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皑皑的松山满是青绿, 白雪青山,煞是美丽。
闻瑎哈了口气,搓着僵硬的双手。
殷君馥身上穿着灰墨色紧身棉服, 看着颇为干练, 脸上不着表情。
他比八个月前更高,也更成熟刚毅了。甚至声音也比原来沉稳了许多, 多了一股原来没有的肃杀之气。
闻瑎回头望了眼已经消失在林中的木屋,那瞭望塔也渐渐模糊成一团黑影。
她对着殷君馥点了点头。
除了两人行进的脚步声, 再无其他声音。
闻瑎看着他的背影, 眼中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和一丝不知所措,她轻声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殷君馥停下脚步, 看了一眼天, 转过头对闻瑎冷肃道“等离开这里再说。”
他随手扔了一个东西恰好到闻瑎怀中,她伸出手抱住,视线下移, 是一个皮质水囊。
“喝点水, 你嘴唇太干了。”殷君馥有些干巴巴地说,有些别扭地扭过头,也不再理闻瑎, 又继续赶路了。他似乎是在对自己刚才的动作感到抱歉, 但又实在不好意思直说。
闻瑎突然想到,这人还不到十八,还是个少年。
又向前行进了近半个时辰。殷君馥带着闻瑎走到了先前她路过的那座村落, 此时刚到夕时, 村落里已经没有闻瑎来时的那阵阵炊烟了,却还能不时听见儿童嬉戏打闹的稚嫩童声。
长峰山脚下的小村落,袅袅人烟, 黄发垂髫,颇有诗中那乡村田园的意境感。
“我们是要去这村落吗”
殷君馥颔首“我住这里,跟我来吧。”
这村庄很小,大约只有前后两条街,二十户人家。闻瑎在进村前看到一块大石上写着惊蛰村。惊蛰时节,春气萌动,万物生机盎然。
一个在街上的稚童看到殷君馥扬起手跟他打招呼“小牧哥哥,回来啦。后面是你朋友吗看着跟你一样俊呐。”
殷君馥笑着道“是我朋友。”
闻瑎也对这小童点头打招呼,脸上扬起一抹浅笑。
小牧,她抬眼瞧了殷君馥一眼,随后陷入沉思,沿着他踩过的脚印跟在后面。
殷君馥走到村尾的一间红砖瓦房里,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咔嚓一声,锁开了。
“进来吧。”
“多谢。”
闻瑎抬脚走入屋内。
闻瑎将水囊放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蜷进掌心,骨节透着冷冷的白。
殷君馥动作粗狂地拿起水囊把其中的水全部喝光,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不羁。
“闻瑎,相逢便是有缘。你有什么想问的便直说吧,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揉了揉头,那双绿色的眸子直视着闻瑎。
殷君馥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记起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的名字。
“你何时离京”闻瑎脱口而出,可她思忖道明明自己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但两人的视线交汇之时这句话却不由自主地吐出来了。
殷君馥看了她一眼,浓密的眉毛依旧如原先那般上扬着,表情有些诧异,似是在奇怪问她怎么会问这个,不过清澈如翠石的眼瞳中却比刚才亮了一些,好像有些开心。
但他又瞬间抿住嘴唇“月。”
怪不得自己离京前未曾再见他,原来殷君馥那时早已经离开了。
闻瑎立刻回想起今年月中旬放榜那天,大雨中她与殷君馥相撞,他似乎正是要赶往某处。
她紧握的手松开了些许,她眼中带上了一些暖色“你那把伞还在我那里。”
你还放着啊,他有些绷不住表情,揉了一下头“哦。”他又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还想问什么”
闻瑎正色“你怎么会与这里的人这么熟悉,这惊蛰村的人与山上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关系”
已经逐渐走向青年模样的人也坐直的身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瞧着闻瑎,眼神凝视着她带着一丝打量和探究,语气中带着质问“你又为何来这里”
气氛似乎有些焦灼,闻瑎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画面,思绪纷繁。她开口,声线清冷“殷君馥,你是殷孝良的儿子。殷家满门刚烈,我该相信你吗即使你身在匪营之中。”
闻瑎的视线扫到他腰间的那把刀,和她窥视到木屋内放着的那些别无二致,甚至连刀鞘上的花纹都是一样的。
殷君馥的脸上闪过几丝痛苦神色,他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涩然“你可以相信我。闻瑎,你是新来的县令吧。”
他似是无意,却一语道破她的身份。
闻瑎瞳孔缩了一下,随后颔首,语气肯定“我是宜新县新来的县令。”
殷君馥舒了一口气,眉梢间终于带上了些许少年意气“果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两个时辰后,已经是酉时了。冬日的天黑得早,闻瑎回到县城时大街上空无一人,那客栈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曹鹃荷正在昏暗的油灯下,手指不断穿针引线缝补着什么衣物。
“婆婆,我回来了。”
曹阿婆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仔细打量着闻瑎全身上下,良久才缓缓吐气道“你这孩子,可真是担心死我了。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才回来,让我坐在这里干着急。用过饭了吗灶台那里还有吃的,我去给你热一下。”
闻瑎温言道“婆婆,让您担心了。我一切都好,饭也吃了,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曹阿婆的泪突然就滴出来了,她的面容并没有那么苍老,但是却是满头银丝了。
闻瑎问过她的年龄,如今不过四十来岁。闻瑎曾想换个称呼,婆婆终究是有些太老,可是却被她执意要求这个称谓。
“我的儿子,他的眉眼和你几乎一模一样。”曹鹃荷隐下了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但是你这孩子比之我儿却更像我弟弟。
闻瑎听出了她语气中浓浓的悲伤,曹阿婆面容中的泪意让她有些莫名的悲春伤秋。闻瑎以为她的儿子已经离世,“抱歉,婆婆,您节哀。”
曹鹃荷擦了擦眼泪,“唉,你这娃子说什么呢。我儿子可没死呢,只是不见面了而已。”
闻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奇怪的说辞,暗自记下。
曹鹃荷关上大门,看着屋檐上那层厚厚的雪,即使是黑夜中也十分醒目。她有些感慨道“今年宜新县的雪比往年下得大多了。”
“明年应该会有个好收成吧。”闻瑎的声音中带着期许。
可是曹鹃荷接下来随口说的话无疑给她泼了一碗冷水,寒冰刺骨,让她倒吸了一口。
“唉,老婆子我也希望如此,只要明年别来蝗虫。”
“蝗虫”闻瑎声音有些不稳,怪不得她见这县域内的土地明明都适合粮食栽种,却未见有任何迹象表面此处粮食丰盈。
“是啊。”曹阿婆陷入了回忆。
“那些虫子简直是饿死鬼投生啊蝗虫来的时候,天一下子就阴了,铺天盖地像乌云一样压过。我现在还记得所过之处发出的声音,就像打雷一样。它们每走一处,别说庄稼里的青苗了,连地里的树皮都是光秃秃的啊。只要是所有能吃的可吃的东西,全部都一扫而光,昨天看着还是整整齐齐青苗地,蝗虫过去之后成了一片黄土地了。”
“没有上报吗朝廷有没有派人来处理。”闻瑎骇然。她在京中见过陛下批阅的各类文书奏章不下千篇,却从未见过有宜新县上表的奏章。
农桑一事乃是国之根基,蝗虫压境,寸草不生。这等大事,若是传至京师,怎么可能不引起轩然大波。可她在十二月离京之前,却未曾听见任何言论。
曹鹃荷摇了摇头,她一介老弱夫人,怎会知晓此事,但是她可以肯定,朝廷确实没有派人来治理。
闻瑎嘴唇翕动却无话,一股和原来完全不同的气势出现在身上。
曹鹃荷被她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心里一阵发颤,突然有种想要跪下的冲动,这小娃子咋突然不一样了。
那封关于蝗灾的折子此刻才送至京城。
上任县令有了即将调任的诏书之后,才提笔写下了这封的奏章。蝗灾一事被这位县令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更多的是写他在宜新县的是如此的负责又尽职,令人“声泪俱下”,最后在吹嘘马屁一番。
他似乎还以为现在的新皇帝和原来的先帝一样。
可谢郁看到这封奏章之后龙颜大怒,眼神冰冷,立刻废黜了那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的宜新县前县令。
深夜,御书房。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淹没了重重朱门。
宋端被连夜急诏入宫,谢郁将那折子扔给他“你自己看。”
宋端脸上的表情由平静变得凝重。
“他人朕不放心,这次还是你去吧。上次你在清赤府调查的那事,最好趁机一并解决。切莫打草惊蛇。”
谢郁的身影在烛光下有些模糊,他眉心微低,似是随意一说“你和闻瑎师出同门,到时候可以帮衬一下她。”
宋端掩下眸中沉色,低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上所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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