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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很快过去, 夏日快尽了时。
当第一缕清爽秋风吹过玄都山,夫妻二人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出行前往花蝶城。
孩子都四岁了, 还没回过祖宅。
按理早应该带着孩子回去看看, 也要去上族谱拜祭先祖等等。
这些事夫妻将之放于一边,只因头一回当父母都有些紧张,这几年只管专心养孩子, 到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带着孩子沿着玄都湖的桃林散步野餐而已。
两个孩子刚出生可是太难带了。
本来奶娘之类的,大师兄早就备好了人选。
然而朝朝和暮暮从出生开始, 就不吃奶娘的奶。
这就罢了, 除了他们夫妻二人但凡换个人抱, 两个孩子哭声就震天的响。
半夜他们也不睡觉,每晚整个玄都山总能听到孩子嘹亮的哭声。
每到深夜,这响彻山谷的哭声会让山下连绵点起灯盏。好在住的都是熟人, 却也无妨,吵一点也没办法了。
夫妻二人即便修为高深, 孩子刚出生那一年也没少被这两个小家伙折磨得有几分憔悴。
后来孩子渐渐大了可爱了,才好些。
但是之前觉得孩子年纪小,也不敢随便带着出去晃悠。
如今眼看着入秋了, 夫妻二人收拾妥当,准备带着他们一起看看山山水水,一路向西南游览风景,只要在元日前赶到花蝶城去祭祖便可。
朝朝和暮暮知道要出远门, 一大早就开心地穿戴好衣裳,乖巧地吃过早饭等着出行。
卫安宁夫妻也带着堇儿一起出行,他们打算前往无忧山庄去住一阵子。
他们一家三口收拾妥当,就轻松地背着包袱, 像普通人家清清爽爽地下山了。
暮暮见此,登时特别高兴,小靴子用力地绑了绑,脸蛋板得紧紧的,一副出门远征的模样。
那神情表示她一定不会路上喊累要抱。
故而,等季家的大马车停在家门前的时候,她还傻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又更兴奋了,这孩子还没坐过飞马拉车
故而被她爹抱着飞上马车,她立即就拉开车帘子坐在窗前,新鲜地从小小窗口往下望玄都山的景色。
都这么开心了,她却还极讲究礼仪,小身板坐得正正的,还学她爹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
大约言传身教的缘故,两个孩子礼仪方面都跟大师兄如出一辙的优美。
相比起他们,顾长夏反而是不那么在意形象的一个。
比如她抱着朝朝上来马车,就会半歪在软塌。
看着窗外大师兄吩咐童子们看家的事宜,随即他浅青色软袍如流云般轻动,随着秋风飞上马车。
随后在他们母女三人柔柔视线中,微微含笑清澈声音吩咐出行。
顾长夏歪在桌案一边的软塌,他跟两个孩子坐在对面。
大师兄接下来行云流水地泡茶,给她一杯茶后,又给两个孩子摆出点心,还很贴心地准备给小孩子看的小人书,都是他亲手作画绘制。
但是暮暮显然对窗外的景致更感兴趣。
朝朝应该也是如此,但他却小大人似的板正着脸坐在他父亲身边。
父子二人无论喝茶的表情还是姿态,几乎都一模一样,这让顾长夏不免莞尔。
她招招手,让朝朝坐到她身边的窗口。她觉得小孩子这么老成没有必要,该对外界有好奇心的时候就要释放这份童真。
马车飞的很快,窗外风景不断变幻。
树叶红红黄黄绿绿,被一片一片甩在身后。
没出两个时辰,两个孩子就都睡了过去。
将他们安置在帘子后的小床上。
夫妻二人才算有时间独处。
没在孩子跟前,大师兄也略微放松下来,他倚靠着软塌时,还一拉手,将她拉入他怀抱中。
两人亲吻前,都忍不住双双视线朝后看了看。
随后不过微微唇舌交缠,就是一笑松开。
她窝在他怀中,与他一起看着一些修真界近年来的情报。
那些各处涌现的秘境之类,两人都微微扫一眼而已。
直看到卧龙峡谷忽然在长出来一树一树月泉花,并且因古战场留存的灵力乱流都已经消失,此地便成为了风景名胜之地,许多年轻修士都会去此地徜徉约见。
从拍摄镜中见到这长长峡谷粉霞漫天的模样,的确很有些千秀城那十里月泉花海的秀色了。难怪此地讨年轻男女喜爱,这么浪漫的花海,的确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异动。
卧龙峡谷对于两人来说,也都是十分美好的回忆。
虽然当初顾长夏在这秘境之中吃了点苦头,差点没冻死在那地宫之中。
但如今想想,当时种种暧昧的相处,却有数不尽的美妙滋味。
不过想想两个孩子,不可能带着他们去这种仍旧还有些危险的地方冒险。
何况以他们的行程,到卧龙峡谷时,应该已经开始下大雪,月泉花也早谢了。
凌泉公子那秘境,也不知还能不能开启让他们旧地重游。
故而两人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接下来行程,遇到风景秀丽处,一家四口便会弃车在山野流连,到了繁华城镇,也会带着孩子四处去转转见见世面。
若是逛得累了,就又登车飞行。
如此走走停停,经过卧龙峡谷时,果然在大雪纷飞的天气。
谷中的月泉花已经凋谢,叶片也落尽了,只余黛黑色的枝干裹满了冰雪举向天空。
穿过峡谷的风呜咽着,一如从前鬼哭狼嚎。这么阴森的环境,自然没什么行人。
两个孩子还没见过这么危险的环境,肩并着肩坐在窗前挑起帘子看了一路。
从他们那亮闪闪的眼睛不难看出,这两个小家伙都很具有冒险精神。
以后还有的他们做父母的发愁的时候。
大师兄倒是莞尔一笑,他觉得孩子能这么勇敢是好事。
从卧龙峡谷飞出去,历经一月路程到了花蝶城。
此时离元日倒还有大半月,与当年情形还是有些相似。这次却的确就是这么散心走过来的,没有刻意去约定那个时间。
大师兄的爹季清和三叔季容两个见到朝朝和暮暮,真是爱的什么似的。
孩子一进季家,就没他们做父母的什么事了。
去花蝶城游览等事,都是季清带着孩子亲自去逛。
一天下来就不知道买了几车的东西回来。
傍晚回家,季清也是抱一个背一个,一张俊脸快笑出花了。
大师兄显然很诧异的神色,他跟她说,他爹在他跟前总是很严肃,现如今却变成这么一副慈祥的面孔。
他估计适应不过来。
不过这没啥好惊讶的,隔辈亲啊。
师尊在他们跟前不也是日常一张冷脸。但是被两三岁的朝朝和暮暮揪头发的时候,还不是笑眯眯的。
这天夜间,顾长夏去看过两个孩子回来。
大师兄身披深色披风,忽然拉住她的手。
“三师妹,我们一起去卧龙峡谷散散心如何”
虽然是问话,却已经破开了虚空。
顾长夏见他今日这一身,于当年几乎毫无二致。
实际衣裳还有些旧了,虽然精心保养,但仍旧能看出使用过的痕迹。
这就是当年两人路经卧龙峡谷那一身,他的披风和外衫还曾解下来给她取暖。
衣衫应该精心熏香过,被他带着卷入披风下,香气立即浸满了鼻端。
两人如今的修为,这界面去哪里也都不过片刻间的事。
何况蝴蝶城与卧龙峡谷也就一月车马路程,对他们来说其实还是很近。
破开虚空不过一会,便落在峡谷外。
天上漫卷着飞雪,峡谷里的风一如当初甚是喧嚣。
两人含笑对视一眼,徐步向前,踩着厚厚的积雪穿过一株株月泉树。
因她是背着手自己在走的。
“冷不冷”大师兄如此问。
按照往常的套路,她都会说冷,随后顺势进入大师兄的怀抱里。
顾长夏今夜却冲着他一笑。
“我不冷。”
随即隐身眨眼从他眼中消失。
消失前,能见到大师兄眼中显而易见的慌乱。
她这个修为了,这天下真正能为难她的,估计已经没有几个。
但是这人却仍旧担心她。
顾长夏飞在轻盈飘动的飞雪中,仰起脸看着天上明月不觉一笑。
手心很快一暖,被大师兄找到了。
先是被他微微责备地瞥了一眼,手指就被他紧紧扣住,十指相扣。
顾长夏示意他看天上。
今夜风雪极大,天上乌沉沉的,本来没有什么月亮。
此时明月却孤寂地高悬在空中,风雪在月色下渐渐淡了,很快只有明镜如水的月色笼罩着峡谷。
风雪不见了踪迹,积雪仍旧很厚,穿过峡谷的溪流两旁一排排月泉花树仿若听到春的召唤。
裹着树木的冰雪扑簌簌地掉落,渐渐地抽枝吐叶,一朵朵碗口大的粉色月泉花浓重地开启在了枝头。
风从远处轻盈吹来,粉色花瓣便化作轻雨,从林间和溪流上,一阵一阵地飘过。
两人不觉相视一笑,沿着溪流缓缓向前,一如当年。
只是当年她不过跟紧了大师兄蹭机缘,心中都是冒险的紧张和激动。
此时,心里盛满了的却是身旁这个人。
两人踩着积雪走着走着,月泉花海似乎被柔波推开在一旁,恍如一张繁花的布幕泛着水润的光辉在风中轻轻摇曳。
月亮消失了,天边出现一轮金色夕阳。
白的红的两种花从夕阳的尽头铺展到眼前,远处原本的凌泉公子他们的山庄已经只剩下几段小小的矮墙,和后院那小石像仍旧立着。
石像已经无法再转动,那地宫却在满坡的花朵后露出来。
其内的水池已经干涸,那一处暗室也已经露出在空中不知多少年亦有些颓败了。
两人推开暗室的门,当年他们留下的脚印和她躺着取暖的痕迹竟然仍旧残留。
燃起火堆的地方也一片深黑色。
想到当年她几乎把衣服全都丢了出去。
顾长夏不觉拉了拉大师兄的手,问他当年对这事观感如何。
大师兄视线微微看了她两眼,含笑不言。
那眼神里羞意倒是一如当年,一转又如星子沉落分外灼人。
这地儿也没什么好看的,两人稍微转转,便踩着满坡的鲜花回转。
离开宅院前,两人郑重齐身行了大礼。
没有凌泉公子流传下来的医书,必不会有他们今日。
不能祛除鬼气,不说修为提升,她或许早因鬼气发作已经无了,哪能有如今夫妻恩爱的今时今日。
故而,凌泉公子是两人的大恩人,必须诚心致谢。
风从辽阔的远方吹来,在废墟之中似荡起一串串悠然玄音。
恍如曾经在此居住的一对爱侣奏起的音律。
两人在风中站了一阵,相携一笑,转身慢慢踩着毯子似的花朵往回。
身后夕阳渐渐远去,明月又静静笼罩在高空,月泉花海卷起漫天飞花,飞舞在峡谷。
两人在这盛大花瓣雨中,应是同时想到当年在千秀城时的情景。
不觉又相视一笑。
这一次她追着花瓣雨向前飞去时,大师兄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含笑看着她。
风卷起他柔软的衣衫在空中飞舞,一点花瓣一如当年贴在他额间,恍如一片极美的花钿,衬着他眉眼更加精致耀目。
他如墨眼神一如当年如春日潺潺流水,浅浅挂着的笑容却比当年更温柔更缱绻多情。
顾长夏在远方伸出手,他便恍如一阵青烟,柔风转动着他的衣衫落在她身旁。
并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灼热的手,让她想起当年,大师兄也是这么用力的握着。
当时她却竟不知他的心意,如今想想,她的确有些迟钝。
好在她没有错过这么美好的人。
两人轻盈地飞纵在这花瓣雨中,直到穿过峡谷。
明月消失,风雪呜咽着重新占领了此地,身后月泉花树黛色树枝伸向天空,叶片和花朵全落了。
只余底下一片粉红翠绿铺成的毯子,证明刚刚一切并非梦幻。
两人在寒风站了一阵,又含笑在风雪里飞了一会,才破空虚空回转。
回到季家东苑,还见到两到身影还在窗口打探两个睡着的小娃娃呢。
那却是对两个孩子疼爱非常的长辈了。
见到两人一身风雪回来,大师兄倒是挨了他爹一个眼睛盯。对自己儿子,季清还是很严肃的。不过一转脸看向昏黄灯光映着的窗口,眼神立即化作了慈爱柔波。
季容倒是流连在两人牵着的手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微微一叹后转而又露出欣慰以及的笑容。
隔两日,一家子去郊外泡灵泉。
这倒又是当年熟悉的一切。
本来家里定的是去金蝶灵泉,大师兄提议还是去银蝶灵泉。
去到那灵泉山谷喉,顾长夏发觉此地灵力比之当年更加浓郁。
之前那山庄倒是一如当初,并没什么改变。
但是其下还建了一座季家的温泉庄,这却是给家里小孩来用的。只因上游的灵泉灵力太过浓郁,小孩子还未完全洗髓伐筋却受不得那个。
故而两个孩子还是由他们的爷爷领着在下游的温泉庄泡温泉。
他们夫妻二人自然去寻访当年的心情,去的便是当年的银蝶山庄。
进山庄前,顾长夏不觉看了一眼庄外山上那一片松树。
它们比当年生长更为茂盛高大了,她很快便找到了她当年藏身之处。
想想当年藏身在高处窥视大师兄沐浴那美景顾长夏不觉看了一眼大师兄的喉结。
大师兄与她回视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微红了红。
夫妻二人进山庄,顾长夏借故说有些累在房中略躺一躺。
一会便听到悠然琴音从院中大合欢树下传来,琴曲竟一如当年。
大师兄这浪漫性子顾长夏不觉一笑。
等琴曲停了,她悄然隐身,躲在当年那株松树的树干上。
山庄的禁制倒是比当年厉害了几分,不过这对如今的她来说,只许一指灵力便能悄无声息破开。
大师兄正一身浅青色的软袍从屋中走出来,趟着冒着热气的灵泉,一如当年静坐闭目养神。
没一会,雾气便蒸湿了他的头发。
湿发凝聚着水珠滚落他清冷俊美的脸颊,从唇角滑时比当年要缱绻流连的久了些。
滚落喉结时,仍旧异常迅速,恍如流星。
那因异动而轻颤的喉结,依旧勾魂摄魄。
顾长夏微微勾起的眉头还未落下,就被大师兄如墨视线精准盯着。
只听他似有些无奈的样子含笑一叹,随即灵润一拉,她便如一朵蒲公英,穿过结界轻盈落在了他怀中。
守卫在一旁的护卫还因此惊讶了一声。
看清是少夫人以后,那护卫便掩唇悄然退下去了。
等那护卫走了,顾长夏看向大师兄,他仍旧闭着眼,雾气在他发顶轻盈散开。
俊挺的鼻官下,好看的唇形轻抿着。
被她视线流连,那唇角就动了动,喉结也跟着动了动。
“大师兄,当年你其实就已经发觉我了”
顾长夏视线流连在他颈项,好奇地问,她自以为当年她躲得很好。
大师兄闭着眼睛,只有眼珠微微滚动,面颊看着没什么表情,唇角梨涡却出卖了他。
“嗯。”清澈的声音微微应了一声,浓睫轻动,眼底琉光绽放,露出一丝笑意给她看。
顾长夏“”她当年那些手法和身法的确拙劣。
不过。“大师兄,你知道当年我躲在上方,在想些什么”
大师兄终于睁开眼帘,如墨视线向下看向她。
一滴雾气凝聚的水珠便急速地滑过他线条完美的脸颊,从唇边急速落下,滑落到喉结。
顾长夏视线往上与他对视,轻笑着低头轻巧地咬住了那水珠。
大师兄浑身便是一紧。
她再细细的咬一口喉结。
便觉他微吸了一口气,唇形仍旧紧抿着,形成一条直线,与俊挺鼻梁的线条交错,其下彷如闷着灼热的力量。
那力量纠缠着她,令她也忍不住闭紧了呼吸。
“少少主唔”
进来报信的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道那位有眼力的护卫捂嘴拖走了。
大师兄瓷白的脸,瞬即攀满了红晕,这令他朦脓雾气中的湿润脸颊恍如春睡海棠。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松开她,今日大师兄却意外地双手依旧用力环住她。
哗啦水声中。
从水中飞跃而起,水珠子在两人周身掉落。
随着大合欢树的枝干在他们身后疾速掠过。
两人落在房中,幽暗光线中,大师兄脸颊更红。
如此在护卫跟前抱着她回屋,他应还是觉得极为羞涩的。
但他仍旧坚定低下头,灼热的吻落了下来。
窗外夕阳浓红轻裹山庄,泉水中雾气随风悠然摇荡。
那进来报信的人被护卫拖到庄外,得知不过是问晚间在哪儿吃饭这种小问题,护卫赶紧便把人支使走了。
随即那护卫含笑看向夕阳,微微摇摇头,少主那么羞涩的性子,他们还是不要去打搅的为好。
自这年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在花蝶城祭祖后回到玄都山后。
岁月流年,转瞬即逝。
三个孩子终于达到飞升修为,这日众多飞升修士集结在莲湖边。
终于等到这飞升之日,落枫尊者等老伙伴压抑多年的修为爆发,冲天而起的灵润使得天空恍如海水般晃动不休。
众人踩着白云阶梯,一阶阶往上攀登。
每踏上一段台阶,过往之事恍如云烟般散开,心底最后一层桎梏似悄然消散,只余一片明净柔和。
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仙界之门在高处正莹然为众人打开。
顾长夏偏头与大师兄对视一眼,徐徐向前。不管如何,仙界,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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