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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惜将那三瓶白树膏都塞给薛凛, 就坚决送他出了门。
薛凛临走前,向她讨了杯水喝,她连他启唇喝水的动作都无法直视。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后,魏惜站在门口, 看了看客厅。
电视柜大开着, 压花相框放在她的牛皮纸袋上, 白色小沙发起了丝褶皱,是人坐过的痕迹, 黑色茶几上, 透明玻璃杯里还剩下一厘米高的水, 空气中还充斥着白树膏挥之不去的味道。
这些都是他曾经来过的痕迹,她的私人领地,终于还是被人闯入了。
魏惜拖着一瞬间松弛下来的身体去洗手池卸妆, 洗完脸后,她直接脱掉外裙, 直挺挺躺在床上。
醉意终于彻头彻尾涌了上来,她刚碰到枕头不久, 就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十点, 魏惜才睡醒,今天算是彻底迟到了。
不过她相对来说自由一点,章云尊让她两个月拿出具体方案来, 所以这段时间暂时没有别的工作打扰她。
她习惯性地摸过手机,检查微信消息。
重点实验室小群有几条上班打卡信息, 南湾所大群是各种通知和收到回复。
再下面,是薛凛的信息。
薛凛中午一起吃饭吗,约了宋泽臣一起。
魏惜恍惚。
哦,昨天她喝多了, 把他带回了家,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相框,两人理智出逃,接了吻。
薛凛真的很敏锐,接吻之前,他不会给她发微信,因为之前结束的太狼狈,信息往上滑,只会让他们都尴尬。
虽然魏惜换了几次手机后,前面的聊天记录已经不在新手机里了,但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大一,薛凛每天都给她发很多信息,像写日记一样,诉说在t大的生活,然后向她表达爱意。
日记式的留言停在压花相框打碎那天。
七年后再相遇,薛凛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宁可发很多人都不再用的短信,也不发微信。
但昨天过后,沉寂七年的聊天框终于动起来了。
哪怕她说不想负责,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什么,因为那个吻改变了。
成年人的默契,就是装作不知道微妙的变化,不约而同地重启话题。
魏惜坐起身来,想了想,在微信里回
魏惜好,地点时间告诉我。
然后,她就起身洗漱去了。
到了中午,她坐地铁去薛凛发给她那个地点,那是一家澳门餐厅,口味比较温和,店里的窝蛋牛肉粥特别好吃。
魏惜到的时候,薛凛和宋泽臣已经在了。
薛凛原本还把电脑搭在腿上工作,见她来了,扣上笔记本,放在一边。
宋泽臣热情地招手“魏惜,这儿。”
上次聚餐他临时放了魏惜鸽子,心里多少过意不去,之后就一直躲着魏惜,几个月没露面,微信上也含糊略过。
现在魏惜和薛凛关系没有那么僵了,他自然也敢露面了。
魏惜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放下包,问道“孩子没认你做个干爹什么的”
宋泽臣抬起眉头,微愣“啊”
魏惜抿了口柠檬水,云淡风轻道“你见义勇为功德无量那天。”
宋泽臣眨眨眼,尬笑两声“哎哟都过去多久了,我都给忘了,这不是做好事不留名嘛。”
魏惜微笑“是吗”
宋泽臣躲开她的目光,赶紧把菜单塞给她“来来来,你看看点什么,我们点了三杯奶茶,一份猪扒包,一份蒸白骨,一份蒸凤爪,一份奶黄包。”
魏惜垂眸看向菜单。
店里的菜单很简单,只有灰突突的打印纸,连样品图都没有,但并不妨碍这里生意很好,中午都是爆满的,如果没提前赶来,肯定要排队了。
魏惜用余光看了看薛凛的电脑包,这里不许订位,他应该是很早就来取号了,然后就在嘈杂的餐厅里工作,等她来。
魏惜“我加一份窝蛋牛肉粥,一份椰汁凉米糕吧。”
点完了餐,魏惜也懒得继续逗宋泽臣了。
她瞥了薛凛一眼,薛凛身上没有那股淡淡的烟味儿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单枞乌龙香。
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魏惜睫毛微微颤动,心里攀起微妙的愉悦。
薛凛很在意她的感受,她随口一说的话,他都会记住。
她的舌尖抵住上牙膛,半晌,开口,装作云淡风轻问“喝茶了”
薛凛点头“你上次送的凤凰单枞,还有点没喝完,今早犯困,一口气给喝了。”
魏惜倒了点热水在餐盘里,用勺子轻轻搅动,然后滤到旁边的垃圾桶。
想到那天晚上吃饭,她动作一顿“那小包茶你喝了”
“嗯。”薛凛失笑,“为什么不喝,虽然溢价很多,但是味道不错,况且,你送的中秋礼物。”
宋泽臣瞠目结舌,左看看右看看“什么玩意儿,她还送你中秋礼物了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魏惜赶紧解释“是店里推销,你要不去生孩子,我也可以送你一包。”
宋泽臣撇撇嘴“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俩,别糊弄我,你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今天薛凛主动联系他说跟魏惜一起吃顿饭,他就觉察出猫腻了。
他知道昨天是魏惜生日,薛凛本来在南湾没有工作,但特意赶过来了,什么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但他觉得,以魏惜冷硬的性格,哪怕是生日这天,薛凛也未见得会有什么进展,但结果似乎超出他的预料。
魏惜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回答宋泽臣这个问题。
她认为她和薛凛不算在一起了,他们之间还有很多没说清楚,现在顶多是酒后有些乱性。
薛凛倒神色淡然,抬手喝了口水,漫不经心道“关系我现在是魏小姐的备胎。”
魏惜“”
魏惜顿时面红耳赤。
昨天酒醉后的戏言,他居然今天还能当着别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宋泽臣更离谱,听完后朝薛凛竖起大拇指“牛逼,体验怎么样”
薛凛凝眉思索片刻,认真回答道“还不错,有礼物收,有药膏擦,还能登堂入室,比之前待遇好了不少。”
宋泽臣忍不住鼓掌“卧槽真比以前强啊恭喜兄弟升职了,希望早日转正。”
薛凛瞥了他一眼,微不可见地笑笑,点到为止。
“你们够了。”魏惜忍无可忍,体面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正好这时菜品都端上来了,打断了尴尬微妙的氛围。
薛凛将那杯全糖奶茶送到魏惜面前,自己喝了杯无糖的。
无糖奶茶口感苦涩,但他喝起来却面不改色。
魏惜含着吸管抿了一口,随意问道“这次你来南湾呆多久”
她还没忘,他的根基在京市。
虽然对于薛凛,她的很多原则都变得没那么坚不可破了,但距离仍然是很要紧的问题。
薛凛顿了顿,开口道“这次可以多呆几天。”
魏惜眼波流转,点点头“嗯。”
他们都没多说什么,但两人的心态并不一样。
魏惜想的是,她没有权利要求薛凛耽搁工作逗留在南湾,就像她也无法抛下工作跑到京市一样。
为爱疯狂,不辞万里那是小时候才有的激情,成年人肩膀上更多的是责任。
况且他们现在刚刚有些松动,也不适合聊的太深。
顺其自然就好。
但薛凛却有难言之隐。
南北湾三岛开发的项目,原本应该年后向社会面公布,但现在出了点岔子,有个强势的港商看准了这片蓝海,打算临时注资进来。
一旦这大笔资金涌入,整个链条上的话语权就会变动,原本盛棠所答应接这个项目,是迫于无奈,各退一步,坚持向当地政府争取最大的设计自由,以确保与海洋环境尽力融合,减小摩擦,降低舆论风险。
盛棠所与各个资方的谈判进行了两个月,才勉强达成统一,答应在满足游客承载力的情况下,拥有更多决策权。
可跨了个年,事态就变化了。
没人能拒绝充沛的资金涌入,巨量的快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新资方入场后,之前的谈判就都不作数了。
盛棠所的设计方案,必然要过新资方的眼。
其他资方乐得看这个热闹,他们很多人虽然在利益链条上,但并不抛头露面,可以不动声色就把这笔钱赚了,最后只有当地政府,参与整个设计的盛棠所,建筑期间负责维护海洋环境的工程队站在风口浪尖上。
当没有任何代价就可以赚钱时,没人会考虑几十年,乃至一百年之后的事情。
海洋污染生态失衡对很多人来说太遥远了,不如眼前的财富来的真实。
这是人性,人性没有对错,但管理有对错。
现在这个情况,就只能逼着盛棠所也下场,不单纯做乙方,而是注资成为甲方。
其他资方看到他们也拿了钱,就会更放心,觉得他们不敢敷衍了事,才愿意给更大的自由。
但盛棠所注资后,魏惜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认为他也是为了利益,跟南湾所对着干
这件事,仍处在保密阶段,薛凛没法跟魏惜透露。
等盛棠所拿了钱,重新拉桌谈判,再签合同,怎么也要几个月之后了。
公示的事又拖得遥遥无期。
吃完午饭,宋泽臣脚底抹油溜了。
魏惜也打算去南湾所上班,她拿起衣服,犹豫地看向薛凛。
薛凛在南湾待不了多久,但他们其实没有什么时间见面。
她忙,他也忙,难不成就这几天每天约约饭
薛凛也拿起衣服,转脸问她“能带我去南湾所转转吗,上次说好的。”
似乎是怕魏惜不同意,他还特意强调了一下。
魏惜知道他其实对研究基地没什么兴趣,只是想创造两人相处的机会,但看破不说破。
魏惜“嗯其实就是工作单位,你可能会失望。”
薛凛挑眉,知道她这是答应了“会打扰你工作吗”
魏惜心道,当然会,你都在了,我还怎么专心工作。
但她说“也不会。”
于是两人打车去南湾所。
路上,薛凛说“白树膏很好用,涂着很舒服。”
魏惜“好用就行。”
薛凛突然转头看向他,眸色深沉,睫毛柔软“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魏惜“”
她将外衣搭在膝盖上,手指藏在衣服下面,揪在一起,脸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恰巧看到了,就买了几瓶试试。”
她含糊其辞,没有直接回答薛凛的问题。
薛凛现在倒是像装了透视眼一样,能看清她心中所想。
他也不用她挑明,只是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轻声道“有劳出差繁忙,还惦记着我的伤。”
魏惜头晕目眩“”
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却让薛凛说的缠绵悱恻。
车开到南湾所大门口,薛凛作为外人,每次来都是要登记的。
门卫公事公办,照例问道“与魏研究员是什么关系”
薛凛刚要开口,魏惜赶紧抢答“朋友”
她怕薛凛再说出备胎来。
薛凛似笑非笑看了魏惜一眼,也没反驳。
门外在他俩脸上打量,看一个紧张拘谨,一个宠溺顺从,心中了然,咳了一声“来南湾所办什么事”
薛凛缓缓道“参观。”
门卫把表格递给魏惜,让魏惜在上面签字。
表格上登记了薛凛的基本信息,包括身份证号,手机号,来访时间,来访需求,与接待人员关系。
不知为何,魏惜恍惚觉得这像个短暂的归属合同,仿佛落下笔,上面登记这个人就全权由她负责了。
她垂眸,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
上方是薛凛,下方是她,他们的名字历时数年,终于又落在了一张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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