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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倩倩跟沈西聆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注视着郁久霏, 前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太露骨的话“挺、挺好的,那我就不打扰郁小姐你们想办法了, 我后面应该会去五号楼的这家住户看看,郁小姐有需要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好哒,辛苦啦,有需要也可以选择召唤我哦注意安全”郁久霏挥挥手跟胡倩倩道别。
离开之前胡倩倩把自己选的投诉条目告诉了郁久霏, 不过因为她没办法帮之前的租户解决问题, 并没有拿到解决券,只能去下一个碰碰运气。
在郁久霏往自己的小本子记录时, 沈西聆问“你怎么跟胡倩倩说自己命比鬼硬你暂时想不出办法她也不会怪你的。”
郁久霏收起本子,回道“我不是在找借口啊,我是真觉得以现在这个鬼的情况, 说不定我进去就把人家吓走了,这样还怎么解决小区的问题”
沈西聆眼角抽了抽“你还真觉得这是真的。”
“有一定可能的事就不能完全无视, ”郁久霏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这个小区并没有像之前的两个地图一样死人, 按照游戏的尿性, 不太可能不死人,只能说, 鬼或许比较弱,杀不了人,它能做的,或许就是偷点化妆品之类的事情,既然如此,我贸然出现确实不合适。”
商城的商品不会说谎, 既然结果显示郁久霏命硬,那就一定会出现她比鬼强的情况。
从住户的反馈与导演的信息看,芬芳小区应该确实没死过人,或者说,没因为奇怪的事死过人,这几乎可以证明鬼杀不了小区里的人,非常弱小。
弱小的鬼估计本身也胆小,郁久霏过去一吓,把鬼吓跑了,她就失去了获取信息的一个重要渠道。
沈西聆听后微微颔首“你说得有点道理,既然这样就先从其他地方入手查一下这个小区到底有什么毛病,要是有线索,说不定其他鬼的案件都迎刃而解了。”
于是两人继续按照投诉名单去找投诉次数最多的住户,打算看看他家的下水道到底有什么毛病,居然可以一天一堵,物业刚通完还能马上堵。
住户在四号楼二单元202,看方位跟房屋构造,并不像是那种风水不好的套间,不应该有毛病才对。
郁久霏拿着节目组给的投诉册找到门牌号,露出最完美的微笑敲门,很快有个中年女人来开门,对方警惕看着两人,问“你们是谁”
“您好,我们是节目组的嘉宾,注意到您的下水道总是在堵的问题,特地来调查一下。”郁久霏笑着举起投诉册给对方看。
女人看到那个眼熟的册子,顿时放下了一半警惕,让郁久霏跟沈西聆进屋“是你们啊,赶紧进来,老头子,有人来修下水道了,你别忙活了。”
说是老头子,其实女人看起来就四五十的年纪,她的丈夫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花白,年纪应该只比女人大一点。
中年男人拎着疏通的工具,出来看到郁久霏跟沈西聆,立马说让位给他们,除了卫生间,还有厨房的,总是很容易堵,明明他们平时很小心使用了。
沈西聆给了郁久霏一个眼神,自己一个人去检查,这么频繁出事,他觉得并不单纯是物理堵塞。
等他走进了卫生间,郁久霏开始跟女主人套近乎“阿姨啊,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堵塞的吗”
女主人很健谈,一点隐瞒都没有“记得,堵好多年了,差不多是四五年前就开始堵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以为是楼上楼下的问题,但找物业沟通了好多次,就是不行,听说楼下也堵呢。”
“四五年不会很影响日常生活吗”郁久霏惊呆了,她无法想象总是在一个水流不畅的屋子里居住是什么感觉,她曾经住这样的房子也才住了一年,后来拿回押金立马就跑了。
“影响啊,但我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前些年买了这个房子,后来儿子长大了,又把存款给儿子去买新的房子,就没有余钱换掉这个房子,只能想着,平时辛苦一点,反正儿子他们不住这,我们两个老人,不会影响工作。”女主人无奈地说,神色间对这个房子还是不满的。
郁久霏记录下重要信息,接着问“那物业对家里堵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说法吗”
听到这话,女主人撇撇嘴,冷笑“他们能有什么说法每次来都拖拖拉拉,我跟老头子都怀疑是他们不尽心才人走了就立马堵上,说不定是他们故意的”
看得出来,不作为的物业跟住户们的矛盾非常大,住户们能统一起来请节目组,物业功不可没。
在之后的聊天中,女主人抱怨了很多次物业,都没说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郁久霏引导着她往附近的邻居上说,小区里有鬼,总不会是外面来的,应该是小区里本身就死了人,不过死得太正常了,没被住户们考虑进去。
女主人想了下,说“你说附近的邻居啊其实我觉得大家人都还好,就是楼道太小了,平时没办法串门聊聊天什么的,都是约好了去小广场跳广场舞,要不就去逛附近的市场,平时住得还算开心,所以我跟我老头觉得不走好像也可以。”
郁久霏记得,王财的父亲应该就住在这里,巧的是,如果她没找错人,对方应该就住在楼上的302。
又听了一段女主人的分享,郁久霏把话题扯到了楼上,问“说起来,好像您没提过楼上302的情况,他们家有没有遇上什么问题啊”
在投诉册里,302有一次去投诉半夜有人敲门,后来就再没去过,王胡麻这个人同意请节目组,不过从王财的档案看,应该不是这么好心的人才对。
任何小区里,大妈都是非常神秘的信息组织,她们上可打听政策,下可了解生活细节,非常之靠谱。
女主人根本不用回忆,立马说“他啊,他叫王胡麻,姓王,胡麻油的胡麻,脸上有麻子,脾气不好,刚开始我们也以为是他往下水道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害得我们楼下遭殃,但是物业去查了,没发现有什么东西,我们就不好找他麻烦了。”
郁久霏若有所思“所以,他自己的房子,是不堵的吧”
“对对对,他的是不堵的,奇了怪了,他一个单身汉,平时邋里邋遢,没个婆娘管着,我们这都堵得不行,他居然没堵过。”女主人啧啧称奇。
“那他家什么情况啊阿姨您肯定在这住很多年了,对他有了解吗”郁久霏试探着问。
女主人就爱说这个,立马说“哪能不了解啊小姑娘我跟你说,阿姨我啊,是最早一批来这小区住下的,谁家的事我都知道个七七八八,楼上那家啊,我觉得物业一直说不关他的事,估计是不想惹事呢”
郁久霏摸摸鼻子“哦,这什么个情况啊”
根据女主人的说法,在三十多年前,她的老头子想给儿子更好的教育,就凑了一笔钱到城里来,那时候这一片还是市中心,在当时是非常时尚大气的。
花了一笔不算多的钱买下套间后,儿子顺利上户口,变成了城里人,一家人就这么在这安定下来。
在城市节奏还没快到人人都觉得受不了的时候,多数人觉得种一辈子地都不如来城里领三千块一个月,很多人陆陆续续来到芬芳小区,买房自己住的、当买房团做房东的,什么都有。
女主人跟老头子住下来几年后,楼上那户房子换了二手,第一次买下楼上房子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后来离婚,房子就卖了,本就不怎么高的价格,又降不少。
新搬来的一家也是一对夫妻,两人感情吧,说不上好不好,就是农村里常见的那种年龄到了,随便找个看得过眼就在一起,从此男人干活,女人伺候家里,有钱的时候生孩子,没钱的时候打女人。
搬来城里后,女主人自诩已经是城里人了,看不得楼上那对夫妻的作态,平时走动也很不高兴。
郁久霏不太能理解这种社区调解员的心态,便趁空问“为什么不高兴呀是不喜欢他们”
女主人纠结了一下,仿佛一时间也找不到准确的描述词“唔怎么说呢,那男人平时是不理我们的,每次有个什么事啊,就是他老婆出来跟我们说话,但是经常刚说两句,他就会发脾气。”
纵然很多男人都有这样的毛病,抛头露面让自己老婆去,却还能对妻子不满,甚至觉得整个小区的人都不配跟他说话。
去了几次,女主人就不想跟他们接触了,一个是出力不讨好,另外一个则是那家的媳妇儿过得不太好,外人走动多了,不过是让她更辛苦而已。
刚来的时候两人好像还没什么,顶多就是看起来貌合神离,后来女主人开始在家里听见楼上的吵架声,偶尔还打起来,打得很厉害,什么玻璃陶瓷刀子,扔一地。
楼上楼下的,隔音本身就不好,遇上夏天的时候大家都开着门窗,声音大得令人害怕,害怕两人把其中一个给打死了。
女主人跟自己的丈夫孩子白天要上班上学,由不得他们这么吵闹,是以经常到了晚上就去让他们别吵了,还会劝他们一夜夫妻百日恩,实在没必要这么吵啊。
一次两次还能劝,后来女主人干脆劝分了,这样的家庭根本劝不动,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好的,凭什么要听别人的。
私底下女主人趁那家的男人不在,偷偷去敲302 的门,问她要不要申请离婚,城里人离婚不像村里,离了婚就被人记挂念叨一辈子,后面遇上愿意接受二婚的人,说不定还挺抢手的。
结果302的女人说她不想离,这是父母给她找的亲事,对方给了三千块的彩礼钱,这笔钱已经被弟弟拿来娶媳妇儿了,根本没办法离,如果离了,大概男人会为了这笔钱而杀了她。
当然,也可能让她把这笔钱跟婚后的费用都还回去,包括买下这个套间的钱。
涉及到钱的事,女主人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讪讪地离开,让女人晚上少跟男人吵架,楼上楼下也要休息的。
后来女主人才知道,并不是女人忍气吞声就不会吵起来,那男人没什么本事,赚不到太多钱又用家底买了房子后火气大得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自己三千块买来的女人,好像只要这个女人不存在,自己的钱就能回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还是三年,女主人记不清了,因为她发现吵闹少了那段时间,是女人怀孕了,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伺候男人,而男人在那段时间努力压着自己的脾气。
不过女主人知道,男人不过是把自己的打骂变成了威胁,经常有人听见他阴沉沉地威胁女人说“如果生下来不是儿子,他就把女人跟孩子一起剁了”,用的动词就是“剁”,没有歪曲。
小区里类似的男人不少,总说杀了你、吃了你、打死你、剁了你,话说多了,有些女人不信,有些女人却开始小心翼翼,害怕真的有一天被打死。
302 的女人就是后者,她怀孕后逐渐疑神疑鬼,总觉得自己会生下一个女儿,然后被男人用菜刀砍死,再切成一块一块地分尸,喂给狼狗吃。
幸运的是,女人最终生下来一个男婴,不过她的情况并没有变好,因为婴儿不会因为大人的处境艰难就不哭。
女主人经常能看见302 的女人被赶出来,无论天气热还是寒冬腊月,只要儿子哭了,她就会被赶出来,身上盖着婴儿的小毯子,两个人都不知道谁会先被冻死。
小区里有同期生孩子的不忍心,偶尔会把女人接到自己家里收留一下,白天可以收留,到了晚上怎么办大家都需要睡觉的啊。
有一次,物业都忍不住找上302,让男人不要总是在晚上把女人赶出去,因为女人冻得受不了就会去保安厅跟物业办事厅躲着,开灯也要电费,根本不想便宜一个带孩子被赶出来的女人。
然后女人又被打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王胡麻让女人保证,以后再也不去别人家跟不该去的地方,如果去了,就自己找根麻绳上吊。
女主人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等她被其他人叫回小区,人已经被王胡麻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物业根本没有劝的意思,还在旁边说风凉话,跟女主人维系小区的人都是女人,不太敢去跟王胡麻动手。
偏偏大白天的小区里男人没几个,就连全职太太都少,女主人都是上班的地方近才被找回来。
“小姑娘你不知道啊,那场面太可怕了,这辈子我没少见被打得惨的女人,可王胡麻人怎么说呢,”女主人有些艰难地比划了两下,“就是那种像不太正常了一样,明明那女人都快死了,出不了声,他就是一遍遍问知道没,女人说不了话,他就一直打,跟神经病一样”
郁久霏被她这描述勾得想起了北头村的情况,那里的女人就总是被这么打,打死了要么丢掉喂野兽,要么送去山神庙挖器官,真的一辈子都在吃女人。
女主人继续往下说,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了302门内是这么个情况,直接上去拦,那王胡麻还想打她来着,结果其他女人看她上了,也跟着过来拦,勉强把女人移出来。
王胡麻还在房子里说什么,如果她们不把人放下,以后这个女人就别想进家门,房子是他买的,他想给谁住就给谁住,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其他阿姨有些犹豫了,毕竟302的女人没工作,还带个孩子,她没有离婚的意思,那肯定是还打算跟王胡麻过,她们现在把人拖出去了,回头她回不来怎么办
女主人犹豫了一下,直接报警了,还联系社区跟妇联,不管以后怎么样,总之现在人要被救活,就算回头男人恼羞成怒想对女人动手,那也得女人活过来醒着决定要不要跑,而不是现在直接被打死。
王胡麻见女主人真的报警,想过来打她,顺便阻止,没成功,警察过来后王胡麻乖得跟鹌鹑似的,说什么都应好,怂得根本看不出刚刚差点把自己老婆给打死。
302的女人被女主人跟妇联来的人一块送进了社区医院进行简单的救助,到了医院她们才发现被女人护在怀里的孩子胳膊都被打断了。
医生说应该是女人后来晕过去了,没能完全护住孩子,王胡麻下手没个轻重,打的时候顺便打断了儿子的胳膊。
那么小的孩子,被打断了胳膊都一声不吭,到了医院上夹板上药都只是轻声哼哼。
女主人问医生,孩子是不是被吓到了,要不要看一下之类的;医生回说孩子就算再小也是懂看情况的,他明白有人在打自己的母亲,而且母亲被打晕过去了,趋利避害的本能之下,不敢哭,怕引来更多的殴打。
这就像是动物幼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引来天敌一样,算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除了骨折的孩子,302的女人骨折的地方更多,还有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去市里人民医院做更全面的检测,怕留下后遗症,而且脑震荡这事可大可小,现在看不出什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陷入休克了。
可是检查很贵,大家都没什么钱,能送来社区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可能再送到人民医院去,那连挂号都要比社区医院贵。
女主人犹豫了半天,犹豫到女人醒过来,这下子也不用她自己拿主意了,问女人怎么想。
刚醒过来的女人有些迷糊,等缓过疼劲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先感谢了女主人的帮忙,结果说自己要回去了,并不想去做检查。
本人都这么说了,女主人不好说什么,让她多在社区医院休息,反正她男人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来社区医院打她。
这次的事影响不小,王胡麻多少有点收敛,不会打得那么狠,加上那个小儿子知道了屋子里住着一个随时会打人的恐怖存在,一入夜就不敢哭,或者说,知道男人在,他就不再发出声音,让女人好过了很多。
日子这么不咸不淡地继续过,女主人以为302就此平静下来的时候,女人来跟她说,儿子好像不会说话了,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小区有养孩子经验的女人不少,跟女人关系好的只有当时救命的202女主人。
女主人想起医生之前说的话,就觉得孩子可能是吓到不敢说话了,不是不会,最好请医生干涉一下,现在孩子年纪小,不用废太大功夫就能治好,以后长大就不容易了。
然而女人听到这个原因,反而放弃了给儿子治病,反而觉得不会说话好像也可以。
听到这里,郁久霏停下记录的笔“是因为她觉得,在家里练习说话,会让王胡麻打人”
“不止,去医院肯定要钱啊,王胡麻每个月给她的钱特别少,只够平时买菜,是买菜,柴米油盐这些根本买不了,每次她要钱大大小小都要挨顿打,更别说拿钱去医院了。”女主人义愤填膺,显然相当看不起王胡麻那样的男人。
王胡麻确实没什么钱,听说他就是给人看场子的保安,连给人泊车的门童都算不上,非常穷,死工资就那么点,年轻时候还能靠点头哈腰要点小费,年纪大了之后小费很难拿到,钱一天比一天少,宁可自己买烟抽、买酒喝都不会给家里的老婆孩子。
拿不到钱的女人为了儿子,开始做一些活,比如说叠盒子跟串珠子,都是郁久霏曾经做过的活,早些年这些东西确实很流行,而且占地不大,拿一个小盒子装着就可以开工,手脚麻利的话,一天拿个几十块不成问题。
不过女人担心被王胡麻发现,弄坏了人家的商品,都是放在女主人这,平时王胡麻出门了,她就带着儿子下楼来偷偷做,反正王胡麻不喜欢家里有个人,女人倒是攒了不少钱,可以养活儿子不说,还攒了一些上幼儿园的钱。
后来王胡麻的儿子要上幼儿园了,女人才想起来需要个大名,王胡麻没文化,加上觉得孩子吵闹烦,这些年都是高兴的时候叫声儿子,不高兴了叫小畜生跟贱种,没个正经名字。
女人自己倒是跟着叫儿子或者随小区阿姨们叫弟弟,叫得多了,还真觉得孩子的名字是这个。
小时候随便叫叫就算了,长大了肯定得有个正经名字,不然没办法入学。
于是女人顶着被骂的风险去找了王胡麻,那天王胡麻喝多了酒,掐着女人的脑袋把她整个人摔地上后骂了一堆难听的话,然后取了个极其难听的名字,说叫王狗吊。
那天是女人第一次真正发火跟王胡麻吵架,两人后来打得不可开交,女人没打赢,头皮裂了很大一个口子被听见声音的邻居送到医院缝针。
最后女人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王财,希望他将来长大了,可以发财,不用过这样的贫困又绝望的日子,有钱的话,其他事情至少可以忍。
小儿子有了名字,女人就直接把他送进了幼儿园里,反正王胡麻不管,她就没说,假装孩子跟她每天都还在家里混着。
等送儿子去幼儿园后,女人在202女主人的介绍下去附近的店里当店员,每个月拿到的钱可以养活她跟儿子两个人,省吃俭用的话还可以余下一部分,这些余钱被她偷偷存进一张谁都不知道的存折里,打算将来给儿子讨媳妇的。
王财在幼儿园里逐渐学会了说话,不过人依旧沉闷,如非必要,他还是不会开口,平时跟母亲回到家就干家务、做饭洗澡,默契地不做多余的交流,除非不在家里。
这种偷偷摸摸的情况持续到王财十岁,小区的人都知道王胡麻时不时会打老婆孩子,劝不动,女人又不肯离婚,说是为了儿子,希望儿子好好长大。
到了王财十岁那年,不知道谁家说了王财在学校成绩好,被路过的王胡麻给听见了,他喝了很多年的酒,脑子不清醒,一直忘记自己儿子都到要上小学的岁数了,听说孩子上了小学,成绩还好,他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觉得丢人。
因为家里的女人偷偷把孩子送去了学校,而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觉得自己对家里绝对掌控的权威受到了威胁,况且,上学要钱的,女人哪里来的钱
这一年,王财的母亲又被打进了医院,他已经懂事了,让母亲去离婚,现在他们两个人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离
然而王财的母亲不肯,说他年纪还小,不懂这些,让他安心学习,不离婚是不希望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家庭健全跟单亲家庭完全就是两个样,无论如何王财母亲都不想离婚。
年纪还小的王财阻止不了母亲继续挨打,就只能学着母亲这样,假装视而不见。
慢慢地王财读了初中、高中,母亲还总是被打,随着年纪的增长,王胡麻下手越来越重,似乎把自己半辈子的不得志都怪在了自己老婆身上,觉得自己当年娶了个没用的女人,害得他赚不到钱,一把年纪还得给人当孙子。
可王胡麻意识不到,他已经很多年没给过老婆钱了,那些家里的东西,都是女人一点点用自己的钱买回来的,有时候为了便宜十块钱,可能都要跑遍半座城。
小区里的人都说,女人好能忍啊,为了孩子都坚持这么多年不离婚,真的是太厉害啦。
外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根本说不尽其中的疼痛,王财每次升学之前都问一次母亲,离婚吗
在小学的时候说不离,初中的时候说等一等,高中的时候她终于死了。
王财成绩好,高中念的是市里最好的高中,需要住宿,一个月才能回家一天,平时母亲有空的话,会给他送点吃的,不过因为学校跟芬芳小区距离远,一个月来不了几次,都是上学前多准备吃的。
高中压力很大,王财拼了命想离开,他听说考得好有奖金,恨不得自己直接变成状元,拿到最多的奖金带母亲离开。
平时母亲怕影响王财学习,不会经常去打扰他,所以王财没发现,那一个月,母亲没有给他送过一次吃的,平时最少都会送一次的。
王财以为母亲有事才不来,也可能是王胡麻回来,又把母亲打进了医院,有很多可能。
然而,高三的王财回到家后,没发现母亲,王胡麻倒是在家,可他们俩从不说话,这么多年,王财都没喊过一声爸,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声叫人。
在家找了一圈不见人,王财以为母亲出门了,就开始自顾自收拾自己的东西,结果被王胡麻一脚踢在膝盖窝里,当即整个人跪在地上,骨头仿佛裂开了一样疼痛。
王财被王胡麻打了一顿,对方说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那么大个老子在这都看不见,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自从上了寄宿的初中,王财就没怎么被王胡麻打过了,他很少回来,母亲又会尽量协调好时间,不让两人碰上,这次倒是莫名其妙撞上了,白挨一顿打。
打完之后王胡麻把王财赶出家门,本就不愿意回家的王财二话不说就走了,打算回学校的时候在小区门口遇上了202的女主人,他算是在母亲跟女主人的看顾下长大的,像有两个母亲,弥补了父母的爱。
女主人看他被打得一脸青紫,鼻孔跟嘴角都血,眼白里更是有被打出来的血丝,顿时焦急地拉他去了医院,在上药的时候听他说了家里的事。
王财想起来母亲不在,就问女主人“对了,阿姨您看见我妈了吗我回去没见到她。”
“不知道啊,我没见过,最近你妈要跑一些活,估计顾不上你爸那,我刚才还想提醒你,要是你妈没回来,你别回家,省得被打呢,结果走近一看,你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女主人心疼地看着王财一脸伤。
没有母亲的行踪,又不能回有王胡麻的家,王财拜托女主人回头跟母亲说自己不在家,打算回学校去了,没有乱跑,女主人应下,还让他好好学习,顺便给了他一百块去学校买点好吃的,202 跟302太近,现在不好带他去家里吃,万一王胡麻闹上来,影响王财学习。
平时女主人会给一点钱让王财在学校买饭吃,母亲用其他礼物还回去,王财已经习惯母亲与女主人之间的友谊,道过谢后就独自去上学,本来这一次要在学校待上一个月,却很快收到了班主任的电话,说家里阿姨找他有事。
王财认识的阿姨就202的女主人一个,接通电话后对方让他赶紧回家一趟,电话里说不清楚什么的,语气并不好。
故事后面的展开非常令人唏嘘,女主人说起来还抹了把泪,她曾经跟那个可怜女人感情确实好,只是后来什么都散了。
现在回忆起来,女主人都不记得是哪一天发生不对的,在王财母亲逐渐有自己的生活后,两人聚会的时间逐渐趋于周末,也就是说,在工作日,她们之间是默认各自干活的。
加上王财母亲非常努力,店长逐渐给她升职,有时候会离开一阵子,所以女主人在一段时间没看到王财母亲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对,期间遇上了王财回来被打,她还想着不知道对方多心疼呢。
一个星期见不到是工作忙,两个星期见不到可能是临时出了意外,三个星期见不到,女主人终于意识到,人可能不是没回来,而是不见了。
女主人抽空去了趟王财母亲工作的店里,一问才知道,之前王财母亲弄完了外地店的事,准备休半个月年假,很早就放假回家了,现在并不在店里。
“你知道吗我当时听见这个吓死了,”女主人拉着郁久霏的袖子说,神色间依稀还能看见当时的慌乱,“我问过了王财他妈的回家日子,嘿,你说巧不巧刚好是王财弟弟回来前三天,我寻摸着,她应该是想提前回来买东西给弟弟补身体的,但弟弟回来了,我们都没见着人啊。”
郁久霏记得王财明确写自己母亲已故,并不是失踪,她立马问“那人是怎么了走丢了”
女主人摆摆手“哪里知道是不是走丢啊我不敢往坏处想,就回来跟老头子商量,他说人说不定就在家里呢,或者被王胡麻那人赶回老家去了,回娘家也有可能啊,他就说,让我再仔细问问。”
这么仔细一问,来来回回就绕到了王财母亲放假那天,四号楼有人看见她拎着只鸡和不少吃的回来的,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明白,只要她带很多东西回来,肯定是王财放假了,就算只放一天,她都会给王财做好吃的。
但小区里的消息,就到这里为止了,小区没有监控,关上门之后发生了什么时候根本不知道,顶多听见点声音。
时间过去了好多天,女主人叫上老头子一块去想王财母亲最后回来那天发生什么时,才记起那天他们的儿子交了女朋友,说互相吃个饭见面,早早就出门去了。
回来后没听见302有什么声音,所以都以为王胡麻没回来呢,之后又是工作日,302安静得很,更没人发现王财母亲去了哪里。
女主人自己想不出来,特地绕开王胡麻问了三楼跟二楼所有的住户,试图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有306的一个租户说,他那天出门跟女朋友约会,好像听见了302的吵架声,吵的什么倒是听不清。
302的男主人王胡麻每次回来都要跟老婆吵架打架,大家都习以为常,就算是往来住不久的租客都知道302的事,那女人早些年还任打任骂,工作年龄上来后逐渐不会忍气吞声,单方面的打骂就变成了互相吵架跟互殴,虽然每次都是王财母亲输,最后还是会被打一顿。
得了这个消息,女主人担忧王财母亲被王胡麻赶出去了,之前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事,王胡麻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疯,甚至把王财母亲的钥匙都扔进了蹲坑里冲走,那时候又是暑假,王财母亲只能带着儿子去乡下暂住。
后来王胡麻出门,喝得醉醺醺回来,王财母亲才重新拿了他的钥匙去配新的,继续伺候这男人。
听到这里,郁久霏都忍不住说“为什么还伺候他啊都被赶出来了。”
能让一个圣母病说出这样的话,可见王胡麻多过分,过分到郁久霏都不用小本本计算谁欠谁,直接就可以知道是王胡麻的错,按照郁久霏的想法,既然已经被赶出来了,自己又有生存能力,对方明显不喜欢自己,那直接走掉就好了,对方眼不见心不烦。
女主人叹了口气“其实弟弟上高中之后她就想走的,但是她也要为弟弟考上大学后的学费、路费、生活费考虑呀,万一弟弟紧张没考好,她还想给弟弟复读,这些都是钱,王胡麻再不好,至少有个房子住,这样他们娘俩就能省下一大笔钱呢。”
母亲一旦把人生都寄托在孩子身上,那肯定是要把一切最坏的可能性都考虑好的,王财母亲存了很多年钱,依旧担心出现意外不够用,她甚至跟女主人说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出意外了,这笔钱或许还是不够到王财结婚生孩子,所以她想再给自己买点保险。
到王财母亲失踪为止,她已经存下了十几万给王财,这些都是一年年忍受王胡麻打骂省下的房租钱,存折她自己收着,只有王财跟她自己知道在哪里。
女主人只知道有这张存折,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又放在哪里,发现人不见后她还想过会不会是王胡麻发现了存折的事,所以把人关家里了,但找了物业借口做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在302屋内发现对方的痕迹。
不得已,女主人报警,这时她没有通知王财,想着事不大的话,就不影响王财学习了。
结果警方找了市内又找了王财母亲老家,连王胡麻老家都找了,依旧没找到人,最后拖了快一周,警方忽然联系王胡麻跟女主人去认人,说是找到一具尸体,认一下是不是本人,如果无法认出的话,还得做一下dna检测。
女主人第一次去公安局的太平间,那地方不如医院的冷,可依旧让人不太舒服,法医就站在旁边,拿着身份证明、死亡证明等他们签字。
王胡麻一脸不乐意,扫了一眼尸体,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随口就说是。
手术台上放着尸体非常苍白,脸上有几乎可以说是毁容的伤,还有许多陈年疤痕,眼眶里没有眼球,是两个黑红的洞,身体被白布盖着,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
女主人不敢相信,她差点被吓软倒在地,是她丈夫扶着她,好半晌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不、不可能,这不会是王财他妈,眼睛呢怎么会没有眼睛”
其实王财母亲的脸就算伤痕累累,认识这么久的人,依旧看出她是谁,女主人只是不相信,之前还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就变成残缺不堪、冷冰冰的尸体。
因为女主人不肯点头,王胡麻不得已同意警方说做dna检测的办法,由女主人去联系在学校的王财,过来检测两人是不是亲母子。
王财来的时候也跟女主人一样,不敢相信自己母亲居然死亡了,警方给他们做了亲子鉴定,确定王财母亲死亡,死亡原因是头部遭受重击,法医的检测是什么钝器反复砸裂了死者的头骨,脑内进血导致的死亡。
如果说死亡已经是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发生在王财母亲身上的第二件事就根本无法让人接受警方找到王财母亲尸体的时候,她身体里的器官跟血液几乎都被榨干了。
女主人听得差点晕过去,颤抖地问警方是什么意思,警方有些不忍,解释说,死者死后很快就被人抽干了血液,之后有人把她的器官挖空了,看手法,是专业的。
因为这个发现,警方怀疑是有器官团伙流窜,他们或许早就拿到了王财母亲的血样,做过配型后就盯上了她,先打晕她本人,再去做器官移植,最后把尸体丢弃。
除了王胡麻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管是女主人一家还是王财,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让对方入土为安。
女主人长长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郁久霏看照片“给你看,王财他妈的遗照用的还是我之前跟她拍的合照,因为她死后没有眼睛了,师傅拍不了,只能从以前的照片找,再弄成黑白的。”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腼腆,但可以看出来很开心有人陪她拍照片。
郁久霏看她翻了好几张,问“阿姨,有王财的照片吗我之前也认识一个叫王财的人,同名同姓好有缘分哦。”
女主人诧异地看了郁久霏一眼,态度更亲近一些“是吗我有的,我给你找找啊”
老年人眼神不好,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照片上的王财年轻、阴郁、冷漠,有种还没长开的稚嫩感。
郁久霏干脆也翻出了楼十一之前给她的档案照片,两个手机放到一起对比,除了脸型的稚嫩与成熟,居然连眼神都完全一样,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是一个人。
“哎哟,这孩子也是苦啊,这么多年,很少见他笑。”女主人唏嘘地说,抬手抹抹眼角。
刚想附和的郁久霏被卫生间出来的男主人和沈西聆打断,两人都有点沉默,沈西聆还好,他很少有什么情绪波动,在他身后的男主人脸色就难看了,跟生吞了螺丝钉卡着喉咙似的。
郁久霏抬眼看过去,问他“怎么了没疏通好吗要不放着我来”
沈西聆摇摇头,伸出手,他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塑料袋,缓缓展开,一股恶臭的味道传来,像是什么腐烂的东西跟屎混一起的味道,男女主人一闻到这个味道就立马跑去吐了。
坐着的郁久霏捂住鼻子,她看不见,便站起身,然后在黑色塑料袋里看到了一颗完整的眼球。
两人沉默一会儿,听着像是背景音的呕吐声,郁久霏屏住呼吸,拉着沈西聆的手缓缓把袋子合上“问题不大,毕竟这个世界上能让马桶堵的,除了屎就是尸体,能装进行李箱的,除了人民币就是人民,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要点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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