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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云雁怔怔的, 看了冥王许久都没作回答。
她当然能察觉到冥王对自己的不同,但从不敢自恃甚高,觉得活了数千年的冥王会对她青眼有加。
“为什么”她轻声问。
冥王笑了下, 耸肩摊开手“我要是知道就不请教你了。”
“”
冥王“无妨, 我只是告诉你, 并不需要你的回应。”
这并不是他安慰自己,而是肺腑之言。
他只是想知道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第一次产生的情愫到底是什么,但他也确确实实孤身一人这么久, 见遍了生离死别, 对身边多一人并不习惯, 也不需要。
“走吧。”冥王淡声。
雨还在下。
袁云雁站在伞下, 同他一道离开了奈何桥。
冥王将她送回房, 并未再多说, 转身离开, 袁云雁忽然出声“冥王。”
“因为沛承绍, 我原本已不对爱情生任何希望,也不愿再与任何人重新建立亲密的关系。但我很清楚你同沛承绍并不是同类人,明白你的青睐比他要珍贵得多、重得多, 是我不能随意轻贱对待的。”
袁云雁声音很轻, 但格外认真,“所以望冥王能给我一些时间, 让我走出来,也让我认真考虑。”
过去那段感情, 她受了太重的伤, 早已杯弓蛇影、故步自封。
或许任何人过于急切强势的靠近都会让她逃避,但冥王没有,他只是极为平静地待她好, 不要求她给出什么回应,也不需要她的回馈。
轻描淡写到,好像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好。”冥王安抚似得笑了下,“但我能否问你一句,从前你为何爱沛承绍。”
“我以为他就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袁云雁说,“我见识他英勇杀敌、保家卫国的骁勇模样,他曾说他卫国更是护我,我便以为他就是我命中注定之人,侠肝义胆,有勇有谋,却不想在他心中权势大过礼义、也大过我,是我不自量力,爱错了人。”
“何为命中注定之人”
“我只看他一眼,我便清楚确定,他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冥王恍惚间觉得似乎在那遥远的千万年前听到过这一句。
但却不能细想,一细想便头疼欲裂。
只是冥冥中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最最狂热又疯狂的黄粱一梦。
“若这便叫命中注定,那看来你就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冥王笑着,“天冷,进去吧。”
回到冥王殿。
已入深夜,殿内一片寂静,鬼火浮动,只外头偶尔传来些野鬼低低的哭声。
数千年来,日日夜夜,他都是如此过的。
他一袭墨袍,步入殿后的渡魂池。
烟雾缭绕中,他拂袖间池上便出现了一叶白色扁舟,他取来前袁国皇帝的魂珠置于舟上,半空中浮现出一面金光灿灿的命簿。
上面记载了这颗魂珠下的每一世的命数。
以及下一世。
冥王指尖聚气,以指为笔,划去下世命数中将要遭受的苦难与劫数。
篡改凡人命数违背冥界规定,必然会遭到反噬。
冥王指尖如同烈火焚烧般剧痛,随之蔓延至四肢百骸,硝烟与尘土飞扬,渡魂池的池水惊起骇浪。
血腥气在喉咙口炸开,痉挛般的痛楚将他淹没,可他只冷酷而决绝地抬眼,再次聚气顺着手腕至指尖,在命簿下写下他答应袁云雁的内容。
一直到制成袁云雁所有亲人的引渡船,他才终于收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近半修为在短短一刻钟内全部被消耗殆尽,气数大损,冥王缓缓倒了下去,双膝跪地,手撑在刚被火焰点燃的焦土之上,鲜血从嘴角一滴滴落下。
他用最后的力气将那几座引渡船推向渡魂池中央,而后倒地,彻底晕厥在池边。
翌日。
袁云雁同往常一样去凡界引渡亡魂,回到冥界时才听白无常提及冥王昨夜不知为何受了好严重的伤,此刻还在冥王殿,不知已醒了没。
袁云雁一愣“冥王怎么了”
“不知道啊。”白无常说,“突然之间,也没别族入侵冥界啊。”
“我去看看。”
袁云雁一路跑去冥王殿,跑得气喘吁吁、头发也凌乱。
她站在门外平复心绪,而后抬手敲了敲门。
殿内没有任何动静。
她出声“冥王”
依旧没回应。
她不知道冥王到底是怎么了,又突然间受了怎样的伤,生怕那伤太严重甚至会危及性命。
顾不得放太多,袁云雁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刻冥王正躺在榻上,他面色比平常更白,毫无血色,看起来脆弱又虚妄。
听见声音,他睁开眼,看到袁云雁时愣了下,开口嗓音沙哑微弱“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突然间受伤”
“无妨。”
他摆明不愿细说。
袁云雁抿了抿唇,在他床沿蹲下,靠近了,看着他眼睛“那你想吃些什么,我吩咐人去做。”
冥王笑了声“我早已是不死之身,受了伤也无需靠吃食痊愈。”
“那”袁云雁想了想,“道界是不是有些灵丹妙药,我去想办法买些来。”
“说了无妨。”
冥王伸手,握住袁云雁的手,“你陪我待会就好。”
突然的接触,袁云雁愣了下,下意识地将手往回抽了下。
那动作其实极其细微,几乎不易察觉,只那么一瞬便停下,她并没有将手抽回去。
但冥王还是察觉到了。
袁云雁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极其细腻之人,不会做任何让她觉得不适的举动。
下一秒,他就主动将手收了回去。
“对了。”
他当方才那些举动都不存在,继续道,“你父母与兄弟姐妹的渡魂船我都已筑好,待百年之期一到便会到属于他们的下一世。”
“所以”袁云雁愣住,缓缓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你的伤是因为这个。”
冥王看着她眼圈转红,始终没说话。
而在这沉默中,袁云雁也明白了他的回答。
“冥王,你何必要为我做到这地步。”她伸手握在他手背。
他视线随之落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一挑眉,笑了,笑得慵懒随性,像个花丛里来去的浪荡子,可他分明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他不紧不慢地调侃“我做那些可不是为了使苦肉计。”
袁云雁这才发现方才自己下意识地握住了冥王的手她本不是如此逾矩的人。
可她最终也没有松开。
从前她是长公主,再后来成了沛承绍后宫唯一贵妃,无时无刻不被规矩、礼教压制着,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可现在她是鬼差,冥界上下并无太鲜明的上下等级,冥王也从不仗着自己权势胡乱做事。
就像他总因她过于规矩束缚而恨铁不成钢、气不打一处,斥她“呆子”。
袁云雁一点、一点收紧了手指,握住他。
“冥王此恩,云雁永不敢忘。”
她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抚过他指尖氤出的淤血血痕,“我也愿意努力着、试着将心交付予你。”
袁云雁是个吃尽凡界爱情苦的人,也因此通透坦诚。
她要不就彻底封闭内心故步自封,要不就忘了沛承绍坦坦荡荡重新爱人。
哪怕这个过程有些艰难。
她要学会重新去信任一个人,重新去交付出自己,重新将自己那颗心脏交到一个人的手上,而那个人拥有最直接能伤害她的权利。
她要心甘情愿地走进一个温柔的陷阱,或许生,或许死。
吃一堑长一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么多的古语,都形容于此。
但冥王只是温声说“不急。”
他等得起。
那日之后,袁云雁便向那樊楼厨子学了些最能滋补气血的菜式。
虽然让一个冥王滋补气血实在有些可笑。
而冥王一边让她不必做这些,一边又每日将她做来的菜都吃尽了。
其实味道一般,袁云雁那手大概是自幼被娇贵养着的,擅长诗词歌赋、吟诗弄墨,不擅长这些柴米油盐的事儿。
可冥王还是为了这口吃食在榻上多躺了好几日。
病愈后,日子恢复往常。
袁云雁依旧兢兢业业做好鬼差的分内事,而冥王依着她的喜好,从凡界带来许多诗词锦句、轶事怪谈。
冥王对这些从不了解或许从前是了解的,但至少成为冥王后便再没了解过。
好在袁云雁很有耐心。
她会为他读那些跌宕起伏的凡界怪谈,嗓音温和平静,如一汪春水。
冥王只觉得,自己从未过过这样静谧祥和的日子。
不用烦心周遭任何,不会觉得孤寂,袁云雁的存在感并不非常高,也不闹腾,温和至极,为他一字一句地读着书中的故事。
这俗世种种都被屏退在外,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日子,可真是舒畅。
难怪那些迂腐修道的个个拼了命的想飞升成仙,好活久一些。
他也算是了解了其中乐处。
冥王看着眼前的袁云雁,见淡淡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黑发垂着胸前,光影将她的瞳孔映出一道水痕,满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他还分出一分心去想,自己前世为人的时候,有没有过过这般的神仙日子。
想来大概是没有的。
否则也不至于成了十恶不赦之人,被送往炼狱之地与恶鬼们拼杀搏命。
前世若过过一天这般日子,冥王想,他大概也不会舍得那样堕落、自毁前程。
他定然,好好惜命。
多活一日都算是他赚的。
日子便这么一天又一天过着。
袁云雁偶尔教他诗词歌赋、偶尔讲些名人怪谈,而冥王则全揽了那些引渡厉鬼、引渡游魂的难差使,带着袁云雁一起,顺道教她如何使用自身鬼差的力量,保护好自己。
这日回到冥界,白无常便急急跑来,低声“冥王,魔尊来了。”
“魔尊”冥王愣了下。
自从魔尊时隔三百年出关便再没来过他这里。
“是有什么事吗”袁云雁问。
“没事,你先回去,我去见魔尊。”冥王说。
他差人送袁云雁回去,而后去了冥王殿,凛青望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魔尊怎么来我这儿了”
他开门见山“生死簿。”
“生死簿”
冥王愣了下,这生死簿只记录凡人生死,魔尊要这东西何用,但也并未多问,抬手差人拿来,“魔尊是要找谁”
魔尊看上许久没休息好,精疲力尽,似抓着什么执念强撑着。
接过生死簿,他哗啦啦往前飞,急促地寻找着什么。
一直翻到两百多年前的内容。
他终于停下来,死死地盯着那页纸,盯到眼圈都泛起猩红,攥着生死簿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怎么了”
魔尊“替我查一个人。”
“谁”
“黎杳。”
冥王施了一道咒,大殿中央的石壁上迅速掠过许多人像,最后停在一点,冥王转过头来“是她吗”
石壁上,女子穿着一袭红色嫁衣,头戴凤冠。
凛青望喉咙空咽了下“是。”
“她只有出生时间,没有死亡时间。”冥王蹙起眉,喃喃自语,“可她是凡人啊,两百年过去了,怎么会没有死亡时间呢”
凛青望“她还活着吗”
“不知道。”
那日,魔尊匆匆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
冥王虽与冥界接触不多,但也和魔尊有些交情,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不过因着这事,冥王忽然想起,袁云雁既然已经成了鬼差,用来记录凡魂的命簿便不会再往下续写,往后她都属于冥界,该把命簿还给她。
于是冥王调出袁云雁的命簿。
却忽然发现,不止这一世,数十世,她的人生都有沛承绍这个人,她每一世都爱慕他,每一世又都被他辜负,不得善终,像是一个诅咒。
冥王忍不住皱起眉,这不寻常
命簿天定,虽有些夫妻情比金坚,真能让天意为他们许下几世的情缘,可像袁云雁和沛承绍这般的却从未有过。
如若袁云雁这一世依旧如往常转世,恐怕往后每一世真会继续被沛承绍纠缠。
可沛承绍那点自私的喜欢不可能真促就数千年的孽缘。
他没有这样的本事来定下天意。
定然是有别的什么外力促成这一切。
冥王继续往前看,通过命簿回顾袁云雁的过去。
直到那四千五百年前,袁云雁与沛承绍孽缘的开始。
那一世,袁云雁是郡主,而沛承绍是将要继承皇位的皇子,而自两人成婚那一日起便祸事不断,瘟疫、洪水、饥荒
而这一切天灾的根源,被归咎于袁云雁,最终她被恐惧愚昧的百姓绑上了火刑架,活活烧死,当时尚不足二十。
而自袁云雁死后,不足四月,沛承绍灭国。
灭了沛国的人叫做
南潇轻。
冥王皱起眉,恍然间想起袁云雁曾教过他一首诗,是她很喜欢的。
“冰簞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
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其中便有南潇轻与袁云雁的名字。
像是某种断不了的宿命。
冥王又调出“南潇轻”的命簿,却发现他命簿的所有记述都停留在三千五百年前,他灭了沛国,之后,他再也没有转生。
冥冥之中,他好像窥见了什么天机。
一个他本不应该知晓的天机。
冥王用力攥了下拳头,勉强稳定住心绪。
他表情也有些僵硬,将属于南潇轻的最后一生,一字、一字认真看下来。
他看到南潇轻自幼国破家亡,整个家族都在他眼前被虐杀,他自己也被折磨至残废,而后,被仇人带去皇宫养大。
他只能将那些深仇大恨都埋藏心底,堕落放纵,让太后皇帝放松警惕,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嘲讽他,他便是在无边的恨意与恶意中一年年长大了。
他早就擅长了用虚与委蛇的态度对待所有人。
唯一让他真心对待的只有一人,袁云雁。
可直至他为了袁云雁杀尽天下人,彻底堕落至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为她倾尽了所有,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都没唤过她的名字。
袁云雁。
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叫出口,生怕玷污了她。
他是最不规矩的人,但却永远规规矩矩地叫她“郡主”。
他与她最近的距离是他将梅花花枝给她,没碰到手,袁云雁摊开手,他松开手,花枝轻轻落在她手心,仅此而已。
他仅有的属于她的东西,也只是她写下诗词的那一张被血迹和淤泥弄得模糊不清的纸。
随着关于“南潇轻”的生平进入脑海,冥王忽然头疼欲裂。
像是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要破茧而出,随之将他撕成几片。
凡界诸魂,都被记录在命簿中,哪怕成了恶鬼被灭也会有记录,就像沛承绍;飞升入道或是进入冥界也会被记录,就像袁云雁。
但不可能像这个“南潇轻”一样。
什么记载都没有。
他就像凭空消失在三千五百年前。
而他这个冥王之位呢
他额角开始冒汗,因头疼导致浑身痛苦,几乎直不起身来。
他终于记起,自己在这个冥王之位上,也正好三千五百年。
当初他喝下的那碗孟婆汤药效强劲,不可能重新恢复记忆,但如今这一切已经再没有别的可以解释了。
种种迹象都指向一种可能他就是南潇轻。
那个十恶不赦的南潇轻。
所以,他才会在袁云雁看向他时,觉得自己被层层看透,只剩下一个灵魂。
所以,他才会对袁云雁产生如此难言的情愫,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所以,他才会突破斩断七情六欲的束缚,再次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原来,一切早有迹象。
是因为他几千年未灭的执念,才导致三人的命数都纠缠在一起,也导致了袁云雁和沛承绍几十世的孽缘。
冥王怔怔地跌坐在椅子上,攥紧手中的命簿。
半晌,他叫来鬼差,将命簿递过去“将这个去还给云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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