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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回了后院儿, 忙不迭的去了祝窈那处阁楼。
“小娘。”祝窈瞧见人进来,示意身边伺候的女婢出去。
门关上,韩氏面色戚戚, 过去牵起祝窈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与她哭诉道“阿窈啊, 你父亲打发我们娘俩去汝州啊, 这天寒地冻的, 眼瞧着要落雪了, 你这身子可如何使得”
祝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父亲为何要我去汝州”
韩氏哭声一顿, 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委屈道“阿娘想着你在京城, 受那些碎嘴子说三道四,还不如去蜀地寻你祖母住上一段时日, 待得那些闲话没了再回来,谁承想, 你父亲面慈心冷, 竟是要你去汝州老家, 那哪儿成啊, 身边没个人照料,如何能放心得下”
祝窈听得心烦意乱, 她瞒得了旁人, 却是瞒不过自己,小娘想让她去蜀地不过是为了自个儿的贵妾位份。
“小娘如何不知, 我与二嫂生了龌龊, 此次去哪儿都决计不能去成都府寻我二哥, 祖母疼澄哥儿, 如今二嫂又有身孕,祖母定会当眼珠子似的看顾着,哪里还有我的宠”
祝窈说着有些气恼,又有些烦躁,“母亲大度,又不曾苛待你,一应份例都给你了,如今不过是一个贵妾罢了,半辈子过去了,你又何必争便是父亲抬了你为贵妾,旁人说起,不还是说你爬床之事吗”
韩氏脸色难看又难堪,伸手在她手臂上掐了一下,“你个没良心的,我做什么事不都是为了你旁人说我就罢了,你怎能这般说我若是安分守己的当个女婢,哪里还有你你还能这般金尊玉贵的有人伺候,能嫁入皇家吗”
听得后面那句,祝窈脸色一沉。
李乾景那般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是她过去瞎了眼,把他那些狗屁话当了真,在家中闹着非他不嫁,从前有多欢喜能嫁他,如今便有多耻辱
“闭嘴”祝窈没耐得住火气,呵斥道。
韩氏神色一僵,愣怔一瞬,随即甩着帕子委屈得直哭,现下倒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你吼我不孝的东西,你竟是敢吼我我可是你母亲”韩氏哭骂着,在她手臂上捶打数下。
胳膊被捶打得疼了,祝窈一把将她推开,脱口而出道“你算得我什么母亲我的母亲是祝夫人”
韩氏将将从软塌上撑起身子,泪珠从眼眶滑落,怒极反笑,字字句句刺耳的紧,“你想当人家的闺女,可惜人家瞧你厌烦的很,一个庶女,将家中折腾得鸡飞狗跳,哭闹着要嫁给皇子,将人家的儿子逼在那样难的处境,如今你想不认我这个生母,去亲近她”
“我呸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从我这个爬床的女婢肚皮里蹦出来的玩意儿,还真当自个儿是侯府嫡女了不成”
“也就是你父亲心慈,将你这个揣着孽障的东西接了回来。你还不要脸的想要将他生下来人家外头说错了换作知廉耻的好人家的娘子,早就无颜面对家人,一头吊死了,也就你这般不认生母,忘恩负义的东西,还能不要脸皮的活着”
狗咬狗,一嘴毛,二人吵嘴,一人气极,一人面色煞白,无口争辩。
韩氏自觉吵赢了,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湿濡,扬长而去。
不多时,前院书房便有人来报,说是三娘子闹着上吊了。
祝家主慌忙起身往后院儿小阁楼去。
人本怯懦,逞一时之气而刚。
祝窈推开女婢,将自个儿锁在屋里,一条白绫穿过房梁,打结悬起,踢凳等死,窒息感袭来,顿时踢腿儿挣扎。
唇张开,眼瞪圆,一张脸憋得赤红,青筋绷起。
“救”
外面女婢惊
慌失措的拍门,听不得半点声儿,顿时也顾不得分寸,急急喊来小厮砸门。
镂空雕花门被劈开,女婢与小厮钻进去,便见得吊着的祝窈已然没了动静,顿时双双一惊。
“快快把娘子弄下来”女婢软了腿,跌跪在地,声音也如蚊虫而鸣。
小厮仓惶回神,咽了咽口水,哆嗦的手抓住了祝窈两条腿,欲要将人托起,离了那白绫,却是如何都做不好。
女婢见状,忙去扶起那圆凳,又拿了剪刀来。
祝家主来时,便瞧见那小厮搂抱着祝窈站在圆凳上,两人身子紧紧贴着,顿时又觉气血上涌。
“混账东西你们在做什么”他怒吼一声,忽的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随之又是一声咣当,小厮惊慌,脚下的圆凳踩得不稳,两人皆跌倒在地。
今日祝家忙得很,伺候的下人手忙脚乱。
花嬷嬷听得消息便匆匆赶来,便听得一女婢从小阁楼跑出来,惊叫“不好了,三娘子见红了”
花嬷嬷眉心一跳,赶忙让人再去催大夫,自个儿随着那女婢入了楼。
当夜,祝家主醒来,靠在床榻上听得下人禀报下午之事。
下午祝窈与韩氏两人吵嘴时,女婢就在外面候着,听得七七八八,现在说来,声音越来越低。
声音止,屋里静了一瞬,祝家主摆了摆手,女婢退下。
又沉默良久,祝家主方才缓缓出声,只那话凉薄。
“去找个人牙子来,将韩氏发卖出府吧。”
经久跟着祝家主的小厮闻言一惊,顿了一瞬才拱手应是。
片刻后,不等韩氏尖叫哭闹,就被堵了嘴拖到了后门的木板马车上,烛火下,人影愈拉愈长,直至消失不见。
吱呀一声,木门关上,自此再无瓜葛。
祝窈腹中的孩子终是没保住,哭过两日,被喊去了前院书房,一同来的还有当日救她的那小厮。
瞧见跪在地上的人时,她瞬间脸色变得难看。
“父亲安好。”祝窈上前行礼。
祝家主一双眸子耷拉着,语气沉沉却又淡,“跪下。”
祝窈神色一僵,心里没来由的发慌,却也依言跪下了。
祝家主扫了两人一眼,语气寡淡至极“那日虽是情急,但你二人确有逾矩之举,坏了礼数”
一连串的咳嗽声起,激得血气浮在了脸上,他喝了口茶才稍稍压住些。
“今日便由我做主,成你们二人亲事”
“父亲”祝窈急急唤了一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芙蓉面上泛起焦急色,“父亲,女儿不嫁我虽是庶女,但也出自侯府,哪里是”一个下人可以高攀的
“住口”祝家主厉声呵斥道,“你祖母说的对,是我将你娇惯太过,才让你这般任性妄为,丝毫不顾及家族颜面,做出那般有辱门楣之事”
此事也怨他,从前只觉得女儿家要娇养着,大是大非的道理教给她,小事便无需苛责。如今才惊觉,是他做过了,宠得她无法无天,半分不为父母兄弟着想。
祝窈咬唇,满脸委屈的要开口。
祝家主瞧她神色便知她要说甚,“你也不必攀说你小娘说那些话,她固然有错,但你也不是平白含冤,你母亲与祖母素日教导你的,你全然忘了,秉性脾气倒是与你小娘如出一辙。”
他深吸口气,胸口憋闷的紧,“我如今给你两条路走,一则,你与阿宁成亲,你手里的庄子铺子你母亲也未收回,足够你们过活。二则,你出府去,那些嫁妆我都会收回来,只当是家里从未有过你。”
前日他们贴身搂抱虽是情有可原,但到底是于礼义上羞耻,胸口紧贴,腰也揽了,怎能不成亲
祝窈心里一震,愣眼瞧着他的神色,竟丝毫不像是说假话
“父亲,你当真要我委身给一个下人吗您口口声声为了我,为了祝家声名,可曾想过,若我当真下嫁,旁人会如何议论我才刚失去腹中孩子,您就这般狠心,让我这会儿出门去既是如此,前日又何必救我,还不如让我一了百了的与那孩子一同去了的好。”
祝家主眼皮惊跳两下,“孽障你父母俱在,竟还敢想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祝窈冷嗤一声,从地上站起,“多谢父亲提醒,若不然,我都不知晓自己还是有父母的人,您倒是想想,哪家父母会逼着自己的孩子嫁给一个下人”
这话听在耳里,倒像是诅咒一般。
祝家主一只手捂在胸口上,只觉得眼前的人东倒西歪,晕的厉害,“你,你”
忽的,一口血喷了出来,人倒在了案桌上。
祝窈瞬间呆愣,怔怔的无所动作,一股凉意从后背窜起。
她父亲
倒是跪在地上的那名唤阿宁的人快速起身,推门出去,唤了近身伺候祝家主的心腹来。
“三娘子将家主气得吐血了”阿宁道。
祝窈脑子嗡嗡的,刚要反驳,对上那人的眼,却是又说不出话来。
好似,是她
阿宁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她不愿嫁,当他想娶似的。
从头到脚被人玩儿透了的货色,去岁祭祀祖先时,还被三皇子弄了一通才回来,身上带着男人的味儿大闹祠堂,那样丢脸的事,真以为大家忘了不成回来也不见收敛,吆五喝六的骂这个打那个,好不嚣张亏她还是侯府的娘子,巷子里寻常人家的娘子的教养都比她好若不是家主说,会给他两间铺子,他才不会松口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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