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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修行者本就不甚在意岁月,除非寿命将尽。
近段时日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则是十二月宗广招弟子,天下之人聚集此地,不论男女老少,都想一窥仙人之途,抱着侥幸前去测试。
第一层是涂蕊七上任宗主几十年以来布置的森林,从一处不知名秘境移植,在庞大的宗门外层围绕一圈,在上方看,森林入口到宗门测试地点,也就是短短几百米的直线距离,可一旦踏入,便是各人各命。
无需修仙者修剪与布置阵法,灵树逐渐自发形成迷阵,凡人踏入便是仿若经历了一生,称为衰老之境。
岁月不待人,驱我向衰境。
朱颜日辞貌,缟鬓飒垂领。
比起天梯,这森林最大的好处就是死人少,于是更多的人前往,但大部分都被拦在森林之外,所以测试的修仙者并不繁忙。
几天度过,日落西山,入门测试进入尾声,人声逐渐减少。
一群新入门的弟子正要去广场测试灵根,兴奋的情绪在脸上掩饰不住,偶尔小声的交谈,见带队的师姐没那么严肃,甚至很随和地一起聊天之后,声音便更大了。
就在这时,遥远天际爆发出青天白日一般的亮光,黄昏蓦然如昼,无数人望向南方,遮住被刺痛的眼睛。
须臾,亮光消散。
一个朴素打扮的新弟子好奇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大能渡劫”
旁边一个仙门世家的新弟子更有见识,摇头“渡劫不是这样,没有雷光闪电,算不得渡劫。”
领队的修仙女子在门派内地位中等,实力也是中等,她仅仅是依靠宗门的熟悉,敏锐地发现气氛不对。
她有些担心,用传音符询问,得出让她一切照旧的命令。
按耐下不安,修仙者转过头“别看了,我们先去测灵根。”
新弟子们马上将方才的天地异象抛之脑后,忐忑不已地跟上。
到达广场,世家弟子面对空荡荡的高位愕然了一瞬“怎么不见长老们”
那内门怎么算亲传弟子今年是一个不招吗
不了解的新弟子没管那么多,按照几个师兄师姐的吩咐测试。
“快看”一人突然指着天空惊叫。
众人抬头,包括师兄师姐,宗门内外的所有人都察觉到天空的异状。
地上正在返程,如同蚂蚁一般的凡人们艳羡地望着天空几道宽阔的霞光“是仙人”
从十二月宗内部散发出的霞光朝天际飞去,最高地位的仙人皆前往南方,为首的涂宗主面色肃穆,是中年女人的模样,更显威严。
跟在她四周的长老们同样缄默不言,闷头赶路。
敏锐的人已经觉察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惴惴不安的气息在蔓延。
“魔界通道已经完全崩裂了,修仙界应当很快就会来查勘。”
魔界
,一名少年斩落一个犹如粘稠黑泥的怪物,看向身侧。
他依然是生命力蓬勃的少年外貌,眉眼间沉淀出更加刺眼的锐利,眼底阴沉已经能够完全掩饰,一派面上不像是魔界之人,反而光风霁月,公子如玉。
窄腰单从贴身衣物来看就十分有劲,杀那最近频繁出现、骇人的怪物表情风轻云淡,可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时,明明嘴里说着其他的话,眼睛却在发亮,就好像在展示自己、在讨要着什么,并且讨要的可能就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
他看向的人一袭淡蓝色衣裙,也是如出一辙的年轻,圆钝的眼睛直白地瞅来瞅去,似乎把现场看了个仔细,发间细长的两条发带一边一条,微微晃动又很快平息。
她看完了,才慢吞吞地回望。
那一刹那,两人之间的地位比较已然清晰可见。
他们已经相伴许多年,但是相处起来就像以前的任何一天。
知珞伸手点了点他脸上的血滴,也不擦,使血珠晕染。
燕风遥垂眸,等她放下手,才随意把那一点血擦拭干净,分明不是什么夸奖奖励,他就像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一样,唇角带笑。
“我知道了,”知珞说,顺便叹了口气,“好快。”
她说的是剧情来的挺快,明明几十年的时间,在修为更高之后,闭关几次就没了,现在难得感叹了一下。
时间突然好不值钱。
燕风遥眨了眨眼,他笑道“说出来觉得很快,但一想到我们还有千千万万年的寿命,就会觉得很慢了。”
说的好对,知珞瞬间把微不足道的感叹抛之脑后。
“那师姐她们就要过来了,等她们来了,你可以看着办,事情交给涂师姐应该可以。”
燕风遥没有问为何魔界的事情要交给修仙者办,他只是说道“那知珞你呢”
知珞“我也一样,看着办,碰到邪祟就杀了。”
她不清楚邪祟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也不清楚原著里邪祟是因为涂蕊七和望华君那共同的一击,还是因为他们攻击的地方是要害
不清楚,原著压根没说,她今天还问过系统。
沉寂多年的系统今日特春风得意,一大早就开始紧张倒数了,那时听罢立即反驳当然了这只是一本恋爱小说反派描写那么详细干嘛
唔还怪有道理的,而且很久之前它是不是说过这句话。
知珞把斩仙阁周围的几个邪祟祓除,就无所事事了。
她一直无所事事,魔界其实不需要秩序鲜明的领导,以至于到目前为止,魔界依然是自由如风那样子,只是大头捣乱冒头的被除掉了,她除了修炼就是和燕风遥到处逛,他总能找到好玩的,比如几十年前他在魔界过过一次自己的生辰。
他就像以前承诺的那样,纯粹将自己的生辰当做一个知珞玩乐的节日,在魔界某处绿油油冒毒气泡的小河流里放河灯。
那天天气不怎么样,但胜在黑得厉害,伸
手不见五指,唯有河灯芯冒着绿幽的光。
像是一条蜿蜒的冥河,河灯是由各种极其稀少名贵的材料炼制,有几盏甚至用了被魔气污染的白骨,四周黑暗,是真正的漆黑,而河流疑似银河被污染,落入凡尘,漂亮得震撼,映入眼底的幽幽绿光,她不觉得阴森,反而安静下来看着。
与人界那处在热闹人声里或者寂静安睡里的河灯不同,魔界的河灯更加绮丽诡异,幽静又糜烂,淌过脚边,宛如在缓慢啃噬魂魄。
还有一些因为魔界魔气氤氲千百年,从而产生的奇怪物种,它们生存在河面,尾巴带有流光,黑暗中会留下飞行的痕迹,过一会儿才会消散,不吃不喝,只活七日,就算它们祖先是什么普通虫子,现在也已是全新的种族,被称作流影虫。
燕风遥没有动那些流影虫,任由它们自由飞行,起初,幽亮光线杂乱不堪,它们没有秩序的窜动,相撞又晕乎乎上升。
知珞也没有动它们,她没有在意整体的杂乱,选了只没那么亮、也没那么暗的流影虫,视线就一直跟着它。
她想起昨天得知他邀请她来参加生辰宴虽然只有两个人、且在深更半夜、且没有饭菜但知珞还是认真准备礼物了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学到的一些“常识”还是挺多的,比如别人请客吃饭,如果是生辰,就需要带一个礼物。
知珞自认为很讲礼貌,平时道谢的时候会认真道谢、道歉的时候也会认真道歉,就连问问题也实在真诚,所以送礼物这件事她也不担心,更何况她认真回忆过这些年燕风遥送礼物时他做的事情。
知珞指了指她选中的流影虫“它会不会掠过那盏桃花灯”
修仙者轻而易举地能在一只不起眼的飞虫身上留下一点神识标记。
她问的突然,并且一点儿都不会隐藏,语气硬邦邦的,于是少年便立刻领悟这定是她在学他。
自从在一起,燕风遥送礼物之前总要说几句少年道侣之间特有的既暧昧又含着上扬尾音黏糊糊的话,并不直白,然而知珞一般认定为平常话语,就是有点拐弯抹角。
所以她会非常礼貌地嗯嗯几声算作回答,燕风遥也压根没想过会得到知珞什么回应,他就是自己想说罢了。
但是此人每次都说,知珞还真听进去了几句。
既然今天是她送礼物,送的对象还是燕风遥,就很突发奇想地运用他的模式了。
虽然有点偏差,而且这偏差还有点大。
燕风遥听罢,很是捧场“哦是让我猜吗”
那只流影虫年纪很大了,飞得缓慢,这条河有毒,这群虫子也不怕,毕竟历世历代都生存在这里,它们只在河面上低空飞行,从不落入河面,也不靠近河灯,不停歇地飞,不知疲倦,等老得飞不动了才会落入河里淹死或者被毒死。
河灯呈现一条线分布,桃花灯正是第五盏。
知珞“嗯嗯,你猜吧。”
猜完就送,应该就可以了,这铺垫够了。
知珞想到。
燕风遥看她一眼,忽然反问“那你猜它会不会我们赌一赌”
看起来这人比知珞主动性更强。
“”知珞愣了下,观察那飞虫,“我猜不会吧。”
燕风遥从善如流地选择了她剩下的“那么我就猜会掠过。”
他又立刻继续说“那怎么样才算掠过这样算吗”
话音刚落,少年灵力聚集指尖一点,宛如小小的雨滴。
他轻轻弹出,桃花灯立刻被无形的力量推动,对着飞虫相反的方向,瞬间离飞虫更远,彻底偏离了它的飞行路线,又立刻悄无声息的停下,水面荡漾起很小很小的涟漪,须臾之间骤停,控制力惊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飞虫是不可能转弯掠过这河灯了。
知珞奇怪地瞥他一眼。
这不就是直接让她赌赢了吗。
燕风遥顿了顿,对她笑了下“抱歉,习惯了。”
习惯她想要什么,他就马上去争取。
少年又弹出看不见的“水滴”,河灯立刻又立在飞虫下方,按照它飞行的轨迹,看起来下一秒能掠过去,恰到好处。
可是还没到下一秒,另一盏莲花灯极速靠近,轻撞向桃花灯,那灯还没有完成被掠过的使命,就又偏离了飞虫路线。
燕风遥看向知珞,知珞收手,也看向他。
燕风遥“这算是一种赌注了。”
知珞想了想“这的确是一场赌注了。”
没有设置时间、没有严格要求的赌注。
没有动飞虫,他们只动河灯,且精妙的控制让河灯的移动甚至都不会影响低空的生物,它们压根没有发觉有两个人将河流当成棋盘,下棋一样,让那些河灯飘来飘去。
天亮时,那只飞虫就沿着河流飞,两个人就跟着它走。
知珞完全忘记了初心,一心只想着怎么赢这场游戏。
是的,她耐得住无聊,不过这显然成了一种有趣的游戏,输赢很重要,但是也没那么重要,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把桃花灯又弄开,要不然飞虫就要掠过了。
既然是下棋,那么他们就你一下我一下,很有顺序。
下棋需要棋,于是他们作为修为高深的修仙者,也只用玩乐的力道,河灯依旧坚固,飞虫依旧无忧无虑,自顾自振翅。
因为有棋盘,所以不能把河灯弄上岸。
这一切不需要交流规定,完全由燕风遥起初的动作定了基调,他实在很懂她,让知珞认真过后又逐渐觉得好玩儿。
不只是运用另一盏河灯撞击,你能运用周围的一切。
风、树叶、土壤、甚至河里的一条骨鱼,运用同一种事物的方法也可以多种多样,每一次都是新的,需要动脑子好好想想。
飞虫剩下两天的寿命,他们就玩了两天,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但玩游戏这种事情对于知珞来说还是保持着新鲜感。
玩的时候两
人还会聊其他的,就跟下棋人在闲聊一样。
知珞这河里是什么毒
燕风遥是让人肺腑融化之毒。不过魔界人都觉得实在口渴了得要死了,还是可以试试的。”
“它还能活几天”
“大约只剩下一天了。”
“会怎么样”
“老死,只但是在那之前,它会选择落下,怎么样都不会老死,而是淹死毒死。尸体成为新的卵,新生壳会保护它再飞起来不过,你为什么坐在树上”
“唔它在原地打转很久了,不想站。而且这样打的角度更好。”
于是他仰起头看她,又被她催促着该轮到他了。
日轮升起又落下,黑暗降临又退去,飞虫终于走完了它的一生,它非常满意,因为它所在的族群居然两天都没有遇见危险,它安然度过了疲惫的最后,要知道这是最危险的生命阶段,而它过得轻松极了,不可思议。
飞虫不知晓有两个人类在看它,另类的震慑了天敌,只要他们想,谁都发现不了他们,比如飞虫,只要他们想,谁都不能忽视了他们,比如一些小型野兽。
在它准备落入水面等待新生时,那赌约便结束了,刚好是知珞收手。
她玩的高兴,赢的时候也高兴,表情没太大变化,但琥珀色的眼睛却亮亮的。
“我赢了。”
“你赢了。”
她高兴完才想起来送礼物。
虽然过了两天,但知珞半点没有时间迟了的感觉,神色如常地拿出礼物。
燕风遥更没有错过时间的自觉,他态度自然地接过,低头,一条黑色发带躺在他手心,发带尾部有金纹,整条发带隐隐有流转的仙器气息。
知珞真诚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前段时间闭关的时候炼造的,改了下色。”
燕风遥突然问“以前是什么色。”
知珞这时候诚实得不得了“蓝色,因为炼造的时候就是想试试,习惯用自己常用的,但是炼造完成后一直没有机会用,搁置了很久。这很有用。”
不是她亲自为了他炼造的,那时候压根没想过其他的,单纯只是练习而已,仙器用法完全是随机成那样,但是作为礼物却是认真选的,因为真的有用。
配合燕风遥的法术是真切的能感受到功效的好用。
换一个人就该误会了,虽然她没有那意识。
但偏偏少年唇角有笑,眼睛带了勾子一样微弯,漆黑瞳眸框住她,眼尾倏地晕出一抹酡红,奇奇怪怪的样子。
“所以这是知珞你的发带染色而成的。”
“”
她没用过来着,甚至就没想过去用,蓝色纯粹是习惯,但是似乎是可以这么理解
毕竟压箱底的仙器也算是她的东西。
所以就算他语气怪怪的,她还是嗯了一声,改了他两个字,说“是我的仙器。”
不是单纯的发带。
燕风遥笑了笑,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她严谨的修改,他将发带取代了高马尾上的旧发带,金纹流光一般在他马尾中流动了一瞬。
燕风遥低眸又含笑看向她,是寿星的人反而问不是寿星的人“玩得开心吗”
知珞思考了下“开心。”
她抱住他,他却比她更快地整个人贴上来,黏在一起。
知珞倒是习惯了他抱人就像要融化在一起的亲昵劲。
燕风遥眼睫垂下,笑了下。
这就是他过生辰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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