸轻柔如风染着她的面颊,淡淡酒气与自他领口泛起的幽香萦绕。
“我饮了酒。”他在意这酒气,应是实在祛除不了的缘故。
顾长夏不觉一笑。他今天要是不喝酒,才是怪了。
不过无妨。
这点酒气,让今晚的他显得更迷人。
她轻仰起脸,柔情的吻便覆盖下来。
轻柔的吻彷如羽毛,既挠动她的心,亦在他心间荡起热流。
轻吻过后,置于她肩膀的手灼热。
他的呼吸在她头顶投下热气。“夜深了,睡吧。”
手指揪紧了些他的衣襟,她轻轻应了一声嗯。
雪花在窗外轻落,寒风刮起院中树木的冰凌碰撞出优美的音色。
落下的红纱遮挡大红高烛,轻红的光芒投下来曼妙红影。
并没有十分激情。
他们只是无比温柔地,把自己交付给对方,也将对方占i有。
不知何时,窗外雪花伴随一阵阵雪粒子,沙沙作响,恍如一曲曼妙歌谣,自内二外,蔓向他们心海。
海面柔波渐渐化为呢喃,这呢喃声渐渐止了。
夜晚和平而宁静。
静谧中唯余沙沙雪声,从黑夜中潺潺传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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