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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父亲惨死, 公西白凝像是瞬间门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低低地伏在地上, 泣不成声。
苏厌飞起一脚, 将公西白凝踹翻在地上,小黑靴踩上她的胸口,歪头笑道“恨我吗想杀我吗怎么世间门正义千千万, 轮到你就是例外”
公西白凝咳出一口血来,满是血污的眼里射出灼亮的恨意“你无恶不作, 草菅人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若是仙君还在, 若是仙君看到了这一幕,他会亲自手刃了你”
女孩恹恹问“没了”
她像是失去了兴趣,又像是早就料到了如此结果, 不耐烦地收回脚, 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公西白凝蜷缩在地上, 撕心裂肺地咳嗽,她被苏厌一脚踹断了几根肋骨,此时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突然间门, 她想到了什么,吊着一口气,极尽恶意地撑起身体,对着眼里模糊的大红背影叫道“所以你不知道你恨他是因为他杀了你爹爹, 你却不知道他才是应该恨你”
苏厌停下脚步,半晌,冷冷侧眸道“什么”
公西白凝吐出嘴里的血,艰难吐字道“你只知道你没了爹爹,却不知道仙君的父亲,风行大侠, 就死在你爹爹手里”
苏厌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正邪大战前十二年被围剿的魔神赤血魔龙逃亡途径灵溪城,吞噬千万百姓,风行大侠临危迎击,英勇牺牲。”公西白凝一字一顿。
每个字都像锥子砸在心上。
魔神就是赤血魔龙。
魔神就是她爹爹。
你知道吗
你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没有风,苏厌身子却晃了晃。
百草堂弟子无数投来的视线突然变得密密匝匝,刺目的灯光不停地晃动,整个厅堂都在扭曲中变形,剧烈的晕眩像水流一样摇晃她的身体。
她听到自己漠然的嗓音“那又如何”
眉心的魔纹炽热翻涌,耳边仿佛传来百姓的哭嚎,断裂的木桥砸进溪水,漫天红光云层翻涌,滚烫的血如岩浆让地面开裂,奔逃的百姓被炸成一团团的血雾。
她亲眼见过的那夜灵溪城如末日地狱般的景象,瘦高的陈桥牵着男孩的手奔跑,周围的人不断被血光吞噬,素日不着调的父亲勇悍无畏,如雄狮般拔剑咆哮,迎着云层之上的魔神发动进攻。
年幼的儿子用瘦弱的身体挡在朋友身前,大吼着一次又一次挥剑,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在地。
她好像又回到那一夜,无声而心痛地看着小小的人影跪在焦黑的土壤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一切化作子虚乌有,悲伤如惊涛骇浪。
她真切地恨过,恨过云端的东西,高高在上地毁掉他的一切。
她不知道那是她的父亲。
她以为一切的起源,是三百年前正邪大战,清虚仙君杀死血煞魔龙,封印三界之主,和她结下血海深仇。
不是的,不是的。
正邪大战再十二年前,血煞魔龙发动血祭,将满城活人当做祭品,灵溪城池血流成河,风行大侠尸骨无存,年幼的清虚仙君失去友人,失去父亲,失去故土,一夜之间门,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这才是她不知道的,故事真正的开端。
公西白凝用最后的力气厉声道“就算是以仇报仇,也是他应当复仇。就算是血债血偿,也是他该被偿还你有多恨他,他就该有多恨你少在那里理直气壮,高高在上,好像所有人都亏欠你”
“闭嘴”苏厌突然吼道。
公西白凝还要说什么,只听“轰”的一声,银月狼王猛地卷挟着厉风,疾窜出去,狠狠咬住她的咽喉。
幽绿色的狼瞳转向苏厌,仿佛在要一道最后杀死她的指令。
苏厌张了嘴,又闭上嘴,最后只是冷淡道“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周围如此安静,只有银狼沉重的喘息声,如风箱般回响。
苏厌道“我早就决定不后悔了。”
她转身往外走,灵府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痛。
她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最后说的话,说得不好,本该是更狠更恶毒的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草堂外下起了暴雨,打在屋檐上连成片的响声。
杀了他们。那个稚嫩的童声又出现在她脑海里。
就这样走了算什么他们恨你,想看你痛苦,想要你认错,想逼你后悔,那你就杀了他们蝼蚁怎配质疑你的选择他们不是想要答案吗死人不配有答案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苏厌声音很轻,轻得像风声。
她身后响起银月狼群此起彼伏的狼啸,成群的银狼冲入百草堂大殿,继而是声嘶力竭的求饶和无穷无尽的惨叫,伴随着肢体断裂的声音和狼牙咬合的声音,最后又归于死寂,只剩下大雨瓢泼,哗哗地冲洗粘稠的血迹。
苏厌沉默地走进铺天盖地的雨中,九首螣蛇庞大的身躯在她上方遮住雨水“没有你要找的人吗”
“找到了。”苏厌低声道,“但她已经没有用了。”
乌九沉默了须臾,轻轻垂首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没关系,总会有别人可以用。”
苏厌抱住它的头,疲倦似的贴上,低声问“我父亲杀死了风行野你知道吗”
乌九道“知道。”
苏厌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乌九声音温和“知道或是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你会因此不杀他吗
换做是尚在无间门深渊的你,你会在乎吗
那时候她一定会觉得,魔神杀死风行野,那也是风行野挡了他的路,死也活该,跟我要杀你,有什么关系你爹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爹相提并论
她的恨才是天底下最大的恨,而别人的恨一文不值。
苏厌闭着眼睛,轻轻点头“嗯,没有区别。”
什么都不会变。
是她变了。
乌九俯身想把她抱起来,苏厌却挣开了,她轻而坚决地推开蛇头,走入雨中,暴雨从她的睫毛上成股流下。
“我想自己待一会。”她想了想道,“我会自己回去的,不用担心。”
她摇摇晃晃走进雨里。
银月狼王垂着长尾,小跑着追上,只换来一声冷冰冰的“滚”。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可能是雨水太多,太密,像是天地间门全是水,让她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她不会因此原谅他。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杀她呢
为什么没有动手呢明明是那么恨的人,明明是仇敌的女儿,明明被三界之主养大,天生恶种,屡教不改,残忍嗜杀,还动不动扬言要杀了他。
为什么不杀她
结局本不该是这样的,她在明,他在暗。
赢家本该是他。
在她信任他的时候,无数次露出自己的弱点,肆无忌惮地在他怀里睡着,他本该有成千上万的机会杀了她。
为什么不动手
公西白凝说对了一点,他也应该恨她,那样才对,但他凭什么不恨凭什么一次又一次救她凭什么这段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里,只有她一个念念不忘,苦苦挣扎
如果不是她杀死了他,而是他选择了被她杀死呢。
不明白,怎么想都不明白。
她手握利刃,深陷血海,他却像天上皎洁的月亮。
那样的人,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懂过。
无数的问题无处询问,无从发泄,密密匝匝近乎要挤炸她的胸膛。
苏厌扣着自己的心口,在暴雨中大口地喘气,无数雨水从她的发梢流经脸颊,又落在地上。
她闻到风里温暖的酒香。
神使鬼差地,她走进酒肆,恍惚记得有人说过,喝酒就能忘记伤心事。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忘记。
酒肆里暖风扑面,酒香浓郁,她亮出刀子,连同老板在内的所有食客都慌不择路地逃跑。
她随意挑了一缸酒,选了窗边的位置,湿漉漉地坐下,沉默着仰头灌了半缸。
辛辣的酒液从喉咙里淌下,像是吞刀子,整个人都沸腾起来,心却还是冷的。
旁边传来一个带着醉意的低沉嗓音“那酒叫一杯倒,喝那么多,会醉死的哦。”
苏厌斜眼看去。
竟然有个人没走,就坐在旁边的桌子上。
那是个中年大叔,一袭华贵精美的白衣,打扮得很是隆重,却只是一个人自斟自饮,满脸颓丧。
苏厌问“找死”
大叔反而笑了,对她举杯“今日是我亡妻祭日。她走了十年了。我本想喝完酒去死,若你能送我一程,再好不过。”
杀想死的人,就像是帮他做事一样。
苏厌冷淡地转开眼。
平日里她冷若冰霜的小脸,掺着震慑人心的杀气,可喝了酒以后,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绯红,如早春山间门的桃林雾霭,带着不可方物的美。
大叔半醉半醒,又对她道“其实我生意做得大,也有积蓄,儿子懂事,早早成婚。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就只是觉得,自她走后,这世间门没有什么意思,走到哪里,我都在想她。”
走到哪里,都在想他。
她不是没有出现幻觉而是她总是处于幻觉之中,无论看向哪里,眼里都是同一个清冷如霜雪的身影。
立在卖盆栽的木架前,立在森冷的剑铺里,立在落雪的屋檐下。
她看见的每一件衣裳,吃到的每一颗糖,看见的每一场雨,吹过的每一阵风。
千丝万缕,无处不在。
苏厌眉心狠狠跳了一下,抬手把酒盏摔了出去“能不能闭嘴”
酒盏叮叮咚咚碎在地上。
大叔无所谓地笑“我只是想说说话。看你好像也在想人。”
“我没有。”
“那算啦,我不说了。”大叔喝了口酒,眯起眼看雨,“你太年轻,还不懂喜欢人是什么样子。”
苏厌仰头闷了剩下半缸酒,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地趴在酒缸上,闷闷地盯着他看“喂。”
“嗯”
“谁说我不懂。”苏厌道,“我比你懂。”
像是小孩子置气。
大叔说“好好好。”
“好你个头”苏厌又打了个酒嗝,豪迈地走过去,抢了他的酒,往嘴里灌了一口,“你听我说然后,我杀了你,怎么样”
大叔给她倒酒,哑然失笑“好。”
暴雨倾盆,室内温暖如春,苏厌脚跷在桌子上,一边抱着巨大的酒坛喝酒,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说。
大叔安静地听,时而被她话语里提到的人物惊得几乎酒醒,时而又苦笑着摇头。
女孩拎着庞大的酒缸,颠了颠,把最后的酒送到嘴里,扬手打碎,最后道“听明白了吗我不管他恨不恨我,我恨他就够了。我不管他为什么没有杀我,我杀了他就够了。而且,我永远也不后悔。”
她说完了,自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看向他。
大叔问“你要听说我几句”
苏厌道“你长嘴不是用来说话的”
大叔叹了一口长气“你们的事情,我也弄不明白。但我只知道一点。”
苏厌喝完酒的眼睛湿润而朦胧,专注又安静,带着让人心醉的眸光,像是被雾气遮掩的琉璃。
大叔慢慢道“人啊,真不后悔的话,是不会反复说自己不后悔的。”
雨声喧哗,酒气氤氲,脑子混沌模糊,不清不楚。
但一句话像冰冷的箭,狠狠击碎努力遮掩的迷醉假象,让人心脏一瞬被击穿似的抽痛。
真讨厌啊
为什么非要说得这么决绝呢让人连躲藏的余地都没有。
苏厌躺回椅子上,垂眸道“别说的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她揉了揉鼻尖,从怀里掏出两颗测谎石,一颗握住,一颗丢到他手边“拿起来,然后问我。”
还是之前在天机阁藏宝库抢的东西。
想着或许派上用场,结果派上这种用场。
大叔好脾气地拿起来,问“杀他你后悔了吗”
大叔苍老沙哑的声音,传到耳里,却变成了如玉石霜雪般冰冷的声线。
她好像回到了那一日,天光破晓,高台血洗,银丝如雪,一袭白袍的仙君面色冷淡,眸色晦暗。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低“苏厌,不要后悔杀我。”
彼时像是威胁,如今像是恳求。
仿佛早已该死地看穿了一切。
苏厌攥紧了手里的测谎石,道“我不后悔。”
收拢的手指里是轰然破裂的炸响,火光从她紧握的指缝里溢出。
可她不松手,固执地,死死地,拼命地攥着它。
血从指缝里渗下,一滴一滴地和身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苏厌歪头对大叔笑了一下,小脸让人惊艳得漂亮“看吧我没撒谎。”
大叔道“你骗到我啦。”
苏厌就笑“哈哈哈你是个凡人嘛。”
大叔道“可你怎么骗过自己呢”
苏厌不说话,慢慢地把手上的血抹去,可是血越涌越多,越涌越多,多得让人想发脾气。
手无力地落在膝上。
她垂着睫毛,低声沙哑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恨他,我还要后悔。”
大叔喝了口酒,顿了顿,又一饮而尽,叹了口气“你还是喜欢他。”
“他有什么可喜欢的。”
“你爹爹对你好,是图你杀人,你哥哥对你好,是图你天赋。他对你好,什么也不图。”
“那又怎样”
“他装作对你冷漠,是想让你恨他,你恨他就会去杀他,杀他但不会后悔。他想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只有快乐,没有痛苦。你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他最不想看见的。”
“我管他想看见什么。”苏厌喃喃道,“他凭什么自作主张替我做决定。”
“你和他有仇,你恨他,你也爱他。”大叔喝了口酒,幽远道,“他和你也有仇,但他只是爱你。”
雨声填满了沉默。
女孩眉心的魔纹真的像火在烧,她身子在发抖,仿佛忍着什么痛楚,手掌受伤的地方长出暗红的龙鳞,龙鳞蔓延,像是倔强的盔甲爬满全身。
她拎着酒,凶狠地往嘴里灌,须臾,低声道“我头好疼。”
声音里细细密密的委屈。
大叔问“我有什么能替你做的吗”
她摇头“没有能帮我的人,已经死了。”
她又说“我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喜欢他。他对我一点也不好,是对我最差,最差,最差的人。”
她垂下的睫毛里,眼里有压不住金色的光芒在翻涌,像是悲伤的潮水“我喜欢他,是因为”
从前谢寄云问过他这个问题,她只觉得什么都记不起来。
恨意像是极北冰原的大雪,把所有一切都掩埋,入眼只有白茫茫一片。
可迟来的雪化却显露出底下的万千色彩,露出清风明月,朗朗乾坤。
喜欢他松松垮垮持着剑的模样,跳动的火光在身上镀上一层暖色,他抛出的白袍哗啦啦落下,在满地蛛群中遮住她的眼。
喜欢他挽出的剑花,像是冰天雪地里开出的九天莲花,剔透晶莹,如霜如雪,剑光干净如水,周身不染尘埃。
喜欢他清冷又淡漠的模样,像是玉石雕刻的神像,想要惹他动怒,想要看他生气,想要看干净的人被染上的颜色,想看无欲无求的人一步步走下神坛。
喜欢他俯身向下握住她的手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扣住她的,胸膛宽阔温暖,心跳不疾不徐,嗓音贴着她的耳廓,低沉滚烫地灌进心里。
喜欢他一意孤行走上元都的永宁塔,天上地下洪水滔天,一片漆黑中他却像是皎洁的光,又像是干净的月,挥出的剑光浩瀚如海。
他从来都没有被她控制,也不被任何人控制,他强大,坚决,一意孤行,走在通天的孤独的路上。
甚至喜欢他的固执和决绝,像是褪去刀鞘的利剑,仿佛什么都能斩断。
又想改变他,又不想他改变。
世上总会有人愿意为她退让,百依百顺,无限依从,可她喜欢的人,要顶天立地,要说一不二,要强大到无人能敌,要能见神杀神,见鬼杀鬼,要那样可恨又该死的固执,宁可忍受无边冰封,也要守人间门繁华三百年。
这样的人,却也愿意在喧哗的长街,安安静静地垂下睫毛任她抚摸,长睫触在她手心微微发痒,她看见漫天烟火,她听见怦然心动。
没有人能像他。
“我喜欢他是因为”女孩想了很久,叹息一样道,“因为我喜欢他。”
恨是有起有因,有理有据,爱是不证自明,不讲道理。
地下突然响起爆炸的声响。
“轰隆轰隆”接连不断,如地底的雷鸣,大叔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到地窖和后院里同时冒起的火苗。
兴许是隔壁起火,燃到了这边,本来雨天,火势不该扩散,可这里是个酒肆,苏厌打碎的酒盏淌了满地的酒,又是木屋,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烧起来。
“你该走了。”大叔道。
女孩一动不动。
她卧在宽大的椅子上,像是快要睡着,只是偶尔眨一下眼。
火焰顺着酒液飞窜,一路烧上大梁,柜台起火,房梁倒塌,整个酒肆在大火中分崩离析。
她安安静静,飞舞的长发在火焰中染成金色。
大叔已经很难受了,凡人受不了火场的高温,也经不住浓烟的刺鼻,撑着桌子,捂着口鼻艰难地咳嗽。
苏厌从怀里摸出一颗火红的内丹,随手丢在桌上,看也不看道“你走吧。”
大叔下意识将内丹拿起来,那一瞬间门,炽热的温度消散了,甚至连烈火都绕着他走。
百年赤焰妖兽的内丹,在黑市上能卖出上万灵石的价格,她丢出来,轻描淡写得像是丢一件垃圾。
大叔愣住“你不杀我了”
“你在她的祭日寻死,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吧。”苏厌道,“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你呢”
“着火的地方,仙君怎么能不进来救人呢”女孩抬眸,缓缓一笑,“我在等人。”
大叔知她醉得不清醒,想要劝,又看到她被火燎着的肌肤仍是莹白如玉,心知她的修为根本无惧火焰,便自己踉踉跄跄往外走。
头顶的梁柱被火烧断,噼里啪啦往下砸,眼看着就要彻底堵死逃生的路。
他回头,沙哑道“小姑娘,别恨他了,他已经死了。也别恨自己,你别无选择。”
“要恨,就恨命吧。”
隔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女孩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恨命吧。
就像是通天木上,那张写着愿望的祈愿符条。
正面,写的是愿风停渊长生。
反面,写的是愿清虚仙君死。
爱的是他,恨的是他。盼他生,盼他死。
满树的愿望都有可能实现,除了她,就连神佛降世都无法实现她的愿望。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亲手把自己逼近绝路,余下的全是命中注定。
大叔咳嗽着往外走,冲进雨里,迎面一个白衣男人和自己擦肩而过,带着雨水的湿气,和霜雪般的寒气。
他声线清冷如玉“里面还有人吗”
大叔本想说你不要进去了,里面唯一的人不需要你救。
他抬头看见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极为虚弱而苍白的脸,发丝银白如雪,却遮掩不住眉宇间门清贵出尘的气质。
大叔微微愕然。
他神使鬼差道“还有一个人。你去救她吧。”
去快一点不要让她再等了。
漫天的雨水落在滔天火海中,蒸腾起翻涌的白雾,脆弱的酒肆在火中噼啪作响,摇摇欲坠。
风停渊推开门。
入眼是熊熊火海,跳动的火光簇拥着她,红衣在火风里翻飞。
女孩抬起眼,醉眼如丝,懵懂又轻快地笑“风停渊,你来啦。”
她看见早该死去的人,却出奇得平静,好像日日夜夜都能见到。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走过来,离得近了,才让人看清她在哭。
小魔女是从不哭的,用刀子剜膝盖不哭,摔断腿不哭,遍体鳞伤不哭,疼得死去活来也不哭。
唯独现在笑着,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眼泪,划过脸颊,笔直地落下。
男人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她的眼泪。
泪水滚烫地落在掌心,烫得手指微微收缩。
苏厌看着他,哽咽道“风停渊,我终于想明白我的愿望了。”
她在崩塌的火海中一点点靠近,踮着脚,环绕住男人的脖颈,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突然承受不住一般,抽泣着放声大哭,泪水纷乱打在他的肩膀上。
女孩的哭声如此大声,如此悲伤,如此让人心碎,仿佛浸透了全天下的委屈,让人听了骨头都在作痛。
她说“我想要清虚仙君不是你。”,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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