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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深夜, 光火明暗掩映。
陆小凤与对方一路纠缠交手,从镖局内院打上高墙,又从高墙打向无人的街道。
一时间竟是不相上下, 谁也奈何不得谁
打斗途中,陆小凤心惊的同时, 也心生一丝疑惑这人竟也不向我下死手
“停手”一道男声清越呵出, 两枚飞镖在月光下突兀出现, 从远处一路疾射而来, 直直钻入双方打斗的缝隙,迫使陆小凤和对方各自向后退去
街道尽头,缓缓飘来一身坐轮椅的身影。
好独妙的轻功
陆小凤趁隙看去, 见到来人, 顿时惊讶道“无情捕头你怎在此”
风中有赫赫衣袂之声。
回答陆小凤的不是无情,而是从街道另一头吹来的柔厉讥讽之声“前小北宋四大名捕之首、现大汇秉烛卫麾下总领缉查卫的无情大捕头,您贵人事忙, 竟还拨冗入我南宋, 我雨化田有失远迎了”
一袭宽大银袍自月下旋来, 如柳絮飘逸如豺狼迅猛,乍然停于正红墙头。
雨化田转过身来, 银色披风一扬, 侧首低眉, 冷酷眉梢,倾城面庞,漆黑马鞭凌空爆响,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轮椅上的无情甚至不抬头仰视, 只平淡笑道“雨大人身为南宋青鸟司副掌司, 我身为大汇秉烛卫副掌卫, 都是为南宋百姓计,迎与不迎,都不妨碍我与你的为民之心,雨大人不必为这等表面功夫愧疚”
雨化田面色倏变,气极反笑,道“我倒是不曾听闻,无情捕头除了办案能力一流,竟还有这么利的一张嘴”
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忍得久了,总能学上一两招。要不是为人臣子,不能辱骂君上
无情仍旧平淡笑道“雨大人谬赞。”
陆小凤见状不对,赶紧插话道“无情捕头,还有这一位”陆小凤看向方才与他交手的男人。
对方一袭蓝衫,眉浓而长,带着粗犷的男性魅力。双眼秀逸,鼻梁挺直,月光微微照耀下,那薄薄的稍稍上翘的嘴,冷酷中浸出些透明的粉。但他一笑,那嘴边的些微冷酷,尽皆化作了春风般的温柔、君子般的优雅“在下楚留香。”
陆小凤顿时惊讶地跳了起来,道“楚留香盗帅楚留香从不杀人的楚留香人称盗贼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的楚留香久仰久仰江湖中常把我俩并称,今日终于得见本尊”
楚留香笑道“我也对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仰慕已久”
陆小凤道“楚留香,听闻你最近才剿灭了大沙漠上的石观音,你和无情捕头怎么在此”
楚留香看了看陆小凤,又看了看墙头的雨化田,摸了摸鼻子道“我知道,两位恐怕是想问,我是不是今夜福威镖局的凶手之一吧”
楚留香道“实不相瞒,在大沙漠时,多亏了无情捕头和他带领的秉烛卫,我们一行众人才能顺利除掉石观音。
“石观音死后,我们清点她的产业,发现她的产业里有一条极为庞大的罂粟售卖网。
“这条售卖网向中原诸国铺开,并潜入地下,藏得极为隐秘为了将这条罂粟网连根拔起,我与无情捕头才一路追来福建。”
陆小凤道“一直追到了福威镖局”
楚留香道“正是。遗憾的是,我与无情捕头到福威镖局时,所有人都差不多死透了,我和无情分头查看,直到我听见堂前的动静出来一探,才被你瞧见
“我初步猜测,要么是这一支罂粟售卖线的主人被上级灭口,要么是他自己假死脱身”
陆小凤看了雨化田一眼,见对方颔首,才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来福威镖局,也
是查到了最后两块真假罗刹牌其中一块的持有者藏在福威镖局,才有了今晚这一趟。
“我本来以为是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大戏,来抢罗刹牌的人杀人灭口,又被第三者所杀,才导致今夜的福威镖局无人生还”
楚留香道“这些入侵福威镖局的人,到底是哪个门派”
无情忽然道“看服饰和剑法伤口,那入侵福威镖局的人,应当是附近的青城派。”
一只信鸽落到雨化田肩头,他立在墙头展信一看,对众人道“查到了。几日前,青城派掌门之子被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之子所杀。”
难道仅仅是为子报仇的戏码
那么,卖罂粟的人去了哪儿倒数第二块罗刹牌去了哪儿渔翁得利的凶手又去了哪儿
又怎么会这么巧,恰好就在他们暗探的这一夜
一时间,楚留香和陆小凤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大大的“难办”两字。
陆小凤反应过来,道“对了,雨大人,不是说好明早见,你怎么来了我这一边”
雨化田给出了今晚最后一个糟糕的消息“我负责的那一个目标也死了。死前神色迷乱,状若疯狂,和青城派众人的死法如出一辙”
陆小凤捂住眼睛哀叹一声,道“这可真是我一开始真的只想查个绣花大盗啊”
或许连绣花大盗本人都没想到,他竟会因为“陆小凤没空查他”这种原因,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过一劫。
但阿康已逃不过这一劫。
临安,花满楼小楼的隔壁,衣府庄园内。
林仙儿托着衣物等在旁边,衣公子在屏风内换衣,白玉京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阿康守在门口。
衣公子道“林仙儿,汇报你在金国完颜王府的情况。”
林仙儿连声音中的一点儿娇媚都不敢带出来,乖顺地道“回公子的话,自从完颜洪烈身死、杨铁心仍在世的消息被义母知道后,义母的心思便浮动起来,乃至畏畏缩缩,不怎么肯听我的建议了。尤其是孙儿出生后,义母的心思更加躁动起来,开始有瞒着我的小心思,愈发不听话。
“好在,先前义母的孙儿被无名人掳了去,害得义母整日整夜地哭闹、睡不着,直到您派人救回了”
却被突然被阿康打断“孩子被人掳走不是巧合是你派人安排的”
盛年都懒得理睬完颜康的狂吠,在屏风后道“继续。”
林仙儿道“直到公子派人救回了义母的孙儿,她才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终于喜笑颜开,甚至向我哭诉,知道了她身在金国,明里暗里全是豺狼虎豹,就算是杨铁心也靠不住,只有公子您,才是她永远的支柱”
阿康嘶哑喝道“公子衣你说话是你掳走了我儿子,是不是”
盛年寡厌道“也不知道经过这次敲打,包惜弱能安分多久。”
林仙儿道“公子放心,仙儿会替您看着义母”
阿康快步进入屋内,将将止步于屏风之前,质问道“公子衣回答我你这个满心只有利益的冷血怪物那是我儿子他还是个不到周岁的孩子啊你就这么无情,丝毫不在乎他因你的利用半路夭折”
盛年不屑辩解,在屏风后笑道“你儿子既不是你生也不是你养,你也好意思自称一句爹”
林仙儿应和道“对了,公子,此次前来,穆念慈还托我送一封信给阿康护卫”
说罢,将信封从袖中取出,递了出去。直直递到阿康身前。
阿康一愣,怒气被这一动作打断,又不得不接过,将信拆开。
信一拆开,便是打头的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白纸浓墨,清楚到身边
的林仙儿、身后更远处眯眼打盹的白玉京,都能瞧见。
蘸着泪痕的三个字。
令信纸不断抖动的三个字。
让阿康神魂俱碎的三个字
盛年在屏风内好奇道“什么信”
他还偏要问本人“阿康,是什么信”
阿康头脑大痛,泪水涟涟而下,浑浑噩噩地应着命令,颤声挤出道“与君绝”
盛年早就了解过这个对完颜康不离不弃的穆念慈是个什么性格,若无旁人连下猛药,绝无可能叫她拿出这么一封信来。他只呼吸之间,便明白了这是谁的杰作,罕有地赞道“林仙儿,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林仙儿抑制着被盛年称赞的狂喜,勉强镇静道“公子谬赞穆念慈到了完颜王府后,便搬到了我的住所附近,生产完坐完月子后,便时常来找我说话。”
屏风内,盛年忍不住轻笑一声,颇感人生之神奇。
穆念慈时常来找林仙儿说话
也不知这说话中,林仙儿到底掺了多少私货,能把一个穆念慈“春风化雨”得写出这一封“与君绝”
林仙儿继续道“如今,穆念慈正在我名下的一间铺子做活,我看她在与客人打交道方面颇有林姐姐的一二风采,正琢磨着将她推荐给秦二掌柜呢”
盛年应道“知道了。”
林仙儿道“啊,对了,公子穆念慈正打算给她的儿子改名,她感念我对她的帮助,要我给孩子取个新名字。公子,仙儿才疏学浅,您可有什么好建议”
以林仙儿的胆量,绝不敢单纯地劳烦盛年“给孩子改名”这种小事,这是揣度盛年对那孩子的看重程度,特意卖好来了。
阿康终于回神,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改名”
盛年也道“对了,穆念慈的儿子,本来叫什么”
都把人孩子利用了一遍,到头来竟连孩子叫什么都不记得。
林仙儿道“穆念慈的儿子原名杨过,是郭靖和黄蓉为孩子取的名字,寓意是要叫孩子记住他爹爹的过错,长大以后不要再犯”
“杨过可笑”屏风后的盛年打断道,“把父辈的过错延续到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还要把这段过往变成名字,叫孩子一辈子活在这个枷锁之中呵,真是好一个郭靖愚蠢自大,不知所谓谁给他这样的权利郭靖蠢,黄蓉也跟着犯蠢”
阿康瞳孔一震,后退数步。
林仙儿冷眼瞥了这个无用、叫她看不起的完颜康一眼,道“公子说的是连这孩子的父亲都不反对这个名字,反倒是公子想到了。某人那时破口大骂、连声质问,殊不知,所谓冷血无情的是谁真正关爱孩子的又是谁”
阿康摇摇摆摆,再一次后退。
甚至余光中,看见从头至尾不吭一声的白玉京,默默点头赞同
林仙儿道“穆念慈也是这个意思。当初让孩子得了杨过这个名字,她现今十分后悔。穆念慈不仅不打算叫孩子再名过,甚至也不打算叫孩子再姓杨
“既然下定决心与孩子的父亲一刀两断,加之孩子的父亲明面上已是个死人,穆念慈便要叫孩子从母姓,跟着她姓穆”
阿康没有反应。
他似乎又沉浸到那封“与君绝”的书信中去。
盛年道“包惜弱会同意”
林仙儿道“义母当然不同意,杨家的香火怎么能断我临行前,她俩还在为这个问题争执呢穆念慈已经说好了,等我回去后,若包惜弱仍不同意,她便要带着孩子出走,天大地大,她一个人也能把孩子抚养长大公子”
盛年道“说。”
林仙儿道“若
公子不反对,我想动用我手下的飞衣商行势力,接济穆念慈一把。”
盛年道“我当然不反对,不是说她在经商接物上有点本事吗也别推荐给秦二掌柜了,直接去找林大掌柜。不过林仙儿,你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种好心”
林仙儿当即跪下,匍匐在地,强抑恐惧的颤音道“公子,已经十多年了,您不允许的仙儿从来没碰过,仙儿一直都很听话仙儿只是觉得,林姐姐看到仙儿做的这些事,会喜欢”
做林诗音喜欢的事,成为林诗音欣赏的人。
盛年的多年威慑下,林仙儿讨好林诗音的行为,已经成了本能。
盛年从屏风后出来,整理衣襟,道“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解释了。站起来。过来给我梳头。林大掌柜呢是不是在你那里”
林仙儿拿起梳子,道“公子,林姐姐让我带了她做的糖麻薯来,还有别的点心。林姐姐最近心情不好,在四处拜访名医”
拜访名医。
盛年眼眶一热,连忙闭目,低叹道“你看着她点,别叫她遇人不淑。”
林仙儿看着镜中闭目的青年,小声道“知道了,公子。林姐姐也真没您想得那么单纯,都这么多年历练过来了,林姐姐早就是飞衣商行的林大掌柜了,也就你一直把她当成当年那个林诗音”
盛年打断道“少废话,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
真是自大的男人。
仗着盛年失明看不见,林仙儿悄悄吐了吐舌。
哼,你要是真的了解林姐姐,还会跟她闹僵到现在现在不理人,要是林姐姐真的遇到什么事,第一个出面还不是你
林仙儿梳好盛年的最后一缕发丝。
染成纯黑的乌发蜿蜒而下,在后脑处,衔住一枚弯弯的、浓黄的玉。
月牙儿般的玉。
月牙儿般的玉嵌在黑发中,随着更夫的一声锣响,玉作的月牙更亮,发簇的黑夜更深,月辉隐隐绰绰,照亮福威镖局外或站或坐或立于高墙的四人。
此夜镖局血飘香。
事急从权,雨化田不得不大局为先,提议四人联手查案。
其他三人心知肚明,雨化田就是见不得无情一个别国臣子在南宋土地上大摇大摆地“秉公查案”。奈何圣上一纸诏书,他雨化田既然没有把人赶出国境权力,就只能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
接收到雨化田那“我会盯着你”的眼神,无情心中产生一种陌生的愉快之感。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是他身为小北宋捕头时绝不会得到的尊重,也是他身为立于南宋国土上的大汇臣子时,才能得到的忌惮。
弱国无外交。
无情想起世叔闲暇时对他随口提起的这一句。
只不过,曾经他是“弱国无外交”的一方,现在他是“让弱国无外交”的一方。
无情,去吧,相信世叔。做大汇的臣子,会比做赵佶的臣子更快乐。
想到这里,无情驱动轮椅,对雨化田淡然一笑,道“雨大人,还请善待我。大家将来都是同朝为官的人,万望留有余地。”
雨化田怎么可能听得出无情话语中的双关深意
他冷道“秉烛卫入我南宋国境不够,还要上我南宋的朝堂,与我朝百官同朝廷议不成哼,你们野心倒是不小
“还有你,无情副掌卫两宋同气连枝,你才做了几天的亡国奴,身心就俱归汇帝,安心当他狗腿子了所谓四大名捕的偌大名头,真叫我雨化田作呕”
雨化田单方面不欢而散。
但案子总还要查。
雨化田也不是因私废公之人,涵养一流,第二天一早,就跟没事人
一般,同三人一起查案。
叫陆小凤和楚留香心中暗暗赞了一声“佩服”。
几人合力之下,再加上雨化田手下的青鸟司精英跑腿,不过几日,便将福威镖局一案理出个首尾。
悦来客栈的一间包厢内。
“青城派余沧海打上福威镖局,除了为儿子报仇以外,还图谋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家传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秘籍。我们搜遍所有尸体和镖局内外,没有搜到秘籍。”
“当夜,林震南的儿子林平之逃出生天,现在亡命在外。两块真假罗刹牌的原主人已死,搜尸过后,均没有找到罗刹牌。”
“福威镖局所有尸体中,除了林平之外,还少了一个姓何的打杂。这个人就是手握一条罂粟买卖线的人,真名孔律庄,一直乔装改扮藏身福威镖局。我们猜测,他就是那个用毒杀死所有青城派来人的凶手。”
一只青鸟报告完毕。
楚留香踱步道“假设当夜。青城派打上镖局,杀得血流成河。等镖局的人死干净后,孔律庄下毒反杀,取走镖局内某人身上的罗刹牌,继而离开。又来到另一处,同样下毒,取走最后一块罗刹牌”
说到末尾,楚留香自己都把自己说笑了。
青鸟下属道“根据推断,当夜雨大人的目标死得比福威镖局的人至少早上两个时辰。”
陆小凤猜测道“用毒杀青城派的凶手,和用毒杀人取罗刹牌的凶手,会不会是两个人”
楚留香道“同一种毒,两个凶手”
陆小凤道“这么诡异的死法,确定是毒如果真是毒,福威镖局的凶手,又是怎么同时给这么多人下毒还非要等到福威镖局的人死干净了再下毒”
无情道“如果这种毒是通过空气传播,且没有解药呢福威镖局的人还活着的时候,凶手不敢无差别下毒,等青城派将人杀完,凶手为了复仇放毒,并迅速离开,徒留青城派众人死在镖局之中”
陆小凤道“无情捕头说得有道理。”
楚留香从怀中取出一张白色手绢,将其掀开,露出内里的黑灰,道“还记得那夜,镖局之中零散分布的火把吗这是我从其中一个火把对应的地上,收集的灰。”
陆小凤细细看了看,道“像是纸灰”
这时,雨化田问下属道“查出是什么毒了吗”
青鸟下属道“回大人,这种毒前所未见,我等查遍典籍、问询名医,也没有得出结论”
屋内一阵安静。
雨化田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开口道“不管凶手是一个、两个,还是十个八个,查出毒的来源,这案子就破了一半。”
陆小凤赞同道“雨大人说得不错这么罕见的毒,来源也必然有数,极有可能只有一个渠道何况它还做成了纸”
楚留香道“可惜,这毒的来源却”
雨化田站起来,捋了捋披风,率先踏门而出,命令道“去查,去探众青鸟乔装改扮,以福建为中心,全南宋的大小造纸厂,一家一家地探”
无情道“雨大人去查纸,那我再去义庄看看。”说罢,也滚着轮椅出门。
陆小凤站起来道“雨大人的事,是个大工程哪。”
楚留香笑道“我已经看出来,雨大人是那种觉得全天下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的性格这种性格在官府中人身上,是百姓的福气”
陆小凤道“楚留香,你接下来打算去干什么”
楚留香道“无情捕头去义庄了,这是我干不来的活计,罂粟买卖线的线索又断掉了你想邀请我做什么”
陆小凤笑道“楚香帅,知我也趁着这段时间,我手头上还有一个绣花大盗的案子查到一半
你知道的,花满楼是我的朋友,这世上只要再多出一个瞎子,花满楼就会感到难过,我也一样”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你这么一说,那这个案子我也非查不可了”
陆小凤道“怎么,你也有个瞎子朋友”
楚留香道“他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一等一的、胜过九成九天下人的、出类拔萃的不群之才他心地善良,温文尔雅,正气凌然,武功卓绝,声名在外,若哪一天要选举武林盟主,我这个朋友当仁不让”
陆小凤道“楚香帅,你这个朋友到底是谁说得我都想和他认识认识了”
楚留香骄傲一笑,是那种对朋友的骄傲,他道“若我这个朋友听说了绣花大盗一案,他必然会即刻出发,将绣”
“砰”一团被打成烂泥的人影,从门外重重摔入门内,一路滑至两人脚下
陆小凤低头一看,惊道“金九龄”
门外走廊上,温文矜贵的嗓音含笑传来“若我听说了绣花大盗一案,我必然会即刻出发,将绣花大盗捉拿”
楚留香笑道“竟是说曹操曹操到”
“楚香帅,久违了随云才上楼梯,就听见你在同外人赞我你这个朋友呀”
这轻轻的、含笑的、对友人无奈的一叹。
一位衣着华贵兼具低调的青年款步而来,面孔斯文而秀气,笑容温柔而亲切,但一双眼睛里,却带着数不清的空虚、孤寞和萧索。
他微微拱手,文雅若上古君子,对陆小凤道“四条眉毛陆小凤,原随云久仰了”
还不待陆小凤回话,问一句金九龄,便听到这青年紧接着的一句“随云抓捕绣花大盗金九龄在此,人证物证俱在。
“对了,听说此人是陆大侠朋友,便是他委托陆大侠调查绣花大盗一案哈,四条眉毛陆小凤的交友本事,随云更是久仰”
这一调侃,顿时引得身侧的楚留香捧腹大笑
就在这时,悦来客栈的大堂上,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三人向下看去,便见说书人扇子一合,拱手道“这一件大事,诸位客官可听说了”
“什么大事”
“说来听听”
说书人道“天祚帝的遗国宝库,即将出世了”
“宝库”
“什么宝库”
“天祚帝是谁”
“该不是骗人的吧”
“这我倒是听说过,前些日子风声还小,但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指不定是真的”
说书人道“诸位客官二十二年前,前宋联合金国覆灭辽国;二十一年前,金国灭辽以后随即南下,踏破我前宋国门,使得两宋分裂,史称靖康之难十六年前,耶律大石建立西辽,而就在三年前,西辽为汇所灭;小北宋也在半年前被汇吞并”
说书人饮一口茶,道“而我要说的这个天祚帝,就是二十二年前,辽国的最后一任皇帝且说,在更早之前,辽国为与前宋和西夏交好,封一对双胞胎宗室女为公主,分别与两国联姻。
“其中,姐姐成宁公主,嫁给西夏皇帝,成为正宫皇后;妹妹成安公主,嫁给了前宋的靖北王,成为靖北王王妃。
“辽国国破以后,天祚帝率先向前宋投降,妄图求得庇护,但迫于金人压力,当时的圣上命靖北王出面,拒绝了天祚帝的请求。而后,天祚帝逃往西夏,西夏皇帝收留了天祚帝,但在不久之后,金人许以重利,于是西夏皇帝将天祚帝出卖给金人。”
“啪”醒木落下,说书人道“天祚帝死前,曾指天诅咒二十二年后,我辽国世代相传的宝库将会出世,届时,谁得到我辽国宝库,谁就将成为灭亡西
夏、金国和宋的复仇者”
“得辽国宝库者得天下”
大堂中,忽然有人爆出惊人之语
“得辽国宝库者得天下”
“得辽国宝库者得天下”
“骗人的吧要是辽国宝库这么厉害,天祚帝自己为什么不用辽国为什么还是灭亡了”
“这位客官问得好据传闻,辽国宝库乃仙人赠予辽国皇室先祖,辽国皇室先祖取十分之一,建立了曾经的辽国;剩下的十分之九封存起来,按仙人的法门,每四十年开启一次,让后人取用,以维护辽国国祚千年不衰。
“谁能料到,辽国皇帝竟如此无能,连四十年都熬不过去,辽国就灭亡了”
堂下有懂史的人,算了算,道“时间对上了、对上了辽国国祚统共二百一十八年,加上国灭后的二十二年,今年正好是第六个四十年从辽国建国那一年宝库第一次开启算,每一次取十分之一,到今年正好取第七个十分之一”
“那就是说”
“十分之一的辽国宝库就可以建立一个辽国,那十分之四的宝库呢”
“怪不得天祚帝死前那么大的口气,原来他的底气在这儿”
“十分之四、十分之四啊”
忽然,有人跳上桌子,赤红着脸兴奋喊道“得辽国宝库者得天下得辽国宝库者得天下”
“喂,你们说,辽国宝库里会有什么”
“金银财宝”
“说不定还有绝世武功横扫武林,我无敌”
“会不会有辽国始祖给后人留下的军队一旦唤醒就可以征战天下,大杀四方”
“哈,那可是仙人留下的宝库啊要我说,就该有长生不老药”
“长生哪”
“啪”醒木再次拍下
“诸位客官”说书人笑眯眯拱手道,“说到长生不老药,我这里还真有一个传闻”
有人甩了铜钱上去,道“是什么快快讲来”
说书人却犯了难,竟压低了声音,道“这传闻来得隐秘,我可不敢乱讲讲了你们不信是一说,我要被人杀人灭口,可又是一说”
“什么传闻,这么神神秘秘”
“小老儿,你说都说了,还卖什么关子”
“就是就是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会不会相信”
“快说快说你还要不要挣钱了”
又是好一把铜钱撒到说书人桌前。
“唉、唉。诸位客官谢诸位客官捧场”说书人一蹬脚,一咬牙,道,“好罢诸位客官这么热情,我小老儿今日就舍命陪君子,替大家讲讲这关于长生的秘闻”
说书人扇子一展,道“且说江湖之上,有两个人不能惹。一个别人杀不死他,另一个别人全被他杀,诸位客官,可晓得是哪两位”
“别人杀不死他的莫不是白玉京拿长生剑的白玉京”
“至于别人全被他杀的”
“那必然是刀魔杀人无算的刀魔无情雪骨”
说书人折扇一合,道“不错正是这两位这两人的名号传得久了,诸位可有想过,白玉京的剑,为何偏偏叫长生剑”
“哈哈哈哈哈小老儿,你莫不是要说,白玉京的长生剑,真的能叫人长生”
说书人“哼”道“我早说过诸位不会信吧但这就是我要说的事实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白玉京的剑之所以叫长生剑,就是因为他的剑是仙人的剑,他的长生剑中空有罅隙,收藏着一副熬出来,就能叫人长生的药方长生剑,腹有隙,熬长生”
“哈哈哈哈哈哈小老儿,我信,
我等信你说什么我等都信那无情雪骨呢你不会要说,无情雪骨的刀,是一把长生刀吧”
说书人摇头道“无情雪骨入江湖以来,有谁见过他的刀,又有谁知道他的刀名叫什么没人见过没人知道
“无情雪骨从不屑对活人说话,但无情雪骨会对他杀死的死人说话于是,见过他刀的人和知道他刀名的人,都已经死了
“但有人知道这个人,曾被无情雪骨所杀,但奇迹般从无情雪骨的刀下生还就是这个人,告诉了我”
“告诉了你什么”
“快说快说”
“告诉了我,当无情雪骨站在他的尸体边上时,用无比嘶哑的声音,向他介绍
“雪骨刀,饮人血,养长生”
云开云合,人聚人散。
原随云道“长生剑,腹有隙,熬长生;雪骨刀,饮人血,养长生。楚留香,陆小凤,二位信吗”
楚留香叹道“这是一个针对白玉京和无情雪骨的阴谋”
陆小凤道“我也正有此意”
楚留香道“陆小凤,随云,得辽国宝库者得天下,你们信吗”
陆小凤叹道“这是一个针对江湖武林的阴谋”
原随云亦道“我也正有此意”
被阴谋针对的两位本尊,正在质问和被质问“阴谋是谁设计的”。
此时,林仙儿已经出去,阿康失魂落魄地守回门口,屋内只剩下白玉京和衣公子。
“是,是我设计的,这还用得着问且要不了多久,这就不再是我命人放出去的谣言,会有人比我更急,更想把水搅混”衣公子绑好蒙眼的布,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了几步,道,“白玉京,你来看看,像不像那个老不死”
“你设计就设计,干什么还把我也拉下水”白玉京抱着剑过来,端详他,道,“不像,他不是个瞎子,也不是你表现出来的这种性格。”
衣公子整了整衣领,遮住喉间的肤色绸带,寡淡道“上了我的船还想下去我要真想把你拉下水,现在就该把你的首级挂在城门口,保证那老不死立马被我钓出来”
白玉京顿时消声,不说话了。
因为以越归翼和那人的仇,对方定然早就真心实意考虑过这个方案,千万次。
白玉京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激怒对方。
衣公子拿起边上的手杖,道“哼,不像不像又如何我有必要演谁么这条躲在地底下的蛆虫,躲躲藏藏遮遮掩掩,除了你,谁还会了解他的性格我不需要别人觉得我像他,我只要别人觉得我是他。”
衣公子这话说得绕口,白玉京却懂了他的意思对方不需要演那个人的真实模样,只要演外人以为那个人会有的模样。
白玉京道“说得满嘴道理,不就是不肯演。说起来,你隐匿的这些年,是真的养病去了怎么还跟汇帝搭上了关系”
衣公子道“我当然是在暗处为了报仇偷偷努力,哪像你,都多久了,连心上人袁紫霞在青龙会到底干什么的,都没探明白”
白玉京哑然,道“你也不看看我是为了救谁,才被那人从青龙会排除出去,只剩下个没什么用的虚首地位”
衣公子道“总是那人那人的叫,白玉京,你说实话,那老不死生你的时候,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白玉京“咳、咳咳、咳这个”
衣公子又道“对了对了,还有那老不死当真本家姓白哈哈哈哈他怎么想的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号白长生白长生,不就是白白长生注定他这一生筹谋到死长生不可得”
白玉京沉默了一会儿,叹道
“不管怎么说,那人对我从来很好对了,你记得,我们说好的,等哪日你成功了,记得放紫霞一命。”
衣公子道“知道了。”
天高云淡。
海水翻涌,海风咸腥。
大船即将扬帆。
盛年眼蒙布条,握着手杖,拎着树大夫赠的烟斗,按了按头上的竹斗笠,登上船头。
有信鸽自远方来,落在盛年肩头。
展开纸条,抚摸过去,纸上字迹映入脑中
玉罗刹死。罗刹教乱。罗刹牌失。我已假死。
时机已至。西方魔教,随时可窃。唯从命令
我怀疑玉罗刹恐怕是诈死。
天宝敬奉,问陛下安
纸条在指间粉碎,纷扬入海。
竹斗笠下,传来一声宏而沉的低笑。
“哈,诈死那就让他的诈死,变成真死。”
后颈顶上一个暖呼呼的大脑袋。
斗笠人微微转身,亲昵抚上那斑斓毛绒的脑袋,宠溺问道“你说好不好啊,卧丘”
九月十九。
有神算归一,携巨虎登岸,自海外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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