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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这次当真抱着要将仙族灭族的心思。
他们进攻的速度很快, 夜晚突袭由魔族出发, 仅仅一夜就赶到了仙族,趁着仙族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已经攻到了仙族的仙临城门门口。
出人意料的是,今日距离乾月仙尊预测的阎秋司进攻的时间提前了足足六个月。
魔族之人到了一千六岁才能召唤出自己的魔器, 而将魔器彻底为自己所用还需要六个月的时间。
而前几日阎秋司才过了一千六岁的生辰, 即便是召唤了魔器,短时间之内也无法将其完全为他所用。
仙族众人笃定, 阎秋司不会如此冒险,提前来仙族寻仇,却万万没有想到阎秋司当真就是如此的冒险
此消息传来的时候, 仙族众人皆在用早膳。
一时间慌得找铠甲的铠甲, 列队形的列队形,早膳都没有吃完都纷纷赶去了仙临门。
只有林倾白很是淡然,丝毫没有觉得此事出乎意料。
他甚至还觉得阎秋司来的太慢了
比他预期的要慢上许多。
他与阎秋司交手数次,与郗安相伴数年, 与肖祺度过数场生死劫,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阎秋司的心境。
阎秋司心狠手辣, 锱铢必较, 别人负了他一尺他必要报复回来一丈。
更何况当初是林倾白亲手杀死了他。
什么魔器的磨合期什么冒险不冒险
那都不是阎秋司会考虑的问题,他心中只有要报仇的仇恨。
林倾白还以为阎秋司会在他一千六岁当天拿到魔器就冲过来报仇, 没想到还是等了五日才来。
已经很不错了。
前来报信的侍卫退了下去, 林倾白还没有放下手中浇花的水壶,房间里的悬浮镜就亮了起来。
随后那个巴掌大的镜子漂浮到了林倾白的身前, 滋啦了两下, 镜面上出现了何昉棱焦急的脸。
“师兄你在哪呢出大事了”
林倾白从镜子这边看见何昉棱满脸的焦急, 应道“在卧房中。”
何昉棱应该是正朝着仙临门飞行, 还有许多仙族将士跟随在他的身后,一个个身着银甲,手拿佩剑,面容严肃。
众人甚至没有时间集结,没有时间商议,而是分批赶往了仙临门,由此足以可见这次魔族前来攻袭有多么的突然。
悬浮镜那边风声太大,何昉棱没有听见林倾白的回话,一边飞行,一边急的声音都快破音了,继续说“阎秋司带着魔族攻来了师兄你现在在哪里啊”
比起何昉棱的声音,林倾白的嗓音要淡了很多,他说“我已经知道了。”
话音刚落,悬浮镜的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砰的爆炸声响
那声响大的响彻了整个仙族,犹如就在林倾白的耳边。
林倾白手中捏紧着的水壶猛地一抖,水从水壶中晃了出来,洒了一桌子。
伴随着爆炸之声,镜子那边闪出一道刺眼的红光,随后镜子中何昉棱的脸便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浓烟。
林倾白手上猛地一紧,捏着镜子,喊了两声“何昉棱,何昉棱”
随后镜子那边传来了何昉棱卖力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师兄我还在呢”
听见何昉棱的声音,林倾白提起来的心猛地一松。
镜子那边的情况却是看着不妙。
何昉棱咳嗽了两声,抬头望向远方,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手抖了两下,脸色瞬间变的异常凝重,头也没回的对林倾白说“师兄,你快点来仙临门,魔族这次是来真的了”
说完悬浮镜便啪的一声挂断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镜子。
林倾白垂下手将镜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过身朝身后的衣柜走去。
那个衣柜放在殿室正中间的位置,上面还上了一把金锁。
林倾白一挥手将锁打开,柜门缓缓的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件闪着银光的战甲,肩头是凶山雀的白羽。
这身雪凌云甲是林倾白早年间所得的珍稀之物,战甲刀剑难入,寻常的法术压根无法伤到战甲分毫。
林倾白上一次穿这件战甲,还是十三年前他去魔族征战之时。
而现在,这一天又来了。
只是今时往日林倾白所处的境地截然不同。
当年是林倾白趁魔族不备,带兵征战魔族,如今风水轮流,是魔皇阎秋司趁仙族不备,连夜奔袭,将仙族众人给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战甲的穿戴很费事,林倾白太长时间没有穿,都有些忘了该怎么穿了。
林倾白将战甲换在身上,站起身时忽然觉得浑身一沉,很不自在。
不得不说,当年林倾白穿这身战甲的时候,从未觉得这身战甲有如此之重。
现在许是他没有了魂丹,身体也不如当年了,居然会感觉到犹如千斤坠在身上,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倾白抬起手,手掌缓缓打开,手心处显现出凉瑶楚给他的紫色药瓶。
那时凉瑶楚一再嘱咐他,此药仅有一颗,若非是万不得已,天崩地裂,千万不要服用此药
林倾白将药瓶打开,从里面倒出了唯一一颗的紫色药丸,将药丸放入口中一饮而下。
药丸很苦,比之前林倾白喝的每一次汤药都要苦,可林倾白却是没有半分的犹豫。
这一次,便是到了万不得已,天崩地裂之时了
这颗药当真是如凉瑶楚所说,药效惊人。
林倾白吃完了药,胸口处瞬间泛出了一道银光,将林倾白全身包裹在其中。
无数的法力由林倾白的胸口而出,在空中蔓延,流进了林倾白的四肢。
等到精光散去,林倾白睁开眼睛,掌中幻化出一道犹如火焰般的银光。
林倾白望着那道法力,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骨络都变得有力,灵力像是取之不用用之不竭一般,在血脉中游走穿梭,甚至比十三年前还强大。
林倾白飞行的速度很快,从他和何昉棱通过话一直到他飞到仙临门之上还不足一刻钟。
仙临门是仙族的城门,由仙临门为界,城内城外像是两个世界。
城内云雾缭绕,犹如仙境,城外却是一望无边的荒漠。
此时荒漠之上站着黑压压的魔族将士。
何昉棱,玄彻,牧妍,莫御罗,还有其他的仙尊已经带着自己手下将士们在仙灵门外站好备战队形,等着林倾白到来。
林倾白从天而降,身上的战甲泛着摄人的光芒,落于众人之前。
何昉棱看见林倾白时,却是愣了一下。
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林倾白这番意气风发,犹如少年般的模样了。
林倾白皱了皱眉头,问何昉棱“师姐呢”
何昉棱这才回过神来对林倾白说“师姐说她闭关的时间太久,身体不适宜征战,便不来了。”
悉连谷所修的法术本来就不适用于战场,林倾白点了点头,转而望向了远处。
他看见在距离仙临门千米之外,魔族的大军漫漫无边,黑云压境,正卷着滚滚的风沙,犹如潮水一般,势不可挡的朝仙临门这边涌来。
仙族的所有人都被那阵气势压得身冒冷汗,手中紧握着佩剑,脊背崩的犹如拧紧的琴弦,
严阵以待。
林倾白却身袭白披风,立于众人之前,目光沉沉的望着远处。
随着魔族的大军越来越近,仙族众人便更是胆寒。
林倾白也看清楚了魔族所来之人。
他并未看见阎秋司。
在漫天的飞沙中,带领魔族的是几个人魔。
两男两女,两个男人一个高大英俊,另一个身材魁梧,两个女子便是坊婳和枫绾。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更为可怖的魔物。
那些魔物长相怪异,体型庞大如山。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那阵势遮天蔽日,地震山摇,嘶吼声不绝于耳,像是将天空吼裂,地面震断。
魔族的魔物鲜少有人见过,林倾白也分不清楚种类,却认得在最前面的魔物是屠戮黑蛇狼
这种只出现在古籍中的上古魔物,犹如传说一般,乃是世间的极恶存在。
提起它之时甚至可与阎王齐名。
没人想到它居然真的存在
屠戮黑蛇狼,是为八只黑蛇头长在一个狼身子上,身高如巨,几乎与城墙一样高,嘴里吐出来的蛇信子如同长鞭,可以一次卷上百人,吞入腹中。
这种魔物暴戾,血腥,嗜血。
若是一日没有食到餐食,它们能吃同类。
若是三日没有吃到餐食,八个蛇头便会互相厮杀,将最弱的那个蛇头分食,吃掉自身。
仙族的将士饶是经过再多的沙场,望见眼前着密密麻麻的魔物,也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魔族的魔物他们只是听说过种类繁多,凶残狠厉,如今亲眼所见,却从未想到会是如此的可怖,像是深渊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像是这世上最恶最恐怖的存在,完全不该存活于世。
有些魔物体型庞大到顶入了天际,像是只要呼吸一口,就可以将城门吹塌,江河吞没。
莫说是这些将士,林倾白也从未见过如此可怖庞大的魔物。
即便是他十三年前曾深入魔族腹地,将魔族的魔物杀的所剩无几,并将魔皇阎秋司斩杀在断魂崖。
但是林倾白心中很清楚。
当年那一战,他胜之不武。
是他欺负阎秋司年少,未满一千六百岁,连一个属于自己的魔器都没有拿到,只能拿一个寻常的魔族刀剑死守着魔族,即便是被飞箭射的浑身是伤,还是一次又一次冲上前与林倾白拼命。
是他欺负魔族无人可战,整个魔族近七成的战力,全部都在断魂崖之下冬眠,阎秋司身旁无人辅佐,修为也没有达到顶峰,身后只有那些法力低弱的低阶魔物。
就连现在带领着魔物的四个人魔,当时都在断魂崖之下。
是他林倾白,去欺负一个比他小了一千多岁的孩子,自然是打得孩子毫无还手之力。
而现在他们的眼前所见,才是魔族真正的战力,是魔皇阎秋司手下的战力。
更是足以吞没整个仙界的战力
正在这时,空中忽然吹过一道凌然的风声。
只见上空盘旋而过一只大鹏鸟。
那鹏鸟双翅遮天蔽日,由远处山脉而来,飞过望不尽头的江河山川,掠过万千黑压压的魔物与魔兵,只是两个挥翅就飞到了仙临门前,直冲林倾白这边而来。
在所有仙族将士都严整待发,所有魔物立于仙临门之时,阎秋司终于来了
他还是如林倾白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乘坐着大鹏鸟之上,姗姗来迟。
林倾白仰头遥遥望向飞悬在空中的大鹏鸟,也望见了阎秋司。
一切仿佛都和十三年前一样,却又
不一样了。
十三年前,林倾白第一次见阎秋司时,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模样。
竖着高发冠,穿着淡蓝衣袍,风吹开了他的发,露出了他清秀俊朗的脸颊。
那时他就像是来游玩的闲散公子一般,单脚垂在大鹏鸟羽侧轻轻的荡,衣袍卷卷,眼底带笑的望着林倾白。
那双眼眸黝黑明亮,笑着望人的时候似含着无尽的善意与单纯,犹如不谙世事的翩翩少年郎。
而现在仅仅是过了十三年,过了凡间的一生,阎秋司看着成熟了许多,不像是个少年了,更像是个男人。
他身着一身黑色的战袍,正站在鹏鸟的身躯之上,眉眼沉冷,死寂一般一动不动的望着林倾白。
风吹起阎秋司的衣角。
他轻轻地抬手,霎那间那漫天地之间的魔物纷纷顿首,停下嘶吼,哪怕是再庞大凶残的魔物也在阎秋司的身下低下头颅,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天地之间,在这一刻仿佛他就是造物者,只需要抬手挥动,就可以使天地崩裂。
这个场景不仅令所有仙界的人倒吸一口冷气,更令林倾白感觉陌生极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郗安就是阎秋司,甚至用了很久很久去慢慢的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时到今日,他再次看见了阎秋司,还是觉得陌生。
陌生到不敢置信的地步。
凡间的郗安虽然是生的眉目凌厉,但是身上没有魔气,倒还显得有那么几分平和,尤其是望着林倾白的时候,更是不同于寻常的温暖亲和。
而现在的阎秋司魔气附体,煞气更浓,望着林倾白的时候,双眸中只有冰冷和恨意。
林倾白身上阵阵发冷。
他无法想象这个人就是十三年前在莫山寺门口一步步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不敢相信这是在十二年中,日日守着他的徒弟。
更不敢想象在凡间时郗安望着林倾白时无所防备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全是假的。
他们二人朝夕相处十几年。
如今却只剩下陌生
只见阎秋司立于鹏鸟之上,未说一语,只是抬起了手,干脆利落的朝前一挥。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魔物张开血盆大口,吼叫着,朝着林倾白众人冲了过来。
大地震荡,尘土飞扬。
仙族众人提剑而上,双方战作一团。
阎秋司站在鹏鸟之上,目光如猎鹰一般紧盯着林倾白。
他缓缓的抬起手,手中之中凝出了一把血红的细长剑,反手将那把长剑紧握在手中,抬脚直冲林倾白飞掠而来。
红光闪过。
林倾白抬手凝出羽炽,弓柄上前挡住了阎秋司的重重一击。
阎秋司飞身而起又是重重一剑,直劈林倾白的心口,林倾白抬手一挥,一道杀光闪过,直冲阎秋司的面门,阎秋司只能侧身闪过。
阎秋司当真是恨林倾白到了极致。
他咬着牙一言不发,双手紧握着长剑,次次的攻击都用尽了全力,直冲林倾白的要害。
林倾白也不攻击,只是单手拿着羽炽边打边退,只有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才会随手拉两下羽炽的弓弦,让阎秋司向后退两步。
林倾白和阎秋司二人相斗之时,看似林倾白占尽了上风。
但是林倾白心中清楚,阎秋司如今的实力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
若非是因为林倾白服用了凉瑶楚的丹药,现在的法力比全盛时期还要强上许多,若非是因为阎秋司才拿到他手中的魔器,还没有完全和魔器融为一体。
林倾白和阎秋司对战,怕是真的要输的一败涂地。
可是阎秋司却是不知道这些,他恨红了眼睛,抬手又是
一剑砍向了羽炽。
两人一击一挡,距离的离得很近,林倾白甚至能看见阎秋司腮帮紧绷的肌肉,额头爆出的青筋。
阎秋司咬着牙问林倾白“为何不使出全力就像是你当年在断魂崖那样”
林倾白却是手指握紧羽炽,狠狠的将阎秋司的剑锋推开,随后飞身于半空中,抬手拉动着羽炽的弓弦。
弓弦处凝结了一根细长的金箭,刺破长空的冲阎秋司的胸口而去。
羽炽所发之箭,速度快于光,箭无虚发,无人能躲开。
阎秋司也自然是如此。
然而这一次也不知道那枝箭飞慢了,还是阎秋司的法力已经到了与光同速,他一个闪身当真是躲开了羽炽的金箭。
阎秋司垂眸望着刺在地面的金箭。
金箭尖利,刺在地上之时将地面扎出了一道细长的裂缝,若是刺入了阎秋司的心口,他便会和十三年一般,魂丹尽碎,有去无回。
这令阎秋司又想起了当年他是如何被林倾白一箭刺死在断魂崖,还有在凡间之时他是如何被林倾白一箭一箭的刺在身上,万箭穿心,折磨致死。
阎秋司再抬起头时,双眸满是刺骨的恨意。
他的手紧握着剑柄,仰着头望着飞于半空中的林倾白,冲着林倾白挑了挑眉,冷笑着说“清元仙尊居然也会失手这次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说完阎秋司的双眸骤然一厉,手指放在口中狠狠一吹
一道尖利的哨声响彻云霄,所有的魔物听见这个声音,就像是擂响了冲锋的战鼓。
每一个魔物的双眼都泛出血红的光,直冲敌人而去。
林倾白在这边能敌得过阎秋司,那边的仙族众人却敌不过高大凶残的魔物。
更何况阎秋司的这一声哨响将魔物的魔性瞬间全部激发,爆发了之前三倍的战力。
一开始五六个仙族将士可以围住一个魔物,战斗力互相牵制,而现在仙临门前所有战局瞬间逆转。
有的仙族将士被咬下头颅,有的被魔物踩死,有的被狠狠打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瞬间哀鸿遍地,林倾白心惊至极。
上中阶的魔物和低阶魔物当真是天壤之别,比当时他们在鬼族遇到的大螈物还要可怖百倍。
魔物的身体刀枪不入,打得仙族之人毫无还手之力。
在这样下去,魔族不用多时便会踏平仙临门,闯入整个仙族,届时仙族所有百姓都将危在旦夕。
就像是当年,郗安带兵踏平了京城那般。
“师兄”
何昉棱几人正在和屠戮黑蛇狼缠斗,打得连连退败,回过身冲林倾白喊了一声。
只见屠戮黑蛇狼其中一个蛇头狠狠一甩,击中何昉棱胸口,将他击打的口吐鲜血,站都站不起来。
林倾白心中颤抖,正要飞身前往相助,这时阎秋司却是看他分神,抬手又是一剑,杀气凌厉,由林倾白面门生生劈下
林倾白险些反应不及,脸色一变,闪身之时两丝青发却被生生斩断于空中。
林倾白回身望向阎秋司,阎秋司却是双目如虎,双手握剑,犹如屠夫一般,一击不中再次砍向林倾白。
林倾白心中寒凉,心知眼前这人早已经不是他的小徒弟,而是一个疯魔暴虐的大魔头。
于是林倾白不再恋战,转过身飞身而起,拨弦羽炽给了阎秋司重重一击。
这次他没有故意让阎秋司躲过,而是箭穿阎秋司肩头。
鲜血喷射而出,阎秋司身子飞撞在地,尘土四起。
羽炽金箭可以绞肉吸髓,一般中箭定是痛不欲生,法力大损,许多人都会倒地痛嚎,动弹不得
。
阎秋司却一言不发,捂肩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仰头之间双目中恨意几乎成刀,要将林倾白碎尸万段
林倾白不忍再看,他转过头飞身于仙临门前,白衣翩然,凛与众人之上。
只见他双手展开,瞬间从双掌之处爆发出一阵金光。
那道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刺眼犹如日芒,所有人都停下手中打斗望向林倾白,却被那道光芒刺的难以睁开眼睛。
林倾白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沉身道“金、光、法、阵”
顿时那精光骤然放大,犹如一盏金钟笼罩在仙族上空,将仙族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而无论是魔人还是高壮如山的魔物,都犹如遭受到蚀骨的法力暴击,被击飞而出,在空中乱作一团,落地之时地震山摇,甚至还有小的魔物压在大的魔物身下,似泰山压顶,吐血身亡。
就连阎秋司也躲闪不及,被那阵金光击中了胸口,直接击飞百米之远,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都站不起来。
此时所有人都望着那个法阵愣住了。
“这是”
“这是金光法阵吗”
“金光法阵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何昉棱脸上沾满了血迹,本是狼狈不堪,却在看见那个法阵之后愣了半响忽然笑出了声,转过头对林倾白说“师兄,想不到师尊竟然把金光法阵都传于你了,哈哈哈哈哈”
他是真的开心了,脏兮兮的手不慌不忙的将袖中折扇拿了出来,扇了扇说“师兄,早知道你会金光法阵,我就回府睡觉去了,还在这里打什么打”
“”
看见当真是金光法阵,莫说何昉棱了,就连仙族所有的将士都松了一口气。
有的人精疲力尽坐在了地上,有的人忙着在救治受伤的同伴。
方才厮杀的你死我活的战局,被迫陷入了休战阶段,饶是外面的魔物如何嘶吼着要闯进来,也无法打破金光法阵。
金光法阵是整个仙界中最为其坚固的法阵。
外界的所有的法力攻击皆会化解在法阵之外,但是修习这个法阵极其困难,对自身天赋要求极高。
千万人之中也未能有一人习得金光法阵。
一人习得金光法阵,一生只能使用一次。
千万年以来,从未有人能破金光法阵。
所以金光法阵一旦现世,便可以保仙族众人无虞。
只是阎秋司是整个仙界出了名的大疯子。
饶是金光法阵在前,他也不肯放过林倾白,更不肯放过仙族众人。
他单手将红剑杵在地上,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抬起利剑势不可挡的朝着金光法阵劈来。
他下手的法力毫无保留,红剑在空中挥剑残出红光,却在触到金光法阵之时反被自身反噬。
金光法阵上精光一现,阎秋司直接被撞击而出,身子再次重重的落在土地上,滑出了很远。
隔着那层金光法阵,林倾白飞于法阵中间,双手中的法力就像是用之不竭一般,源源不断的给法阵输送着法力。
他望着阎秋司再一次站起身,双目赤红,犹如不知疲惫的杀戮机器,再一次飞冲而来劈向了法阵。
却和上次一样的结果。
无论他怎么努力,法力是多么强大,所以的法力都将反弹到他自己的身上,却未能将金光法阵劈出半个缺口。
何昉棱飞于林倾白身旁,看着结界外的阎秋司,悠闲道“师兄,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都知道破不了你的法阵,还是一次次的冲过来,反倒是自己伤的遍体鳞伤我看照这样下去,就算没人打他,不出百
个回合,他就能被自己身上的法力反噬而死”
听着何昉棱口中的调侃语气,林倾白却知道并非如此。
凉瑶楚给他的药物最多只能支撑一日。
若是阎秋司当真是如此不知进退,非要和他这个金光法阵耗上一天一日,到时还真不一定是谁死谁活。
如今,他们不过都在赌而已。
阎秋司赌的是,他不甘心,他不相信他用尽全力真的无法将这个什么传说中的狗屁金光法阵给劈开,真的无法杀死林倾白。
而林倾白赌的是,是阎秋司先放弃,还是他先撑不住。
他们到底是谁先倒下
林倾白这样想着,更是咬紧了牙,抬手将一道更为强大的灵力输送到了金光法阵之上。
阎秋司偏执,就连他手下的魔族之人也是如此。
那些魔物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跟着他们的王上一次次的撞向金光法阵。
虽然法力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却依旧不肯认输。
哪怕是死,也将敌人拽下去一起陪葬。
法阵被撞得地动山摇。
看见魔族这番不要命的架势,即便是知道金光法阵坚固,可是在那一阵阵遮天蔽日,不知疲惫的撞击中,仙族众人还是一改方才轻松的脸色,握紧了刀剑,连连后退。
渐渐的何昉棱心中也没底了,他怒骂了一声“疯子啊疯子”
然而就在这时阎秋司突然停下了劈砍的动作。
他飞在半空中,那双像猎鹰一样的眼睛狠狠的望着林倾白,手中的似血长剑逐渐消失在他的手掌之中,融入他的骨血。
仙族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望着阎秋司的动作。
他们以为阎秋司想要放弃了,心中便也燃起了希望,却见这时阎秋司双手中忽然凝出了两团乌黑的黑光。
那黑光由他的双掌而发,蔓延到他的手臂之上,与此同时阎秋司身上煞气大涨,比所有魔物加起来的煞气都要重上千倍万倍。
林倾白心中猛地一沉。
只见阎秋司睁开了血红的眼睛,朝着空中大喊了一声。
“若鬼”
伴随着他这一声高喊,瞬间天地昏暗,风旋肆虐,无数的飞沙走石皆地而起,随风盘旋围绕他的身前。
那黑色的煞气愈发浓烈,几乎要将阎秋司淹没在其中。
而所有人听见阎秋司的这一声高喝都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双眸震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就连魔族之人都错愕至极,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们的王上。
林倾白却是手脚冰冷,心脏滴血。
他望着前方的阎秋司,一直以来淡然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震惊的甚至连手中的法力都无法凝聚。
若鬼
不可能
不可能是若鬼
他不可能召唤的出若鬼
若鬼是千万年前魔族创建之初,创世魔皇的大杀器,足以劈天砍日,掘地怒海。
而在创世魔皇去世后,它就被锁在了上古魔界,再也无人能召唤的出。
若鬼的召唤一定要法力比它高,心比它狠,并且还要对要杀之人有彻骨的恨意。
当年就连林倾白师祖征战阎秋司的祖爷爷浮屠魔尊时,浮屠魔尊被逼到了绝境之上,恨透了仙族,跪俯在若鬼剑前,用鲜血砌之,也未能召唤若鬼。
而现在阎秋司才年仅一千六岁,却在召唤若鬼。
若说方才林倾白使出了金光法阵,让所有人都惊讶至极,那现在的阎秋司已经不是让人惊讶的程度了,而是无人相信,不敢置信。
没人相信他能够召唤出
若鬼
也没有人敢相信他能召唤出若鬼
若是此事为真,那么这三界,将山河倒覆,皆变成阎秋司的掌中血肉。
众人皆是望着天空,等着那一刻的到来,甚至无人敢呼吸。
这时天空豁然裂开个口子,所有的狂风从口子里席卷而来,卷的一些法力的小仙连站都站不稳,直接从金光法阵中被吸进了天空裂开的口子里。
一时间仙族的仙界美景再也不在。
天地乌云密布,龙卷风袭来,花草树木皆被连根拔起,在空中飞舞着卷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甚至有许多魔族之人都抵不住这番的强风,狠狠的抱住了身旁的大魔物,吹得衣服散乱,深怕自己一松手就被卷入黑洞之中。
而阎秋司悬在空中,一身的黑色战甲被风吹得衣角仄仄,他敞开了双手,脑后的高马尾飞散在空中,望着林倾白时双眸中泛出了从未有过的黑色煞气。
正在这时一个带着血光的黑影从天空的黑洞中飞旋而出,声音破空,带着斩尽亡魂的死烈之气,停在了阎秋司的双手间。
那是一把泛着煞气的利剑,通体黑色,周围萦绕着和阎秋司身上一样的黑色煞气,置身于阎秋司身前时,二者几乎融为一体。
林倾白的手腕抖了抖。
居然,真是若鬼
原来阎秋司召唤的真正魔器并不是那把红剑,而是若鬼
若鬼降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仙族之人皆似末日来临,互望之间双目恐惧。
林倾白却是看清了。
他看见在若鬼的剑柄之上,镶嵌着一颗他无比熟悉的东西。
鬼眼。
是鬼眼
林倾白忽然觉得可笑极了。
在此时生死一刻之际,那颗鬼眼又给了他心脏最刺痛的一击。
他又一次相信了阎秋司的话。
他还天真的以为他的徒弟开始变好了
他以为他的徒弟无心无情,也有拼尽全力想救之人,这是一件大好事。
结果呢
什么去救人
什么大好事
他早就该想到。
不过又是些随口骗他的鬼话。
他不过是拿着林倾白救命的魂丹,用作召唤的若鬼的灵物。
如此的拼命,如此的煞费苦心,如此的绞尽心力,不过是为了杀林倾白而已
苍空之上,阎秋司的双手缓缓的朝若鬼靠拢,眼睛血红,源源不断的煞气由他双掌而出,进入若鬼的剑身。
他微仰起下巴,黑色的戾气沿着他脖颈的经络蔓延到身体各处。
若鬼在空中阵阵震动,千万年的蛰伏让它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烈的煞气,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到血腥气。
直到阎秋司的双手握住了若鬼的剑柄,浑身瞬间发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气。
漫天的飞沙走石萦绕在他的周身,于此同时只听唰的一声巨大声响,阎秋司的后背忽然展开一双黑羽翅膀。
那双翅膀羽毛黑亮,宽大狭长,展开之时黑幕遮眼,异常壮观。
众人望着阎秋司身后黑羽翅膀,皆是一愣。
虽是所有魔族之人都有魔身,就连魔皇阎秋司也不例外。
但是这是阎秋司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爆出真身,露出双翅。
这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惊醒,叫喊道“这是以命搏命仙尊小心啊”
听见此话,所有人大惊失色,就连魔族之人也脸上褪去了血色。
“仙尊
”
“王上”
他们纷纷冲上前阻止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阎秋司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所有的法力都传到若鬼之上。
刀已出鞘,他从不走回头路。
阎秋司周身黑气萦绕,抬起眼之时双眸中没有半分人类的感情,只留下滴血杀魂的杀气。
林倾白这次不能更清楚的认识到,阎秋司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的好徒弟,是真的要杀了他。
他恨他至极。
他不惜耗费一身的修为也要杀了清元仙尊林倾白,也要屠了这个仙族。
阎秋司的动作很快,他身后黑翅展开,由空中直飞而下,手持若鬼直接劈到了金光结界上。
这一次他没有被金光结界弹开,而是刀锋尖利的刺到了结界之上。
林倾白心脏猛地刺痛。
若鬼上的黑色煞气丝丝缕缕的蔓延到了金光结界之上,似毒素一般迅速在结界之上肆虐,于此同时金光法阵出现了细小的裂缝。
林倾白扶着结界的手都在颤抖,那些戾气像是在这一瞬间都进入到了他的身体里,让他痛的肝胆俱裂。
金光结界很薄,林倾白和阎秋司距离很近,林倾白甚至能看见阎秋司那血红的眼睛。
疯就像鲜血一样。
若鬼出世,以命搏命。
此意便是,阎秋司今日必须要杀了林倾白,否则若鬼会反噬主人的性命。
所以今天,不是林倾白死,就是阎秋司死。
望着阎秋司的那张脸,林倾白恍恍惚惚,忽然想起在凡间之时,他和郗安最后的对话。
那时他与郗安坐在王府的台阶之上,没有争执,没有愤怒。
林倾白只是很平静的问他“复仇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重要。”
郗安当时这样说的。
然后他回过头来,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林倾白,字字低沉却异常清晰的说“只要是捅了我一刀的人,哪怕我拼上我这条命,我也要还他十刀。”
林倾白又问“那如果我伤害了你,你是不是也会将我千刀万剐。”
当时的场景林倾白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院中那抹烛火的暖亮隐隐绰绰的落在了郗安俊秀的脸上。
郗安深望着他,半响都没有说话。
最后他说“会,叛我者死,没有任何例外。”
若鬼中的杀气源源不断的进入林倾白的身体中,林倾白痛的手腕颤抖,双眸不清,耳边却不断响着那些话。
“只要是捅了我一刀的人,哪怕我拼上我这条命,我也要还他十刀”
“那如果我伤害了你,你是不是也会将我,千刀万剐”
“会,叛我者死,没有任何例外。”
没有任何的例外,只要是伤害他之人,他就算是拼命也会还上十刀。
即便是养了他十二年的师父,也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若是他伤害了阎秋司,他也会将他千刀万剐。
果然啊果然
阎秋司就是阎秋司,无心无情,无论几生几世都不会变。
当年说的那些话,今天这不就灵验了
林倾白忽然觉得心中猛地松了下来,自从他杀了阎秋司之后,那么多年都紧拧着的一根弦,在这一刻断了。
也不知道是他释然了,但是他已经痛到麻木了。
罢了
林倾白这样想
,当年他杀了阎秋司一次。
阎秋司恨之入骨也是应该的
啪的一声
金光结界裂开了。
阎秋司手中的若鬼刀锋尖利,穿过金光结界,直接刺入了林倾白的心脏。
刹那之间,林倾白听见了自己胸口血肉碎裂的声音。
那噗嗤的声音和当年他将飞箭刺入阎秋司胸口时是一样的。
只不过这次林倾白感受到了,若是伤在自己身,不光是声音听得更为清楚一些,还好痛
林倾白痛的双眼模糊,艰难之中他看见阎秋司没有半分的迟疑,另一手直直的掏入了他的左胸口,正中魂丹所在的位置。
仙界之人,只有心脏和魂丹皆碎,才能彻底的灰飞烟灭。
阎秋司却是掏了一个空。
阎秋司愣了一下,抬起头在那一片血雾漫天中,他看见了林倾白的眼睛。
那双格外漂亮的眼睛,本来望着人的时候应该充满了寒光,而此刻望着他时,却满眼都是泪。
阎秋司便无心再去思考林倾白没有魂丹的问题。
他以为那是林倾白痛出来的眼泪,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
正好,正好。
他在凡间历劫十二年,两次被林倾白所杀,满心的仇恨深压心底不可发,令他夜不能寐,每每梦见林倾白这张脸,都恨不得在梦中将他千刀万剐。
这个执念几乎快要将阎秋司压到疯魔。
今日他终于是大仇得报,可以让林倾白也尝一尝当年他被刺穿心口的感受,尝一尝魂丹尽碎的滋味。
可是阎秋司渐渐又发现,林倾白望着他时候的眼泪,好像不是痛出来的。
林倾白双眼泛红,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眼中没有半分的恨意,甚至连以往的寒冰都散了。
他的目光很复杂,像是遗憾,又像是心痛
只是望着阎秋司时像是在望着他,又像是透过他望着另一个人
林倾白颤抖的抬起了血淋淋的手,纤细的指尖停留在阎秋司的脸侧,像是想要摸一摸阎秋司的脸。
阎秋司心生戒备,手中的若鬼更加用力的捅进了林倾白的心脏处。
血肉丝丝断裂。
“唔”
林倾白痛的闷哼出声。
这一次若鬼直直穿透了他的心脏,刺穿了他的后背,尖利的刀锋从他后背而出。
滚烫的鲜血顺着林倾白的心口大股大股的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银甲,也染红了阎秋司玄黑的衣袖。
果然,林倾白的眼睛更红了。
这下阎秋司确定了,林倾白现在落下的眼泪,是真的因为疼痛。
他心满意足的看着林倾白的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的往下落,看着林倾白薄润的嘴唇张了张,像是想要对他说什么。
可是林倾白太痛了,一张口鲜血便大口大口的从口中溢了出来。
在林倾白将死之际,他总觉得还有些不甘心。
其实他还有些话想要和阎秋司说的
不管阎秋司认不认他。
他还是想要作为一个师父,再和他嘱咐几句。
要心怀众人啊不要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啊
还有,好多好多
他马上就要走了,日后阎秋司一个人呆在仙界,无人再可以管束他,无人再可以压制他,若总是这样杀戮无常,定然要吃大亏。
但是最后林倾白拼尽全力,也只是声如蚊声的说了两个字。
“安儿”
在那一瞬间,阎秋司脸上的表情变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林倾白,原本残忍痛快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掏在林倾白胸口的手瞬间收了回来,沾满林倾白鲜血的手剧烈的颤抖,就像是他小时候做错了事情一样无措。
“你”
阎秋司声音嘶哑,嗓子像是噎住了一般,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怔然的望着林倾白。
林倾白其实还是想要最后再摸一摸他小徒弟的脸。
只是他身上流了太多的血,早已经筋疲力尽,想要触摸阎秋司脸颊的手最后还是没有碰到了阎秋司的脸颊,而是沉沉的垂在了下来。
与此同时,林倾白浑身金光瞬间散尽。
他闭上了眼睛,在周围的尖叫声中,在漫天的血雾之中,在阎秋司赤红的目光中,任由身子纷纷然的向下落。
一身血红的白衣就像是伴雪而落的红花瓣那般,翩然飞洒。
这短短的十几年里,他见过两次阎秋司死在他的面前,守了两世阎秋司的尸体。
实在是太痛了,一次比一次更痛
他受不了第三次了
他不想再痛了
这一次,他自私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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