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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言下何意”顾佳年学着他压低声音问道。
书生还要说什么, 前头传来几声轻咳,他立刻转头假装认真。
顾佳年抬头,就瞧见教谕慢慢踱步过来。
“教谕。”
教谕点了点头, 扫了一眼他桌上的笔墨纸砚, 淡淡道“县学不比私塾松散, 自有方圆, 不管你是小三元,还是院案首,既然入学, 便要守规矩。”
顾佳年点头应是“学生记住了。”
“既如此,课堂之上与同窗窃窃私语,罚你抄训学篇三遍,你可服气”
“学生服气。”
教谕见他很是乖顺的样子,挑了挑眉,转头离开。
却是没管方才回头说话的那书生。
顾佳年坐下来,摊开纸张,倒是不用找出训学, 他都能默写出来。
进入县学之前,顾佳年便已经打听过,临川县的县学有一位教谕, 教谕之下又有两位训导。
上首的教谕姓刘, 已经在临川县待了五六年。
顾佳年刚默写完一遍,又有一人进屋了。
“学生李斌白, 见过刘教谕。”
听见这名字, 顾佳年微微抬头,今年院试,他们临川县共有三人考中, 其中一位是张家人,留在府城进学。
而另一位便是李斌白,排名三十六。
李斌白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相貌端正,手中提着一个匣子。
刘教谕微微点头,和颜悦色的说“先找位置坐下吧。”
“是。”
李斌白环顾一圈,朝着后头走来。
刘教谕却道“你们往后坐一坐,给新生让一个位置。”
顾佳年心底诧异,抬头去看,却见课堂里书生们并无异议,很快便起身让出位置来。
“你就坐这。”刘教谕点头道。
李斌白便在第一排坐了下来,打开匣子,里头装着的也是文房四宝。
顾佳年意识到不对劲,虽然他进屋之后,刘教谕表现如常,看似并未刻意为难,可对比起李斌白来,差距实在是太大。
按理来说,他年纪小个子矮,才该坐在前头才是。
可他偏偏被安排坐在了最后头。
如果都是先来后到,可刘教谕却专程让人腾出空位,让李斌白坐在了第一排。
顾佳年微微挑眉,继续落笔默写。
宿主,他竟敢区别对待,枉为人师
莫欺少年穷,站起来,让我们一起给他教训,抽干他的福运值
顾佳年眉头一动,开口问道刘教谕好感值是多少,能掠夺吗
系统整一个兴奋,幸福来的这么快,他马上就要成功了
检测刘峰当前好感值为25怎么可能这么低
系统怀疑自己太久没被使用,检测功能出现了问题。
好感值低于50的,便是普通路人,低于30的,便是心生厌恶。
顾佳年心底暗笑,果然如此。
人到齐之后,刘教谕便开始这一天的课程。
与周夫子的私塾不同,刘教谕可不管课堂上书生们的进度,只顺着自己的教案来讲。
至于半路进来的跟不跟得上,能不能听懂,他是一概不管。
滔滔不绝的讲完一课,刘教谕才停了下来。
“今日就讲到这里,若有没听懂的,回家多看书,多读书,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扔下这句话,刘教谕便起身离开。
刘教谕一走,讲堂里头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秀才们也敢三三俩俩的说话了。
顾佳年伸手扯了扯前头的人“兄台,方才你为何说我惨了”
书生转过头,问“今日你坐什么车来的”
“自家的牛车,怎么了,县学不许坐车吗”顾佳年疑惑问道。
书生没回答,又问“可有人送,可有仆从”
“大哥送我过来,没有仆从。”
书生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他们,凑过来说“刘教谕最会因材施教,家世显赫的坐第一排,名门望族的坐第二排,书香门第的坐第三排,啥都没有的,那就只能坐在门口风吹日晒。”
顾佳年一愣“这岂不是有辱斯文”
书生又道“教谕自然不会说得太直白,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家,凑点钱买些好束脩,偷偷的往刘家一送,到时候就能往前挪一挪位置了。”
顾佳年奇怪道“可屋子里没空位了。”
书生笑道“现在没有,你送了自然就会有了。”
顾佳年听得目瞪口呆,堂堂县学教谕,居然因为学生的家世背景区别对待。
这岂不成了索取贿赂
“要是我不送呢”顾佳年问。
书生见他年幼,不知道里头的厉害关系,又说“你若是不送,明面上教谕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暗地里有的是办法让你吃尽苦头。”
“这里是县学,教谕的地盘,就算你告到知县大人跟前,教谕也能说出一二三来。”
“倒不如送一些钱财,省心省事。”
顾佳年脸色微冷,淡淡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作为学生,拜师时候送一些束脩倒也无妨,可县学教谕如此索贿,他是绝不会同流合污的。
书生摇了摇头“在下言尽于此,到了外头,你可别说是我的告诉的。”
顾佳年点头应了。
他继续开始默写,思绪却跑远了。
回过神来,训学篇三遍都已经写完了。
顾佳年想了想,索性吹干墨迹,拿着训学起身走出讲堂,打算去试一试这位刘教谕。
方才同窗的言辞,他也不尽信,总不能只听信片面之词。
“刘教谕,学生已写完了训学篇,特来求教。”
刘教谕正在后堂喝茶,听见声音淡淡点头“进来吧。”
顾佳年走进屋子,将默写的纸张呈上。
刘教谕放下茶杯,只扫了一眼“字迹有些稚嫩,还需多多练习。”
“多谢教谕指点,学生回去之后,一定会勤学苦练。”
刘教谕见他倒也恭敬,便道“本官知道你是小三元出生,年少成名,自有几分傲气。”
“可你看这县学之中,并不乏县案首,府案首,做人还得谦逊才好。”
这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对,顾佳年道“是,学生谨记教诲。”
刘教谕瞥了他一眼“尤其是这人情世故,最要上心。”
“光是求学,不通人情,将来也走不长远。”
不管他说什么,顾佳年都是乖顺的应下,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
刘教谕心底却皱眉,觉得眼前的人是榆木脑袋,心底顿时不耐烦。
临了摆了摆手“行了,你出去吧。”
等顾佳年离开,刘教谕将那几张纸扔开“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大人,可要小的去暗示几句”书童忙问。
刘教谕却摇头道“不要落人口舌。”
“这有心的,本官就多看顾一些,这无心的,眼不见心不烦就是。”
“左右日子久了,他若是还不明白,便是一块不堪造就的朽木。”
几日功夫下来,顾佳年却深切的认识到前座的话一点没错。
刘教谕不明说,可将“因材施教”镌刻在骨子里。
对待李斌白这样的“好学生”,不止能坐在最好的位置,时不时开小灶,从来也不会被惩罚。
对于顾佳年这样的“坏学生”,不管他们能不能看见,听清,都得坐在最后头。
学堂上有不明白的去请教,刘教谕也只会一推二五六,让他回家自己看书。
更甚者时不时看他不顺眼,罚抄罚背更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区别对待,偏偏还是名正言顺,让人抓不住把柄。
顾佳年就算年纪小,自然也能发现其中不对劲。
有见他小小年纪可怜,有心交好的,便来劝他“倒不如送一些东西过去,好换的几日安宁。”
顾佳年却说“若往后岁月,遇事便要如此,还有什么清明可言。”
他倒是也坐得住。
上课该听听,该读读,罚抄就当练字,罚背也从来难不住他。
至于坐得位置差,下课不能请教,顾佳年完全不放在心上。
毕竟从一开始,他入县学一为让父母安心,二为了参加岁考,夺得廪生名分。
除此之外,县学教谕的少许为难,他才没时间关心。
系统却义愤填膺,整日里叫嚣着抽空他的福运值,宿主,决不能放过这样的卑鄙小人。
顾佳年一边看书,一边反问“我是来读书的,没必要花心思在这上头。”
宿主,难道你就不怕他在岁考中做手脚
顾佳年挑眉“县学岁考,所有考卷都需弥封,上呈当地学政批阅。”
“如此规矩,就是为了避免本地教谕与学生利益勾连,从而买卖廪生名额。”
系统气鼓鼓道明明有一击即中的好办法,你偏不用。
顾佳年反问道“今日我因为私仇而掠夺别人的福运值,他日也会因为私心小利而出手。”
“再者,你不是说过,只有在好感值超过50的时候,才能通过肢体接触掠夺吗”
系统支支吾吾了好久,才破罐子破摔的回答因为宿主自身福运值很高,所以不受好感值限制。
宿主,只要你想,能掠夺所有福运值低于自己的人,是不是很骄傲
顾佳年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系统,福运值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的福运值有高有低,有多有少,一生之中还会变化不定”
系统却回答除非你同意掠夺,否则系统不会回答。
“那我宁愿不知道。”
顾佳年耸了耸肩,继续投入到学业之中。
刘教谕虽然势利眼,可县学还有县学的好处。
临川县县学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中的书室是对所有学生开放的。
书室之中,除了科举必备的常见书目,还有历任知县、教谕、训导等人积攒下来的藏书,甚至还有一些当地望族捐赠的。
这对于顾佳年而言,无异于一座宝库。
顾佳年倒宁愿刘教谕不搭理自己,这样一来,他便有许多闲暇时间,能钻进书室看书。
一晃眼,便到了岁考时间。
考题也是由青城府学政出题,再由官差下发到各地府学、州学和县学。
后堂中,刘教谕将考题一角摊开,悠悠喝茶。
没一会儿,李斌白叩门进屋“教谕,学生来交昨日的大字。”
“放在桌上吧。”刘教谕示意。
李斌白眼神一扫而过,心底会意,留下大字并未多留,很快离开。
如此再三,县学之内,竟有四五人前后过来交作业。
等最后一人离开,刘教谕才压住考题,淡淡道“通知下去,临川县岁考明日开始。”
“是。”
除了县学学生之外,有心争廪生名额的秀才,都可以参加岁考。
若是不参加,那就等同于放弃了争夺廪生的机会。
这一日,也是县学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顾佳年甚至瞧见了周夫子,两人点了点头,位置距离太远,倒是说不上话。
不过前几日,顾佳年前去拜访的时候,周夫子倒是讲了许多岁考的事情。
“开始吧。”
除了刘教谕之外,另外两位训导也在场,甚至偶尔孙知县也会到场监考。
一张张白纸发下去,考题才终于公布。
顾佳年微微抬头,记下考题,心底打起草稿来。
宿主,刘教谕提前泄题,县学有六人提前知道,难道你就甘心
顾佳年脸色都没变一下我要开始答题了,别打扰我。
堂上,刘教谕喝了口茶,扫视着认真答题的秀才们。
“两位训导,此次你们可有看好的学生”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下官觉得今年的院案首很是出色。”
“毕竟是小三元,摆在临川县确实是算不错了。”
一听这话,刘教谕忍不住皱眉。
他也没想到顾佳年如此不识好歹,入学这么久依旧不识趣。
偏偏不管他如何冷落,为难,那小子都是安之若素。
刘教谕知道顾佳年与孙知县有些关系,不敢做得太过,一时竟是憋屈。
“两位也太高看这小三元了,本官倒是觉得顾佳年太过年幼,心性未定,学识也有些虚浮,廪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同在县学,两位训导自然知道这一位的心思,笑了笑都没接话。
刘教谕心底冷哼,暗道他提前给了考题,这顾佳年就算是神童,难道还能越过李斌白不成
等他痛失廪生,再后悔也就晚了。
岁考只有策论,只考一天,考完之后便是休沐。
顾佳年照旧是先打草稿再誊写,写完最后检查完毕,再由专人收走。
他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从收卷到上交的过程,就连刘教谕都是插不上手的。
孙知县会派专人帮忙,这也是各地县官监督教谕的手段之一。
考完之后,顾佳年只觉得无事一身轻,快步离开了县学。
知道儿子今天岁考,蒋氏带着媳妇女儿,早早的准备了许多好吃的。
就等着顾佳年回来“宝儿,洗把手就能吃饭了。”
“娘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炸丸子,待会儿你多吃一些。”
赵晚晴脸色红润,显然在顾家过得很好。
顾佳年洗了手出来,撒娇道“还是娘对我最好。”
“难道二姐对你不好,我可是辛辛苦苦挖了冬笋,可鲜嫩的很。”顾喜年故意说。
“二姐也对我好。”
赵晚晴便逗他“那就是大嫂对你不好了,哎,那这蜜饯想必你也是不爱吃了。”
顾佳年顿时苦了脸“都好都好,你们都是最好的人。”
结果三个女人见他这样,都哈哈大笑起来,蒋氏还要过来亲亲儿子的脑袋。
顾佳年说完赶紧跑,拉着自家大哥抱怨“哥,自从晴晴姐进门,她们三个老打趣我玩。”
“哎,谁让你长得好,脾气也好,她们不逗你逗谁”顾延年对弟弟表示了同情,然后笑嘻嘻的哄媳妇去了。
顾佳年只得抱着橘猫抱怨“大哥也不疼我了。”
橘猫打了个哈欠,只关心晚上能吃几颗丸子。
金老大,你快劝劝宿主,他都被人欺负了,居然都不打回去。
好人不对付,坏人也放过,他这辈子是修佛的吗
顾佳年忽然插嘴问“你教我的功法是佛还是道”
系统不想回答。
倒是橘猫舔了舔嘴角怎么回事儿
小崽崽,县学有人欺负你了
系统顿时来了劲,将刘教谕描述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顾佳年要不是当事人,也信了他的鬼。
“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即使普通的势利眼。”
他让宿主坐在漏风的门口,天这么冷,宿主都长冻疮了
顾佳年伸出手,大约是功法的效果,十指纤纤,没有冻疮。
橘猫翘了翘胡子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哪儿都有。
顾佳年笑了笑“金老大说得对,一样米养百样人,先生说过,将来我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我喜欢敬佩的,但也会有让我厌恶痛恨的。”
难道就这样算了
系统气得直跳脚,一人一猫却亲亲热热的去吃炸丸子了。
吃饱喝足,顾佳年难得早早的上了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在他熟睡后,系统冒了泡喂,瞧你干的好事,把斗战胜佛养成了弥勒佛,你对得起我吗
橘猫撇了撇嘴。
你一个智障系统知道什么,佳年这孩子看得很清楚。
刘教谕虽然是个势利眼,但做事不留把柄,他若告状,到时候孙知县或许能帮他出头,可刘教谕还是教谕一日,佳年在县学只会更加艰难。
明眼人想想就知道,刘教谕这么干多年,孙知县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无非是刘教谕还算有分寸,孙知县碍于身份,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非能一击即中,否则倒不如暂时忍让。
系统跳脚你没办法,但系统有办法。
只要你帮我说服宿主,系统有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他倒霉。
橘猫呵呵你觉得我会跟你合作
系统一顿当初想吃了你是系统的错,可现在我们是一国的。
宿主福运值越高,对你也有好处的不是吗
我们俩完全可以达成合作,你为卧龙,我为凤雏,辅佐宿主飞黄腾达
橘猫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头钻出来,一跃而下。
用不着你,我自己养的崽崽,自己保护
说完这句话,橘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屋子。
喂,你去哪儿
系统很想跟上去,但他不是外来能量体,根本无法离开宿主太远。
一时之间,系统欲哭无泪,早知会有今日困境,当初他就不该贪图宿主那冲天的福运值,找个普通人,也不会落入这两难境地。
橘猫跳出围墙,就是一路狂奔。
家养的橘猫,一身肥膘,在夜色之中却如同一道橘色的光影,敏捷如豹。
很快,橘猫就到了临川县城墙脚下。
城门没开,但这难不倒神仙猫。
金老大伸出爪子,一步一个梅花印,愣是将那十几斤的小身板爬上了城墙。
夜色掩护之下,城墙下的守卫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意识到身边发生的诡异。
金老大目标明确,迅速的锁定了县学。
他曾跟着顾佳年来过一次认路,早就踩过点。
一只橘猫穿越在墙头屋顶,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县学之中。
刘教谕平日就住在县学的后院,他并未带上家眷,平日里除了教学,就是跟两个丫鬟喝酒狎玩。
这一日也是如此,橘猫蹲在屋顶的时候,便瞧见刘教谕衣衫不整。
喝着小酒,搂着丫鬟,口中还在说“县学就是老爷我的地盘,进来读书就得听话,像顾佳年这般不识好歹的家伙,改日定要找个法子好好收拾”
“老爷说的,可是那个小三元”
“什么小三元,世界上那么多的小三元,他一个农户出生的秀才而已,竟敢下本官面子。”
“要不是顾忌着孙知县,老子早就找由头让他滚出县学。”
刘教谕喝得醉醺醺,说话越发没有忌惮。
顾佳年没来的时候,县学里的学生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没想到顾佳年却是个刺头,无论如何都不低头。
时间长了,倒是弄得其他的学生有样学样,也开始不听话起来。
最可恨的是,他绞尽脑汁的为难,顾佳年却总是风轻云淡,每次出题都能对答如流,让刘教谕很是没面子。
刘教谕又怎么能容得下他。
金老大眯起眼睛,呲了呲牙,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终于,刘教谕醉死过去,不省人事。
丫鬟一看,嫌弃的将他推开“什么臭男人,要不是被捏着卖身契,老娘早跟人跑了。”
橘猫正要行动,听见这话一顿,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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